群芳谱

枫希月 作者:龟哥 字数:3131044

北方之战第001章楔子之一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

太行山下的一个山脚,这场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整个村落都覆盖在 皑皑的白雪中,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小道上,缓缓行来了一个挑夫和一个推车人, 那挑夫身上的担仿佛很沉,挑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物什,压得挑夫肩上的担子弯 了一个月牙。

行得一会,两人已走到一个路亭的旁边,挑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只觉漫 天大雪,从这里走到山底村落中只怕还有几十里路要走,便对旁边的推车人说话: 「祈大哥,我们便到三娘酒肆中歇歇脚,再一气回家,可好?」

推车人也不说话,只把车停了下来,也抬起头来看看天,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将挑担和推车径直停在酒肆外,掀开门帘,顿时觉得一阵暖气迎面而来, 酒肆中央放置着一个大火炉,火势正旺,熏的屋内一片暖和,酒肆中也已经坐满 了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火炉周围喝酒取暖,不时传来一阵吆喝声和大笑。

挑夫与周围的熟识打了个招呼,叫道:「三娘,快与我兄弟上一壶热酒,这 天只怕要冻死人了。」

便与祁大哥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来了——」

屋内间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就见屋内间的布帘掀起,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 年轻妇人走了出来,这妇人生的却也有几分秀丽,唇红齿白,眉目流转,一双眼 睛清亮有神。

妇人端着一壶刚刚烫好的热酒走过来笑道:「祁大哥,霍二哥,你们来了。 快,坐下热热身子吧。」

说完便将酒水给两人满上。

霍二哥也笑道:「是,雪一直这样下着,只怕再有半个月就要封山了,所以 我们兄弟二人就出山去置办些过冬的家当,这便要回去了。」

三娘点头称是,对着那推车的汉子撇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停了好一会, 三娘的脸在火炉的映照下微微泛些红晕,才轻轻道:「祁大哥一个人住在村里, 家里无人照应,不像这霍二哥家里有一家老小般,这家当可都置办的齐了么?」

祁大哥带了顶大大的毡帽,遮住了整个头脸,人坐在座位上仿佛都置于一个 阴影下,周围闹的火热,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即便是屋中熊熊的火炉也无法照到 他的脸。

霍二哥见大哥并不回应三娘的问话,便笑道:「倒叫三娘放心,今年祁大哥 也是与我家一起过冬的,只要我家有的家当便不会少了大哥一份,我家的老爷子 从来都当祁大哥是自己的亲生子侄一般对待。」

说完咧嘴一笑,神色倒也带点自豪。

三娘站了片刻,见祁大哥头也不抬,久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好像也从来没有 正眼望过自己一眼,心中一酸,一双有神的眼神也仿佛暗淡了下去,转过头去淡 淡道:「那就好,我知道霍二哥一家对祁大哥也是很照顾的……而且……而且… …」

后面的话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一转头快步走向内间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有人么?快上一壶烈酒给洒家,娘的, 没想到碰到这样的鬼天气,好酒好菜赶紧的都端上来,娘的。」

众人这才转头看过去,见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一件大大的戒 装,满身污泥和雪迹,头戴一个竹笠,手提一把长戒刀,一进门将刀往身后一别, 一手掀开竹笠,原来是一个游方僧人,肥头大耳,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一 直划到右边的嘴角,眼神在屋内从左向右横着一扫。

大家都觉他的眼神横扫过来,一股杀气好像掠过自己的身体,不住的感觉到 头皮发麻,都噤声不敢言,就连屋内暖暖的空气也仿佛一滞,原本热闹的场面突 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和尚进来之后就不再往内走,站在门口先对着屋内西侧的一个角落盯了好 一阵,那里有一个白发老道士,靠在西侧的角里,隐隐能够听到有轻微的鼾声, 看样子已经喝多睡着了,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吃剩下的酒菜。

突然和尚头一转向霍二哥这桌看来,霍二哥被这和尚的目光一扫,好像整个 人都矮了一截,身体微微有点颤抖,众人暗想:「哎呀妈呀,这和尚的眼光好像 能穿透人的心一样,难道他不是人么?只是这光头化日之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事?」

霍二哥正兀自揣测不安,只听到身后祁大哥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身上的压 力不知不觉的慢慢消退下去了,和尚的眉头一皱,嘴中小声嘟囔了两句,却也不 再看向这边,自己走到一个空的桌前坐下,猛的一拍桌子叫道:「怎的没人上酒 菜来?难道是怕洒家没钱付帐吗?娘的,掌柜的在不在?娘的。」

霍二哥心想:不知道哪里来的粗野和尚,看样子就好像三天三夜都没有吃过 饭了一样,菩萨保佑这和尚最好不是个劫道的强人,不然自己和大哥所带的家当 只怕就要不保。转念又一想:现在已经到了村前的小路上,就算这是个拦路的恶 贼,自己也不怕他的,说不得到时候自己在这里拖住他,好让大哥回去报信,叫 爹爹带了村里的壮汉过来,如此时间也是够的。

想到这里,霍二哥但觉得心中大安,身子也不由得坐的挺立了些,重新转回 头,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热酒。

三娘盈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牛肉和一壶酒,向那和尚看了一眼, 又转头向霍二哥身后撇了一下,轻笑道:「大爷敢情是等的焦急了,我这不是来 了么?」

说毕把酒菜往和尚身前的桌上一放,又问道:「大爷可是从外地来,这瑞河 村却是从来没见过大爷的?」

和尚眼见三娘手中的酒菜,双目顿时一亮,连说道:「好!好!好!」

口中也不多话,抄起桌上的牛肉便往大嘴中塞去,吃一大口牛肉,喝一大口 酒,然后一拍桌子又道:「好!好!好!」

三娘眼见这和尚粗豪的举动,噗哧一笑,道:「大爷您可要吃的慢些,当心 没有被饿倒,却又被噎倒了。」

和尚缓一口气,油乎乎的大手一拍三娘的嫩臂,也笑道:「你这小娘子长得 细皮嫩肉,风骚妩媚,心肠倒也不坏,洒家到付帐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酒钱,娘 的……还有好酒的话一并端的上来吧!」

众人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这和尚对三娘甚是无礼,莫非真的欺我瑞河无 人么?」

三娘也不生气,轻说:「大爷稍等。」

径自转头向内走去,只是眼光转过扫到霍二哥一桌,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大家本来这会都不说话,这声叹息听到霍二哥耳中可也一怔,霍二哥转过头 来温言问道:「三娘莫非遇到什么难事?可是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其实这原 也难怪,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一个多月,瑞河这个地方本来就偏僻,而且靠近蛮子, 这样一来过往的客商就更少了,再说最近我南朝与北方四国战事正如火如荼,想 来在太平年间的好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到的了。」

三娘被霍二哥问住,也不好回答,只是又看了看霍二哥身后,垂下头轻轻道: 「没事的!」

霍二哥又道:「但是三娘别怕,这次我和大哥出山去办……」

说到这里,霍二哥心里一惊,暗道:啊呀,我差点把我和大哥去办家当的事 情与这和尚说晓了,只怕还是要防他一防的。继续道:「我和大哥去办些事情, 也听到镇上的人说,这次朝廷是动了真格的了,派了卢圭大人和杨居正大将军去 和鞑子们谈判,这与蛮人的谈判自然是谈不成的了,何况这次四国已经占了我南 朝的北郡十三城,所以最后自然是要战场上见分晓的……」

这时火炉东侧的一个庄稼汉子听霍二哥渐渐说的豪气,也慢慢不怕那和尚, 接过话道:「不错,我们与北方蛮子之间来往打了几十年,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上 百仗,我们总是负多胜少,但是这杨居正大将军却是一个少有的不败将军,想当 年在定州大破突厥的十万精兵,大大的为我南朝人争了口气。」

说到这里,这庄稼汉子拿起身边的酒杯一口饮了进去,就似把争来的一口气 也一下饮了进去。

屋内的众人听到此言,又活跃了起来。

又有一人道:「正是,杨大将军是我南朝的好儿男,帅下的兵官也都是好样 的,我前几个月也在镇里听说这次即将挂帅出征的正是杨大将军,皇上看来这次 倒也作对了一次,不再派那个什么马腿将军,牛魔王将军去出征了,哈哈……」

众人一听都哄堂大笑,原来这马腿将军和牛魔王将军叫马备和牛木文,在与 北方四国的对战中吃尽了败仗,大家也叫了谐音作为取笑乐子。

霍二哥眼见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对着和尚的方向哈哈一笑,笑声中颇 有得色,也道:「我和大哥今日方才返来,大家不妨猜猜看,到了今日,北方的 战事又进行的如何了?」

众人心头都是一愣,均想:「难道这战局又发生了莫大的转变?」

这时独坐在一边的和尚「嘿」的一声哑声问道:「哦?娘的,难道杨居正那 老儿真的有如此厉害?」

言下隐有讥诮之意,众人听得都心头一怒,战战兢兢望着和尚背上亮晃晃的 戒刀,不敢吭声,只是把眼睛望着霍二哥,显然是希望霍二哥说出今日在外面听 到的消息,好叫那和尚知道杨将军是如何厉害法。

霍二哥心下一惴,眼睛望也不敢望和尚,又接道:「大家都也知道,这次北 方蛮子趁我新皇登基,局势不稳,悍然出兵占了我南朝十三城才来谈判的,就在 谈判不成没有几天的时间,蛮子的使者还没有离开洛都,就传来消息说,我南朝 的军队已经全部收回了北方十三城,短短不过几十天的时间,我南朝的军队不光 收回了十三北城,而且还重创了大宛和契丹两只主力军,哈哈……哈哈……真是 叫人大快人心的很。」

霍二哥也自学那庄稼汉子,说到尽兴处猛喝一口酒,却呛的咳嗽了起来,三 娘在一旁赶紧拍了拍他的背。

众人皆「噢」了一声,纷纷道:「竟有这样的事?」

和尚也大吃一惊,追问道:「此言当真?」

声音中竟有些颤抖。霍二哥被酒一阵呛,脸红红的,兀自也不想在三娘面前 弱了风头,转头对三娘微微一笑,道:「怎不当真,我是听镇里走镖的方师爷说 的,他老人家的见识在太行山下都是有口皆碑的。」

大家猛然一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轰然一起叫起好来。

那白发老道士旁边一人道:「没有想到我朝的军队竟能如此大败北蛮,真正 解了我等心头一大恨,更加料想不到朝廷这次也智计的很,一边拖着鞑子谈判, 一边却派了杨大将军去攻城,这等好计就算是诸葛武侯在世,怕也是要交口称赞 的。哈哈,三娘,只怕你这酒肆今日要卖出更多的好酒来才对。哈哈。」

三娘嫣然一笑,也道:「你们这些粗犷汉子喝多了,没得就在我这里撒野。 但是朝廷办了这大大的好事,就算是出再多的酒那也是值得的,所以大家今日都 放开肚子喝了,小号今日免费供应,当然喝多了的,也都是直接抬出去扔到雪堆 中的,不然吐了一地,污了我这小店。」

说到这里,不禁又转头望了一眼祁大哥,眼见大家都是豪气干云,兴奋不已, 唯独这祁大哥默默一人坐在屋角,头也不抬,盯着手中的一杯酒,不知在想些什 么,就好像他从来不属于这个村子,从来不属于这群人一样,三娘心中一声感慨, 感觉到自己眼中已有泪水涌集,赶紧转过头去。

众人听到三娘说的豪气,轰然应声好,称道:「如此便多谢了,三娘也是女 中豪杰啊。」

「照啊,当真要在此喝个大醉不可。」

「今日我等高兴,就当不醉不归。」

霍二哥一听,却不答应了,急道:「我们这群莽撞汉子高兴,怎能叫三娘破 费,还是由我买下今日所有大家喝的酒,便当是我兄弟二人请客好了。」

那庄稼汉子嘻嘻一笑,道:「霍二哥,你对三娘的一番情意,我们大家都知 道的,今日喝了三娘请的酒,或者是你请的酒,那都是不会错,我们也不会和你 们客气,大家说可是这样?」

众人一听,俱都哈哈大笑,交口称赞。三娘脸色一红,急道:「不可,不可, 霍二哥你一家还有老小,眼见今年冬天天气恶劣,可见不会再有多少收成了,你 把钱都拿来请客,难道要叫一家人都喝了西北风么?」

说完更是摇了摇头,只是又忍不住往祁大哥身上望去一眼,心下暗恨自己不 争气,人家对自己不理不睬,自己难道还要拿这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么?

大家一听三娘这话,更是以为三娘一心维护霍二哥,都哈哈一笑,也不说破, 一群人都推杯换盏起来。

三娘站了片刻,总是受不住祁大哥对自己的冷淡,告了一声罪,便自己进去 了内间,大家也自不理,继续喝酒。

这酒喝得正酣,突然一人「呀」的一声叫起来,迟疑片刻,问道:「这朝廷 派了卢圭大人和杨居正大将军在洛都与北方四国的使者谈判,卢圭大人是当朝宰 相,杨大将军却是军方的代表,原本派他二人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是难道杨大 将军暗中又被派到北郡去取城,不在洛都中出现,北方四国的代表也没有怀疑么?」

众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理,要是一个国家派了使者去谈判,但是派来的两个 使者中竟有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难道对方的使者都没有知觉的?这件事 情无论如何说来都是不合理的。

庄稼汉子想了半响,迟疑的道:「兴许朝廷派杨大将军去取城的时候就想到 了这点,因此在使者团中找了一个与杨大将军长的相像的人,一直假扮杨大将军, 直到北方战报传来,城已攻破,再发现这是假冒的,只怕也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自己不觉也有些得意,暗道事实只怕就是这样,不禁哈哈一声笑 出来。

众人一听也是半信半疑,都把目光望向霍二哥。霍二哥端起酒杯,喝一口酒, 也不说话,看着酒杯,神秘的一笑,然后又把酒杯放下。

和尚在一旁等的颇不耐烦,大声骂道:「娘的,小子,你神气什么?快快与 洒家道来!」

霍二哥刚刚得了三娘关心抚慰,心下欢喜,便是对和尚的惧怕现在也不见了, 把酒杯重新又端在手里,轻轻一笑道:「谁说杨大将军不在使者团中?杨大将军 便是好好的在这洛都的使者团中的,如假包换!」

众人一听,更是惊奇,寻思难道这次立下大功的不是杨大将军,而是那马腿 或者牛魔王不成?这两人饭桶之极,见了北蛮怕是站都站不稳,更何谈去夺城, 还重创了大宛和契丹的主力大军,这事匪夷所思,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霍二哥转眼向大家望去,看见大家的眼光都灼灼的望着自己,显然是急切知 道答案,更有甚者的是有几人已经站起身来,只怕自己再迟疑片刻说出,这几人 怕是马上要扑到自己身上来的,轻轻一笑道:「其实这次皇上秘密派出去夺城的 也是杨将军,在卢大人和杨大将军的使者团派出去的十天前,这杨将军便已出发 了,等到使者团派出谈判的同时,这杨将军更已经对北方十三城进行了攻击,等 到谈的十来天时间,北方四国的使者无赖耍泼够了之后,我朝使者团才对北方四 国的无礼举动进行了有力的还击,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等到他们正在收拾行囊准 备回国的时候,却也传来了北方十三城被杨将军拿下的消息,哈哈,这事当真有 趣之极。哈哈,有趣之极,哈哈。」

北方之战第002章楔子之二

众人一听霍二哥这番说话,俱都在想:「这霍二哥莫非疯了不成,或者他今 日酒量大降,喝这些许杯就已经喝醉了,又或者他刚刚听了三娘的句句情意,高 兴的得了妄语症?那可大不好了。」

和尚嚯的站起身来,怒道:「娘的……你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怕是在消遣 洒家来的,你莫非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大家一听,深以为然,都想霍二哥怕是觉得刚刚和尚对三娘说话无礼,现在 在拿话逗弄这和尚,这话那是万万当不得真的,又看到那和尚气的浑身发抖,那 能够杀人的目光又回来了,不觉得都低下了头,不敢对视,心里更是为霍二哥担 心起来。

霍二哥眼见和尚发怒,心道:「行了,只怕这玩笑开到这里就好了,再开, 这和尚真的要暴起伤人。」

赶紧拂手站起来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听到杨将军,都以为我所说的就 是杨居正杨大将军,愣没想到派去谈判的正是这杨居正杨大将军,只是这派去夺 十三城的却又是另一个杨将军,此将军非彼将军也。」

那庄稼汉子一听,心想原来是这样,谁让你开始说的不清不楚,便对那和尚 道:「大师何必动怒,我们大家都好好坐下听霍二哥把话说完吧。」

说毕对霍二哥打个眼色,意思是,下次你说话可得说清楚点,不然这和尚又 要动怒了。

和尚听了这话,也不答话,重重「哼」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端起身边的 一盘牛肉,一口塞了进去,又端起身边的一壶酒,径直往嘴中灌去。原来他刚才 听霍二哥说的有趣,一时竟忘了继续喝酒吃肉,直到这刻才想了起来。

先前那说话的火边汉子这时接过话来,说:「杨将军……我朝现在的将军中 除了杨居正杨大将军之外,真正称的上大将的只怕也只有那马腿和牛魔王二位了, 只是这两人无用的很,倒好像显得我南朝军中无人了一般。倒不知霍二哥所说的 杨将军又是哪位?」

众人心中都翻来倒去的把自己日常听说的本朝大将想了个遍,想来想去也没 想到哪里还有一个杨将军,而且还如此神勇,大破北方四国联军于北郡,过不多 一会,目光又重新都聚集到霍二哥的身上。

霍二哥今日出尽风头,而且是在三娘的店内,这时觉得自己有面子的很,抬 头对酒肆内间喊了一声:「三娘,再多端些酒菜出来,只怕这事情要说出来可要 花费更多的时间不可,大家且都稍安,让我慢慢道来。」

三娘在内间应了一声,并不马上出来,霍二哥也不急,对着大家一笑道: 「这杨将军嘛,当然是现在杨居正杨大将军的儿子,所以也是唤作杨将军,只是 这将军前面要叫一个『少』字的,就叫做杨少将军吧。」

那白发老道人身边的汉子眼中一亮道:「我却只听说杨居正大将军生平只有 一个女儿,唤作杨倩儿小姐,这些在我们那里是人尽皆知的,有一出戏文叫做 《定州谋》里面有一段词唱作:倩儿你休荒,待爹爹取那胡弩头,回来与你作杯 放。这句词的意思是,当年在定州城的城墙上,杨倩儿小姐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 十万突厥士兵,心中害怕,哭了起来,杨大将军便安慰倩儿小姐说:」倩儿你别 慌张,等过几天爹爹去打败突厥人,取了突厥领兵大将的头颅来,给你作杯子玩 玩。『「这汉子长得浓眉大眼,学了那戏文中的腔调把这句词唱出来,端的是不 伦不类,但是大家看他那情形倒是相信了七分。

火边的汉子也笑道:「这杨大将军果然是豪气干云,笑对突厥十万雄兵,那 真是人间大丈夫也。」

众人轰然称是,心中对杨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的说法更是相信了九分。

和尚听到这几人这么一说,心道:「娘的,你小子又在使诈,人家杨居正偏 偏只有一个女儿,你硬说人家是个儿子,端的可恶。」

想毕不觉又对霍二哥怒瞪一眼,霍二哥吃他一眼,也不惊讶,眼见三娘终于 迈步出来,端了甚多好吃的东西,摆在中央的桌子上,看三娘款款迈着步子,只 觉说不出的美丽动人,又想起刚刚喝急了酒,被酒呛到,三娘在身后轻轻的拍着 自己的背,只觉得时间停在这一刻,那是最好不过了,自己多年来的心愿,有望 此刻得偿。

和尚见霍二哥对自己的目光不理不睬,暗暗又「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对 着三娘说道:「小娘子,你多摆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到洒家桌上来,娘的,洒家还 饿得紧那。」

霍二哥心中一惊,寻思:三娘要是到了和尚桌边,只怕这粗鲁和尚又要无礼 的紧,忙对和尚叫道:「大师,你说这杨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却又怎么有一个 儿子代替他去上阵杀敌?」

言下之意就是要以这个拖住和尚,让他对三娘无暇无礼。

那和尚听得霍二哥的问话,也一沉吟,想了半响,突然目光一紧,拍手抢道: 「洒家知道了,娘的。原来是这多年过去了,当年在定州城上被突厥十万士兵吓 得哭鼻子的小姑娘已经娘的长大了,这便男扮女装代父从了军……娘的不对,不 叫代父从军,而是与父一起从了军。这次皇上便是派了娘的这个小姑娘,到北方 去取了十三镇回来。想来这丫头娘的在他父亲身边多年,兵法和武艺那应该也是 学了个全的,娘的。」

说到这里,和尚转头一望霍二哥,瞧见他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更加肯 定,众人也均点头,都想,只有这个解释那是唯一的解释了。

只是坐在白发老道人身边的那个汉子又叹道:「不对,不对,这倩儿小姐从 小得了一种怪病,那是终身不得习武的,你要说她天资聪明,学了满身兵法,那 是可能的,只是要带兵去打仗,却是万万不能。」

众人听到这里,皆都「噢」了一声,惊讶不已,再看那霍二哥,看见他还是 满脸微笑坐在那里,就仿佛这个汉子刚刚所说的话都是他意料当中一样。大家心 中更是惊奇,纷纷盼着霍二哥早些说出来才好。

三娘看着大家都目光定定的看着霍二哥,却径直慢慢走到霍二哥身后,对着 祁大哥轻轻道:「大哥可是喝多了?」

她见祁大哥开始还是拿着一杯酒紧紧的看着,现在已经是趴在了桌子上,浑 然不动,就好像已经喝醉了,三娘见祁大哥并不答话,心中更急,怕他喝多了趴 在这里受了风寒,便轻轻的去摇祁大哥的手臂,轻唤道:「大哥……大哥可要… …进去歇息一阵,等酒醒了再赶路回家?」

她径自摇了几下,祁大哥还是没有反映,便想伸手去抬祁大哥,霍二哥转回 头,对三娘说道:「三娘莫急,我大哥的酒量好的很那,有一日我们兄弟几人在 一起喝酒,大哥便是一个喝倒了我们四个,也是没事人一样。」

说完对三娘微微一笑,三娘脸又一红,却也不好再去搀祁大哥,只是站在旁 边又不肯离去。

霍二哥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满是自信,对着大家又道:「是了,刚才这位大 哥所说的甚是,这次带兵去北郡取下十三城的果真不是杨大将军的女儿,就是杨 大将军的儿子,这也是千真万确。」

缓了一口气,霍二哥又接着道:「只是这个儿子却是个义子,名叫作杨宗志, 乃是杨大将军当年在定州大败突厥十万雄兵时,捡回来的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 杨将军对这个孩子多方培养,现在终于也成材了。这次皇上派他出兵那也是寄予 厚望的,甚至连皇上最珍惜的『鸾凤公主』,那也是许配给了他。」

北方之战第003章楔子之三

众人中有一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惊道:「连『鸾凤公主』也许配了这 位杨少将军?我听我从洛都中回来的姑父说,这『鸾凤公主』小名叫做虞凤,端 的生的美若天仙,花容月貌,旁人只怕是看到一眼,那也是天大的福气,更别说 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霍二哥再喝一口酒,悠悠的又道:「正是,这『鸾凤公主』固然生的赛过天 仙,但是这杨少将军可也是一表人材,他来配这『鸾凤公主』却是英雄配美人, 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话说这杨少将军当日领了皇命,又被皇帝封为当朝的未 来驸马爷,悄悄的点齐十五万精兵,一路出未安关和风雪渡头,便在北郡的幽州 城边潜伏了下来,只等杨大将军一声令下。等到得卢大人和杨大将军出发得时候, 一声令下开始进攻幽州城,这幽州城的突厥守将也不是庸才,不然也不会打的那 牛魔王将军找不到北。只是这些守军一来认为我朝正在和他们谈判,没有结果之 前是万万不敢开火的,二来这杨少将军端的是英勇神武,即便是当年的吕布再生, 也不过如此而已……」

说到这里,那和尚兀自轻轻「呸」了一声,嘴里又嘟囔了几句,显是很不服 气的,霍二哥也脸色一红,今日早间他听方师爷所说,便是到了那幽州城外潜伏 了下来,再后来诸如吕布再生之类的话,那是他自己一时说的兴起,胡乱加了上 去,按照他自己所想,既然这杨少将军这么短时间内拿下了北郡十三镇,那这个 英雄程度与自己小时候听说书的所说,吕布的传奇,那是不遑多让的。

三娘站在大哥的边上,听着身边这群汉子大谈国家军务大事,倒也不多关心, 心中只是想着大哥不知可喝醉了,大哥为何不理自己,难道是自己哪里作错了么? 寻思道:「这些男人们都是关心军国大事的,我只是个小女子,可只会关心自己 心中的人儿,只是这人儿又让人着恼,对自己不理不睬,可是他偏偏越这样,自 己对他是越思念,只怕再过不了多少时刻,自己就要被这思念折磨死了……」

想到这里,三娘心中一悲,险些哭出声来,心里又一警,便伸袖抹了抹脸, 待要将手再无声无息的放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的到了大哥的背后,轻轻 抚拍。

霍二哥无奈咳嗽一声,缓解了刚才被和尚笑话的尴尬,又接着道:「这幽州 城就被如此悄无声息的拿下,接着杨少将军又沿着阴山作掩护,一路拿下了丰州、 卓州,岱州、齐州、绵州、月州、平州、宋州、郡州、邸州、怀州和望月城。一 口气拿下了十三座被北方四国分别把守的城池。如此下来这场谈判无论是谈成还 是谈不成,我朝都已稳操胜券了。哈哈。哈哈」众人听到这里都一齐大笑,哈哈, 哈哈。均觉得平生最快意莫过于此刻,听到祖国大胜番邦,天朝保得颜面,都是 开心无比。前面几十年来受到北方四国压制,这口恶气这次一气出光。

和尚也自嘿嘿一笑,只是笑的更加深味,再也不看那霍二哥一眼,转而把目 标对准桌上的食物。

其余各人都自斟酒相庆,拍手称快。

霍二哥转头看见三娘一手轻拍在大哥的背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有 一些圣洁的光微微发散出来,更是沉醉,心中想:「三娘果然是个贤惠的女子, 便是对自己的大哥也是极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负她。」

打定主意,也不再多想,又喝一口酒。

霍二哥心中又想道:「这杨少将军当真年少英雄,如此年纪轻轻就开创了这 般功绩,杨大将军也算是后继有人。自己名利全无,孑然一身,何时才能象杨少 将军那样,光耀于人前,也叫人夸一夸自己的妻子三娘,就仿佛刚才那汉子夸耀 『鸾凤公主』那般,可有多喜人。」

再想到:「朝廷前些年事事称臣于北方四国,这次新皇登基终于大大的扬眉 吐气了一次,我等这些北郡边民也好脸上有光,只是朝廷这一次作的实在漂亮, 这手明修暗道,暗渡陈仓也不知出于何人之手,这人只怕也是张良、李斯之才… …哎哟不对。」

想到这里,霍二哥突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究竟是什么,自己一时也想不起 来。

霍二哥又灌的两杯酒,听到耳边大家叫好的笑声,只听道一个大快道:「真 好啊,也叫北方蛮子知道一下我南朝有大将,当年的傅将军,齐将军,哪个不是 一方帅才,要不是朝中奸党横行,只怕早也灭了北方四国,独霸天下了……独霸 天下了……」

听到这里霍二哥心中逐渐清醒了过来,大叫一声,道:「不好!」

众人皆都是一愣,心想这是天大的好事,如何又不好了?大家都是奇怪,一 个瘦小汉子说道:「霍二哥,这朝廷打了大大的胜仗,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又如何不好了?」

大家都点头,想来都是不明白的。

三娘轻轻拍着大哥的背,心中百无聊赖的哼着童年的歌谣,就好像把大哥当 作了一个磕睡的小孩子一般,突然她也感到大哥的身体轻轻的一颤。

霍二哥缓过神来,答道:「十二年前,傅将军在北郡大败哲于率领的突厥大 军,后来趁胜追击到突厥境内,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六年前,忠勇侯齐勒大将 军率了一只八万的大军打到了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凰城,就从此再无音信。这次 杨少将军又是大胜四国联军在北郡,只怕是又要取道突厥到四国去的,只是这北 方四国仿佛有一种邪气一般,我朝军队一旦进入,便再也出不来,如果杨少将军 接到的军令是趁胜追击,那又如何是好?」

三娘看屋内的空气越来越冷,火炉的火越来越小,便感觉到大哥又颤抖了一 次,心说,该去给火炉里加点柴火了。又加紧拍了大哥几下。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作不出声来,都想,北方四国确实是邪恶的恨,我几代 勇将打了过去,竟无一人生还出来,难道这杨少将军如此英雄了得,也要步了前 几位将军的后尘了么?想到这里大家又都没心思再喝酒了,只是盼望这次朝廷让 杨少将军先守住北郡,然后再图徐徐缓进才好。

这时那和尚却也吃毕了,再喝了口酒,将酒杯一扔,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口中嘿嘿一笑,念道:「十二年……六年……今年……十二年……六年……今年 ……哈哈,洒家的机会来了……」

身形一闪已出了酒肆,蓦然不见。

大家听得心中一惊,越发感到不安,那庄稼汉子缓缓道:「今日虽高兴,却 也有担心,我们心中所盼只怕上面是听不见的,我们也早些回家吧,免得家中挂 怀。」

说完立身起来,戴上草帽掀帘去了。

众人都称一声告辞,一个接一个都出门去了,三娘正在给火炉加些柴,不想 这群汉子聚的快,散的也快,正在发怔间,那白发老道人也醒过来站了起来对身 边那位汉子说道:「去也……去也……」

说完再不吭声,两人携手也走了,屋中只剩下三娘,霍二哥和祁大哥三人, 三娘和霍二哥各自想着心事,一齐向大哥看去,只见大哥依然趴在桌边上,身上 仿佛还带着阵阵颤抖。

北方之战第004章斗棋之一

阴山山脉连绵千里,山势不断,此刻大雪也是蔓延,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 峰都包裹了起来,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飞鸟过去,只是振几次臂,也无力再飞的 更快更远。

这山头之上逐渐现出四个小黑点,只是这大雪太密,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 待的这四个黑点慢慢行近之后,这才看到,原来是四名军士,骑了四匹高头大马, 一路顺着山道向这个最高的主峰行来。

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人,白袍银盔,足蹬戎靴,一看便是英气逼人,再看 他人长得玉面朱唇,剑削的长眉下,眸子如星星一般闪烁,黑漆漆的好像一眼望 不到这眸子的尽头,深邃无比。玉石一般挺立的鼻子,带着倔强的弧度,却又甚 是好看。

后面三人一看便知是三个随从,四人一路踽踽行到山峰的最后一个斜坡,少 年人独自骑马到斜坡的尽头,向下望了又望,来来回回几次,身后一个穿红袍的 随从喊道:「少将军,那边太危险了,您还是回到我们这边来吧。」

那红袍随从一连喊了三四声,这少将军才叹了口气,打马慢慢赶了回来,那 红袍随从看少将军神情落寞无比,心里一紧,低声问道:「少将军,您又在想如 何跨过这阴山山脉了么?」

少将军又叹了口气,吟声道:「战国时期赵国有一代大将李牧,赵王派李牧 去北方攻打匈奴,李牧去了雁门郡之后,却提也不提打匈奴的事情,只每日里杀 猪宰羊犒赏士兵和百姓。匈奴人一来抢东西,李牧便让百姓和士兵都躲将起来, 让匈奴人什么也找不着,也甚么都抢不到。」

说到这里,这少将军轻轻推了推头上的银盔,身边的军士都垂着头静静的听 他说话,心中均想:「我等都是军中的粗人,目不识丁,这少将军他必定不是凡 人,不光作战打仗打的好,而且学识也如此渊博,将来再作了那驸马爷,只怕只 怕」这些军士都是粗俗汉子,前些日子看了这少将军的手段,对他充满敬畏也都 是发自内心。

少将军抬起头来,对这红袍随从笑了一笑,说道:「任大哥,你说这李牧到 底是怎么回事,他想的是些什么?」

那着红袍的任大哥吃了一惊,低了一下头,颤声道:「少将军,您是千金之 躯,如何能与我一个小小的传令官称兄道弟,您这一声唤,折煞我也。」

他说完不禁又抬起头来看了少将军一眼,又见少将军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 又笑了一笑,只觉这少将军这样一笑实在是好看,只怕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的笑 容也不过如此。

传令官正自一愣,又听到少将军继续说道:「我爹爹便也是从行伍中的最底 士兵作起来的,当年我爹爹在傅将军手下作一个小小的先锋官,后来辗转多次立 功之后作了个地方参将,在西蜀剿灭罗天教这才拜了将军,十年前,爹爹又在幽 州大破突厥大将顽固的十万精兵,才真正作上了大将军。论起来,我爹爹到任大 哥这个年纪,功绩倒是和大哥也相差不多。」

话头一转,少将军又道:「而我自己也不过是在定州大战中的一个遗弃孤儿, 蒙爹爹垂恩收养,这些年来供我吃穿、学习兵法武艺,这次带兵也是我的第一次, 所以几位大哥就莫再推辞了可好?」

这少将军年方双十,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这任大哥和身后的两位护卫官都为 他气质所折服,心中对他又自生了亲近。

三人都点了一下头,寻思:「我们这几个浑人哪里能和大将军来相比,只是 少将军可怜我们,对我们越发和颜悦色,我们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任大哥又一点头道:「少将军既然要如此与我们结交,我等也不能太过矫情, 以后大家便是兄弟相称,哥哥我姓任名泊安,痴长几岁,就厚着脸皮当一声大哥, 这是雷鹏,雷二哥,这是胡佑林,胡三哥,只要杨兄弟但有所命,我们几个便风 里来火里去。」

身后两位护卫官也昂起头来,点头称是。

少将军一点头,说一句如此甚好,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那李牧在雁门郡 驻扎了几年时间,总是守在长城内的城堡中,总是不和匈奴人发生一点正面冲突, 长久下来,匈奴人便以为这李牧将军是怕了他们了。哈哈……」

少将军得意的一笑,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任泊安又转念想了想,又道:「只是这李牧虽有千般智计好,但是如此 一味躲避匈奴人,只怕国内的官员也是不满的。」

少将军右掌轻拍大腿,说道:「正是,果然没有多久,赵孝成王便将李牧召 了回去,另外派了一个将军来破匈奴。」

三人都不觉「啊」了一声,虽然均想事情必然是这样发展,但是想到李牧将 军如此英名,怎也会被召回贬嫡?

少将军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新来的这个将军果然不再奉行防守策略,只要 匈奴人来便去迎头痛击,但是这仗打了一年多后,这士兵和牛羊都是越打越少, 对这匈奴人也是越来越怕了。」

这时身后左首的雷鹏接过来说道:「对了,赵王就应该赶紧召回李牧将军, 让他再次上的北方了。」

少将军把马一打,又轻轻领头向这山峰的最高处行去,接着道:「正是,赵 王无奈,再次启用李牧,李牧便与赵王约法,依然要按照过去制定的战略来打, 赵王这才一一都答应了,嘿嘿但说这李牧回到雁门郡之后,依然我行我素,而且 还在对匈奴的几次对战中连吃了五个败仗,丢弃了牛羊辎重无数,嘿,这李将军 当真是有过人之能的。」

后面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心想,这李将军后世是英名无敌的,但是这连吃五 个败仗,还如何有着过人之能呢?

几兄弟边走边说,说话间已经来到离峰顶不远的小道上,就听见上面一个苍 老的声音悠悠的传来,说:「李牧将军确实是有过人之能的,他一味示弱于匈奴, 让匈奴单于对他不设防,然后时刻准备着毕其功于一役,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 匈奴单于亲率大部队到赵国境内掠夺,被李牧设下埋伏一举尽歼匈奴骑兵十几万, 李牧更是一鼓作气灭了匈奴的从属国,还把大单于赶到了大草原的极北苦寒地」

北方之战第005章斗棋之二

马上四人骑马一路向峰顶进发,耳边听着这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心中悠 然神往,就好像回到千年之前那草原争霸的年代。

几人登上峰顶转过最后一个小道,这才看到这里竟然盘坐了一位白发老道人, 那老道士穿一身寒酸的蓝色道袍,这道袍年代久远,已经洗的发白,白皑皑的雪 花下是沧桑的面孔,头上只有稀疏的几缕白发随着寒风飘飞。

一行四人不多一会已经骑到道士所坐的石台前面,四人后面右首的胡三哥看 这道士行迹可疑,急冲一步到了少将军身前护住他道:「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这一声,声音洪亮,言语中也是不怒自威。

少将军轻叫一声:「胡三哥」右手按住胡佑林放在军刀上的手,不惊不忙的 下马,走到道士身前行个礼道:「小子杨宗志给老人家问好了,不知您老人家从 何方来,又要去哪里?」

这杨少将军见这花白老道士一身邋遢,举止怪异也不在意,心想自己师父不 也是这样么,终日在终南山上砍柴钓鱼。想到这里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不觉对 这老道士也有了亲近之意。

道人仔细打量了杨宗志半晌,颔首道:「不错,少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材,前 些日贫道在太行山中听到有人大大夸赞于你,贫道还兀自半信半疑,不错不错。」

道人说完竟然去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只是胡子确实是太过稀少。

杨宗志微微一笑,又行礼道:「老人家这不远千里来见晚辈,可是有什么事 情要吩咐的么?」

道人嘿嘿一笑道:「正是,贫道到这里是来和你打个赌的。不知少将军可有 兴趣与贫道赌上一局?」

杨宗志一阵啼笑皆非,实在是想不到这老前辈不远千里的赶来只是和自己赌 上一局,莫非这位老前辈本来就是个嗜赌如命的人?

身后的任泊安忍将不住,喝道:「老道,你可是来找茬于我们的?我少将军 年少英雄,为何要与你一赌?」

杨宗志轻轻一挥手,止住任大哥,又转头问道:「不知老前辈想怎么个赌法?」

那道人一伸手从身后拿出一个棋盘,又从兜里的小袋中抓出几把黑白棋子, 杨宗志看在眼里,心道:原来是要与我弈棋。正待谦逊几句,又见那道人将棋盘 置于石台上,双手抓了无数子向盘上随手仍去,杨宗志不明白他将黑白子全部乱 置于盘上是何道理,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棋盘。

等到扔了一百多颗子在棋盘上,横七竖八,有正有倒,道人这才哈哈一笑, 捋了一把自己残余的胡须,伸左掌对着石台霍的一拍,只听砰的一声,就见棋盘 上的子全部立起,然后再次倒下,仔细看去,所有的子纵横交错,排列有序,正 是一副完好的残局。

杨宗志四人看的心中一惊,暗想:「这老人家果然是个隐世的高人,只这一 手功夫,我却是万万作不到的。」

雷鹏和胡佑林本站在杨宗志身后,这时也斜快一步到了杨宗志身前,手握刀 柄。寻思道:「看这老道露出的这一手,要是他想暴起伤人,不知杨兄弟可能抵 挡。」

杨宗志无奈摇摇头,开口笑道:「老人家这是要与我对一局残局么?」

道士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睁开,道:「正是,你执白,贫道执黑,我们赌的 就是这局残局。」

杨宗志这才凝神向棋面看去,只见黑棋厚实无比,而白棋却显得锐利难当, 黑棋仿佛藏在棉里的一根针,四下无处着力,但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露出针 头来。白棋又好像一把锋利的剑,除了勇往直前,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杨宗志沉吟良久,倒也一时找不到破解黑棋守势的好办法,便道:「老人家 这黑棋连绵不绝,防守却是牢不可破的。」

身后的三人听了心里一紧,想以少将军之能,难道还不能破掉这黑棋阵?他 们三人连日来跟随杨宗志出征北郡十三镇,一路大获全胜,对他已经建立了深深 的信心,自觉得这个少将军那是无所不能的。

雷鹏心中一转道:「等等,我们还没有说赌什么呢,所以这局棋那自然是不 算的了。」

老道悠然睁开双眼看了一下雷鹏,嘿嘿说道:「不算?若有人拿着刀子逼着 你行这棋局,行完之后你也能说不算么?假若少将军冲过我这黑棋的防守,我便 将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双手奉上,若少将军不能冲过我这防守圈,为我所灭,那 少将军便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雷鹏和胡佑林对望一眼,心说:「这就对了,你这道人最终还是要露出马脚 的了,你逼着与人对棋,胜了便从你身上取一物,只是看你这身上破不溜秋,恐 怕所有的物什加起来也不值五两银子。然而输了给你,难道就要听你的话作任何 事情,难道你叫少将军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他也要依着你么?这条件不公平 之致,没道理之极!」

雷胡二人心头一转,已然明白这其中厉害,正要转头去劝解杨兄弟,突的看 见杨兄弟痴痴的盯着那棋盘,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和表情。

老道看着杨宗志的状态,不置可否,点头笑了笑,雷胡二人更想:「坏了, 莫不是这棋局有什么古怪不成,杨兄弟看样子是受了老道的蛊。」

雷鹏轻吼一声,就要拔出军刀来,只见老道双眼一瞪,伸出两个食指轻轻一 抬,自己身上霎时感到莫大的压力,压得这平时运转自如的军刀此时竟再也难得 拔出半分。

雷鹏心中惊骇,忙转头看胡佑林,却见他也正是右手放在刀柄上,一张黑脸 已经胀得的通红,看情形与自己这般无二。

雷鹏心想这道人如此古怪,自己须得大声唤醒杨兄弟,好叫他自清醒过来, 逃得命去,自己帮他拖住这道人,但是任他张大了口,用尽全身的气力,也无一 丝声音传出来,雷鹏心中更恐慌,心想这道人难道就是蛮子派过来的杀手锏,想 到这里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

杨宗志紧紧盯着棋盘,上面纷纷繁繁的落子慢慢虚化了起来,慢慢的那白棋 的落子好像变成了自己行功的经脉图,自己之前练功一直昂首阔步,只是练到了 这黑棋所在的范围之内,便再难有寸进的突破,而且为难的是,即使取得了分毫 的突破,也是以极大的损失自己的精力得来的,每突破一分,就被黑棋后隐藏的 针尖刺的体无完肤……

突然这盘面又是一转,变成自己身处的战场,白棋渐渐变成了自己和手下的 兵士,之前自己在北郡十三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未逢敌手,只是过了这 北郡之北后自己就好像被一股黑网笼罩住,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的一举一动仿 佛都在敌人的监视和牵制之下,敌人的黑网虽然暂时没有收拢,但是越来越紧, 随时可以团住自己,露出里面藏着的针来……

杨宗志想到这里,神情更是一迷,只觉得胸口大是沉闷,自己无论是武力和 行军策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这场赌确实是有败无胜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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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06章斗棋之三

杨宗志被这番压力所制,不自觉的要展开嘴大口的呼气,但是长大了嘴,喉 咙居然哑住了,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只觉得那股压力顺着自己的喉咙慢慢就要侵 蚀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了。

杨宗志抵受不住这股压力的入侵,脑中的景象一转,突然转到十年前定州大 战的战场上,爹爹带了十万南朝男儿,从太行山背后掩到突厥顽固大军背面,突 厥大军被南朝将士从背后冲击中断……

爹爹在清理战场的时候从趴伏的死人堆中扶起了自己,爹爹看着自己的小脸 皱了一下眉,温柔的问道:「孩子,你的父母呢?」

自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因为自己在这之前的记忆竟然 完全没有了。

爹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来,抹了抹自己脸上沾满的鲜血,对自己温言说: 「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你叫做杨宗志,你会继续爹爹的心愿,完成爹爹 带我南朝将士守护疆土的志愿。」

四周士兵一阵猛烈的欢呼传来,自己看到这个场面更是惊恐万分,只是从爹 爹身后的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安慰……

这时杨宗志眼前镜头又是一转,转到了一个美涣绝伦的宫廷城门,皇上端着 一杯壮行酒,对自己说道:「贤弟,朕已经实现了之前对你的诺言,将我朝最美 丽,最贤惠的『鸾凤公主』许配了给你,只等你凯旋归来,朕就为你们主持完婚。 到时我们就是真的亲兄弟了,朕敬你这杯水酒,祝你这一路旗开得胜!」

说完便将这杯酒递到自己的面前。

自己赶紧端起酒杯谢道:「多谢皇上,臣自当尽力为国效忠,万死不辞!」

说完一饮而尽。

只是在喝酒仰头的那瞬间,对面高墙的钟楼上传来一阵激昂的琴声,澎湃万 分,缓缓转淡,慢慢变得平静而又缠绵了起来,自己怕为这琴声左右了自己的儿 女情思,乒的一声掷碎了手中的酒杯,琴声嘎然而止!

皇上神色一黯,想了半晌才迟疑道:「贤弟,朕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到了驻 地,哪天夜里要是听到外面有传来刚刚一样的琴声,便自悄悄展开这个锦囊,依 计行事,之前你切忌不可私下拆开,免得误事,切忌!……切记!」

自己应声是,接过锦囊,转身大步而去……

杨宗志想到这里,顿时脑中逐渐清醒了过来,自己双拳一阵紧握,运足内力, 再仔细看去,那面前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黑棋也不是全无破绽,自己一路中军直 冲而入,黑棋好像充盈内力的皮囊一样逐渐紧缩,也在默默积蓄力量,只等反噬 之力产生。但是此时黑棋的左路和右路分别有一个破口,隐隐在后期的中后方可 以看到一个穴巢。自己这路中军尽起而入,原本也不抱着活棋的希望,只希望一 捣黑棋后方的穴巢,将黑棋也搅得七零八碎,这才快意!

杨宗志再不迟疑,运起了全身的劲力,拾起一颗白子,径直放到中军帐的正 前方。

老道见杨宗志思议良久,居然己志不改,还是照直朝自己的中军冲了过来, 心下一叹,微笑道:「少将军倒是倔强的很。」

说完在黑棋中军帐前也摆下一子。

杨宗志刚才一手棋并无其他打算,只是要表明自己死战的决心,这时候再一 看盘面,黑棋隐隐已经快要形成合围之势,特别是左路和右路的两个缺口,现在 已经隐约变成了两个合围自己的钳子一般,直围过来便可将自己的长龙阵从中间 冲断。

杨宗志又一寻思:「我自己已决心去直捣黄龙,又何必叫所有兄弟都陪我送 死,而且这里被冲断,便绝了后路,只怕再也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又在左路和右路各应了一手棋,还在自己后路自填了一 子。

老道正是要通过左右路钳制住白棋,白棋若是直捣黄龙,自然是顾头不顾尾。 没想到白棋居然在自己的主战场布阵,隐隐已经能够取得牵制的守势,口中不觉 「咦」了一声,任泊安等三人听到这声「咦」传来,顿时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刚 才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这才放了回来,都抹了把汗,都向棋盘看去。

老道口中又「咦」了数声,思考了良久,缓缓吐了口气,才叹道:「少将军 高才,这般有攻有守的招数,虽然无奈,却也是最好的应对方法。这在左路,中 路和后路布下的三颗棋子,自己消弱攻击的威力,但是扼守住了咽喉要道,然后 白棋的中军直插黑棋肺腑,最后必定为黑棋厚势所灭,但是也会重创黑棋的根本, 再凭借余下的三颗子,在一段时间内便可与黑棋划地为盟。」

老道再吐一口气,笑道:「少将军的智计让人钦佩,这路中军明知必死,但 又舍生取义更让人叹服。这盘棋是贫道输了。」

任雷胡三人听到老道自己认负,都是心下一喜,对结义的这个杨兄弟更是佩 服,杨宗志赶紧一躬身道:「老前辈见笑了,晚辈刚刚心中天人交战,真要作到 如这路中军般明知死志,勇往直前却也是千万般困难,这盘棋这样下来,便是双 方不胜不败之局,黑棋待得重新养精蓄锐,自可以再度重新掌握盘面主动。」

老道听他说的诚恳,嗯了一声,道:「你这孩子倒也谦逊,我老人家的残年 必是比不上你的长,所以这般僵持下去,必定是我输的,贫道刚才答应你,贫道 输了就让你取去我身上最重要的物什,你这便拿去吧。」

杨宗志一听慌忙赔罪道:「刚才都是戏言,怎可当真?」

老道面色一肃,瞪眼道:「贫道何曾说过是戏言,喏,拿去吧,孩子!」

只见老道从衣袖中抽出一根笛子,为玉石铸成,通体晶莹,杨宗志正待再推 辞一番,却见老道一伸手,这玉笛就已经悄无声息到了自己的手中,杨宗志只感 觉到入手一股清凉,便知道不是凡品,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这玉笛的温度也 是大大低于冰雪的。

杨宗志拜谢道:「多谢老前辈盛赐,只是刚才老前辈说若晚辈败了,便让晚 辈答应一件事情,不知道老前辈需要晚辈作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若晚辈能力之内, 当是决不推辞。」

老道再看他一眼道:「你既然未败,这事情自是不需要你去作了,你有如此 智慧谋略,也许便能过这一关。孩子,你自己多珍重,前路漫漫,都需你自己领 悟,贫道要走了……」

杨宗志只觉这老前辈万般点化自己,又送自己这般贵重礼物,心中感动,想 起师父对待起自己来,虽然师父每天只是砍柴和钓鱼,但是每天夜半看自己的眼 神,正如这般。刚想要跪拜一番,面前身形一晃,已没有老道的身影。杨宗志轻 叫了一声:「老前辈……」

可哪里还有人影。

任泊安轻轻走过来,看见杨兄弟眼中满是不舍,心中一叹,正要唤醒杨兄弟, 却见杨兄弟一个站立不稳,缓缓向自己倒过来,原来杨宗志刚才压力之下,心中 一番天人交战,早已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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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07章望月城之一

杨宗志和任泊安等四人回到望月城外的大军驻地,已经是傍晚时分,杨宗志 与三人告了辞,径直走向大帐,刚刚走到大帐外的围栏处,就听见里面一个娇媚 的声音传来道:「怎地还不回来?呼将军,少将军可说了他何时回来么?怎地去 了这么久?」

粗嗓门的呼将军应道:「小姐,少将军只说出去走走,并没有说几时回来的, 我看少将军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属下也不敢多问。」

那娇媚的声音又响起来道:「怎么脸色不太好了?是不是病了?昨晚还是好 好的啊……呼将军,你去牵几匹马来,我们出去找找看。」

声音温柔,语气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一阵焦虑。

呼将军又接道:「小姐,你的身体也不太好,少将军一直吩咐过不让你太操 劳,我们便在这帐中等少将军回来吧。少将军年少英雄,武艺高强,又带了雷鹏 和胡佑林几个出去,谅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娇媚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来道:「可是他一直不回来,我心里总是 不安心,不如我们到前帐那里去等好吧。」

呼将军劝道:「小姐,外面现在大雪飘飘,前帐是很冷的,您还是在这大帐 中等等吧,兴许少将军即刻就要回来了,属下这就去外面帮你再打探一下,有消 息马上通知你好么?」

那娇媚的声音再不答话,显然是不预答应。

杨宗志听到这里,知道倩儿担心自己,只怕呼铁这个粗汉子是劝不住的,叹 息了一声穿过围栏掀开大帐的幕帘走了进去。

杨倩儿一看到杨宗志走了进来,双眼一亮,掩饰不住自己的欢喜,轻唤一声 就朝杨宗志跑来,杨宗志一把接住倩儿的身子,一边对呼铁说道:「铁大哥,多 谢你照顾倩儿了。她有没有给你捣乱,有没有让你头大如斗?」

说完对呼铁眨了眨眼。

倩儿听杨宗志第一句话便是笑话自己,不禁又羞又气,在杨宗志身上拍了一 下,脆声道:「人家不知道多听话呢,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恼人?……只要是你叫 我作的事情……我都是……都是……听你的。」

说完脸上已经有了一片羞红。

呼铁呵呵一笑,对杨兄弟也眨一下眼,就自己出了大帐,杨宗志这才转下头 来,看到怀中的倩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小小的脸盘,弯弯的月牙眉,一双凤目依然像小时候那般明亮有神,小巧而嫣红 的嘴唇正半张着对着自己的脖子吐气如兰,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熏的自己几乎醉 倒,嫩白的肌肤这时正透着淡淡的红晕,轻轻一掐,仿佛都可以滴出水来。

倩儿紧紧的靠在杨宗志的怀中,只觉得这温暖的大帐之中便是花国的天堂, 处处都弥漫着鸟语花香一般再也没有这么美的风景,心中只感觉到一片平安喜乐。

杨宗志轻轻拍了拍倩儿的背,柔声问道:「倩儿今晚可吃过晚饭了么?」

倩儿赖在杨宗志的怀里,摇了摇头,轻轻吐气道:「你没回来,我一个人吃 不下……」

杨宗志一阵心疼,责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呢?你身子 不好,要多吃饭……」

倩儿抢道:「你原本答应我今晚和我一起去尝尝望月城的灯饭了……」

杨宗志心下愧疚,想到自己那天随口一答应,没想到这丫头都放在了心里面, 自己一身军务,无暇分开身来,却委屈了她了。就低头对倩儿轻轻说道:「其实 ……其实……小子现在正想邀请倩儿大小姐赏光,和我一道去尝尝这望月城的灯 饭是怎么个味道,能够天下闻名!就怕倩儿小姐不肯给小子一个薄面。」

倩儿被杨宗志逗的一笑,对着杨宗志深情的一撇,眼波流转,盈盈的带着一 丝雾气,全是一番少女美态。

杨宗志看的一呆,心中又想一遍:「倩儿确实是长大了,已经可以媚惑男人 了。」

倩儿看杨宗志呆呆的望着自己,心中更是害羞,却又有一股自豪之意,妩媚 一笑道:「呆小子还在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备马,本小姐已经饿坏了。」

说完格格的笑了起来。

杨宗志哈哈一笑,放开倩儿出帐对外面喊道:「任大哥,麻烦你备上两匹马, 我要出去一下。」

这时倩儿却已经走到了杨宗志身后,悄悄对他道:「志哥哥,我身子弱,这 么冷的天,我自己骑一匹马怕是吃不消的。」

说完之后马上又想起刚刚呼铁将军拼命劝诫自己不能骑马出去,自己偏要骑 马出去找志哥哥,这会自己却又说无力独自骑马了,想到这里自己也对自己在心 里羞笑了一番,刚才还没淡下去的红晕变得更加红了起来。

杨宗志心想倩儿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自小想尽了各种办法,也不见起色,自 己确实是要多多照顾于她才是,轻轻道了一声:「也好,任大哥,那就备一匹马 吧。」

说完转身进帐取了一件温暖的白色锦袍给倩儿披上,用毛裘的帽子给倩儿的 头也包起来,这才笑道:「那就请大小姐出发吧。」

倩儿看着杨宗志给自己置办这一切,一动不动,任由他给自己裹好这些物什, 白色的毛裘下面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嫣然一笑,随着他出了大帐而去。

行到马厩处,杨宗志牵了一匹马走了出来,任泊安道:「杨兄弟要去哪里, 我去叫了雷二和胡三都一起去吧。」

杨宗志摇头道:「不用,我和倩儿出去一会就回来,任大哥便在营帐中等我 罢。」

说完一手抱过倩儿的娇躯,翻身上的马来,口中轻叫一声「驾」出了大营而 去。

营帐外面大雪纷飞,杨宗志紧了紧倩儿的锦袍,对倩儿道:「倩儿,你休息 得片刻,我们马上就到望月城的,这时赶去还可以进的了城,只是出城的时候要 翻墙钻洞出来了。」

倩儿格格一笑,接道:「只怕我们少年英雄的杨少将军这次要作个鸡鸣狗盗 的小贼了那可委屈的紧那。」

杨宗志哈哈笑起来,扬眉道:「杨少将军无论多英雄了得,见得了倩儿大小 姐,那也是弱了风头的,只要倩儿大小姐的玉手一指,便是鸡鸣狗盗的小贼那也 作的了。哈哈。」

倩儿听他甜言蜜语说的真挚,想起这十年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和眷念,心中涌 起感动,便把娇躯朝他怀里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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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08章望月城之二

二人进的望月城内,只见这望月城繁华似锦,此时虽是天黑夜雪,但是城内 处处彩灯高挂,一片热闹景象,此番情景比起洛都,可也是不遑多让的。

杨宗志心想,望月城果然是北郡的一颗明珠,即便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依 然是如此多姿多彩。

他翻身下了马来,一手牵了倩儿,一手牵马,信步走在望月城繁华的街道上, 这时的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南朝百姓都在欢庆祖国的一次大胜利,不时还有烟 火放出来,照的雪夜的天空通体红亮。

倩儿走在街道上看着欢呼庆祝的南朝百姓,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自豪:这些南 朝百姓都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体贴郎君从蛮子手里解救下来的,现在他正牵着自己 的手儿漫步在这街头,就算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到天涯海角,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耳边听到杨宗志说一声道:「倩儿,前面有一座望月楼,想来正是这望月城 最高最大的酒楼了,我们便去那里坐坐,可好?」

倩儿嫣然应了一声,道:「本小姐已经被你这小贼子偷了出来,那自然是你 说去哪里人家就去哪里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握住倩儿的小手向望月楼走去。

走到楼下有一个小二出来接应,伸手搭了他们的马去,热情招呼道:「两位 客官,请上楼。」

小二眼见这两人男的一身蓝色戎装,英气逼人,女的千娇百媚,却又娇柔怯 弱,就知不是凡人,便引得二人上的这望月楼最高的第八楼。

两人上楼来看这八楼之上客人仍是不少,找了个东首的位置坐了下来,小二 哥询问道:「两位客官,可要些什么酒菜呢?」

杨宗志笑道:「我这妹子,久已闻名望月城的灯饭,这便是来尝一尝的,再 给我来一壶烧酒就行。」

小二唱个喏,便下去了,两人这才抬头看这望月楼,只见这里处处金壁辉煌, 坐在这高楼之上,中间放了个殷红的火炉,作的就如一个灯厢一般,竟然能够自 己旋转,将热力向周边传递出去,所以这里虽高但也很暖和,四周的青石柱上都 挂满了琉璃彩灯,照的这里灯火明亮,摆了十几台酒桌,每个酒桌上方还悬挂了 一个莲灯,端的是富丽堂皇。

此时十几台酒桌都已经差不多坐满,客人虽然多但并不喧哗,大家都彬彬有 礼,推杯换盏。整个酒楼的东首有一个台子,可想平时还有一些说书和曲艺在这 个台子上。

杨宗志横眼扫去,口中笑了一下,转头道:「倩儿,望月城几度易手,但这 酒楼却依然富丽堂皇,倒也难得。」

倩儿甜甜一笑,回道:「只怕这酒楼的老板是有些本事的,无论来的是南朝 军队,还是北方四国的军队,这老板都能逢源其中。」

杨宗志嘻嘻一笑,打趣道:「那也不如我们倩儿公主有本事,无论来的是爹 爹的正规军,还是娘的娘子军,还是我这杂牌军,也都是能够左右随意逢源的。」

倩儿将小脑袋一偏,酸酸的道:「我只是个小丫头,一个从小多病的野丫头 罢了,哪里是什么公主,只怕有些人是想起了那位真正的公主了吧。」

说到这里,一阵酸气再也抑制不住,兀自偏过头不肯转回来。

杨宗志心下一阵默然,心想自己稀里糊涂被许了一个公主,别人都以为那是 天大的美事,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只是自己却觉得殊无快乐可言,自己若是每 天要好像卢圭大人那般卑躬屈膝,伺候皇家,那是累也累死了,倒不如在外出征 来的逍遥自在。

倩儿转头半晌,偷眼望去,见杨宗志默默坐在那里,不像平时千般万般哄劝 自己转回头来,芳心不由得一惴,本想维持住自己的脸子,可心中却终究又害怕 了起来,委屈的问道:「志哥哥,你可是生我的气了?你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 总是不懂事的对吧?」

说到第二句的时候语气已经带有一丝哭音。

杨宗志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自顾自的想心事,忽略了这个小 丫头,便笑道:「我只是在想,如何能让出征永远不要回去才好,咱们一家人就 在这望月城内找个地方住下来,这才快乐的很。」

倩儿一听得心花怒放,欢声道:「志哥哥,原来你也不想回洛都的么?你也 喜欢这北郡风光,不喜欢那……那……鸾凤公主的么?」

杨宗志哈哈笑道:「什么什么公主啊?……我只认得倩儿公主,其余的公主 一概不识得。哈哈……」

倩儿再听到这番话,心情更是难以平静,激动的双手轻颤,紧紧握住杨宗志 的手细声道:「倒叫你……不是骗我的才好,倩儿听到你说这些话,便是……便 是立时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杨宗志赶紧正色接道:「傻丫头,你说什么傻话,你道哥哥是个忘恩负义的 人么?……唉,十年前,爹爹救回我的那天,我其实也心里害怕的紧,周围都是 些拿刀的大叔,大多凶神恶煞,爹爹当时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很,但是我也是 不敢接近的,这时爹爹身后伸出你这么一个小脑袋,便是这一双眼睛,让我放下 心来,就好像我与这双眼睛的主人从小便是亲人一般……唉,可恨我小时候的事 情竟然完全忘记了,半点也记不起来。」

倩儿听他说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也是不禁悠然神往,再听到他说起他不 记得十年以前的事情,面上又满是怜惜之色,紧了紧握住的手,温言说道:「不 妨事的,志哥哥,爹爹也曾经说过,你那么小小的年纪,经历过那样残酷的场面, 忘掉了过去的记忆,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自己放宽心些,便当我们是 真真正正从小一起长大的罢。」

杨宗志听见倩儿温柔安慰自己,一张秀美的脸孔满是怜惜自己的爱意,柔情 种种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觉也点头道:「岂不正是,我们一家正是从小生活在一 起的,这是再确实也不过的事情了。」

北方之战第009章望月城之三

二人坐了一会,就见一群身着彩衣的姑娘各自托了一盏灯走了上来,每个姑 娘手执彩灯走到一个酒桌旁,这些小姑娘都是十几岁年纪,彩巾蒙面,只看到身 材都是娇小美好的很,但是也不似北郡女子的俊秀挺立,可惜无法望见面孔。

杨宗志这桌也是走来一个彩衣姑娘,身材妙曼无双,拿了彩灯放在桌上,用 手对着彩灯轻轻一转,这彩灯竟然滴溜溜旋转了起来,杨宗志看的好奇,笑着打 趣道:「这彩灯中莫非都关的是萤火虫么?」

那个彩衣姑娘「嗤」的笑了一声,深深的看了杨宗志一眼,也不说话,再轻 轻扶起彩灯上的盖子,手再一松,那灯盖竟然飘了起来。

杨宗志转头向邻座看去,看到大家桌上的彩灯盖子都飘起来,不禁心中更是 惊讶,望了一眼倩儿,只见她盯着这个彩灯和盖子看了半晌,才幽幽的道:「这 灯盖只怕就是一盏孔明灯了。」

杨宗志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而且博览群书,特别是认识自己 之后对兵法和机关制造上的书都看了个透,说是要帮自己长大之后建功立业,这 次出征,所以爹娘要自己带了这个女军师来,见到妹子这么说,那彩衣姑娘轻轻 的一点头,自然就应该是孔明灯了。

再看到彩灯飘起来之后,下面慢慢露出一个盘子,随着彩灯盖缓缓升高,露 出了里面的美食,杨宗志紧紧的盯着那盘美食,老久才叹了口气,道:「我真的 很害怕,这么美丽的彩灯盖子下面不会是一盘……普通的……扬州炒饭吧。」

倩儿和彩衣姑娘都格格的笑了出来,倩儿笑的直喘气道:「志哥哥,多么美 好的食物啊,被你说的这么不堪的。」

杨宗志嘻嘻一笑,再不说话,端起桌上另上的一壶烧酒,倒了一杯,一口饮 尽,只觉一股烈气顺着喉咙直达肺腑,浑身都烧了起来,俊面被酒气一冲,带点 红红的,却更见神采飞扬,杨宗志暗赞一声「好酒」彩衣姑娘呆呆的盯着杨宗志 看了半天,才惊觉其他桌的同伴都已经退下了,赶紧慌慌张张的福了个礼,也退 了下去。

杨宗志再倒杯酒,又一饮而尽,这才叹了口气,耳中听见倩儿欢呼一声,道: 「志哥哥,这灯饭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呢。」

杨宗志这才凝神看去,就见这灯饭扒开之后都是一粒一粒金黄色好像米饭一 样的颗粒,在这头顶彩灯的营造下,泛出五彩的光华,确实是美丽非凡,让人一 看就很有食欲。

倩儿又道:「原来这灯饭是配合在一起的,饭粒是肉松玉米炒饭,用了不知 道什么油一炒,显得如此光华夺目。」

杨宗志眼见这灯饭如此煞费心思,道:「只怕这酒楼的老板不光有本事的很, 而且还有心思的很那,作菜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一般的酒楼就会在香和味上大 下苦功,只是能够把这色发挥到如此极致的,确实少见。」

杨宗志刚刚说到这里,蓦然听见身后一个好听得娇滴滴声音接道:「那就多 谢公子的夸奖了,小女子可不敢当。」

杨宗志和倩儿转过头,看见一个同样是身着彩衣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两人的 身后,这女子未曾彩巾蒙面,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年纪,挽发髻,娇唇凤目,长眉 入鬓,鬓角两边有长长的发丝垂了下来,隐隐看上去带些棕色,更增加一层娇艳, 身着的彩衣和刚才端上灯饭的那些女子又有不同,她的彩衣更贴身紧致,照的一 身丰满婀娜的曲线扑面而来,凸显成熟风韵。

那女子对杨宗志和倩儿各看了两眼,走到近前来,行了个礼,笑道:「两位 都是贵宾,瑶烟前来打搅,原是冒昧的很,但是见两位都是神仙般的人儿,不禁 心生慕羡,自想上来结识一番,失礼的很。」

说完一笑,确实是妩媚的尤物。

杨宗志目光一扫,淡淡笑道:「无妨,老板请坐吧。」

瑶烟应一声,一旁的倩儿眨一下眼睛,对着杨宗志说道:「志哥哥,你如何 知道这瑶烟姐姐是这里的老板?」

杨宗志叹口气,说道:「我刚刚大夸特夸这望月楼的老板,没想到应声的是 一个美丽的老板娘,看来我们来这望月楼前,确实是应该多方打探一番,下次既 知是美丽老板娘的话,一定要说,这酒楼的老板不光是气质高贵,风流动人,而 且这一手设计服饰的本领那也是高强的很那。」

瑶烟和倩儿都被逗的一笑,倩儿只是一笑,便止住了,定定的望着志哥哥。 那瑶烟这一笑却是止不住,直笑的花枝乱颤起来。

酒楼上很多桌客人这时俱都安静了下来,皆在偷偷打量这老板娘,这瑶烟本 有风华仪态,这声笑的放纵,看在各位客人眼里都是一种诱惑。

瑶烟笑了一阵,忽然一止,伸出手来,倒是根根玉指,轻轻「啪」一拍,就 见刚才那群彩衣姑娘又鱼贯而入,手里各自拿的琴筝鼓瑟,走到东首的台子上。

当先一位姑娘端着琵琶,遥遥朝众人一揖,缓缓坐下,叮咚一声起调,后面 群乐骤起,放声唱了出来,唱的是: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

英雄割据今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

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无过王右军。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开元之中常引见,承恩数上南薰殿。

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

良相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间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发动,英姿飒爽来酣战。

先帝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凤。

诏谓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淡经营中。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

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圪相向。

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

弟子韩干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

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

将军画善盖有神,必逢佳士亦写真。

即今飘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

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

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

瑶烟姑娘鼓掌之后,便自坐在了杨宗志的对首,只是那眼波还在流转,风情 依旧在,深深望了杨宗志一眼,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看来不是这望月城 人士一般?」

这声清脆,仿若清纯少女一般。

倩儿这时的脸色已有一些不好看,轻轻「哼」的一声,杨宗志浑不在意,微 微一笑,回答道:「在下叫杨定州,自然是那定州人士了。」

转念又道:「这是在下的妹子,小名叫做倩儿。不知道老板娘亲自出来见召, 有何指教呢?」

瑶烟美目四顾一盼,见其他酒桌上的男客人纷纷露出色魂予受的神情,咯咯 一笑,道:「我看我们筠儿来给公子送了灯饭之后回去,便一直魂不守舍,灵魂 出壳,再也唤不回来,心中好奇,就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风流人物,没想到却见 到了公子。」

杨宗志皱眉道:「筠儿?莫不就是刚才给我们送灯饭的彩衣姑娘?」

瑶烟点头道:「正是。」

转头望向台上,再道:「我望月楼上有十五个歌舞姑娘,这筠儿姑娘可是这 里的头牌,即使是在这北郡十三镇当中,那也是响当当的名字……」

说到这里扶起酒壶,帮杨宗志斟上一杯新酒,眼波又深情的瞟了他一眼,继 续道:「却不知公子有何手段,倒让筠儿丫头见了公子一面就难以自制了,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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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忘记时间 于 2014-9-10 15:45 编辑 ] ----------           北方之战第010章望月城之四

杨宗志听得哑然一笑,暗想,看来这最前面的抱琵琶的小姑娘就是那筠儿姑 娘,但见她此刻正端坐于台前,抱着琵琶,遥遥望着这里,口中发出黄鹂一般的 声音,心想原来这姑娘的声音这般好听,刚才她只是笑,一句话也不多说,那自 然不想被凡夫俗子听到自己的天籁。

杨宗志突然脑中念头一转,又想道:「这彩衣姑娘的口音决不是本地人士, 听这词韵的唱腔,倒好像是西蜀的唱法,只是不知道这些姑娘怎会到了这望月城 的。」

他自小跟着爹爹南来北往,当年在西蜀剿罗天教余孽也呆了一段时间,心中 渐渐疑虑起来。

杨宗志皱眉正想说话,倩儿突然欺身过来,缓缓依到他怀中,轻轻说道: 「志哥哥,我有些累了……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好么?」

杨宗志本来心头疑惑,正想出声询问,听到倩儿呼累,只得「嗯」了一声, 一点头,就要起身付帐离去,瑶烟见杨宗志竟是说走就走,心中一急,唤道: 「公子且慢……」

倩儿一颦眉,就要发作,突然看见楼梯处「蹭!蹭!蹭!」

上来一个军官,跟从了六个卫兵,嚷道:「谁都不许走,全部坐下。」

那军官身高臂长,齐身盔铠,看是习武之人,手掩身后的军刀的刀柄,大喝 道:「本官怀疑此处藏有大宛国的奸细,全部都坐下接受检查。」

歌声到这里正好终止,众人一听都是心惊,交头接耳起来。

瑶烟本来正欲留住杨宗志,此刻见事发变故,只将眼波一转,站起来咯咯笑 道:「这位官爷,怎可说我酒楼中藏有奸细呢?我这都是望月城中的大户和巨头, 便是郡守杜大人也都是清清楚楚的呢!」

杨宗志看她这话说的软中带硬,显是和郡守大人关系非浅,拿话来提醒这军 官。

那军官哼的一声,转头回来望向瑶烟,待得甫一接到瑶烟的眼神,竟然泛起 惊艳之感,觉得那玉面笑容皆是自己梦中所想,细细望去,只想沉迷在这笑容之 中。

军官心中一惊,赶紧咳嗽一声,这才正色起来,说道:「下官候武,就是奉 了杜大人的手令来这里稽查奸细的,还望夫人给予协助则个。」

这话虽然还是说的声色俱厉,但是气势已经弱了三分。

杨宗志心中一动,想起由洛都出发之前,皇上曾经说过,要将这北郡的全部 守城武官换成龙武卫军官,看这候武的穿着和口音,显然是从洛都过来的,只是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过一阵,身边的瑶烟又笑了一声,道:「各位官爷深夜还在此查案,倒是辛 苦之极,不如各位都坐下好好休息一番,让瑶烟也好亲自奉上一杯水酒,可好?」

这话说的妩媚动听不已,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带有一种奇异的节奏,让在座 各位都感到瑶烟这是在对自己款款低语,要对自己一身相许,又觉得她是属于自 己的深闺怨妇,见丈夫忙于公务而轻言怨怼。就连这上来缉拿奸细的候武将军也 是满脸胀得通红,双目直直的望着瑶烟,就欲不再掩藏自己心中的爱怜。

倩儿却是毫不受诱惑,听得暗哼一声,只把眼神转向杨宗志,只见他只是低 头喝酒,就好像老僧入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心中这才涌起一股欢喜。

杨宗志抬眼向四周一扫,见到四周的宾客都是满心陶醉的神态,只有南首坐 了一个白衣翩翩佳公子抬眼望天,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婉词,再一转,看那候武 将军已经快要急不可待的向自己这桌走过来了。

杨宗志心中暗暗一叹,不忍皇上派出来的人这般受折辱,把手中的最后一杯 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面上。

楼上众人听到这「砰」的一声,这才从迷醉中渐渐清醒过来。

瑶烟听到这砰的一声,也是心内一颤,轻轻唤了一句:「冤家……」

知道今夜再也无法媚惑众人,可在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怪他。

候武这才从刚刚的失态中醒来,脸上一红,再重重的咳嗽一声,尴尬的一笑 道:「还望夫人不要责怪我等鲁莽,只是军令在身……」

瑶烟一口截断他的后话,冷声道:「官爷请便。」

说完再不多言,也不望他,就仿佛真是生气了一般。

候武再一笑,咙声道:「那就请各位坐好吧,我等要挨个搜身。」

说完径直先向杨宗志这桌走来,瑶烟一皱眉道:「候官爷不会也要搜查妾身 的身体吧?」

话一说完全都是冷意,竟是对这候武再也不假辞色。

候武尴尬一笑道:「下官岂敢……只是这在坐的二位说不得是要搜上一搜的。」

说完就要走近来。

瑶烟一咬牙,正在发作,突然听到台子上「啊」的一声,那个筠儿姑娘却是 手提衣裙跑了过来,伸手一指杨宗志,对候武说道:「官爷恕罪,这是小女子的 远房表哥,正好从老家过来看望小女子的,决不是官爷所说的奸细。」

这筠儿语声动听,却不似瑶烟般可以媚惑众人,只是一股天然的娇气。

候武迟疑的看着杨宗志,杨宗志微微一笑,也自和他对视。

瑶烟咯咯一笑又道:「筠儿你倒是紧张你这……呆头表哥,生怕别人把他吃 下去了一般。」

筠儿听得头一低,若不是脸上披着彩巾,那羞红已经抑制不住,只是那露出 的一双美目也都带上了嫣红,只得将头抵到胸部上了。

倩儿听到瑶烟唤志哥哥叫作「呆头表哥」心里的一股酸意再也忍不住,就要 站起来发作,突然桌下伸出一只温良的手来,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手厚重 中带有温温的热度,自己被这热意一熏,却再也发作不出来了。

候武见势忙嘿嘿一笑,道:「既如此,那便不好打扰了。」

说完向瑶烟一笑,言语中讨好的意味再也掩饰不住。

杨宗志看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又听见南首一声轻喝:「你敢?」

竟是见南首那白衣翩翩佳公子一掀衣角站了起来,洁白俊逸的脸上神情凛凛 不怒自威。

他身边的兵士被他威严所慑,兀自不敢上前用横,候武看的一怒,暗想自己 刚刚出师,便四处受制,说不得要用些强硬手段来。

候武几步走到那公子身边探手过去道:「我等奉郡守大人的手令前来捉拿细 作,不合作的可别怪我等心狠。」

说完变爪为掌向那公子胸前印去。

那公子目光一怒,轻叱一声,右手向候武的掌上一引,便将劲力引到了旁边。 候武咦了一下,稳住身形,一直按住不动的左手握拳一拳轰了过去,这拳上倒也 劲头十足,嚯嚯带有风声。

杨宗志一点头,暗道:「这才是他的杀着,他先前右手出招,全是虚招,这 候武应该是个左撇子,这拳法应该就是宫中流传甚广的『域安拳』了。」

北方之战第011章望月城之五

杨宗志兀自想了一下,忽然身前花影一闪,那筠儿姑娘却是冉冉走到自己面 前,轻声问道:「公子可还要加些酒么?」

说完只是拿眼望着他,这时场面所有焦点都集中在那相斗的二人身上,筠儿 姑娘却是看也不看一下,双眼尽是痴痴的望着杨宗志的俊脸。

杨宗志转过脸来看了看她,露齿一笑,对她摇了摇头。

南首相斗二人已经斗了十几招了,候武是一套域安拳法尽数展开,打的虎虎 有生,那公子却是避重就轻,只是不断用他那引劲力的办法,不住把候武的拳劲 引到两边,两边的客人和座椅尽皆遭了殃,只觉得气劲十足,纷纷都向远处躲去。

杨宗志见这候武人虽鲁莽,但是这域安拳法倒是练的有七分火候,想是在这 上面下过苦功,那公子不与候武硬碰,只是使巧劲躲避,看来是不想露出自家武 功路数来。只是他一味躲避,虽可保得一时平安,但是也不能将候武的拳法破去。

两人再相持的片刻,候武看这公子不敢和自己拼劲力,只是用巧劲吸引,心 道:「这白面小子原来力气小的紧,只是仗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法躲避,这楼 上空间如此小,我只要逼你到一个角落,用劲力封住你,还不叫你束手就缚?」

候武想毕大喝一声,身形暴起,众人都觉得这楼上虽然还有彩灯盏盏,但是 竟然光线暗了许多,想来是候武将劲力都逼发了出来。

候武的右手往回一转,左手砰砰砰连出三拳,正是这域安拳中的精华,叫做 「三拳开岳」说的是这三拳打出来,就是一座山在面前也要轰开了。

那公子连引走两拳,只是这第三拳却再也引不开去,只有硬拼一途,只见那 白衣公子目光中略一犹豫,右手轻轻抬了起来,握掌为拳,就要迎上去,候武看 的眼中一喜。

杨宗志看到那白衣公子右手握掌为拳,只是那手势奇怪,四指紧握,大拇指 竟是蜷入食指和中指之间,隐隐露出大拇指的指尖来,心下暗中叫糟,知道这是 破气功的手法,候武要是中了此拳,一身气功就要被化去了,忙身形一闪,后发 先至,右手一搭,硬生生将候武这要发出的一拳拉了回来。

候武眼见一拳就要奏功,心下正在暗喜,却不想被人一把将拳劲拉了回来, 转过头来一瞪眼,见是表哥公子,喝道:「你想作甚,莫非是想造反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手指着白衣公子,道:「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在下知 道他可不是大宛国奸细的,还望官爷明察。」

那白衣公子奇怪的望了杨宗志一眼,看见杨宗志正好转过头来,对自己眨了 眨眼,俊面不由得一红,忙自己转过头去。

候武暗道:「只怕你和这白衣公子都是一伙的,我今日把你二人都拿下,到 时候也好叫那瑶烟姑娘有求于我。」

想到这里心中得意,嘿嘿一笑,正要说话。

杨宗志又转过头来,对候武低声道:「官爷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自走到无人的南首楼边,候武不由自主的跟了几步走到他身边。

杨宗志看着楼下的皑皑白雪,此时城内欢庆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歇息,只有远 处还袅袅的传来几声烟火的闷响和夜半惊醒的犬吠声,在这雪夜中,显得甚是孤 寂。

这望月楼在望月城内原是最高的屋层,他此刻站在这望月楼最高的第八层, 看着下面,只觉得心中涌起一缕感伤,想是离开洛都有一段时日,不见爹娘,心 中挂念。

杨宗志转过头来,对着候武轻轻问道:「官爷从宫中过来望月城有得几日了?」

候武正要下意识回答,突然心中一惊,嘎声道:「你……你……你如何得知 我的出处?」

杨宗志也不说话,只是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虎头腰牌,正是皇上御赐的节制北 郡十三城守军的令牌,放在自己身前一晃,候武忽然看到这个令牌,心中更是惊 讶,忙准备下跪道:「卑职参……」

半途被杨宗志用手轻轻阻住。

杨宗志轻声又道:「候大人不必多礼,我的身份不必声张,今日之事就这样, 你先去吧……」

候武轻应声是,又望了一眼瑶烟,转头带着兵士下楼去了。

白衣公子站在杨宗志和候武身后的不远处,隐隐听见几句:「……宫中…… 卑职……不必声张……」

心中充满惊讶,定定的看着杨宗志的背影暗道:「莫非这个人才是这其中的 主事人,一直暗暗隐在角落观察这周围,让手下这莽官四处喧嚣,好趁水摸鱼? ……哎呀不好,刚刚他看见我使出了那招,赶紧就过来阻住了他手下,只怕这时 对我的身份已经是满心怀疑的了。」

白衣公子正在暗想该如何脱身才好,突然见杨宗志转过身来,脸上的落寞一 扫而空,对着他笑道:「兄台可受惊了?」

白衣公子看的一呆,呐呐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色却又红了起来。心下暗 恨自己无用,自己好不容易向父王请了这差事出来办,原本下定决心要作的漂漂 亮亮的回去,怎知一碰到这个少年,却紧张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当下暗自咳嗽一声,倔强道:「没事,多谢兄台关心。」

说的却是文人墨客的语调,白衣公子看着杨宗志只是对着自己笑,却不说话, 心中更认定他已经看穿了自己,恍惚道:「在下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

说完一揖手,就往楼梯走去。耳边却听到杨宗志唤了一声:「兄台稍等。」

杨宗志几步走到自己的桌前,对着倩儿道:「倩儿,我们这就回去了,可好?」

倩儿看杨宗志径直向自己走来,理也不理那狐媚的瑶烟和楚楚可怜的筠儿, 心下受用,甜甜一笑道:「志哥哥,我都听你的。」

说完还向那瑶烟一瞪眼,在她的小心思里看来,瑶烟的威胁要远远大于筠儿 的。

杨宗志帮倩儿整好锦袍和毛裘的帽子,一搭倩儿的手正要携手离去,转头看 见瑶烟和筠儿都定眼痴痴望着自己,眼中热泪滚滚,想是看杨宗志不理他们,心 中难过,再不抑制,只怕这热泪马上就要喷涌出来了。

杨宗志抱拳一笑道:「瑶烟姑娘的款待之情和筠儿姑娘的让兄之德,在下铭 记心中,这便告辞了。」

说完一拉倩儿就要向楼梯走去。

突然筠儿姑娘抢前一步,挡在杨宗志的身前,脆声哽咽道:「能够认识公子 是筠儿的幸运,只是这次见面,以后相会无期,筠儿以后遥想公子意气风发,也 是慰寄。这便让公子见了筠儿的真面吧。」

筠儿说完素手一掀,竟然将脸上蒙着的彩巾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 少女面孔来,素淡的美容,娇小的红唇,挺翘的瑶鼻,只是腮边有一颗美人痣, 使得这清丽的面容多了一份媚惑之态。

众人均觉得眼前一亮,看这筠儿姑娘只怕不是人间佳丽,而是天上宿星下凡 来。

瑶烟站在旁边低声惊呼道:「筠儿……你……」

杨宗志也觉得面前一亮,面前呈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玉人,却端的是一副 美人坯子,同时觉得握住倩儿的手上一痛,又顾念着刚才那白衣公子的事情,心 中一笑,道:「姑娘秀美,冠绝天人,小子的眼睛却也有福了。」

说完再不多看,转身就走了。

众人皆围观过来,想要一窥天人容貌,筠儿姑娘神色一冷,迅疾把彩巾又重 新覆上,也转头下去了。

瑶烟把手一挥,道:「各位受惊了,现下没事了,姑娘们,给每桌都重新上 一份刚才一样的酒菜。」

说完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北方之战第012章望月城之六

杨宗志、倩儿和白衣公子下的楼来,杨宗志想着心事,一手牵住倩儿,一手 牵马,也不说话,缓缓踏雪而行,倩儿跟在他身边,只是拿眼望着她,欲言又止, 白衣公子心中惴惴,既是开心,又是不安。

突然杨宗志抬起头来,笑道:「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的。」

白衣公子心里大是不忿,暗想:你这会才想起来我来了,刚刚见那筠儿生的 貌美,便是痴呆了这半天。想到这里,拿眼瞪了一下他,才幽幽道:「在下姓月, 名赛。」

杨宗志脑中念了一遍,只道:这姓名倒也怪异,只怕不是中原姓氏。接着又 问道:「月公子住在哪里的,可是这望月城中么?」

月赛心道:「我可不能在你面前太没用的,没得让你小瞧了。」

傲然一笑道:「不是,我住在这望月城外的,这便是要出城而去了。」

杨宗志哈哈笑了一声,喜悦道:「那可巧极了,我兄妹二人也是住在城外的, 正好大家一起出城去了吧。」

月赛心想:你只怕是千方百计的是想要打探我的情况,所以才这么说,我偏 不让你如愿。想到这里,也不说话,只是一笑。

过一会,月赛又听见杨宗志对倩儿说道:「倩儿,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说,回 去只怕是要翻墙钻洞的了,我看这会,城门早已紧闭了,说不得我这个小贼只能 带着大小姐作回雌雄大盗了。」

倩儿格格一笑,道:「只是你这小贼又怎能运走这马和月公子呢?」

杨宗志对倩儿眨下眼,道:「倩儿,你怎能把月兄和这马相提并论呢?他们 一个是顽冥畜生,一个是风流人物,那是大大的不同。」

月赛听得心下气苦,暗道:「你这人偏是故意气我的是吧,我也偏不向你示 弱。」

想完故意用劲将头一转,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再看他一眼。

杨宗志看月赛的样子,心中好笑,故意道:「哎,你们看城楼上有一个白衣 大胖和尚,正在端坐吃肉喝酒呢。」

说完用手一指,倩儿和月赛都禁不住好奇,齐齐抬头看去,耳中又听见杨宗 志哈哈大笑道:「受骗也,受骗也。」

倩儿娇嗔道:「坏哥哥,坏哥哥,尽戏耍倩儿……」

说完在杨宗志身上打了几拳。

月赛知道杨宗志戏耍的是自己,咬了咬牙,重新又将头转到一边,只是双目 一迷,尽力吸气不让泪水涌将出来。

行了一会,月赛心神恍惚,突然又听到杨宗志说道:「就是这里吧,这处城 墙无人把守,正好方便我等小贼行事。」

说完杨宗志转头对月赛说:「月兄在此稍等,我先下去安置了倩儿和马匹, 再在下面接了月兄下来。」

杨宗志一挽倩儿的手,一手托住大马的腹部,轻道一声:「起」自带着倩儿 和马匹跃了下去。

月赛在城楼上往下望去,只看见杨宗志等人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心 里突然害怕起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你这坏蛋这般托大,这里下去只 怕有得几十丈高,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但见杨宗志快到地面的时候,身边的积雪被他真气所激,都翻涌了起来,杨 宗志身子突然飞快的旋转了起来,带着倩儿和马匹都跟着快速飞转,到了地面用 个柔力一送,让倩儿和马匹都稳稳的落在了地面,月赛看着松了一口气,突然听 到下面杨宗志「哎呀」了一声喊,身子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月赛心里一痛,整个心儿仿佛被巨锤猛的一击,自己身边忽然没有了声音和 颜色,只是看见下面的倩儿飞奔到杨宗志的旁边蹲下,那高头大马兀自呆在那里 望着二人。

月赛只感到一股热泉从双目中喷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想要放声大哭,沙 哑着声音对下面喊道:「喂,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

声音传出,如血如泣。

突然,月赛看见下面的杨宗志以一个江湖上卖拳耍艺,人人都会的鲤鱼翻身 立了起来,向城墙上面招手道:「月兄,在下好得很那,一点事都没有,多谢关 心啦,你这便也下来吧。」

声音传上来,中气十足,哪里象受伤的样子。

月赛一怔,突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呼:「他没事的,他 没事的。」

这身边的颜色又重新汇聚了上来,他明白自己又受了这坏蛋的耍弄,只是心 里为何好像也千般欢喜,万般高兴。

月赛又气又恨的喊道:「没摔死你这小子是你幸运,你让我也跳下去莫非是 想图谋不轨?」

杨宗志在下面哈哈大笑道:「月兄尽管跳下来,在下这兔子搏猪手练了很多 年,轻易是不会失手的。」

月赛听到他把自己比喻为猪,心中更是气忿,暗道,我这跳下去,第一件事 就是对着你那可恶的嘴巴死命的咬上一口,让你还说话气我不。突然又想到自己 主动去咬他的嘴,那不是……那不是……把自己的初吻也献了出去?想到这里, 月赛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脸色红的象血一样,望着下面的人儿,嫣然一笑, 也轻轻的跳了下去。

杨宗志在下面看见上面的月兄轻轻跳了下来,银色的雪幕之下,白色衣阙纷 飞,宛若出尘的仙子一般圣洁,暗运了一口气,双手交互拍出,闪电般连拍出十 三掌,到了第十三掌的时候已经一掌轻轻拍到了月兄的腰上,带的月赛也飞转了 起来。

耳中听得月兄「啊」的一声轻呼,杨宗志心想,这月兄面子却是嫩的很,想 到这里顽皮心起,却是不再拍掌,而是双手急急的抱出,口中嚷道:「哎呀,坏 了,坏了,兔子搏猪手不管用了……」

月赛在空中看见杨宗志慌乱的张开双手抱了过来,偏偏自己身处半空,无法 躲避的开,芳心一凄,闭上双眼,暗叫一声:「偷心的小贼子……」

任由杨宗志将自己抱了过去。

待得月赛缓缓睁开双眼,却见杨宗志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自己, 不由得脸上一红,轻声怨道:「还不放我下来?」

杨宗志这时只闻到一股熏人迷醉的幽香传了出来,心想这月兄也太多脂粉味, 直如小娘子一般。哈哈一笑,将月赛放了下来。月赛刚一下地,差点站立不住, 杨宗志正要伸手去扶,月赛忙运劲一挥手,强自立住,只是双手已经羞的不知道 该往哪里放才好。

月赛再抬头起来,只见杨宗志已经一把抱起倩儿,跃上高头大马,对他哈哈 一笑,抱拳道:「月兄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月赛突然心儿一紧,正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字,又听到杨宗志道:「在下 姓杨……」

月赛接道:「我知道,你叫杨定州是不是?」

杨宗志对着他微微一笑,月赛害怕他意会出自己开始偷听他和瑶烟说话,赶 紧低下头,只听见杨宗志又笑道:「在下其实不叫杨定州……」

月赛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觉得他目光深邃,遥遥望着远方,显是想起 了什么往事。

杨宗志又想起十年前中原定州城大战,十万突厥人,爹爹大获全胜……耳边 突然听到倩儿在身下轻呼道:「志哥哥……」

显然是这丫头知道自己正在想起十年前,便接着道:「其实在下有记忆的时 候就是生活在定州的,所以这么说也不错,在下的名字叫做杨宗志,以后大家就 兄弟相称,月兄告辞了!」

哈哈一笑,打马而去了。

月赛听着他报出姓名来,心中闪电划过,感到咚咚耳鸣,再看着他骑马远远 而去,只觉得憧憬中的世界轰然坍塌,渐渐目光迷离了起来,也不知是泪水还是 雪花,口中只是喃喃念道:「杨宗志……杨宗志……杨宗志……」

北方之战第013章紫玉之一

杨宗志骑马抱着倩儿匆匆向大营方向赶去,此时天空的雪下的更大了,杨宗 志深怕倩儿的身体经受不住,紧了紧抱倩儿的手,只见倩儿躺在身前,一双明亮 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杨宗志轻轻一笑,温柔道:「倩儿,今日可累了么?」

倩儿微微摇了一下头,看着他的眼中有了一丝黯然,欲言又止。

杨宗志看的一阵心疼,道:「倩儿你有心事了么?」

倩儿又摇一摇头,轻声道:「志哥哥,那个瑶烟姑娘和筠儿姑娘可是生的都 花容月貌的很?」

杨宗志想了一想,也答道:「确实是长得异常美丽的,倩儿为何问这个?」

倩儿不答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在望月酒楼上看那些男客人望着她们的时 候,都目光呆呆的,就像是马上将他们的灵魂都交了给她们都是心甘情愿般。」

顿了一顿又道:「志哥哥,你说她们有多漂亮?」

杨宗志点头道:「她们有多漂亮我却评价不出来,只是我知道她们都不是简 单人物,没错的话,她们都是修习了媚功的。」

「媚功?」

倩儿惊讶的问道:「那是……种什么功夫呢?」

杨宗志又想了一想,才说道:「我听师父说,天下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魔门功 夫叫做『似玉功』,取得是如花似玉的意思,就是说女子修炼了这门功夫,便可 以把她自身的美丽成倍的发挥出来,这样她无论是一颦、一笑都用上了这门功法, 心志不坚定的人见了,往往就控制不住心猿意马,被她的功力所趁,自己的功夫 那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了。」

倩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怪不得,那瑶烟……上的楼来,只是 朝大家一撇眼,那些人的心神就不自觉的为她所吸引,那筠儿只是摘下面巾来, 那些人便魂都不见了一般……志哥哥,我看你开始也是浑不在意她们两人的,只 是后来候武上来了之后,对着那……那瑶烟献媚献好,你却在一边皱眉摇头,莫 不是你也受到了那……媚功的影响,心志不坚定了起来?」

杨宗志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问道:「倩儿,你说那候武是个什么人?」

倩儿被问的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又牵涉到候武身上,只得道:「我怎知他 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是看他对那……瑶烟献媚得功而心里不舒服?」

杨宗志满脸都是笑意,倩儿被他笑的一呆,羞气愠道:「你笑什么?」

杨宗志朝远方快要到达的大营看了几眼,才悠悠的说道:「这次我们从洛都 来之前,皇上把我叫进宫里,对我说道:」宗志兄弟,你此去北郡,负责节制你 带去的十五万军队和十三城的驻地守军,拥有生杀大权。这北郡十三城过去的守 将都是脓包之致的废物,朕这次是决不会再用他们的了,朕从龙武卫校官中选了 十三名出类拔萃者,择日派往北郡去协助于你。『我就想皇上既然选了十三名出 类拔萃者派出来,那总不至于太脓包的吧……「

说到这里,倩儿突然欢声道:「这候武就是皇上选来驻守望月城的龙武卫校 官,对吧,志哥哥?」

杨宗志点一点头,又恨声道:「谁曾想派来的这个校官武功吧,倒还马虎凑 活,只是这心志嘛……却一般的很,人家只是对他笑笑,他却差点连心都掏给人 家了,怎么不叫我看的皱眉摇头呢?」

说到这里,他仿佛真的痛心疾首般,又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倩儿见志哥哥没有受到那两个狐媚子的诱惑,这时才感觉天地重新明亮了起 来,先前心中的担心这才下去。

又听到杨宗志在耳边低声说道:「那两人的容貌到底有多漂亮我真说不出来, 只是我却知道,假如我家的倩儿公主也练了那门功夫的话……那不光是望月楼的 那些人,只怕是这天下所有的有眼睛的男人……嗯,包括我,都要被媚惑到疯了 才对……即使是那些没有眼睛的男人,只要还有耳朵,还有鼻子,那都是要完蛋 的。」

倩儿听到他说前半句,是又惊又喜,整个人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淳淳的说 不出话来,再听到后半句,加上志哥哥在耳边轻轻软语,弄的浑身都痒痒的,直 欲酸软无力,无限娇羞的眯眼笑道:「你坏死了,谁要练……练那门劳什子功法 了?坏蛋哥哥,坏蛋志哥哥。」

杨宗志看倩儿娇羞无力,双暇陀红,眼里全都是媚光,哈哈一笑,心想: 「倩儿真的是长大了,只怕倩儿现在这个样子和练了那门『似玉功』也都差不多 了。」

才轻轻一拍倩儿,道:「小丫头,到家了,还不准备起来啊?」

倩儿「啊」的一声,醒转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骑到了大营门口, 任泊安他们三人正站在面前对着她笑呢,心里更是大羞。

杨宗志抱着倩儿下了马来,任泊安走上前来接过缰绳,道:「少将军这个时 候方才归来,一路上可都平安?」

杨宗志摇摇头道:「任大哥,往后若不是特别场合,你都叫我杨兄弟的好。」

任泊安称了声是,劝道:「杨兄弟,你们早些歇息吧。」

倩儿本来就不敢抬起头来看人,又听到任泊安说道:「你们」早些「歇息」 吧,脚下一颤,差点站立不稳,只得倚着杨宗志向大帐行去。

进了大帐,杨宗志又缓缓将倩儿身上的锦袍和毛裘帽子褪了下来,露出里面 的淡紫色中裙,杨宗志看了倩儿害羞又有几分欢喜的模样几眼,笑了笑,说道: 「倩儿,今日我心中对自己说了三遍『倩儿已经是大姑娘了』。」

倩儿听得脸又一红,一鼓小嘴道:「人家本来就是大姑娘的了,只是有些眼 神不好的小贼自己看不见的。」

顿了一顿,又接着轻声温语道:「志哥哥,倩儿今日心中开心极了……前些 年,你不是要到终南山去跟师父学艺,就是要跟爹爹去处理军务大事,却总是没 什么时间理我的。」

杨宗志听得心中好生惭愧,想起这个体弱的少女十年来对自己关怀眷念不减, 接口道:「倩儿,是哥哥对不住你,前些年总是在忙自己的事情,把我们的好倩 儿公主给忽略了,从今往后,无论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心愿,只要我作得到,总是 拼命让你遂了意愿的。」

倩儿用手掩住杨宗志的嘴,缓缓道:「倩儿没什么心愿的,倩儿只希望能够 永远这样陪在你身边,只望你永远不要赶我走才好……」

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杨宗志的怀里,再连小手指也动不了一下。

杨宗志鼻子中嗅到倩儿玉手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神色也是一迷,只是瞬 间又清醒了过来,暗道:「不曾想倩儿这丫头对我依恋这么深,我可不能让她受 了委屈。」

笑道:「倩儿你可困了么,我送你进去内帐休息可好?」

倩儿躲在杨宗志的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仿佛已经入梦了一般,听 到杨宗志唤她,才勉强睁开眼轻道:「你再陪我说说话……」

杨宗志扶着她来到大帐的将军宝座前,轻轻一笑,道:「傻丫头,我们要说 话何时不能说的?也不急于这一时的。」

倩儿想了一会,闭眼道:「我只盼今夜永远不要过去才好,明日你又要去作 你的少年英雄,只是今晚却只是倩儿的志哥哥。」

北方之战第014章紫玉之二

杨宗志看倩儿执着起来,忙转开话题,便扶着倩儿坐下道:「四年前,爹爹 送了我去终南山拜师学艺,你可知道我都学了些什么?」

倩儿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志哥哥,你从小就比倩儿还聪明,我十四岁那 年,翰林院的张伯伯来我们家,对爹爹说,倩儿以后可以去作一个女翰林。但是 倩儿知道,志哥哥,你比我还聪明百倍的,倩儿这些年拼命看机关算术和兵法的 书,只是想,志哥哥以后要是领兵打仗,定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平时自然是用不 到倩儿,但是要是有一天哥哥累了,倦了,那倩儿也可以帮哥哥分一些忧……」

杨宗志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倩儿在这机关算数之上却是比我强的多了, 我在终南山上学艺三年,可只是学到了一套身法和一套枪法……」

倩儿一愣,心下奇怪,接口道:「志哥哥,你师父不愿意教你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到终南山的第一天,师父让我坐下,看了 我很久,然后和我说:」志儿,你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现在却不可说破, 想来以你将来的成就,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只是我年轻时习了一套身法和一 套枪法,辅佐我独门的内功而成,你以后行军的时候倒用的着,只是你要答应我, 不可叫我师父,也不可对别人说我教过你。你可作得到?『「杨宗志叹口气,接 着道:」我当时一听,心中大急,心想:「我学不成艺,如何回去帮爹爹争战天 下?师父不愿意教我,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来敷衍于我?』于是就跪下道:」您 可是嫌志儿不够聪明么?『师父摇摇头,望着天,沉吟良久才说道:「不可说… …不可说……』从那以后,师父就每天砍柴钓鱼,果然不曾教我别的任何武艺, 我也只是每天侍奉师父,听他说一些武林典故,学的就是那一套身法和一套枪法。」

倩儿看杨宗志说的神情落寞无比,心头一痛,强笑道:「志哥哥,我看你那 ……你那……兔子搏猪手,却使得很是漂亮啊。」

杨宗志看倩儿给自己说笑,知道她的意思,哈哈一笑道:「那些都是我从别 的地方偷学来的,有什么兔子搏猪手啊,猫爪功啊,歪门邪道拳那,那可多了。」

倩儿听杨宗志把兔子搏鹰手,鹰爪功和浩然正气拳说成这般狼狈,格格一笑, 娇柔无限。

杨宗志看倩儿兴致颇高,就问道:「倩儿你猜,我今日和任大哥他们去了哪 里?」

倩儿一笑,答道:「你平日军务繁忙,又最爱与人称兄道弟,想来是和这帮 汉子们找了个地方喝酒交朋友,又谈谈军务大事的。」

杨宗志神秘一笑道:「你想不到,我们几个交了朋友便去爬山了。」

倩儿愣住道:「爬山?」

杨宗志点头道:「我们爬到山顶却碰到一件怪事,我们碰到一个白发老道长, 他硬拉着我要和我打个赌。」

倩儿一听,又来了兴趣,抢问道:「那老道长可是山中的仙人么?他要和你 赌什么?」

杨宗志哈哈一笑,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去有一个樵夫,在山中见两个 老神仙对弈,不知山中岁月,兀自睡去了,等到醒来一看,已经人去山空,回家 再见自己的亲人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了。这樵夫后来凭借自己所见得了道,成 了当时盛极一时的国手。我还不相信,今日我见的这老道长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也是要我与他对弈一局。」

倩儿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惊叫,颤声问道:「那他可是要你输了便陪他去 修道,放下这世间的种种?」

说到这里,拿眼神定定的望住了他。

杨宗志看倩儿紧张起来,便拿手抚了抚她的背,回答道:「那老道长说若是 我胜了便送我他身上最好的一件东西,假如他胜了便要我答应他一件事情。」

倩儿又问:「那你可答应他了?」

杨宗志见倩儿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手心满都是汗水,哑然一笑道:「是啊, 我正是答应了他了,于是他便摆出一个残局来,让我执白攻他……」

倩儿更紧张,追问道:「后来呢?」

杨宗志看倩儿明明知道自己好好站在她身边,定是没事,却还是这般紧张自 己,忍不住道:「我执白一看,这白棋是个有死无活的棋,我看了半天竟也全无 办法。」

倩儿委屈的道:「这老神仙怎能如此耍赖,摆了个有败无胜的棋出来?志哥 哥,他定是看你聪明过人,动了想收弟子的贪念,这便使了个手法,让你自己乖 乖的去作了他的徒儿,去跟他修道的。」

杨宗志看倩儿神态娇媚可爱,逗她道:「是啊,只是这修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情啊,本身也是好的。」

倩儿双手紧紧的拿住他的大手,急切道:「可是我听说修道的人忘却凡间种 种,是不能……是不能……娶妻生子的。」

说到最后五个字,神态扭捏,声音细小几不可闻,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

倩儿见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便知道又上了这坏蛋哥哥的当,只是自己紧张 于他,又不忍心怪他,只能任了他作弄了一番。

杨宗志笑毕,咳嗽了一声道:「其实呢,他并没有明确提出要求来,只是要 我答应他一件事,我想他古稀年纪,必不会害我,所以就答应了下来。可是我执 白确实是苦无攻破他黑棋的办法,只得使了个无赖的下法,让白棋也不至于立时 就败了。」

倩儿自豪一笑道:「我知道你定有办法不让他得偿所愿的。」

杨宗志叹口气,道:「这老道长也不与我计较,说这棋和了便是他败了,因 为他年岁比我长,这般僵持下去就是他输了的。我当时心里就想,要按这样子说 法,我当时坐在他对面,就是不投一颗子,那也岂不是稳操胜券?」

倩儿格格一笑,道:「你这小贼子的性格,干这件事情的可能那是大大的… …格格。」

杨宗志又叹口气道:「那老道长说着说着,真的拿出一根玉笛送了给我,我 心中好生惭愧,就想以后切忌不可再作弄于人了。」

其实这中间过程杨宗志经历生死考验,心中天人交战,实是用尽了自己的气 力,只是这会不想倩儿担心,便说的平淡。

倩儿听到他胜了,人家还输了东西给他,心里便放心了,嫣笑道:「可没过 一会,你又忘记了自己的想法,晚上又那般作弄于那个月公子,将那个月公子作 弄的一会哭一会笑的。」

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一低,道:「还这般作弄于我……」

倩儿看杨宗志笑着看着自己,面色又自一红,心里一羞,转道:「志哥哥, 那是根什么样的玉笛?让我看看,可值十两银子么?」

杨宗志见她好奇,便从身后抽出那根玉笛,递了给她道:「便是这根了。」

北方之战第015章紫玉之三

倩儿定睛看那根玉笛,玉石斑斓,在大帐四周的火炉映照下光华夺目,便接 过来拿在手中赏玩,突然心中最深处打了一个冷战,眼中的情景猛的一变,看到 眼前竟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旁边还有许多豪客正在开怀畅饮,自己所站位置 附近还有吹鼓手起劲的吹打,奏的都是喜乐。

再往前看去,见到一个大大的「喜喜」字挂在墙上,下面摆了长长的红烛和 供奉,竟然是一个嫁娶的场面。

红烛的旁边一个男宾唱个喏,携手出来了一对新人,那新郎英俊潇洒,玉面 挺拔,不正是志哥哥是谁?新娘身材娇媚,款款莲步,向众人行了个礼,志哥哥 掀开那新娘的头盖来一看,居然是瑶烟姑娘。

倩儿看的伤心欲绝,大喊一声:「不要!」

却发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能听到的只是宾客的祝福和吹奏的曲子。

这时倩儿只觉得手中一烫,那玉笛便拿不住,扔了出来。眼前景物一明,却 还是在这大帐之中,哪里有婚嫁场面?

杨宗志看倩儿接过玉笛之后,便低头沉思,再露出一脸伤心的模样,忽然大 喊一声把玉笛扔了出来,忙接住玉笛,问道:「倩儿,你怎么了?」

倩儿兀自还在担心之中,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看到的幻象到底是真是假,讷讷 的摇摇头道:「这玉笛……好烫。」

杨宗志将玉笛执在手中,用手摸去,触手冰凉,只怕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冰凉 的多了,怎会是烫的?便拍了拍倩儿的手道:「倩儿,你累了,早些去歇息吧。」

倩儿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离去,杨宗志也站起身来,正要送她,突然从 玉笛上升起一股劲力,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蓦然感觉到头中一阵清晰,自己这 大帐周围的景色都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显现了出来,仿佛看见远处有一个白白的 影子想鬼魅一样的向大帐飘来,轻轻的,在这大风雪之中划过,却不带一点气流。

杨宗志不自觉一拉倩儿的手,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护住她,死死的盯 住帐门的位置。

倩儿刚刚还在心惊,突然志哥哥一把将自己抱了过来,想起志哥哥刚才说叫 自己去睡下,心里一阵火热涌起,紧张的发起抖来,暗道:「难道……难道志哥 哥要与我……与我那般?这可如何是好?志哥哥待我如此好,我便是为他舍了性 命,那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事自己怎可随便呢?没得让志哥哥看轻了自己,以后 会不会就开始讨厌自己?……若是我不应了他,他要是生了我的气……那可怎么 办才好?……哎,罢了,自己此生总是要受他欺负的,这辈子总也不可能真正拒 绝的了他,最后还是遂了他的。」

倩儿自己正在天人交战,只是心头身体都是一片通体火热,倩儿定下主意, 便不再多想,将自己的温柔娇躯尽数依到了杨宗志的坏里,只等他对自己使坏, 却听见杨宗志转过身来,一声冷哼,背对着帐门喝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倩儿听得心头诧异,不知道志哥哥在和谁说话,突然感觉一阵微风吹了进来, 带一丝冷意,大帐的帐幕从中分开,缓缓走进来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子来,那女子 长得身材匀称适中,一身都是白裘,一头乌黑的长发后面用一根白色的发巾轻轻 挽住,脸上带着一块白色的面巾,遮住了整个脸孔,只露出一双妙目。

那女子进的帐来,却向兵器架后面的一块一垂到地的地图看了一眼,皱了下 眉,又转过头漫漫的望着他们二人,隐隐中有一丝仙气媚骨。

杨宗志轻轻搂着倩儿,一直背对帐门,只是觉得慢慢的一股清新的气息弥漫 了过来,杨宗志感到这气息离自己越近,自己越是不喜欢,仿佛自己天生就对这 股气息有着痛恨和排斥。

杨宗志自己心里也奇怪,自己平日与人和善,好像这般还未接触就如此开始 讨厌一人那是没有的,只觉得胸口堵的厉害,也不准备转头过去看看到底是个怎 样的人儿。

倩儿从杨宗志的身边轻轻的看过去,见是一个飘飘欲仙的女子走了进来,心 里也是诧异,脆声问道:「姐姐此来是找人的么?」

那女子看自己走了进来,有一男子却一直背对自己,竟没有转身过来,听刚 才发声询问的来看,正是此人无疑,这人能够远远的就听到自己的衣裙裂空之声, 修为一定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人是不是就是这人了。

她想了一会,定睛向那个人的背影看去,突然心头蓦的一跳,只是觉得这个 背影好熟悉,转念想去也不知在哪里见过,只是熟悉的紧,也许是前身,也许千 年之前,自己就记住这个背影了。

想到这里那个女子心中又一跳,暗念了一声:「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闭眼运了一下心法,心情马上恢复了雅致清淡、与世无争。

倩儿看的好生奇怪,夜半有人来访,志哥哥竟然背过身看也不敢看那人,而 那来的人也呆呆的站在那里,亦不说话,只是她看这女子的气质风度,心生好感, 便又再问了一声,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那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从那人背身旁边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眼神娇 俏,不觉微笑道:「小妹妹,姐姐正是来找人的。不知道杨宗志,杨少将军可是 在这个大帐中么?」

倩儿的眼神顽皮的一转道:「你找志哥哥么?他么……」

转头看了一眼杨宗志,接着笑道:「他平时都是在这个大帐中的,只是…… 只是……」

那女子接口道:「只是什么?」

倩儿心想:只是你对面不相识而已。正想再逗弄一下那清淡的女子,突然听 到志哥哥的不悦声音传来道:「倩儿,你先进去歇息吧。」

倩儿害怕的一缩头,听到志哥哥语气有些生气了,赶紧回想自己刚才说的每 一句话,作的每一个动作,暗想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了,惹得志哥哥生了自己的气。

倩儿讨好的一吐舌头,对着志哥哥一笑,看着志哥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心中更加害怕起来。

倩儿双眼一红,泪水迅速的在眼眶中酝积起来,定定的看着杨宗志,却又不 敢流出来,只是眼神越来越讨好,讨饶的一般。

杨宗志心中正在寻思这个女子是何人,为何自己心中越发烦闷起来,突然低 头看见倩儿那委屈讨好的眼神,醒悟到自己刚刚对她态度不善,心下一叹,微微 一笑,将嘴凑到倩儿的小耳朵边悄声说:「倩儿乖,待哥哥打发了这个女子便来 和你说会故事。」

倩儿本来伤心不已,听到志哥哥这么温柔一说,马上心又转喜,心情激荡, 想要亲吻一下志哥哥,却又不敢,只是把倚在志哥哥胸前的小嘴对准志哥哥的胸 襟偷偷啜了一口,便红着脸转身进去了。

北方之战第016章紫玉之四

那女子见到倩儿离去时那深情的眼神和姿采,心中暗自警惕道:这人端的好 手段,看这情形,这美丽少女的哀怨喜怒俱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一伸手指头, 那少女便会把命交给他。

她暗想自己出道半年来,所到之处各人莫不节礼膜拜,青年男子俱都心存爱 慕,只是这人对自己竟然连转过头来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心中微微不服气起来。

复又想起当年那人的传闻,想起当年那些和他有瓜葛的女子的哀伤痛苦,心 中更加警觉,暗道自己不可着了这背影的魔道,他越是不转过身来,就会引得自 己越是好奇,他就越是得意。

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人说话,气氛极其清冷,帐外的北风吹的帐角的 布咧咧作响,帐内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印照在那白衣女子的面巾上,那眼神瞬间转 了三种颜色,那女子心中突然又想:「哎呀,自己学的是修道的心法,怎能在这 缠缠绵绵的想了这许多。」

想到这里心下惭愧,便轻咳一声,问道:「阁下可是杨少将军?」

杨宗志背身道:「正是。」

那女子本准备等杨宗志接口问她所来何事,可惜杨宗志却再无言语,只是定 定的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尊石雕一般,没有感情。

那女子怔了一下,自己又说道:「素允来找少将军只是想来求一物,想来虽 然冒昧一些,但是师门恩重……」

杨宗志突然接口道:「小姐既然知道冒昧,那就不必来求了。」

素允师门修习的心法都是向道的心法,讲究的是凝气养神,修身养性,自然 发散出一种与人宜近又实远的感觉,只是在杨宗志身上却半点也发挥不出来,只 因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也没有给她一个好语气。

素允伸出纤纤玉指拢了拢耳后瀑布般的长发,脆声又说道:「少将军切莫拒 人于千里之外,这事物本是我师门的重宝,与我关系重大,素允前些时日从江湖 上得知这事物落到少将军手中,虽知有些为难,但总还是希望少将军成全,素允 愿一物换一物,不知少将军可喜欢什么玩意,又或者少将军喜欢什么兵器宝剑, 素允都可尽力帮少将军达成……」

杨宗志感到背后的女子越是镇定自若,自己心里越是难受,仿佛让她难堪自 己越是开心,心里也迷茫的很,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小姐所求的是什么事物, 可真是在下所有?」

素允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是……是紫玉符。」

杨宗志身体一震,暗道:这素允如何知道自己身怀紫玉符?自从被爹爹带回 大将军府,这个玉符自己便戴在身上,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有自己的爹娘和倩儿, 师父几个人。而且爹爹说这个紫玉符可能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想到这里,杨 宗志又问道:「小姐说这紫玉符是你的师门重宝,只是在下不知道这玩意有何重 要可言?」

素允看自己回答之后,杨宗志久不吭声,想来那信符应该就在他身上,暗中 高兴,可以回收师门宝物。温言说道:「本门叫做凤舞池,想来少将军不是江湖 中人,可能是不得知的,但是在中原武林中,本门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也算 是历史久远……」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

原来是凤舞池的人到了,听师父说,这凤舞池中人全是女子出身,创始人是 前朝的南茗公主,当年前朝被我南朝太宗皇帝所破,失了江山,这南茗公主伤心 亲人离散之下,隐姓埋名到神玉山创了这凤舞池。这门派在武林声名显赫,每代 的掌门人都是剑心修道,实是正道武林中的魁首。「

想到这里听到素允继续道:「我师门的祖师爷创派至今已经一百四十一年了, 每二十年我师门就会派出两个门人出山剑心修道,到素允这一辈已经是第八代弟 子了。这紫玉符原是我师门掌门人的信物,传自我派祖师爷之手,只是到了第六 代师祖出山修道时,竟然发生了一些变故,致使这师门的信物遗失,到今日才知 道下落原来在少将军的手中。」

素允语气轻柔,兰心惠质,娓娓道来,让每个听到她声音的人都是一阵迷醉, 却生不起邪念。

杨宗志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暗道,这玉符看来真的是她师门信物,只是为何 会在自己的身上挂了这十几二十年?自己要不要把这玉符归还给她呢?忽然一个 声音从心底传来,吼道:「不行,岂能这么轻易归还,当年我受了如此委屈,怎 可如此干休?」

杨宗志听到这心中魔音,吓了一跳,暗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睚眦必报了?沉 吟了一下,杨宗志又问道:「既然这紫玉符是你们师门的信物,又怎会失落江湖 四十年?」

素允暗道来了,如果他知道这紫玉符遗失的秘密,自然会这么问,素允本来 对他的身份有几分忌惮,这时看他一直转过身去,背对自己说话,也没有要转过 身来的意思,心神一松,又道:「这是师门秘密,请恕素允无法回答,还望少将 军体谅素允急于寻回师门信物的心情,将那紫玉符归还给我罢。」

素允说这几句话,言词竟然有些激荡起来,语气更显得娇媚十足,却是宜生 美丽,不增邪气。

杨宗志听到这里,皱了皱眉,暗道:瑶烟和筠儿姑娘应该是来自川蜀魔门中 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在望月城有何图谋,但是她们对于自己看来还算是真诚。 这素允来自于正道凤舞池中人物,怎么这句话说的隐隐也有一种媚态在里面,听 起来和魔门罗天教派中的媚功有相似的地方,只是一正一邪而已。

想到这里,杨宗志哈哈一笑,却是转过了身来,对望着素允,猛见对面原是 一个如此风质的女孩子,看的心中一荡。

素允原来以为这少将军是打定主意不转身面对自己了,所以逐渐的放松了开 始刻意经营起来的防线,却没想到这少将军行事出人意表,居然想也没想的就突 然转身过来,心中一讶,下意识的去看了他的脸,一看之下只觉心中一阵凄茫, 心中喃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杨宗志又微微一笑,道:「这紫玉符是素允的师门重物,原本我自当无偿归 还的,只是这玉符偏偏又与我的身世关联甚广,在下到现在也没有弄的清楚,所 以宗志想请仙子宽限我些时日,待我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自当身怀这紫玉符 到神玉山负荆请罪,你看可好?」

素允被杨宗志忽一转身打乱自己所想,正自迷茫间,又被杨宗志咄咄逼人的 一段话所逼,竟然说不出话来,暗叹一声,心想:「这人一转过来,刚才的落寞 和颓势一扫而空,现在正是神采飞扬的紧。刚刚一直叫我『小姐,小姐』的,现 在一会直呼我名『素允』,一会又叫我『仙子』,当真无赖又可恨的紧。看他知 道我师门所在,必是知道我的来历,还让我在他面前废话了半天,真不知道这个 人还会怎么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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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17章紫玉之五

素允恍神间又想起掌门师祖当年在神玉山顶讲道时,说起在江湖中的事情, 那甜蜜而又凄迷的神色,当时自己年纪还小,却不理解,现在是真正感同身受了。

想到这里,素允轻轻一摆手,不经意间向后退了两步,问道:「少将军的身 世与这紫玉符有什么关系么?不知道有什么是素允可以帮忙的?」

这句话语气软弱十足,完全没有了刚才媚态飞扬的感觉。

杨宗志听她这么问,想起来十年前那杀声震天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自 己记忆的第一天,向前紧逼了两步漫声道:「十年前,中原定州大战,爹爹率了 十万兵马全歼了突厥顽固大军,整个定州城外尸横遍野,我便是在那些尸首中被 爹爹拾得的……」

杨宗志说这几句话,便是慢慢向素允踱过去,缓缓的每走一步,仿佛都迈在 了素允的心上,素允看他越走越近,一阵软弱,慌忙闭上眼睛轻轻问道:「那少 将军原来是突厥人么?又怎会效命于我南朝军队?」

杨宗志轻轻向前走去,摇摇头打断她的话道:「不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被爹爹拾到之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缓了一缓,又温声道:「素允,你可以叫我宗志,我们便是朋友相称的。」

素允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想要运起功法抵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发起抖 来,平时所练的功法招数全然忘记的一干二净,暗想:当年祖师婆婆逃不过去, 难道到了今日的素允也是这般命运么?又想:这宗志的行事风格和当年那人一脉 相承,料想应该是当年那人的后人才对。想到这里突然自己一阵哑然,自己居然 现在就叫他宗志……宗志……哎!

杨宗志看素允颤抖的不敢说话,心中嘿嘿一笑,继续向前走,却是越走越慢, 故意留给她反应和逃避的时间,又道:「十年来,我心中每次思起当年的事情, 便如坐针毡,对自己的身世来历越发的好奇难耐,也许我知道之后并不是一个很 好的结果,但是要是能有知道的机会,我自然……我自然……」

说到这里,杨宗志已经走到了素允的面前,闻着面前的少女吐气如兰,阵阵 沉醉的处子幽香弥漫,素允听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轻轻向自己说着话,从来没 有一个男子在自己这么近的距离面对自己,身体更是颤抖的厉害。

杨宗志看着她面巾之上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兀自颤抖不已,再一笑,一 手就伸出去轻轻挑到了她面巾的下角,便要轻轻掀开她的面巾一饱眼福,素允感 到他抚上自己的面巾,只觉得心头跳动,咚咚声如巨鼓敲在自己的耳边,心下狂 呼:「不要……」

但隐隐中又透着几丝欢喜。

杨宗志嘿嘿一笑,轻轻唤道:「素允……」

正要揭开她的面巾,突然背后的玉笛「吟」的一声轻响,这声音虽小,却如 同一把利剑,插入杨宗志的肺腑之间,杨宗志立时清醒过来,看见眼前的素允仙 子缩着身子微微发抖,听到自己的呼唤,软弱又娇柔的轻轻「嗯」的一声呻吟, 哪里还有仙子模样,哑然一笑,道:「自己竟然对这仙子作了些什么?怎把她逼 得如此不堪?」

杨宗志轻轻放开握住的面巾下角,又转过身去,咳嗽一声,接着道:「所以 还请素……仙子成全我的这个心愿,在下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后,定当疾速将仙子 的师门宝物归还给你。」

说完又几步走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站定下来,仿佛刚才就一直没有动过一 般。

素允听见那声音又离自己远去,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那少将军又站在了刚才 的地方,忙伸手一摸自己的面巾,完好俱在,心下既感到迷茫,却又好生失望, 对那背影又是难过,又是气忿。

难过的是自己剑心修道竟然在那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气忿的是那人如此坏, 霸道的将自己调戏了个够,偏偏现在又作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站在对面,仿佛 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想自事一般,心中涌起一阵凄苦。

素允沉默了一会,双手捏个剑诀,心中默默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亦生亦死,皆是虚名;痛载道物,落入凡尘;语录天尊,是为世人……」

念了几遍,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杨宗志默默想了一阵,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何会这般行事,好像刚才心中郁积 了一股闷气,不如此这般,就发泄不出来,可是从前也未曾有过,又伸手摸了摸 自己胸前挂的紫玉符,也许这一切只有它能解释的清楚。

杨宗志叹了一声,心道:「自己何苦为了自己的心魔,而去毁了这修道仙子 的清修。」

想到这里,运劲大声道:「素允还是速速离去的好,我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 后,自会派个可靠的人将这紫玉符完璧归赵,我们之后最好……永远……不要见 面就好。」

说完之后再不说话,仿佛已经入定一般。

素允念了好几遍心法,心态刚刚要平静下来,突然听到他这番说话,马上什 么心法都忘记到一边去了,只是阵阵气苦,暗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么? 竟然以后连一面也不再见。好,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也不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只是我心中……我心中……」

素允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面巾已经片片湿痕了,心头恨恨的直欲冲 到那可恶的背影后面用力的撕咬上一口,扯下他可恼的伪善面具,只是她心头如 此想,突然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大地图,脸色泛出一阵红晕。

素允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道:「好,既如此,素允就 等着少将军……少将军派人送来的信物,告辞!」

说完一转身,将覆于面上的面巾一把撕下,向后一扬,飘身而去。

杨宗志只觉得背后的女子,着实是气恼了,最后几句话说的声色俱厉,又带 有凄婉的哭音,离帐而去。

杨宗志轻轻转过身来,看见面前一件白色的物什飘扬,伸手一接,落入手中 却是一件面巾,看样子正是那仙子覆脸之物,只是这刻在杨宗志手中,带有一片 水渍,又带有丝丝的玉人温暖。

杨宗志心头一阵迷茫,把这面巾一握,放入怀中,也不说话,叹了口气,便 走到将军座上坐了下来。

北方之战第018章旗主之一

杨宗志呆呆的坐在将军座上半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的火炉用 铁架支起来,立在半空,柴火烧过,发出轻轻的辟辟声响,火光一明一暗的照在 他的脸上,脸色也是忽阴忽晴。

再坐了一会,他叹口气道:「躲了这么久,还没听够么?再不出来我可去睡 下了。」

这时兵器架后面的地图后,轻轻一阵晃动,响起一个粗豪声音道:「娘的, 洒家快憋屈死了。正该出来活动活动……」

地图一阵突起,却转出来一个和尚,身高马大,魁梧的很,人长得肥头大耳, 脸上一道刀疤从左眼直到右边的嘴角,这和尚转出来之后径直走到杨宗志的身前 坐下,从背后取出来一个极大的酒葫芦自己大大喝了一口,道:「小兄弟,你如 何发现洒家躲在这里的,娘的洒家这枯木功运将起来,便与这身边的鸟树风云共 呼吸,没想到却被你娘的发现了,哈哈。」

说完把他的酒葫芦递到杨宗志面前。

杨宗志看了他一眼,也接过酒葫芦大大的喝一口,苦笑道:「我今晚在望月 城的望月楼上喝酒,喝的是烧酒,一人喝了一壶。虽然我也满身酒味的回来,但 是比起大和尚你身上的酒味来,我今晚仿佛喝的就是一壶清水,下次你要运起你 的枯木功的时候,最好是先将身上的酒气去掉了,免得辛苦你在里面苦苦支撑。」

那和尚听他说得有趣,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洒家见你这小子 有意思的很,对付那两个女娃儿的手段也都是高明的很,对付前一个女娃儿娘的 是又哄又吓,对付后一个女娃儿是若即若离,让这两个女娃儿都是死心塌地的跟 了你了。」

杨宗志听他说完,一阵苦笑,又拿起酒葫芦猛的喝了一口,道:「大和尚, 你这酒虽然也还凑活,但是你来总不会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那和尚望着他嘿嘿一笑,道:「洒家原本来找你是有些事情,只不过洒家现 在想先和你交个朋友,所以才和你说了这么多话。」

杨宗志轻轻「哦」了一声,也不说话。

和尚继续道:「这第一个女娃儿看样子和你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娶过来甚 是不错,娘的这第二个姓洛的女娃儿嘛,那可是有一些来历的,你小子可知道?」

杨宗志还不说话,只是端起酒葫芦,那和尚一把将他的酒葫芦抢了过来,心 疼的看了一眼,才道:「你小子喝起酒来也是不要命的家伙,可惜洒家这十年的 汾酒了。」

他自己接住喝了一口之后,再递给杨宗志,说道:「这洛女娃儿在江湖上那 是赫赫有名的瑶池仙子,江湖上那些的世家公子,武林大豪追逐她的不知有多少, 娘的她却连看一眼都不看,整天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酸样子。没想到你小子 的手段了得,娘的实在了得。」

那和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甚是得意。又道:「洒家看你身上她师门的宝 物也不用还给她了,直接将她也娶了过来,反正这宝物都还是你家的。」

杨宗志看这和尚言语粗俗,本来还好,但是又看他正话一句不说,偏偏不停 的提倩儿和素允,心头烦躁,大喝一声道:「你这酒肉和尚,一边喝酒,一边大 谈女色,着实可恶!」

那和尚哈哈一笑,也不生气,只觉得这小子甚对自己的胃口,想起自己此来 的目的,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也别生气,洒家和你说这么多话,原来也是看 看你的品性,你若是个唯唯诺诺之辈,洒家看你一眼也不看,娘的直接一掌将你 打翻在地扬长而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物,洒家瞪他们一眼,他们娘的便大气 都不敢出,不过你现在这脾气么,那正是对了洒家的胃口。你小子功夫虽不怎么 太好,但是人却机灵,娘的端的是个好材料,洒家将你培养一番,以后也是个震 惊江湖的人物。娘的这一想起来真让人是期待。」

杨宗志疑惑半天,慢慢「哦?」

了一声,道:「大和尚,原来你来是为了收徒弟的?」

那和尚伸手摸了摸光头,摇头道:「我是要传你武功和练气诀窍,但是却不 是为了收你作徒弟……」

杨宗志轻轻「嗯」了一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那和尚等一会,看杨宗志不 急,果然自己说了出来,道:「娘的洒家传你这些玩意,却是为了救你命的。」

杨宗志听得一头雾水,怒道:「大和尚,你快快说完吧,这废话半天。」

那和尚这回却不急了,悠悠把酒葫芦接过来,又喝了一口,才道:「前些日 子,洒家在太行山中听说了你的事情,便想这小子说不得是个人物,洒家正好可 以来培养你一番,也好让你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杨宗志听说他也来自太行山,不知道和那白发道长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心中更是惊奇,便接口道:「那你却说是为了救我性命,又是为何?」

和尚摇了摇酒葫芦,发现只剩下一半的酒了,又摇摇头,心疼的将酒葫芦盖 上,道:「你这小子恁的不知好歹,娘的,你这次虽然立了军功,但是那昏庸皇 帝一时高兴,定派你直接挥师北上,让你取了北方四国回来,你这一去只怕是凶 多吉少了……不对,那是九死一生了,你可知道前十几年来,傅多坡和齐勒两个 将军攻打北方四国的下场?娘的,洒家教了你一身好武功,你倒也可以这将军都 不作了,正好去当了我们的旗主,那和当一个将军也不差的,而且更加自在,岂 不美哉?哈哈。」

那和尚仿佛为自己想着这等好主意,甚是得意。

杨宗志心想原来是这样,又一想道:旗主?他所说的旗主是什么人?接口问 道:「什么旗主?莫非是酒肉和尚旗的旗主?那我可作不来!」

那和尚霍的站立起来,喝道:「

原也不必再瞒你,洒家便是来自北斗旗,在旗中作的就是传功长老,叫做 『番僧』莫难和尚。「

莫难和尚这一站起来,身高马大,这话说的甚有威势。杨宗志听到这里才明 白过来,心想原来这粗俗酒肉和尚就是北斗旗的莫难,听说这北斗旗在江北立派, 旗主叫做「飞天狐狸」丁晚成,手下有十五个分旗主,也是江北武林的一号人物, 这莫难和尚在江湖上素有凶名,他前面所说瞪别人一眼,人家就害怕,倒不一定 是吹牛。

想到这里杨宗志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是已经有了旗主么?莫非你这酒肉 和尚要欺师灭祖,犯上谋逆不成?」

莫难和尚听到杨宗志这样一问,叹口气,坐下身子,把酒葫芦又打开,咕噜 咕噜灌了几口道:「我们老旗主他……他已经死了?半年前与齐天派的洪嵌离为 了争那罗兰心经弄的一死一重伤。」

杨宗志想起这些江湖草莽汉子一生追求的名誉地位和权势,到头来也都是一 场空,叹口气道:「就算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丁老旗主的儿子来作这旗主才对啊, 怎能轮到外人?莫非这丁老旗主竟然一身终老,没有留下子嗣不成?」

说到这里,莫难和尚更是叹气,抱着酒葫芦灌个不停,杨宗志看他喝个不停, 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葫芦,自己灌了起来,杨宗志想起今日一天心中好多事情,也 是无法向人倾诉,若是爹娘在一旁,一定会温言开导自己。 ----------            北方之战第019章旗主之二

那莫难和尚定了半天,方才继续说道:「老旗主子嗣倒是有的,留下了一个 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唤作丁继先,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女儿唤作丁娆娆,今年 十七。」

杨宗志道:「那就是了,正该由他的子女来继承丁老爷子的旗主位置,丁继 先……丁继先……不正是丁老爷子想让他继承先人的遗志么?」

莫难和尚苦笑一声,说:「原本我们都是想让这少旗主来作旗主的,只是这 少旗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沉迷于美色,最近又迷上了罗天教的那个美貌魔门小 公主。每天吵着说要将我旗十五个分旗都送给那小公主作了聘礼,实在让人生气 的很。」

杨宗志心中一惊,疑惑道:「罗天教不是已经被我爹爹所破,现在已经教毁 了么?怎么还有一个罗天教?」

莫难悠悠的说道:「你以为江湖势力就凭朝廷军队一剿,就灰飞烟灭了么? 那罗天教只是死了不少外围的教众,这大根基都还在,只是经此一难,罗天教却 分裂成东罗教和西罗教,这个小公主便是东罗教教主西门松的女儿。」

莫难叹口气,又道:「照说丁老旗主还有一个女儿也是可以继承衣钵的,可 怜丁老旗主一生英雄了得,他的女儿生的虽貌美,性子却软弱的很,每天只是吃 斋念佛,救济世人,娘……嗯,和她提起作旗主的事情,她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洒家几个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头已经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哎,后来我们四个长老 实在看不下去,不想老旗主的家业毁于一旦,就把这立旗主的事情延误了下来, 只说,我旗向来以武治命,这旗主的位置需要一个功夫好,人品也好的人来作。 我们四个长老原也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便想了个比武选旗主的办法,各自可以 推选一个人来,洒家这才出来到处寻找作旗主的人选。」

顿了一会,莫难又道:「小兄弟,洒家刚才看你对付那些女娃儿的手段很好, 那个姓洛的女娃儿,只怕不会比罗天教的小公主差的,只会更好,你却将她吃的 死死的,玩的团团转,看来你这品性是可以过关的,只是这武功方面,自然是由 洒家来传导,倒也希望颇大。嘿嘿,总之是大大好于少旗主来领导大家的。」

这莫难平时一口一个「娘的」这会自说自话,说起正事,却也一个都不敢带。

杨宗志看他自己说了一大段,心想莫非你以为我已经答应了你不成?我堂堂 少将军,怎么会去作个草莽?岂不是让爹娘失望,让倩儿笑话了么?微微一笑, 说道:「只是在下这基本功确实是太差,这会儿再来修炼,只怕是来不及的了。」

莫难料定他要如此说一般,神秘一笑道:「正是,你现在的根基要是在这一 年之内练了洒家的功夫,到江湖上做一个一流的高手,也是可以勉强达到的,娘 的但是要作旗主却是千难万难。」

杨宗志一拍掌,道:「对啊,所以这旗主的人选嘛,大和尚你还是好好再斟 酌一番才好。」

莫难也是摇头晃脑,突然将右手伸出来,摊开手掌叫道:「你看,这是什么?」

杨宗志下意识的一凑头,望向他的手掌,余光中看到莫难和尚一脸古怪的笑 意,突然心中感觉不对,暗道一声「不好」正要缩头回来,莫难和尚已经哈哈一 笑,左手快速的握住杨宗志的下巴一掰,掰开他的嘴,右手一扬,一件物什飞快 的射进杨宗志的嘴中,一入杨宗志的口中,化作一股暖流,迅速的流入他的腹中。

杨宗志心中大骇,猛的一退身,惊道:「大和尚,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莫难看他退后,也不阻拦,悠悠说道:「洒家给你吃的就是这天下最毒的毒 药,从此以后你就是不想作旗主那也是不行的了。哈哈。」

说完更是得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宗志感觉那东西进了自己腹中,便开始翻江倒海了起来,全身上下热的难 受,好像刚才一般,心中又憋了一股火气,急于发泄出来。怒道:「臭和尚,酒 肉和尚,你就算给爷爷下了毒,就想要爷爷向你卑躬屈膝了么?……嘿嘿,告诉 你,爷爷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你求一个饶。」

莫难看着他以为自己中了毒,兀自还硬气无比,咄咄逼人,更是觉得开心, 深以为自己没有看错人,哈哈笑道:「好,好的很,你这小子的资质洒家那是不 会看错的,娘的,你乖乖的随了洒家去作旗主,洒家自会给你解毒。你这下是不 是感觉身子热的很,整个人都快炸了一般?」

说完更是满意的看着他。

杨宗志此刻身上正如莫难所说,热到了极点,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俊脸上也是汗如雨下,杨宗志深吸一口气,暗道:「说不得要与这臭和尚虚与委 蛇一番,骗到解药再与他翻脸不迟。」

杨宗志「啊」的一声大叫,仿佛已经忍不住身上的痛苦,大喊道:「臭和尚, 你这便将解药给了我吧,我答应你作你们的旗主了。」

莫难一听更是高兴,心想洒家出手到是从不落空的。却不给他解毒,只是定 定的看着他,杨宗志看他不动,只是盯着自己,怒道:「你还想怎样,我都答应 你了,你还不快快给我解药?不然毒死了,你们的旗主也没人作了。」

莫难却是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杨宗志心中更怒,暗自千万遍大骂,正要静下心来再想办法,突然觉得一股 热流直冲自己的紫宫和华盖两个穴位,浑身已经热的酸软无力了一般。

莫难看杨宗志的俊脸已经烧到紫红,再过一会就要喷血出来了,暗道,时候 到了。大喝一声,一掌拍向杨宗志的檀中穴,拍到杨宗志身上之后,拇指向上一 翘,抵住玉堂穴,运劲向上一推,经过紫宫穴、华盖穴、璇玑穴直达天突穴。

杨宗志看莫难和尚不光不给自己解药,反手一掌拍向自己,接着拇指在自己 胸前大穴上一推,只感到一阵火热冲腔而入,心中惊怒,晕了过去。

莫难和尚也不停留,双掌交替在杨宗志的身前和身后各大要穴上不断拍打, 开始出掌快如闪电,到后来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红,直到最后更加的慢,好 像每拍出一掌都要耗费他莫大的气力,此刻他二人都是汗如雨下,再拍了三四掌, 莫难心想成了,自己却一瘫,庞大的身体支持不住坐了下去,杨宗志的身体没有 了掌力的支撑也倒了下来。

莫难正在呼呼的喘气,赶紧盘膝打坐起来,突然听到帐边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小声问道:「志哥哥……你,你怎么还不来?」

北方之战第020章旗主之三

这时内帐的帐帘被人轻轻的推了过来,伸出一个俏丽的小脑袋,向大帐中看 了一眼,只看见刚才还在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影踪,帐内现在盘腿坐着一个肥头大 耳的凶恶和尚,倩儿看到那大和尚脸上的刀疤,心中一紧,转头看见志哥哥躺在 一旁的地上,生死不知,心中大骇,急忙几步冲到杨宗志身边,一把扶起他,惊 叫道:「志哥哥,你怎么了?你……你……你不要吓我。」

倩儿看志哥哥兀自闭眼,没有一点反应,眼见已经不行了,心中恐惧道: 「难道志哥哥……志哥哥他不行了么?」

倩儿心中剧烈一痛,痛声道:「志哥哥,你还没有娶倩儿呢,怎么能就这么 死了?你醒醒啊。」

再看那盘腿坐的和尚,又几步走到和尚身边,怒声问道:「大和尚,你对我 志哥哥作了什么?他怎么样了?」

倩儿问了几声看那和尚也不应,心中更是以为他做贼心虚,反手拔下自己头 上的金凤头钗,一头秀发瀑布般倾泻下来,对着和尚说:「你再不说话,可不要 怪我不客气了。」

倩儿从小体弱多病,怜惜生命,便是连个蝼蚁也没有杀过,此刻心中气急, 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倩儿看那和尚还不说话,向前再走一步,风头钗已经抵到了 和尚的咽喉间。

莫难和尚此刻正在运功,无法动弹,听见倩儿的说话,暗道:「可气啊,洒 家一生勇猛,没想到到头来死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手中,罢了,命运使然, 娘的,只希望那臭小子醒来之后知道洒家的一番苦心,圆了洒家的遗愿,那也算 死的不冤枉了。」

倩儿心头气苦之极,眼见和尚还不说话,自己垂眉打坐,暗道:你莫非真以 为我不敢刺你不成?你打死我志哥哥,我也活不成了,死前便为志哥哥报仇,也 算是因果报应,了却了志哥哥的遗愿。

想到这里,倩儿眼睛一闭,正要一狠心刺将下去,突然听到耳边一个虚弱的 声音喊道:「倩儿……」

倩儿一呆,听到正是志哥哥的声音呼唤自己,手中一松,金钗突的掉在地上, 忙一转头,看见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睛,右手虚弱的想抬起来,倩儿兀自还不相信 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见志哥哥真的活了过来,欢呼一声,跳了过去,叫道: 「志哥哥,你怎样了?伤得可厉害么?」

倩儿看见志哥哥虚弱的模样,心疼得眼泪直流,一把抱起志哥哥的上身,放 入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志哥哥的头,道:「志哥哥,你可感到好了些么?啊… …你的脸怎么这么烫?呼铁将军那里有药的,我这就去取了来。」

杨宗志轻轻的拉住倩儿说:「倩儿,我没事,那和尚杀不得的,他是为了帮 我。」

杨宗志开始晕了过去,后来慢慢醒转过来,听见莫难和尚在自己身上连拍几 十掌,自己身上的热力随着掌劲慢慢散发出去,身上感到舒适之极,感到自己身 上过去一些行功无法通过的穴位,也都慢慢流畅了起来,知道这莫难和尚给自己 吃的不但不是毒药,还是增加功力的良药,这会看倩儿要杀那和尚,才勉力出声 制止了倩儿。

倩儿却不知道,只一边流泪,一边心疼的问道:「那和尚这么可恶,将你伤 成这般,你怎还帮他说话?」

杨宗志又轻轻嘶哑道:「莫难大师是为了帮我增加功力,他自己也耗损了莫 大的内力。」

勉强说了两句,杨宗志再也无法说话,闭上眼睛,只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胸口 流向四肢,此刻气力慢慢恢复了过来,身上感到越来越舒服。

倩儿静静的只是痴痴看着杨宗志,看他满头大汗,伸出自己的衣袖,缓缓帮 他都擦了干净,将脸又贴到他的脸上,感到他的脸热烫慢慢降了下来,这才放心 下来。

杨宗志又调息了一盏茶时间,慢慢的就恢复了过来,对倩儿轻轻一笑,就从 她怀里站了起来,倩儿看他要自己站起来,便紧紧的扶住他,问道:「志哥哥, 你可好些了么?」

杨宗志哈哈一笑,伸手在倩儿挂满泪珠的俏脸上轻轻刮了一下,道:「哥哥 死不了,哥哥还没有娶……娶那个呢,怎么能死……」

倩儿一听,才记起方才自己心中太过悲伤,把自己平日讲都不敢讲的话都说 了出来,被这个坏蛋哥哥都听了个遍,心头大羞,想在他身上撒娇的大打几拳, 找回些脸子,又怕他身体刚好,经受不住,玉手举到一半,却不知是该落下还是 收起来,脸色一片血红,转过身去装作生气不理他,心道:「这次你这般取笑人 家,人家真的生气了,除非……除非你过来好好讨饶,让我打几拳,不然人家以 后都没脸子见爹娘了。」

倩儿乖乖的等了半天,也不见杨宗志过来讨饶,心中更是不忿,转头看过去, 看见杨宗志正定定的看着莫难和尚,神色复杂,变了几变。

倩儿看着杨宗志的俊脸,想起他刚刚开自己玩笑,心想:「难道志哥哥便是 要借这个机会表明心迹的么?只是自己这个傻丫头没有意会过来?」

转头又想道:「倩儿啊倩儿,你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志哥哥好像你牵 挂他那般牵挂你?」

想到这里,心里一软,轻轻拉起志哥哥的一只手,将娇躯缓缓的依了过去。

杨宗志和倩儿又等了一会,才见那莫难和尚吐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杨宗 志等莫难和尚好好站起来,才放开倩儿,朝莫难走去,道:「小子多谢大师传功 之德。」

说完一揖到地,然后直起身子,又伸腿在莫难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道: 「只是你这传功的手法颇是可恶,这一脚也是你自己应得的。」

莫难和尚见杨宗志朝自己作揖,正在开心,却不想又被杨宗志踢了一脚,他 身体刚刚恢复过来,一下反映不及。被踢之后突然一怔,然后哈哈大笑道:「洒 家骗你吃那药,你踢洒家一脚,我们是两不相欠了,只是未来旗主,你可知道我 给你吃的是什么药么?」

杨宗志听他又叫自己「未来旗主」眉头一皱,道:「你要是叫我一声小兄弟, 我便也高兴的和你好好说话,你要是再叫我什么旗主,别怪我又要翻脸。」

倩儿在旁边看的有趣,格格一笑,又把身躯偎进杨宗志的怀里,静静不动的 看他们说话。

莫难见他不承认作旗主,心想,这事也不急于这一刻,自己先依了他,再图 打算。嘿嘿一笑,继续道:「好,洒家便称你一声小兄弟,小兄弟你智计聪明, 可知道洒家给你吃的是什么药么?」

北方之战第021章旗主之四

杨宗志摇了摇头,道:「你这酒肉和尚做事不依常理,我是猜不出来你给我 吃的是什么?」

莫难这才看清楚倩儿生的青春貌美,是个罕见的美人儿,此刻却乖乖的靠在 杨宗志怀里听他们说话,也不插嘴,心想这未来旗主的手段果然是了得。

莫难哈哈一笑,道:「洒家就知道你猜不出来长白剑派的掌门人费清,费老 儿年少的时候在长白山中无意中采到一颗千年人参,娘的这千年人参可是世间难 寻的宝物,他自己不愿意服食,拿回派中之后找了各种方法,将这千年人参炼成 了两颗『参王丹』,这两颗『参王丹』汇聚了这千年人参的千年灵气,可有起死 回生,洗髓清骨的作用。我们武林人士得了这样的宝贝服了下去,那可得功力大 增的。」

说到这里莫难解下身后系着的酒葫芦,大大的饮了一口,「哈」的一声,一 抹自己的大嘴,接着说道:「想当年费清这老儿的老婆被茅山派的茅山三友偷袭, 一条命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娘的,这费老头儿拿出一粒『参王丹』出来给他老婆 服下了,你猜怎么着?」

倩儿听他说一些武林中的秘事辛闻,大感兴趣,接口道:「那费老伯的夫人 就真的起死回生了么?」

莫难看倩儿接口问自己,嘿嘿一笑道:「岂止是起死回生,据说那费老儿的 老婆不光活了过来,功力大进,而且生的越发的年轻貌美了,娘的哈哈。外人看 见费老儿的老婆和他在一起,都觉得是费老儿和他的亲生闺女一道出来,那费老 儿的老婆在北派武林中素有艳名,叫做『玉剑仙子』董秋云,这会想来也快有五 十岁了,只是给人看着就好像是二十多岁的小娘子,娘的确实是神奇无比。」

说到这里看杨宗志和倩儿姑娘都是一脸的不相信,莫难呸的一声说道:「洒 家说话从不骗人,何况你是我旗未来的……未来的……小兄弟。」

莫难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兄弟来,赶紧灌了一口酒,又笑着对倩儿道: 「小姑娘,你这情郎便已经生的白面净皮的了,惹得一群小姑娘的爱慕,现在吃 了这『参王丹』怕是,娘的怕是乖乖的不得了了……」

说到这里咂咂嘴巴,一脸无辜的看着倩儿。

倩儿被他一逗,想起那瑶烟姑娘,又想起那筠儿姑娘,心中一阵委屈,赶紧 转过头去望着杨宗志的脸,看他有没有变得更漂亮,望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变 化,这才幽幽叹道:「谁叫你给那个坏蛋吃这个玩意了?你以为你没给他吃那东 西,那个坏蛋就缺人爱慕了么?」

说到这里更是委屈的不行,心道,我这样对你,你可何时能这样对我?

杨宗志哭笑不得看着莫难和倩儿,无比尴尬的转口道:「既然是这等宝物, 又怎落入你这酒肉和尚的手中,我却还是不信的。」

说完轻轻一抚倩儿的背,倩儿被他热力大手一抚,心头一颤,便又乖乖的坐 在那里不说话了。

莫难哈哈一笑,道:「正是这样,那费老儿把这『参王丹』当作宝贝一样, 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江湖中人都风闻有这么个宝贝,却是无人知道费老儿将他 藏在了哪里,再加上费老儿家大业大,功力不凡,门下又有六大弟子,寻常武林 人士自是不敢上门撒野。只是这费老儿除了『参王丹』这个宝贝,却还有另一个 宝贝……」

说完嘿嘿一笑。

杨宗志听他又要卖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接话,倩儿在杨宗志 大手的抚弄下,早已是心头鹿撞,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难哈哈一笑的看了他二人一眼,神情变得得意无比,那满脸的横肉仿佛都 笑得皱到了一块,将酒葫芦中的残酒一口喝光,这才啧的一声,道:「这费老儿 除了有那『参王丹』以外,还有一个宝贝他也是疼惜无比,娘的那真是捧在手中 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这个宝贝就是他的宝贝女儿了,费老儿整日里叫她幼 梅,幼梅的,却是他和玉剑仙子的唯一宝贝女儿……」

莫难嘿嘿一笑,目光深远,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悠悠道:「这费幼梅生的就 和她妈妈一模一样,也是长白山方圆附近最有名的美人儿,长白山人把她叫做 『冰玉仙子』,一是说她好像冰玉中出尘的仙子一般美貌无比,娘的同时也是说 她的性子却好像她老爹一样,就如冰块一样傲气的紧。」

莫难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更是得意,笑道:「话说前几日,费老儿跑到 洞庭湖去参加洪山玉剑门的千舟大赛,却在洪山听到一个消息,居然是他女儿费 幼梅在长白山家中得了重病,危在旦夕,这费老儿想自己出发时女儿还好好的, 不知怎的突然病危,心中焦急万分,连夜坐快马赶回到家中,嘿嘿……」

杨宗志听他说到这里,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眉目,只是皱眉道:「那费幼梅 本来好好的,突然生了重病,只怕这些都是你这酒肉和尚作下的孽事吧?」

倩儿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杨宗志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兀自一愣, 却又听见莫难和尚奇怪的「哦?」

了一声,鼓掌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我旗……洒家的兄弟,虽然你不在 场,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着实是聪明的很那。」

莫难说到这里心中更是为自己的安排得意,听到杨宗志又恶狠狠说道:「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神情得意无比,刚才又没听到你说你和这费老儿有仇,他 的女儿生病你开心什么?只怕是只有你自己作下的事情,才会如此开心得意的吧。」

莫难和尚看杨宗志说得也分毫不差,嘿嘿一笑,正要接口,突然听到杨宗志 继续说道:「这会你只怕隐到长白剑派中,偷偷制住了费幼梅,然后使了个法子 让长白剑派中的人以为费幼梅得了重病,好让费清老儿不远千里从洞庭湖中赶了 回来,取出『参王丹』给他女儿治病,然后你在一旁制造混乱,趁机偷了他的 『参王丹』出来,是不是?」

莫难和尚这时才叹口气道:「小兄弟,你确实是聪明无比的,虽然你这么一 推说不完全和当时的状况一样,却也差的不远了。」

北方之战第022章旗主之五

杨宗志心中一动,又道:「不对,那费老儿不是个普通人物,他出发之前女 儿还好好的在家,这会没多少天功夫却已经危在旦夕了,我如果是费老儿也要怀 疑的,怀疑有人制住了费幼梅姑娘来趁机取自己的药。」

莫难和尚一点头,道:「那费老儿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一见到他女儿 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一进门就问他女儿道:」幼梅,幼梅,是爹爹,可 是有坏人制住了你?『但是他娘的他却不知道洒家练的这门功夫叫做枯木心法, 洒家练这心法就算在本旗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洒家把内力注入他女儿的体内, 让他女儿的生命宛若枯木一般,他女儿这会已经无法回答于他了,这费老儿又着 实心疼他女儿,不忍心见到他女儿受这无妄之灾,就取来那枚』参王丹『捏下来 半粒给他女儿服下了,剩下半粒放回怀中。「

莫难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接着道:「这『参王丹』服下之后必须要有人用 内力去催化他,否则服食的人是受不了这药力的。于是费老儿便急忙着人看好了 外面,运功给他女儿治病起来。他又岂能料到洒家运起了枯木心法已经在他女儿 的床下躲了三天三夜了,听到他运起功来,这才轻轻爬出来,取了他身上的半粒 『参王丹』,敲昏外面的守门弟子,星夜逃了出去,娘的洒家一口气跑到你这大 帐中,到今日已经是十天十夜了。」

莫难说到这里,杨宗志才明白其中原委,心中叹口气,暗道:「这酒肉和尚 行事如此乖张,手段恶劣,当真不负他『番僧』莫难的名号,只是自己堂堂正正, 怎能和他搅到一块?必引起爹娘不喜。」

想到这里杨宗志嘿的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好计谋,好的很。」

心中又一动,看这番僧这样的个性行事,这样周密的步骤很难相信是他自己 想出来做到的,只怕中间还有曲折!

杨宗志想清楚这里,又猛的喝道:「只怕这样的计谋不是你这酒肉和尚想的 出来的吧,说,后面还有什么人?」

倩儿听杨宗志说的严厉,以为志哥哥生气了,也跟着站起来,轻轻抚了抚志 哥哥的胸。

转头看那和尚,只见那和尚一脸错愕,以为这和尚受了委屈,千方百计取了 药给志哥哥,还被他所冤枉。

又过一会,倩儿见那和尚错愕痴呆一阵,喃喃道:「小兄弟,你真的太过聪 明了,洒家这会都怀疑你还是不是人了。不错,这计划确实不是洒家想得出来的, 洒家前些日子在太行山中听了你的事情,对你产生了好奇,暗暗道要是你人正如 别人所说一般,洒家是无论如何都要带了你去作作我们的旗主的,洒家那天听完 之后,打定主意,便出来准备去寻你,没想到刚走了一会却被一个老头子道长给 截住了。他走上来便问我:」小和尚,你可是打算去寻杨宗志杨少将军?『洒家 心想你算老几,居然敢叫洒家小和尚,又一想,不对,自己要去寻你,怎么这老 道头也知道了?便随口应道:「洒家要回总旗去,不是去寻什么少将军,老将军。 你这老头口气不小啊。』那老头子道长也不管洒家怎么说,叹口气又道:」可惜 啊可惜,只怕你这么去寻他,他却未必想和你来。『洒家一听,下意识的接口道: 「他不来我总旗,洒家便绑了他来。』那老道头微微一笑,也不接话,道:」贫 道倒有个法子,既能遂了你的心愿,又能叫他甘心助你。不知小和尚你愿意不愿 意听一听?『「杨宗志听他说起老道长,下意识的就想起那天在阴山顶上看到的 白发老道长,转头看了看倩儿,见她也是心中疑问的看着自己,只怕她此刻也是 这么想,便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莫难继续说道:「洒家一听说他有办法,心想便是听一听也无妨,就说:」 那好,你便说说看。『那老道头捏了捏他那几根白胡子,笑了笑又说:「你去找 杨少将军,恐怕是想他去作了你们北斗旗的旗主,解了你们北斗旗群龙无首的困。 可对?』洒家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心想娘的这老道士只怕是神仙不成?怎么洒 家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听到那老道头继续说道:」只是你这么去见了他,他 是一定不会跟你去的,他堂堂少将军,怎么会去作你们一群土匪的头子?他会和 你说,在下武功低微,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的,你又怎么应对?『洒家听他一问, 心想,娘的这小子武功低微的话,洒家自会教导于他,只要学到洒家功力的八成, 在旗中还怕的谁来,于是回道:「洒家自会教他武功,让他不弱于人的。』那老 道头摇摇头又道:」你们选旗主,时间紧迫,哪里有时间让他慢慢修炼,再说练 气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更要长期修炼才能到真纯的境界。『他原地踱了 几步,又说道:「贫道倒是知道有个宝物就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看你小和尚 敢不敢去?』洒家一听心中有气,就道:」你只管说出来,娘的洒家怕过谁来? 『老道头想了一会,道:「长白山费清那儿手中有一枚』参王丹『,乃是去百病, 提升功力的良药,你且附耳过来。』洒家便靠近过去,他就告诉了洒家如何在满 月那天制住费幼梅,如何把洒家的枯木心法输入到那女娃儿的心脉中,又说道费 清那老小子必然用半枚『参王丹』去解了费幼梅的『毒』,然后用他长白剑派的 『冰玉功』为他女儿化药。又叫洒家趁机取了半枚药过来寻你。」

北方之战第023章旗主之六

杨宗志听他说起老道开始就心中有些怀疑,直到莫难说起那老道长掠了掠他 的白胡须,说到这里莫难还学白发道长的样子也掠了掠他光光的下巴,心中再无 怀疑,心想定然就是自己在阴山山顶所见的老道长,只是他又送自己玉笛,又让 莫难寻了半枚「参王丹」让自己服下,到底是何用意呢?那老道长看上去颇有仙 骨,料想不会害了自己,只是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为何这么帮护自己。

杨宗志见莫难也呆呆立在那里,仿佛也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就道:「嗯,这 老道长我也是见过的,我相信你说不出假来。」

莫难呆呆的想了一会,一拍手道:「洒家这辈子所佩服的人物很少,这白胡 子老道算是一个。娘的,他见他把主意说出来,洒家半晌没有答应,就问道:」 你可是觉得这是作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灭了你英雄威风?『洒家迟疑说:「伤 天害理还算不上,只是叫洒家去欺负一个女娃儿,这要是传将出去,娘的只怕洒 家的面子上须不好过。』那老道又一笑道:」你尽可放心,那费小姑娘从小身上 就有一种怪病,一直隐藏起来没有发作,只是她这种病一旦等到发作起来,就算 是神仙那也是救不了了。这次你去取药,顺便让她自己服下半粒『参王丹』,再 经过她父亲用『冰玉功』输导一番,就可以化开那痼疾的症脉,对那费小姑娘甚 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那费清运起『冰玉功』给他女儿导气,便会察觉他女儿 身体中的怪异,到时候只怕是谢你都来不及,更何况来怪你了。哈哈。『洒家听 到这里,这才决定按照他所说去盗药。「

杨宗志暗暗点了点头,心想你这酒肉和尚倒还有点正气,虽然凶恶些,但是 还顾忌自己的面子,不愿意作些恃强凌弱的事情,心中对他的恶感减少了不少。

莫难继续道:「洒家走的时候,那老道长想了想最后道:」要是你取到了那 『参王丹』,给杨少将军服用,他誓死也不肯服用又该怎办?『洒家听得一呆, 不知该如何,心想,洒家便偷偷下到他的饭餐中?那老道长又说:「你再附耳过 来,贫道再给你说个法子。』说的便是刚才洒家对你所用的法子。哈哈哈哈。」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对白发老道长的佩服更深一层,暗道:「这老道长在 千里之外,多时之前就已经算到了我和那费清遇到这所有事情的处理办法,难道 那老道长真的是神人不成?」

想到这里又想起那老道长送了自己一根玉笛,却不知到底是为了作什么?

莫难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阵古怪起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杨宗志看的直皱 眉头,说道:「大和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的?」

莫难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本来洒家那时就想去长白剑派转一圈,这时那 白胡子老道头却叫住洒家说:」你切记满月的那日方可行事,点住费幼梅小姑娘 肩上的肩井和秉风两个穴位,那费小姑娘要是问你所为何来,你尽可以告诉她, 你奉了你们北斗旗未来旗主命令,讨上半枚『参王丹』为了给他增加功力,还要 说这事情对那费小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要是不服气,尽可在你们北斗 旗比武选旗主的时候找回来场子,你可记住了么?『说完哈哈一笑就走了。「

杨宗志听得「啊」的一声,心中吃惊无比,急忙问道:「那大和尚你可是按 照这老道长所说的去说的?」

莫难和尚古怪的又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杨宗志一看,心里一沉,心道: 「这老道长过去行事虽然神秘莫测,但是都是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只是 这般告诉那费姑娘,却又是作什么?自己回头一想来,这老道长的各种做法都是 匪夷所思,没有一件不让自己惊讶的,当真是难测的紧了。」

想到这里,杨宗志抬起头来,透过大帐幕帘间的缝隙,看见外面已经有白光 透了进来,显然外面已经天色见亮了,没想到自己坐了一夜也没有入睡,再低头 看了看怀中的倩儿,只是不知道倩儿何时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着了,紧紧的闭着双 眼,长长的睫毛兀自轻轻颤动,神色一会痛苦一会甜蜜。

杨宗志心想倩儿此时正在做梦呢,便转头轻轻对莫难和尚说:「大和尚,此 刻我心中已经知晓这整件事情,只是这中间还有很多疑点,我也想不通。你千里 给我取药送过来,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我是爹爹的儿子,我杨家便是要在沙场 中报效朝廷的,所以你那个旗主,恕我实在无能为力,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 保重吧。」

说完竟是要送客了一般。

莫难听得一愣,突然想起临走的时候老道长和他说:「小和尚,要是杨少将 军吃了你的药,却还是不答应你去作旗主怎么办?」

自己想了半天,不知该用软的还是用强的,那老道长说:「你只要记住,缠 着他,在一旁帮助他,他终会感动于你,答应帮你光大北斗旗的。」

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飘身而去。只是这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杨宗志,好 让他防备着自己。

想到这里,莫难心下一定,说道:「好,你既然不愿意跟洒家回去作旗主, 那洒家也不勉强于你,只是洒家的功夫你一定是要学的,洒家认你这个小兄弟, 每日夜里便来传你洒家的枯木心法和破长刀法。」

说完再不看他,竟自出帐走了。

杨宗志看的一呆,没想到这和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 叹了口气,看了看怀中俏丽的倩儿,抱起倩儿的身子走进了内帐,将倩儿放到小 床上,覆上被子,自己走到一边的榻子上,躺下想了一会心事,没多久,竟沉沉 的睡了过去。……

北方之战第024章劫信之一

杨宗志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呼唤声传来,一 会大一会小,缓缓的带点哀怨唤道:「志哥哥……志哥哥……志哥哥……」

杨宗志正自迷迷糊糊,听到这呼唤声,突然一下清醒过来,暗道难道是倩儿 在唤我?轻轻爬起身子来,走到倩儿睡的小木床边,听到果然是倩儿在喃喃的呼 唤自己的名字。

杨宗志俯下身子一看,这才发现倩儿兀自还睡着,只是这会儿双手露出被面, 紧紧的抓住被角,小俏脸胀得通红,正在喃喃低语。

杨宗志心想,原来倩儿还未曾醒来,只是做梦在叫自己,凝神一听倩儿的梦 语,只听见倩儿轻轻的说道:「志哥哥……志哥哥,你好坏,这般欺负倩儿,倩 儿好想在你身上找回点脸子,可又不敢,怕惹了你不高兴……」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想倩儿对自己总是千依百顺的,自己却总是作弄于她, 倒是惹的心高气傲的倩儿心中也有些不忿了。其实倩儿无论聪明才智还是博闻多 学,都是大大强于自己的,只是她小时候便体弱多病,心中自怜更觉得自己有些 孤单,爹娘都是军中掌权的人物,日理万机,自然对她这般小女儿心思理会的少 了。自从认识自己之后,倩儿这才多了个说话的伴儿,因此珍惜,所以平日里她 总是处处让着自己的,其实自己只是一些小聪明,仗着这些总是逗她,她也从不 生气,只是陪自己胡闹。

想到这里杨宗志心里叹息一声,便要伸手将倩儿的双手重新放进被子里面去, 突然又听到倩儿的声音转为激动,哽咽道:「志哥哥,倩儿求求你,你不要娶… …不要娶瑶烟姑娘。」

杨宗志听得一愣,刚要抓住倩儿小手的手也僵在空中,不知该如何动作,心 中只是想:「怎会扯到瑶烟姑娘的身上,自己怎会娶她?」

转念一想,又心中平息道:「嗯,定是倩儿小女儿心思,以为只有瑶烟姑娘 那般的风情才是男人钟爱的女子,呵呵,倩儿总是个小姑娘的,小孩儿的心思是 作不了准的。」

想毕就要去抓住倩儿的小手,却又听到倩儿说:「志哥哥,倩儿知道你总是 把倩儿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倩儿从小便立下志愿要作志哥哥的……妻子,你虽 然口中不反对,但是倩儿知道你是把倩儿的心思当作了小孩子家的玩笑话,志哥 哥,你知道么?倩儿已经不小了,倩儿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是一定照顾好你,让 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为我杨家立下不世的功业。」

杨宗志听完倩儿的说话,心中激动,想起倩儿此刻正在梦中对自己深情款款, 心中又是一阵迷醉,暗道:自己对倩儿虽然关心,但是总是当她是当年从爹爹身 后露出个小脑袋的小姑娘般,平时对她也亲密,但是很少想到男女之情上去。倩 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自己听爹爹说娘亲当年生倩儿的时候,却在军中,正在长白 山追剿叛变投敌的敬王爷残部,因此动了胎气,伤了倩儿的身子。哎,这次要是 早知道莫难和尚带了稀世的灵药过来,自己怎么也要讨要过来治了倩儿的这身子, 却没想到这上好的灵药给自己给囫囵吞枣服下去了。

杨宗志耳中又听到倩儿嘟囔了两句,转了个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杨宗志这 才轻轻握住倩儿的手,放进被中,轻轻的拍打倩儿的被子,听见倩儿发出了均匀 的呼吸声,这才安心,出身转出了内帐走到大帐中。

杨宗志一个人坐在大帐中良久,想起昨夜那玉笛中生出一股暖流,与自己身 上的真气对冲,自己恍惚间变得更加耳聪目明,听力比平日不知增加了几倍,而 且素允仙子在帐外飘身而来的影像自己也能感觉出来,确实是神奇无比,难道这 玉笛并不是一根普通的笛子,而是有古怪的?

想到这里杨宗志从身后取下玉笛放在手中端详,瞧来瞧去也没有发现到底有 哪里不对的,除了玉石斑斓之外,就和普通的竹笛也没有两样,杨宗志想了一会, 用右手执了玉笛,运足真气于右手,不运气还不知道,这一运足内力,才发现自 己体内气息澎湃,真气鼓荡,比起平时要强了不知道多少。

杨宗志过去的真气全是师父每晚让自己打气静坐时候练就的,师父说这练气 方法走的是玄门正宗,但是进境却很缓慢,杨宗志在修习了三年之后,这一年以 来基本上没有任何进展,自己平时忙着军务等,也没有静心去修行。只是昨晚服 过「参王丹」之后,现在真气比过去不知道强了多少,杨宗志暗想,这参王丹果 然是人间灵药,怪不得这么多江湖草莽都虎视眈眈于它。

只是无论杨宗志将真气怎么灌注于玉笛之上,这玉笛都不生反应,昨晚的情 况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宗志想了半晌,也无办法,只好颓然叹口气,自己出 了帐门去了。

杨宗志垂头走出帐门来,迎面就看见任泊安走上前来,正要跟杨宗志说话, 杨宗志摇摇手,对任泊安说:「任大哥,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酒,可好?」

任泊安见今日外面风雪已经停了一下,只是天空阴沉,眼见要有更大的风雪 来临,又看少将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一点头,便跟在少将军身后走出营地 去,任泊安见少将军一个人低头在前走路,显然是心中有一些事情不知如何决断, 心想:少将军心中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要在这大雪寒冬越过阴山去北方四国的老巢, 只是当时我等从洛都出来的时候,兵部的指令就是取了北郡十三城,再没有新的 指令传来,少将军见我军原地驻扎在这里不进也不退,自然是心中烦恼的。……

杨宗志埋头不知道走了多久,眼见路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此刻正是午 后时分,显然是过了用饭时间,酒馆空无一人,酒馆老板花白着胡子,独自一人 蹲坐在门前拿了细竹管往酒葫芦里面灌热好的酒,杨宗志一点头说:「就是这里 吧。」

于是一低头走进酒馆中,任泊安应声好,也一起走了进去。

杨宗志在里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酒老板说道:「麻烦老板,给我兄 弟二人上一壶烧酒吧,下酒菜就看着上一些。」

老板点个头,便自门边随便取了一壶酒递了上来,又端来两盘冷菜,自己转 身走了出去。

任泊安给杨宗志和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杨兄弟,你心中有什么为难之 事,不妨说出来,哥哥虽然愚钝,难以为你解忧,但是听你说话,倒还是可以做 到的。」

杨宗志点一下头,默然了一会,张口问道:「任大哥,你今年贵庚了?」

====================回来的晚了点,先补一章再说。

北方之战第025章劫信之二

任泊安一愣,没想到杨兄弟开口先问自己年纪多大,只得如实答道:「哥哥 今年虚长三十有二了。」

杨宗志「嗯」了一声,接着道:「任大哥入伍有得多少年头了?」

任泊安心思一阵迷惘,仿佛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参军以来的经历,想了一会道: 「这样一想来,也有十二年了,惠宗皇帝二十一年,我在浙江的宁安府参的军, 后来辗转入了大将军当年率领的千机营,只是一直是个千机营的右卫兵士,那年 随了大将军去征讨西蜀魔教,大将军把我提升成参营士官,一直到大将军十年前 破突厥大军于定州,我都是在右卫营里面作的是参营士官,这次少……杨兄弟你 在朝廷领兵出来收复北郡,大将军才升了哥哥作了杨兄弟你身边的传令官。我这 一生都是拜大将军和杨兄弟你所赐,才能出人头地。」

说完又给杨宗志倒上了一杯酒。

杨宗志听任泊安说完,又点一点头,说:「北方蛮子性格都凶残,大哥你从 前与突厥人打过仗,应该是很清楚的。」

任泊安也点头道:「确实是如此,记得当年顽固领了十万突厥兵一直打到定 州,在定州打了三个多月,久攻不下,顽固就下令将俘虏我的南朝百姓置放于两 军阵前,一声令下,全部射杀。后来突厥人破了我定州的桥野县,将县中的所有 男女老少全部斩首。说起北方四国对我南朝的野蛮作为,当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 完。」

杨宗志见任泊安说的激动,也一叹气,转头看向窗外,这时远远看见两个黑 点,好像是两个人骑了马向这里方向过来,外面虽然已经没有风雪,但是这场大 雪下了甚久,积雪还是很深,那二人显然赶路已久,身上和头顶的竹笠上都还积 满了白雪,胯下的马也是力竭,一脚深一脚浅的行着。

杨宗志凝神看了一会,又转头对任泊安道:「任大哥,我们这次收复北郡十 三城,虽然也有遇到不少抵抗,但是我总是觉得过程太过顺利了一些。」

任泊安听少将军如此说,正要说:杨兄弟你带兵有方,倒有古人用兵如神的 长处。只是看杨宗志皱眉不语,叹口气,也没说出话。

杨宗志接着道:「这次虽然我们利用了四国分别镇守十三城的弊端,让将士 们用混水摸鱼的方法偷袭了突厥守的幽州,大宛守的丰州,契丹守的卓州,岱州 和室韦国守的齐州,后来又挟持了这些守城的将领,将他们同胞把守的绵州,月 州,平州,宋州,郡州,邸州和怀州取下,只是在望月城外才与大宛国和契丹国 的军队打了两场,整个征战过程,看起来都很顺利自然,只是我心里有种感觉, 只怕这里有种假象在里面。」

任泊安听杨宗志一口气将这次征战十三城的过程说出来,口气平平淡淡,一 点没有居功自傲的表情,心中更是佩服,暗道:要是一般的少年将军立下了这等 战功,只怕是眼中再无旁人了,少将军倒还是和初见时的平易近人。

任泊安想了片刻,道:「杨兄弟觉得其中有蹊跷,只是我知道在望月城外的 两仗,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宛和契丹的主力部队分头出击,杨兄弟你退兵到阴山 下,利用背靠阴山的优势布阵分别破了两军的合围,这场仗也是近十年来打的最 酣畅淋漓的一次,军中的弟兄们对杨兄弟你也是佩服万分的,我日里与其他兄弟 聊天,大家提起你都是竖起大拇指夸耀一番,人人都觉得心中有荣。」

杨宗志一笑,摇摇头道:「我只是奇怪,我去了这十三城中的几座城,每座 城内大多都是屋居完好,很少有见到过对我南朝百姓的杀戮场面,难道这次北方 蛮子转性了?又或者说这次北方四国领兵的将军戒示过手下,不可对我百姓作恶?」

任泊安听得不以为然,摇摇头,正要接口说话,突然听到门口一个傲气声音 喝道:「酒家,备上些酒菜上来,再准备些干粮,我兄弟吃完还要上路。」

说完从门口进来两个人,杨宗志一看,想这应该就是刚刚骑马赶路的二人, 此刻也行到这酒家来打个尖。

杨宗志看那二人身材一高一矮,二人走进来之后解下头上的竹笠,却见高的 年轻,二十岁许,净白无须,一脸冷傲,矮的年长,三、四十之间年纪,却一脸 恭谦之态。

二人走进来之后,年长那人就轻轻说道:「小师弟,师父常常说我们行走江 湖要为人谦和,不可争胜好斗与人发生事端。你对这个酒家这般呵斥……你…… 你这性子何时才能好好改改。」

那小师弟不耐烦的大声接口道:「三师哥,我玉剑门立派五十年,何曾怕过 谁来?」

三师哥摇摇头小声道:「江湖之上奇人异事繁多,又岂是你我能阅尽的,你 不要以为我们入了师父的门就能目中无天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一个对着杨宗志这桌的桌子坐下,两人都是打量了杨宗 志和任泊安一番。那小师弟看杨宗志他二人只是喝酒,并不看他们,哼了一声继 续道:「此时正道武林,除了少林,武当和丐帮之外,又有何门派能与我玉剑门 相匹敌,三师哥行走江湖久了,这胆子也是越走越小了。哈哈。」

那三师哥见说服不了这小师弟,只是摇摇头,并不再说话。

杨宗志耳中听他二人说话。心道原来是玉剑门的门人来了,听师父说过,这 玉剑门号称手下有八百子弟,门主叫做铁剑卓天凡,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几个高 手之一,当年在丐帮的天安总坛论剑时,曾经凭了一柄铁剑胜了大小十几个门派, 确实是个人物,卓天凡这人听说也是个谦和好义的人,没想到他的徒弟却这般狂 妄不羁。

杨宗志和任泊安又一起饮了一杯酒,只是身边有人,自然不好接着刚才的话 题说。

这时那酒老板佝偻着腰走了进来,杨宗志刚刚心事重重,这会才仔细看了看 这酒老板,见他年纪已甚大,白发苍苍,穿着很厚,这时端了两大满壶酒蹒跚行 了过来,酒却也一滴都不洒,杨宗志看看他的脚,又看看他的手,微微一笑,又 转向看着窗外。

任泊安心想,少将军刚刚谈性甚浓,被这二人破坏了气氛,回头望向那二人, 却见那酒老板蹒跚走到那桌旁,颤颤巍巍的将酒壶放在桌上,正要退下,被那小 师弟一把捉住了手。

那小师弟脸上满面笑容道:「老头,我且问你个事情。」

那酒老板口中呓呓呜呜,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自己是个哑巴, 无法说话。

那小师弟看的将信将疑,脸上笑的更开心,哈哈笑道:「老头你莫非是个哑 巴?」

说完用力的捏住酒老板的右手,酒老板这时仿佛痛的脸色都发青了,左手不 断摇摆,好像是求饶一般。

那三师哥看的皱眉头,大声说道:「小师弟,你作什么?怎么欺负一个老人 家?」

那小师弟也不以为意,笑着说:「我只是看看这老头会不会功夫,三师哥, 我们出来办事自然是要小心一点的才好。」

眼见那酒老板浑身战抖,无法支撑了,霍的把手一松,那酒老板连退三四步, 才勉强站稳身子,整个身子还在颤抖不已。

任泊安看的也是心下火起,心道这年轻人怎能如此欺行霸市,端的可恶。再 转头来看杨兄弟,却见杨宗志转头看着窗外,双目呆呆的想着心事,好像身边的 事情一点也没察觉一般,此时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随时都可能更大的暴雪降临 下来。

===================今日第三更。

北方之战第026章劫信之三

三师哥怒视了一眼小师弟,转头扶住酒老板道:「店家,对不住,我这师弟 性子任性,不知轻重,你千万不要怪罪,您老没事吧?」

说完取了一锭银子给那酒老板。

那酒老板赶紧摆手,意思是没有关系的,显见心中害怕不已。

那小师弟在一旁「哈」的一声,道:「三师哥,我下手也是极有分寸的,假 如他身上没有内力,我也只是用二分力的,假如他刚刚要是用内力抵抗的话,那 便要尝尝我这分筋错骨的滋味了。」

说完哈哈一笑,状极得意。

三师哥送走酒老板,回头来摇头对着小师弟道:「小师弟,你如此行事,日 后必有吃亏的地方,我们玉剑门人行事讲究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才 立威江湖三十年,决不是用了强力蛮力来使人屈服的。」

小师弟也知道自己刚刚行事过于火辣,为三师哥斟上一杯酒,道:「是,三 师哥说的是,小弟这次记住了,等一会那老人家来了我给他赔个罪,来三师哥, 小弟敬你一杯。」

说完端起酒杯与三师哥饮了一杯,又说道:「其实不能怪小弟刚刚鲁莽,只 是江湖风波险恶,我们这次出门负有师恩,不敢大意,因此小弟这一路走来才多 有得罪。等我们见到那将军……」

正说到这里,三师哥突然一打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显然往下继续说就是 机密的事情了。

三师哥与小师弟又共饮了一杯,叹口气又道:「我们一路行来也有千里了, 眼见快到了地头,自然是大意不得,但是我们江湖中人讲的是行侠仗义,除强扶 弱,要是光用武力使别人服了自己,那和那些邪派中人有何区别?」

小师弟听到三师哥这般说话,只是摇头道:「

三师哥你也太过迂腐,要是恶人比你更加凶恶,难道你也要去和他讲侠讲义? 自古以来,无论是立派还是立朝,都是先以武力解决了问题,再来施以仁德,现 在江湖多事之时,我们自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三师哥听得直摇头,说道:「我也说服不了你,只是师父要是知道你这般行 事,那定是不高兴的。」

小师弟哈哈一笑,道:「师父是当今的大英雄,他老人家是喜欢一个办事得 力的弟子还是喜欢一个做事拖沓的弟子?是喜欢一个能够剿除妖孽的门人还是喜 欢一个无力缚鸡的徒儿?」

这时门外也响起一阵大笑,一个声音学着小师弟的语气接口道:「哈哈,师 父当然是不喜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子的,也不喜欢办事拖沓的弟子。只是二 位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得到师父的喜欢呢?」

小师弟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拍桌子怒喝道:「什么人?」

那哈哈之声,慢慢转弱,却是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那酒老板,只是他 此刻容光焕发,哪里有一点驼背弯腰的样子?

那小师弟怒气上冲,就要拔剑站起,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步发软,自 己站不起来了,再见旁边的三师哥赶紧一握小师弟的手,道:「小师弟,你也头 晕了么?」

酒老板看见他二人中招,更是好笑,边走过来边说道:「小伙子,你刚刚要 对老朽分筋错骨,行事当真是狠辣的可以,老朽看你这资质很有希望成为我们罗 天教的人,不如让老朽给你作个中间人如何?」

小师弟听到那老头口中羞辱他,气的呸的一声,大骂道:「魔教狗腿子。」

三师哥却接口道:「阁下在魔……教中如何称呼?」

那老头摇头道:「老朽没名字的,只知道为教主卖命而已。」

转口又道:「你这作师兄的虽然管自己的师弟管的极差,但是你做人倒还忠 厚诚恳,我也不为难你,只是……」

说完握住小师弟的手,手腕轻轻一转,就听见小师弟「啊」的一声,脸色十 分难看,慢慢的冷汗都流了出来。

任泊安看刚刚那个小师弟用狠辣手段对付酒老板,现在风头一转,变成酒老 板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小师弟,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因果报应不 爽,只是他没得到少将军的指示,也不好说话,再一看少将军,居然还是一动不 动的看着窗外,仿佛想着那些事情想的痴了。

那小师弟虽然被制住,但是硬气倒足,愣是不吭一声,也不示弱,那酒老板 狞笑一声,又在手上加了一把力,道:「小伙子,老朽这分筋错骨,比起你的独 门绝技来说如何?」

小师弟抵抗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住手上的痛苦,破口大骂道:「死老头,你 有本事杀了小爷吧,小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

眼见小师弟已经痛的在地上打滚,快要支撑不住求饶的时候,门外突然又响 起一个无比娇媚的声音道:「忠伯,你尽和他们玩闹什么,赶紧办了正事要紧。」

那忠伯听了这声音,态度马上变得无比恭敬,躬身道:「是。」

然后开始翻开二人的衣物仔细搜查起来。

杨宗志本来看那忠伯形迹就可疑,只是他是军中的人,不想涉及到江湖的仇 杀中去,所以只是在一边听,并不插手。不过刚才那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他听 得心头一怔,暗道:「怎么会是她?」

那忠伯在两人身上仔细翻找,翻出一封书信来,取了过来,对着那小师弟踢 了一脚,将二人都弄到屋角,正要转头过来对杨宗志二人威胁一番。

杨宗志见忠伯转头过来,叹口气,轻轻的咳嗽一声,那门外的人听到这声咳 嗽,突然问道:「忠伯,怎么屋内还有人么?」

忠伯赶紧恭敬的答道:「是,还有两个人在这里喝酒,属下这就解决了他们。」

说完向杨宗志二人走来。

任泊安一听到忠伯语中要对自己二人不利,赶紧一弹而起,抽出了腰间的军 刀,喝道:「你等何人,知道这里坐的是谁么?」

忠伯应声道:「坐的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拿下。」

说完伸手一把抓过来,身手矫健,完全没有老态。

任泊安「嘿」的一声,一提刀,迎了上去,忠伯的爪功甚是诡异,抢将过来 从上到下到处都是爪影,任泊安多年行军作战,遇敌经验也是丰富的很,一看对 方那些招数,知道自己硬攻怕是讨不到好,刀锋一转,将自己和杨宗志舞在中间, 围了个严严实实。

忠伯攻了几招,都被任泊安用刀法挡了出来,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还是个 会家子,这刀倒也耍的好看,只是……」

说到这里右手强攻的部位,突然曲两个指头向任泊安递过来的刀背上一弹。

任泊安只觉得一阵大力向自己手上袭来,握刀的手差点就拿捏不住,心里一 急,左手一拳就全力轰了出去。

忠伯道声:「好。」

右手又迎着任泊安的左手拳过来,眼见就要相交,突然手风一转,手指滑到 任泊安的手腕处,就要向任泊安的手腕阳池穴划过去。

忠伯手指正要划到任泊安手腕的阳池穴,突然感到自己手腕火辣辣一痛,顿 时失了力道,被任泊安一拳砰的击在自己的手臂上,任泊安这一拳是全力施为, 打的忠伯手上的真气也是一散。忠伯呀的一声,退后两步,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 定。

北方之战第027章劫信之四

这时门外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又叹口气,说道:「忠伯,难道你真的老了么?」

忠伯听到这个声音,大是害怕,正要运起残余的真气再攻上去,突然门口咿 呀一声响,走进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来,这美人一身彩衣劲装,将自己的曲线 表现的甚是丰挺,身材高挑,眉目如画,脸色笑盈盈的带着让天地失色的媚意, 来的正是瑶烟姑娘。

忠伯一看见瑶烟走进来,神情更是惶恐,赶紧退到一边。

三师哥和小师弟坐倒在屋角,三师哥看见进来这人,又摇了摇头,小师弟看 见瑶烟,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喃喃的低声道: 「想不到……想不到……」

任泊安这时已经知道这些人都不简单,看见正主进来,知道更难应付,神情 更是戒备,只是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个大美人,只觉得在瑶烟那万种风情下看的 还是一呆。

杨宗志一直默默的看着窗外,此刻窗外已经开始稀疏的飘起了飞雪,一朵一 朵好像天上开满了白色的鲜花,杨宗志听见瑶烟进来,知道避免不了见面,这才 转过来头来,笑道:「瑶烟姑娘,一日不见,却见姑娘生的更加英武了些了。」

瑶烟进来一听见这个声音,心里砰砰一跳,再看见那张脸,目光中一阵光亮, 神情也越发的媚意十足,咯咯一笑道:「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说完一溜小步快步走向杨宗志的桌边。

任泊安见这正主进来直接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忙一提气立刀,耳边听见杨 宗志轻轻道:「任大哥,没事的。」

瑶烟一溜烟跑到杨宗志的桌前站立住,神情涌起欢喜无限,脸上竟然还带着 一些红晕,惊喜的轻轻道:「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宗志一挥手,示意瑶烟坐到自己对面,苦笑一声道:「我今日下午心情烦 闷,便想寻个地方来喝酒,只是没想到却寻到你手下的酒馆里面来了。」

瑶烟听得咯咯娇笑,神情更是娇媚无限,自己抬起手来又给杨宗志满上了一 杯酒,道:「公子你又有的什么烦心事情了,不知道瑶烟可以不可以帮你分忧呢?」

说完眼波流转,望了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任泊安。

杨宗志知道她的意思,就对任泊安使了个眼色,任泊安自己乖乖的退到最远 的一桌坐下来,只是眼睛一刻不离忠伯。

瑶烟也一抬手,对忠伯说:「你也下去办事去吧。」

忠伯应了一声,走过去一手夹住三师哥,另一手夹起小师弟,准备带出门去。

杨宗志突然对瑶烟说道:「瑶烟姑娘,我本来不想插手你们中间的事情,只 是这二人……这二人,不如你把他们放了吧。」

杨宗志觉得他们总是玉剑门中的人,应该都不是坏人,自己能救的应当是救 一救。

瑶烟妩媚的白了杨宗志一眼,道:「你这个人总是爱给人家出些难题的。」

说完用手拨了拨鬓边的秀发,转头过去。

小师弟眼见瑶烟转头过来,长得如花似玉,当真风情无限,眼中爆发出一阵 璀璨的光芒来,三师哥只是垂头丧气一般不抬头。

瑶烟对忠伯道:「放了他们两个吧。」

忠伯正要答应,突然听见小师弟喊道:「那我们的信呢?我们的信也还给我 们?」

瑶烟听到这说话,咯咯一笑道:「我只是答应别人放你们性命,至于什么信 么,我可不知道。」

说完掩嘴一笑,风情万分,偷眼看了一下杨宗志,见那傻公子正在低头喝酒, 叹了一下,挥手让忠伯下去。

忠伯夹住那二人刚走出门口,外面突然听到那小师弟大喊道:「姑娘是叫做 瑶烟么?小弟名字叫何中离,乃是玉剑门的关门弟子……」

声音激荡,几下里慢慢就小了下去。

杨宗志听得大皱眉头,心想:瑶烟姑娘的「似玉功」当真练的可以颠倒众生 了,这何中离是正教玉剑门中的弟子,只是被她一笑就迷住了。

复又想起今日早上在倩儿的床边听到倩儿对自己哽咽道:「志哥哥,倩儿求 求你,你不要娶……不要娶瑶烟姑娘。」

心中也是一凛,耳中听到瑶烟又是噗哧一笑,道:「傻公子,刚刚你还没说 你有什么烦心事呢?现在四下没外人了,你倒是可以说出来了吧。」

杨宗志也抬头微微一笑,道:「我原本以为望月楼的瑶烟老板是位长袖善舞 的经营奇才,现在才知道瑶烟姑娘还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当真让我失敬的 很了。」

瑶烟见他岔开话题,显然是心中的心事不想与自己说,不由得心中一酸,失 望之极,叹了口气,望向杨宗志的眼神中也带了些忧郁,强自一笑道:「女侠可 不敢当,只是小女子的生意是作的广了些,一些傻公子瞧了会看不起了吧。」

杨宗志听了一摇头道:「我对姑娘心中是敬佩的很,哪里敢有轻视的意思, 姑娘做事决断,长于计划,便是寻常两三个男子也是比不上的。」

瑶烟听得心头暗道:「哼,还说不是轻视我,你这番话就是说我诡计多端, 心狠手辣咯?你这个坏家伙拐着弯来骂我,还以为我听不出来么?」

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委屈无比,心想你要放了那两人,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放了 他们,你可知道我放了他们可是担着干系的,你还这么说我。心中更是委屈的紧, 一转头也把头望向窗外,给杨宗志来了个不理不睬。

只是眼角却不停的看着杨宗志,看自己这般生气了,他会不会过来哄哄自己, 劝自己开心。

杨宗志见自己说了一句,她便转过头去了,不再理睬自己,心中也是尴尬, 两人默默坐在那里无人说话,心道:若是倩儿,我自然哄的她开心转意,只是对 这瑶烟姑娘,我可不想惹麻烦。

他想到这里,一拱手道:「既然瑶烟姑娘还有事情要想要作,那在下就告辞 了,下次再来打扰。」

瑶烟正在委屈无限的时候,心里想着傻公子,你真的不会哄女孩子么?又听 见杨宗志跟自己告辞了,心中更是生气,心道:「我为你如此,你便连哄我一下 也不愿。」

瑶烟一转头望向杨宗志的脸,突然觉得一望上去就再也离不开了,心里密密 麻麻的乱成了一团,既想施个法子让他来劝回自己,又想自己向他求个饶,让他 不要讨厌了自己。

杨宗志见自己跟她告辞,瑶烟只是眼神复杂无比的看着自己,还是不说话, 更是尴尬,看来这姑娘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了,只得轻说一句告辞,然后转身准备 和任泊安一起出门去。

杨宗志刚刚转过身,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委屈的声音道:「站住。」

杨宗志立住身子,不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等了一会身后没有声音传来,杨宗志正要继续前行,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哭音 响起,道:「你……你就是会欺负我,干脆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反正我不是给 你气死,也是给你欺负死了。呜呜呜呜。」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愣,望向任泊安,只见任泊安站在门口,朝自己佩服的一 眨眼睛,眼中都是笑意,然后自己转出门去了。

杨宗志心头苦笑,暗道:任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这女子没什么 关系的。

=======================小宇宙,爆发吧!

北方之战第028章劫信之五

只是听到身后那嘤嘤的哭声,带着一阵凄怨的低喃,杨宗志不禁心头一软, 转过头来,又走回到桌子旁,看见瑶烟正伏在酒桌上哭的哀怨伤心不已,成熟丰 满的身躯因为抽泣起了一阵阵波澜,看的杨宗志也是心中一荡。

杨宗志叹了口气,低声道:「瑶烟姑娘,我哪里得罪了你了?」

瑶烟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说话,哭的更伤心了,杨宗志更无奈,只得说道: 「是,傻小子说的都是傻话,当不得真的,现在傻小子知道错了,便说几句不傻 的话来好不好?」

说话间用手轻轻拍了拍瑶烟的背。

瑶烟听见他说自己是傻小子来讨好自己,心里涌起一股甜蜜,心想,总算你 还是有点良心的,还知道疼惜我,再被杨宗志在自己背上轻轻的拍了几拍,只觉 得自己的背都酥软了起来,他大手所拍之处都是火热一片。

杨宗志听得她的哭声小了下来,才笑了一声,惊讶道:「哎呀,瑶烟姑娘, 你今日怎地穿了一身这样的衣服?」

瑶烟听得一愣,心道难道自己穿错衣服了么,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很难看么? 茫然的抬起头来检视自己的服饰,却见那坏人正看着自己龊狭的朝自己笑,知道 自己上了那坏人的当,脸一红,嗔道:「你……你坏死了,这般作弄我。」

杨宗志看她抬起头来时,脸上犹自梨花带雨般泪珠点点,显然不是假哭,这 会被自己一闹,又无限娇羞带些纯真傻气,心道:这时的她应该是没有「似玉功」 保护下的她了,她的本质竟也是个纯真的女孩子,平时的她只是在浓妆艳抹下的 一个面具罢了。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这便对了,我们坐下好好说说话,好么?」

说完坐在瑶烟旁边的位置上。

杨宗志坐了下来,拿起刚才瑶烟给他倒下的酒,一口饮了进去,笑了一声继 续道:「瑶烟姑娘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当真是……当真是美丽无匹了,我原本在 西蜀看见过一些女孩子穿这种彩色布匹的劲装,只是觉得把川中姑娘的雅致身材 都展现了出来,今日看见瑶烟姑娘也穿这件衣服,这才知道,原来我以前看到的 雅致身材,那都是竹筒或者竹竿,再也不好意思跟人提了。」

瑶烟听他言语中夸奖自己,心中甜甜的甚是受用,噗哧一笑,温柔的拿起酒 壶又给他斟上一杯酒,道:「只怕傻公子是想说瑶烟姑娘才是竹筒或者竹竿的吧, 没得为了哄瑶烟姑娘开心便得罪了那许多天府佳丽了。」

说完咯咯一笑,神情此刻俏皮无比,慢慢又恢复了先前媚意十足的样子。

杨宗志摇摇头,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耳中听到瑶烟轻轻问道:「公子以前 去过西蜀的么?」

杨宗志想起爹爹当年在西蜀征兵讨伐,自己跟去作了随从,点点头道:「天 府之国,富庶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瑶烟接口又问道:「那公子喜欢西蜀么?假如以后有机会……我是说假如, 你愿意在西蜀呆一辈子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自己也没想过自己要在哪里过活一辈子,只是自己从小见 爹娘为国家军国大事操劳了一辈子,便也想为他们分怨解愁,自己这一辈子究竟 将会是怎么样子的,竟然一点也没有考虑过。

杨宗志接口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要怎么去过,或者在哪里过, 不过假如真的有机会选择的话,我想在西蜀过一辈子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至少 那里都有瑶烟姑娘这样的彩衣女子,即便是每天看几遍,那也是满足的。哈哈。」

瑶烟听得他如此说,心中欢喜无限,便如同得了重要承诺一般,紧紧看着杨 宗志的脸道:「当真?」

杨宗志又喝一口酒,点点头,唱道:「遭人生之偃蹇兮;为天地之幽囚;唯 大厦之倾颓兮;增吾心之烦忧;枉十六载之交兮;一旦弃而不顾;浮萍难禁风雨 兮;三人遽而成虎;吾本畸零之人兮;虚游红尘之中;效驰驱于蝇营兮;敞俗心 而放纵。……」

瑶烟听他唱的豪迈沧桑,意气风发,心头沉醉不已,便往杨宗志的酒杯中又 倒了杯酒。

杨宗志唱几句便端起酒杯喝上一大口,唱到最后更是酒到杯干,这时已经微 微有点醉意了,哈哈一笑,道:「与瑶烟姑娘如此善解人意的人儿在一起果然是 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我已经喝的多了,今日烦恼尽去,要回去了。」

瑶烟见他要起身告辞,轻轻一点头,幽幽道:「公子,瑶烟心中有个问题想 问你,不知道你可愿意据实回答?」

杨宗志正要起身,听到瑶烟这么说,又坐下,道:「但说无妨。」

瑶烟犹豫了一会,一咬牙道:「公子,你可是这次解放北郡十五万大军中人?」

杨宗志心道:来了,她上次在望月楼上看见自己最后时刻指挥调度那候武, 定然是心中疑虑的,自己也没有必要瞒她。

便一点头,道:「是。」

瑶烟听得果然是如此,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公子,你今夜可否不回大营 去?」

杨宗志听得皱一下眉,反问道:「为何呢?」

瑶烟双眼痴痴的望着他道:「具体原因请恕瑶烟无法告知,瑶烟如此作全是 为了公子你好,瑶烟心中对公子只是殷切希望公子过的开开心心的,绝无害公子 之意。」

杨宗志听她说让自己今夜不回去,难道是大营中今夜要出事不成?想到这里 他更是坐不住,接口道:「姑娘对我的心意,在下感激不尽,而且我也绝对信任 姑娘,只是我是军中人,自然要作自己份内的事情,这也是职务使然,半点推托 不得,哎。」

瑶烟看他如此说,知道自己再如何劝他不要回去也是徒劳,急急的说道: 「公子回去也行,只是公子今夜无论听到或者见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自己的营帐, 只要过得今夜,一切都随着公子自己意愿,瑶烟真心恳求公子……爱惜自己的身 子,公子……求你了……呜呜呜呜。」

说到这里,瑶烟竟然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神色甚是担心。

杨宗志听见瑶烟如此说,更是肯定今夜有事要发生,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只 是这瑶烟今日一哭将起来,便没完没了,只怕等她哭完,自己也不用再回去了, 只得道:「在下多谢姑娘的好意,自当记住姑娘的恩德,这便回去了,姑娘自己 保重,希望下次还能和姑娘一起喝酒唱曲,走也。」

说完也不等瑶烟反应过来,急急的出了门去了。瑶烟听见杨宗志说了几句话 就急匆匆的走出去了,心中一凄,喃喃道:「再见,公子,瑶烟一定等到那一天, 瑶烟便是等上一辈子也一定要等到的……」

杨宗志出的门来,见任泊安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这时一看天气,天色更是阴 沉,雪已经开始慢慢的下的大了起来,天色灰暗无法知道准确的时辰,只是料想 现在应该还是晚饭时分,自己这时赶回去还是来得及的,便一唤任泊安一起朝大 营匆匆走去。

=================内力蕴积中,爆发光圈增大!

北方之战第029章夜袭之一

杨宗志和任泊安急匆匆的赶回大营,遥见门口卫兵守卫森严,驻扎的阵形晏 然,看上去应该是还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才吁了一口气,门口守卫的士兵见是 少将军回来了,目光中满是崇敬,杨宗志看了看他们,朝他们一摆手,急急的走 进去,一直进到大帐中,对任泊安说:「任大哥,你去唤了呼铁将军过来。」

任泊安应声是,便走了出去。杨宗志自己坐到将军座上,心想:听瑶烟姑娘 的语气,今夜显然是有事情要发生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发生,难道 今夜会有北蛮的军队来袭?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有大部队的调动,只怕自己在外面布满的哨卫 和探子会有消息传来,小股部队的话对于自己的十五万大军又难以造成威胁。

杨宗志坐在那里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今夜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觉得有 很多可能性,但是都被自己推翻了,突然听到外面一个豪迈的粗声音传来道: 「杨兄弟,可是你叫我过来?」

大帐幕帘一掀,呼铁大步的走了进来,杨宗志一点头,迎上去,问道:「铁 大哥,我们在外面的哨卫和探子可有北方蛮子的消息传来?」

呼铁大声道:「没有,外面的哨卫一直在四处查看北方蛮子的动静,只是经 过这一仗之后,蛮子再没有一兵一卒越过阴山,此时气候已经很冷了,北方蛮子 要是远征,只怕要等到来年的春天才行。」

杨宗志也一点头,道:「那就好,只是我感觉今夜可能有些不寻常,铁大哥, 能不能请你领了兵,在我们大营外埋伏起来,留一个空营出来,以作应变。」

呼铁听得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杨兄弟,今夜可是有敌人来袭?」

转念又道:「不会,要是有敌人来袭,我们的探子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除非我们的探子在外都被敌人制住了,但是我今日下午还收到了一些探子的一切 正常的上报,这些探子我们安排的极其隐秘,除了你和我以外,无人知道他们潜 伏的方位和地点。」

杨宗志接口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我感觉颇不 寻常,铁大哥你辛苦一些领兵作了调度,将大部队都调到这入松口的位置,我便 在这里大营摆个空城计,看看会有什么发生,一旦事态转变,我会有信号通知你 们。」

呼铁是了一声,转身领命正要下去了,杨宗志突然又问道:「铁大哥,怎么 不见倩儿?」

呼铁转身过来,想了一下,应道:「小姐下午醒来之后,问我你到哪里去了, 我只听卫兵说你和任泊安一起出营去了,便告知了她,她听了之后便坐立难安起 来,又问我:」呼将军,少将军为何不唤醒我?『我心想你总是有要事要出去办, 不便带她,便替你敷衍道:「少将军说小姐你的身子不太好,不可太操劳了,这 才让你多睡片刻才好。』小姐听了之后,面上好像失望之极,自己在嘴里嘟囔说:」 总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不知道人家会担心么?『我见小姐脸色挺难看,便安慰她 道:「小姐,少将军和任泊安出去的时候未曾骑马,想来是去的地方不远的,料 想一会就要回来了,你多等一会自然等到他回来。』小姐听了我的话,自己在那 里静静想了想,可能是想通了,只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问,我这就下去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点点头,道:「好,铁大哥,你这便下去布置吧。」

呼铁说声好,就走了出去。

杨宗志心中想,倩儿既然知道自己一会就回来了,定然不会走远,便走到内 帐之中,看见倩儿适才睡过的自己的小木床上,被子和枕头已经整整齐齐的折叠 了起来,而且将枕头好好的放在了被子之上,走过去用手抚了抚折叠一新的枕头, 一阵香气传来,仿佛倩儿刚刚也离开不久。

杨宗志一个人在这里想了一会,又听到外面大帐中任泊安的声音叫道:「少 将军……」

杨宗志应了一声,走出去,问道:「任大哥,有什么事?」

任泊安看见杨宗志出来,面上犹豫了一下,道:「杨兄弟,下午倩儿小姐出 来寻了雷二和胡三,说是要他们一起出去找你,我听下面的弟兄们说,出去有一 个多时辰了,还未回来,你看……」

杨宗志听得一愣,心道他们怎么也出去了,那是要到哪里去寻我?想了一会 又问:「任大哥,倩儿他们出去可骑马了么?」

任泊安摇摇头,说:「没有,他们只是说到大营附近找找便回来,料想时刻 这会也该回来了,却一直不见人影。」

杨宗志想起今晚这里有事,只怕倩儿不在身边更不能护的周全,便对任泊安 道:「任大哥,你去找一百个卫士,骑了马,就在这大营四处查探一下,见了倩 儿的话就说先不要回大营了,去入松口呼铁将军那里,等我的消息,切记,先不 要回来。」

任泊安应声命,又听到杨宗志道:「你去办了这件事情,便自己回到这大帐 中来,今夜我们兄弟二人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任泊安听少将军这么说,心想这是少将军信任我,才让我陪在他身边一道, 经历生死,哈哈,我可不能辜负了少将军对我一番信任。心中高兴,领了命便下 去了。

杨宗志见任泊安走了开去,心中便更加担心起来了,背着手自己也慢慢向前 走去,抬头见呼铁已经调集了部队行事出营,心想倩儿这小丫头定是见我又一声 不吭的出营去了,以为我又去望月城这样的地方玩耍,所以便要跟了去,岂知我 哪里又有心情去玩耍。只是自己心中很多事情,这时不可对人说也,如果爹爹和 娘在这身边,自己定然全部不讳的告诉了他们,但是倩儿身子也不好,自己怎么 能让她为自己再担这无谓的心呢?

想到这里,杨宗志又看见任泊安领了一队人马出营去了,出了大营便四处散 开,显然是去寻倩儿去了。

杨宗志一边继续踱步一边又想:只是不知今夜会有何事发生,那瑶烟姑娘料 想没错的话应该是西蜀川中罗天教中的人物,昨日听莫难所说,那么过去剿灭罗 天教只是把他们的外围教众给制服了,教中核心的首脑却是毫发无损,昔年罗天 教在川中行事,便如同一方霸主一般,从来也不将地方官放在眼里,后来还将川 中的知府大人给杀了,这才惹怒了朝廷,派了爹爹去剿灭罗天教,只是又过了这 么些年,罗天教依然还在江湖中堂皇行事,看来武林人物和朝廷庙堂之间确实是 纠葛难清的。

杨宗志继续想道:今日下午碰见的是罗天教对付玉剑门人的手段,自己虽然 从未在江湖上行走一天,却也听师父说过这罗天教中人做事都是但凭喜好,不择 手段的。那两个玉剑门的师兄弟此来看来是送信而来,听他们兄弟轻声谈论的时 候,说起这次来是奉了他们师父「铁剑」卓天凡的命令……

想到这里,杨宗志突然想起那小师弟何中离曾经说道:「其实不能怪小弟刚 刚鲁莽,只是江湖风波险恶,我们这次出门负有师恩,不敢大意,因此小弟这一 路走来才多有得罪。等我们见到那将军……」

杨宗志忆起这里心中一惊,蓦然想到,他们说快到地头了,万事要谨慎,但 是在这里方圆附近,能称的上是将军的只有自己和呼铁二人可以,难道他们二人 送的信却是给呼铁或者给自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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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继续想:自己有生以来从未与玉剑门中的人物有任何的干系,他们怎 么会给自己送信,这样想来是给呼铁送的信才对了,只是这信中难道有什么隐秘 不成,卓天凡要派自己手下两个弟子出来专门送,而且罗天教还要派瑶烟和忠伯 来劫信。自己当时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仔细琢磨这件事情,现在想来,当时真 该想个办法看看信中的内容才对。

杨宗志怔怔的想了半天,越发觉得有些问题,无法解释,又转念想:瑶烟让 自己今夜小心,显然是知道其中内幕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肯定与罗天教脱不了 干系,只是她负责的是劫信那边的事情。

想到这些江湖中人的手段,杨宗志突然「哎呀」一声,心中一惊,懊恼道: 自己在军中呆久了,总是以行军打仗的想法来看问题,只是这些都是江湖中人, 他们岂会用那些手段?难道他们这次要对付的不是我们这十五万大军,而是要对 付……对付……对付……杨宗志想到这里,心中一个名字不自禁的冒了出来—— 「倩儿」联想到倩儿出去这么久,没有音信,难道这些江湖中人要以倩儿的性命 来要挟于自己,好让自己听了他们的命令行事,只是他们又有什么图谋呢?想到 这里杨宗志只感觉到整个背部都是冷汗,心中更加担忧起来,急切想知道倩儿的 安危下落,只有见到倩儿才能放心下来。

杨宗志一路想,一路走来,已经走到大营的边上,蓦然,杨宗志感觉到倩儿 就在自己身边,但是自己却无法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又心想上次自己把玉笛执在 手中,便能听力大增,想到这里便将玉笛取下又执在右手中,猛地灌注内力到玉 笛之上,但是无论杨宗志如何努力,那玉笛就是不生任何反应。

此刻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远处的营帐中和大营内都慢慢燃起了篝火,天 空的白雪皑皑的下了起来,四处充满炊袅烟雾,自己置身这里如同梦境一般,并 不真实,杨宗志心中一叹,把右手也放在背后,继续向前走。

忽然背后的右手中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隐隐的从右手自己的劳宫穴传来, 瞬间布满自己的全身,杨宗志又感到自己的耳力变得清晰无比,仿佛身边的一虫 一物都变得大了起来。

杨宗志站定身子,立在那里细细的听,渐渐恍惚听到一些女子的细微声音从 大营最东角的一个小营帐中传来,杨宗志心想这大营内除了倩儿应该是没有女眷 的,这么看来应该是倩儿在那里了,想到这里杨宗志心中一喜,便快步向那个营 帐走去。

走到营帐的边上,杨宗志又运足耳力向营内听去,果然听到一个娇媚的女音 在说话,这说话的声音妙曼缥缈极是好听,有如天籁一般,但是明显不是倩儿的 声音,杨宗志心中一阵失望,却又觉得这声音听得耳熟的紧。

这时,杨宗志才听清楚那个声音问道:「容嬷嬷,这里一切都布置好了么?」

一个苍老的女声应道:「公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那个人过来,我们 就可以行事。」

那公主「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不再说话,那容嬷嬷接口道:「公主,老 身见你这两日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那公主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轻轻幽怨的说道:「没事的,你这便下去安 排吧,要小心一些。」

容嬷嬷应了一声,转身掀帐走了出来,杨宗志赶紧一隐身形,躲在了旁边一 个小帐的一边,偷眼看去,那容嬷嬷虽然是个女音,但是作了个军士打扮,从背 后看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时刚才小营帐内又传来一个轻轻的幼稚女音笑了一声道:「小姐,我知道 你这几日为何闷闷不乐的,咯咯。」

那公主脆声道:「翠儿,你小小的年纪,知道些什么?」

那翠儿又咯咯一笑,幽幽的道:「我们全天下最美丽的小姐,在……在想… …在想男人了。咯咯。」

那公主听到翠儿这么一说,仿佛着急了起来,急急的质问道:「翠儿,你胡 说……胡说些什么?」

这声音传来清晰幽远,隐隐还带有一丝荡意。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凛,突然恍惚心道:「对了,这是……这是那个筠儿姑娘 的声音,那日她给自己端灯饭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她在台上妙语歌声的时 候自己也没注意去听,但是那天候武要搜查自己的时候,她急急的跑下来对着候 武说自己是她的远房表哥,这语气和现在完全一般无二。」

翠儿听见小姐兀自口硬不承认,咯咯一笑,说道:「小姐自从昨日回来,便 整个人都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了好生心疼,翠儿心想小 姐这是怎么了,平时里心高气傲的模样都到哪里去了?」

翠儿说到这里,也学大人般叹了口气,接着又道:「昨日晚间小姐回来之后, 便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里屋,灯也不点,翠儿见小姐在想心事,也没敢打扰你,便 掌了盏蜡烛过去给你照亮,我走过去一看,就看见小姐你的小脸一会红的好像喝 酒醉一般,一会又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翠儿看的心头一惊,手上一抖,蜡烛没拿 稳,蜡油就这样滴了下去,翠儿低头一看,那些滚烫的蜡油全部都滴在了小姐的 手上,翠儿心想罪过大了,小姐肯定烫坏了,再转头向小姐瞧去,却见小姐还是 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像那些滚烫无比的蜡油全部都滴在了别 人的手上。」

说到这里,翠儿的声音也变得激动了起来,接着道:「翠儿看的心头害怕, 这才拼命的摇小姐,想要摇醒来小姐,心里只是想小姐莫不是被鬼怪索去了魂魄?」

那公主筠儿听到这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说话,翠儿继续说道:「翠 儿摇了半天,小姐这才晃过神来,问翠儿道:」翠儿你作什么?『翠儿看小姐浑 然不知道自己手上被滴了蜡油,心中更是担心,也不敢说破,便道:「小姐,该 安歇了。』小姐你听了这个话,又呆呆的一个人走到床前,不解衣服就这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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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31章夜袭之三

翠儿的声音听来年纪不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咽了口唾沫继续又道:「翠 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小姐这样子,便轻声问道:」小姐,你可要吃点宵夜么? 『小姐就那么蜷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翠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在一边 走来走去,再过了一会,翠儿心想小姐就这么睡下了,这么冷的天,只怕要着凉 了,身子也要给冻坏了。便走过去想给小姐盖上被褥,耳朵中却听见小姐轻轻的 在说话,翠儿以为小姐还没睡着,正想和小姐说话,却看见小姐闭着眼在说着梦 话呢,小姐那个时候看着可真温柔啊,轻轻的道:「杨大哥,你抱抱我……嗯, 杨大哥,你看筠儿长得可美貌么?……杨大哥,别人都夸筠儿是这罗天教有史以 来最美丽的女子,筠儿过去也是心高气傲的很,便把这全天下的男子都不看在眼 里的,可是……可是自从今日见了你,人家的魂魄再也不是自己的了,人家只想 让你每日抱着亲亲热热,杨大哥你喜欢这样抱着筠儿么?』」翠儿学着筠儿姑娘 的声音说了一会,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姐你脸红红的躺在那里喃喃自语,翠 儿就想原来小姐有了喜欢的男子了,原来是思念于他才失魂落魄的,只是翠儿心 中又想,既然那男子对小姐你又抱又亲热,为何小姐你不去找他,和他多多的呆 在一起,也免得这般牵肠挂肚。翠儿想到这里便给小姐盖上了一床棉被,正要走 出去,突然听到小姐又说话了,小姐这回说话好像要哭出来了一般,说道:」杨 大哥,为何你不愿意看我一眼?别人都是争着来看看筠儿到底长得如何貌美,如 何动人,筠儿每日里蒙面就是不想让那些人看到了,可是筠儿解开自己的面巾给 你看,你为何也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杨大哥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是 爱上一个男子,那她的脸也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也不是自己的了,魂魄都不是自 己的了,这些都是为了那个男子而生的……可是筠儿这般对你,你却为何连看筠 儿一眼也不愿意,你是在心里讨厌筠儿么?『「翠儿声音稚嫩,这会学了筠儿姑 娘的语气,一会是情意绵绵,一会是哀怨自苦,杨宗志在外面听得心头一荡,心 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却听见筠儿姑娘的声音大羞道:」翠儿,你……你别再说了。 「

语音颤抖,显然是心头激动。

翠儿却接口道:「小姐,你让我把话说完,我见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痛 苦无比,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好像心中的死结无法解开,我心里便恨起那个『杨 大哥』来了,心想,这杨大哥莫非是瞎子不成,小姐你生的如此花容月貌,而且 地位尊贵,待他又是这么好,他怎么能够视而不见?我心里暗暗的生气,却见小 姐你又说话了,道:」杨大哥,爹爹说世人都是缘分使然,半点强求不得,两个 人要是能成为夫妻,那是要前世结下难解的宿缘,今生才能应世而报,爹爹说这 个话的时候总是叹气,对我说:「筠儿,爹爹与你娘便是这般缘分,可叹的是爹 爹却无福缘,你娘很早就过世了,而爹爹与你大娘却是孽缘,那是生来便要相争 相斗的,一辈子都停不了,所以你大娘才会反了教出去,自己创下了西罗天教, 却是要与爹爹作对的。『筠儿当时年纪还小,不明白怎会有这么多爱恨情仇,到 了今日筠儿才明白了,女孩子只要你爱上一个男子,那便只有把命放在他手上了, 其他的一切你都不在意,筠儿今日回来就一个人在想:究竟我和杨大哥是不是宿 世情缘呢?如果说不是,那为何筠儿见了杨大哥的面就再也不能自已,就好像前 生都是欠着杨大哥的情意,今生注定是用一辈子来偿还的;如果说是,那杨大哥 见了筠儿的面为何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难道说筠儿前生是欠下杨大哥的孽债, 今生注定要相思终老一生来偿么?』」杨宗志听到这里心道原来如此,自己昨日 听莫难说罗天教并没有被爹爹剿灭,只是让罗天教分裂成了东罗和西罗两部分, 这样看来是筠儿的大娘因与筠儿他爹爹反目这才反教出去,创了西罗教来对抗东 罗天。

只是又听到翠儿学筠儿的语气痴痴怨怨的说了一番话,心道难道筠儿说的杨 大哥正是自己?她说昨日见到杨大哥,又说见到了她面巾下的真面,想来自己正 是昨天相见于她,临走的时候她解下面巾相认……只是……只是我们昨日只是一 面之缘并无深交,她怎会……怎会如此?

翠儿一口气说了这番话,见小姐只是静静的听,并不答话,轻轻说道:「小 姐,你心中这万般痛苦怎不让那杨大哥知晓,想来除非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 然怎不会被小姐你的真情所感动,与你相好?」

筠儿听翠儿将自己的心事都说了出来,叹口气,这才轻轻说道:「没用的, 他心中只有他身边的那个美丽小妹妹,别人他都是看都不看一眼的……瑶烟师姐 如此美貌风情,从小就在教中修炼那『似玉功』,现下已经练到了羞花闭月的境 界,但是他却连正眼也很少看她一下,气得瑶烟师姐回来后大骂他是瞎子,哎, 他这个人只怕不是铁石心肠也差不多的了。」

顿了一会,筠儿叹口气又道:「翠儿,我刚刚支走容嬷嬷,便是有事情让你 去办,嗯……」

显然是心中沉吟,不知道该如何说。

杨宗志隐在帐外,心想瑶烟在外面劫了送来给呼铁的信,这筠儿他们又到了 营内,却是来作什么的?难道今夜的事情就是这个筠儿主持么?看她一副柔柔弱 弱的样子,万万想不到她却是罗天教教主的女儿,统领着这么一群手下,自己看 那个忠伯和刚才所说的容嬷嬷应该都不是简单人物,却是受到筠儿的节制。

想到这里突然一机灵,又想道:昨日我还听莫难说他们的少旗主丁继先便是 迷恋着罗天教这魔门小公主,想要将北斗旗下的十五个分旗都送给魔门小公主作 聘礼。想来应该就是这个筠儿姑娘了,忆起昨日所见筠儿姑娘的俏脸,确实是天 地灵秀,美丽的很。

杨宗志想到这里看到远处零星的走来两个人,正是向这边的营帐走来,想起 呼铁将大军已经都调走了,那么应该是来找筠儿姑娘他们的了,赶紧又隐身到旁 边的帐后。

北方之战第032章夜袭之四

帐内的筠儿姑娘想了半天,突然对翠儿,又道:「翠儿,我让你去找一个人, 你要是找到他,就让他赶紧离了这大营而去,今夜不可回来。」

翠儿惊讶的问道:「小姐,你是要我去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筠儿想了一会,柔柔的道:「他这个人看到极是好认,穿了一身蓝色的戎装, 黑色靴子,身材高高的,长得却是比我们女儿家还好看,特别是一笑起来,就好 像要笑到你心里去了,但是他看什么都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这个世间 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一般。」

筠儿语气温柔,说到最后已经是如诉如泣了一样,声音越来越小,翠儿咯的 一笑,道:「小姐,你是让我去找你的杨大哥么?怎地不让他过来见你,却让他 远远离开大营?」

筠儿姑娘接口道:「我昨日看他的一身打扮,料想他应该是这次北征军中的 人物,今夜我们要在这里行事,自然是不想碰到他,以免被容嬷嬷他们伤害到了 他。」

翠儿龊促的「哦……」

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这便去寻他,告诉他小姐已经来了这里了, 让他赶紧过来拜见,又要注意到不被容嬷嬷发现了,免得被打成了一个肿猪头, 那便什么好看都没有了。咯咯。」

筠儿见翠儿笑话自己,跺了下脚,害羞道:「还不快去?不然我……不然我 生气了。」

翠儿咯咯一笑,这才转身出帐,在门口遇到过来的两人,刚才那容嬷嬷的苍 老问道:「翠儿,你不去侍奉公主,却要到哪里去?」

帐内的筠儿清冷声接道:「容嬷嬷,是我叫翠儿出去帮我办点事情的。」

容嬷嬷这才不敢阻拦,应声是,便进了帐中。

容嬷嬷和身边那人进了帐中,便向筠儿姑娘道:「公主,这就是风神分坛的 副坛主王有期。」

杨宗志听见呼的一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道:「王有期拜见公主。」

筠儿没有说话,耳中又听到容嬷嬷又道:「王副坛主在我们罗天教效命十几 余年,一直忠心耿耿,忠于教主,这次叫他风尘仆仆的赶路,今日晚上才赶到这 望月城,主要是因为他身怀一项绝技。」

筠儿翠嫩的声音道:「哦?什么绝技?」

容嬷嬷继续道:「王副坛主从小便是川中变脸术的传人,他这易容变脸的功 夫那是天下无双的,这次我们找他来主要是将他变成杨宗志那个小鬼,然后公主 你变成杨宗志的妹妹杨倩儿,这样我教就相当于统帅了十五万大军。教主他老人 家一直期望能与杨宗志他老爹杨居正势均力敌的大战一场,以解当年败北的心头 之恨,这次想来是可以实现了。只要你们用手段收复了手下的这几个其他的将领, 那我罗天教自可稳居川蜀,得望中原了。」

容嬷嬷本来语态苍老,但是说到这里甚是得意,语气也激扬了起来,杨宗志 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想,原来他们是要假扮成自己和倩儿,然后相机行事,将 这十五万人的军队收归己有,扩充势力。

想到这里杨宗志心中一笑,道:假扮自己,嘿嘿,那也好办的很。

帐中的筠儿姑娘听到容嬷嬷激荡的说了一大篇,还是清冷的「哦」了一声, 道:「你们辛苦了,那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容嬷嬷这才收敛形态,重新躬声说:「现在属下已经抓住了杨宗志的妹妹杨 倩儿,只等杨宗志也落网,便可以依计行事了。」

等了一会,接口又道:「属下这便去看看抓杨宗志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公主和王副坛主在这里稍事等待,等我的消息就行。」

里面的王副坛主应了一声,筠儿仍然没有发话,容嬷嬷自己就退了出去。

杨宗志在外面听到倩儿已经被这容嬷嬷抓住了,心下暂时安定下来,暗道: 「只要自己没落网,倩儿定能保得周全,只是不知道此刻他们把倩儿关在哪里? 如果是现在出去制住容嬷嬷,想来她可以用倩儿的性命要挟自己,自己更是进退 失据。只要自己想个办法混进他们中去,自然能救下倩儿来。」

帐内的筠儿静静的站在那里想着心事,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一旁的王有期见 公主皱眉,以为是公主担心今夜的事情,说道:「公主请放心,属下们都已经准 备妥当了,刚刚属下已经做好了那杨倩儿的假面皮,公主可要看看么?」

筠儿霍然清醒过来,心中烦躁,一挥手清冷的说道:「不用了,你不用在这 帐内等,你先出去吧,等他们都来了再进来。」

王有期见此刻公主心情不好,本想让公主高兴一番,却不敢再说话,道声是, 便退出帐去,王有期一边退出一边心想,本来这次是个好机会,可以见到公主的 面,据说这公主在教中最得教主的宠爱,教主把她宠的没边,自己这次只要得到 了公主的赞赏,那升正坛主的事情便也顺理成章了,只是没想到正好碰见公主心 情不好的时候,难道自己八字不好么?

想到这里王有期走了出去,一转头,心头一惊,只见在自己面前不足二尺距 离,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心头暗道一声「鬼啊」却看见那眼睛下面还 有鼻子和嘴,只是那嘴正在对自己笑,笑的十分好看,露出洁白的牙齿。王有期 正要大叫一声,突然听见砰的一声,自己就软了下去……

王有期只觉得自己被人好像拎一件货物一样的拎走了,再过了一会,又被人 好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在了一个无人营帐中,心中吃惊,这才醒转过来,颤抖道: 「你要作什么?」

渐渐才看清楚转过来一个少年人,年少丰挺,对着他笑着说:「变脸兄,你 想要得到教主的喜欢,公主的赞赏,在下可以帮你这个忙。」

王有期又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接口又道:「你想要作什么?」

那少年还是笑,也道:「在下只是想要你帮我个忙,只要你帮助了在下,在 下定当让你完成心愿,嘻嘻。」

王有期心想果然是有条件,说道:「你让我帮什么忙?」

那少年眨了眨眼,幽幽的道:「哎,我看阁下生的英俊潇洒,赛过潘安,心 中羡慕,我只是想要有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北方之战第033章夜袭之五

杨宗志取了王有期做好的他自己和倩儿的脸皮,说道一声「得罪」一掌切在 王有期的后颈,王有期「啊」的一声,晕了过去,杨宗志将那张脸装在自己脸上, 将王有期的衣服取下套在自己的身上,心想,我这便来假扮成王副坛主行事,可 方便的多了。

杨宗志检视了一番,看没有问题,这才走了出来,缓缓走到刚刚那小帐的外 面,用沙哑的声音学着王有期,道:「公主,属下有事情求见。」

里面半天没有回应,杨宗志心道,难道筠儿已经离去了?又学着刚才的声音 更大的说了一遍:「公主,属……」

话还没说出口,里面筠儿清冷的声音传来道:「进来吧。」

杨宗志心想,这筠儿姑娘的声音很好听的,上次自己记得在望月楼上听她唱 曲,声音好像天籁一般动人,这回怎么会变得如此清冷,仿佛隐藏了一切的感情。

杨宗志几步走进筠儿姑娘的帐内,躬身道:「公主,属下刚才正好出去,碰 到杨宗志那小子,已经将杨宗志制住了,这时已经做好了他的面具,我们这便依 计行事吧。」

抬头起来看见筠儿姑娘依然是彩巾蒙面,只是这次穿的却是一身素装,淡淡 的颜色衬托的那娇躯仿佛是出尘的仙子一般,让人可远看不可亵玩,杨宗志心中 暗道:「这筠儿姑娘若再长大一些,与上次的素允仙子确实可以一比的了,都是 出尘的美人儿,身上都有仙气一般,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靠近的。」

筠儿点点头道:「好,你这便扮成杨宗志的样子来看看。」

杨宗志躬身应声是,用衣袖往面上一盖,取了刚刚戴上的那面具下来,露出 他本来的面目。

杨宗志刚刚抬起头来,就听见面前「啊」的一惊呼,看见筠儿姑娘用手指着 自己,手指轻轻颤抖,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是你?」

杨宗志知道她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吃惊不已,心中好笑,用惊疑的语气沙 哑道:「公主,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筠儿这才会意过来,这面前的人是王有期,他所假扮正是杨宗志,杨宗志… …杨宗志……原来你不叫杨定州,却是叫杨宗志的。

筠儿只觉得心中一凄,目中已经开始酝积大量的泪水,心中委屈无比,心道: 我已经对你这般,你却连真名字也不告诉我的,杨宗志……杨宗志……我心中恨 死你了。

杨宗志看筠儿面色有异,知道她兀自还在震惊之中,只得咳嗽一声,筠儿听 到这声咳嗽,这才平静下来,突然心中一惊,问道:「那……那你们把那个…… 杨宗志怎么了?」

杨宗志赶紧躬身回答道:「他已经被属下制住了,现在关在一个地方。」

筠儿听他如此说,心头激动,尽量使自己的语气镇定的问道:「作的好,那 他被关在哪里了,我们……我们去看一看。」

杨宗志暗道:糟糕,没想到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去节制兵权,却是想到的 是去看自己,自己好好的在这里,怎么能让她看?「

赶紧又接口说道:「公主,属下已经让下面的人将他带走了,相信今日的事 情做好,明日一早公主就可以看到他了。」

杨宗志不住说自己已经离开军营了,料定筠儿今夜不可能离开军营,因此有 事也是要等到明日才说了。

筠儿听到这里,失望的「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作?」

杨宗志心头一安,道:「请公主带上那杨倩儿的面具,我们这就可以去扮作 那对兄妹了。」

筠儿听到他说这句话,眼睛突然一亮,杨宗志看见,暗道不好,难道她察觉 到了什么?

筠儿却心想,原来……原来上次与他一道来的那个美丽小姑娘是他的妹妹, 怪不得他那般疼爱于她的,想到自己为了他对那个美丽小姑娘那般好,还兀自心 酸流泪了好久,心中更是感到羞意十足,小脸不可抑制又红了一片。

杨宗志看筠儿又神情呆呆的想了半天,心中惶恐,暗道:这小姑娘的心思却 是真的难猜的,比那些大老爷们的想法难猜的多了。

杨宗志看她呆呆的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中一会是害羞,一会是惊喜, 心中叹气,不得已又再次咳嗽一声。

筠儿听到这声咳嗽,又是一惊,心想,他还在自己属下的手上,自己先过了 今日,再寻了机会救他出来,此刻却不可露了破绽。想到这里目中一清,又清冷 下来道:「那便拿来吧。」

杨宗志一点头将王有期做好的倩儿的面具取出来递了过去,筠儿接过之后, 对杨宗志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杨宗志应声是,只得先出了小帐,在帐外等候,等了片刻,才见筠儿已经取 下蒙面彩巾,带好面具出来,杨宗志仔细一看,只觉得那面具确实是作的精致, 一般人看来那就是个活脱脱的倩儿,只是自己与倩儿从小长大,仔细看一些神态 表情,还是能看出端倪差异来的,不过想来他二人如果都被假扮,互相说对方肯 定是真的,那是再也万无一失了。

他二人出了帐,正要走出去,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走近来突然开口说 道:「公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宗志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这个就是容嬷嬷,抬头一看,只见那容嬷嬷作一 副士兵打扮,只是脸若有若无的用布挡住了,黑暗中看不清容貌。

容嬷嬷再走近一点,突然一震,道:「你们是何人?公主怎么样了?」

想来是看见二人的容貌,心头震惊。

筠儿咯咯一笑,道:「容嬷嬷,难道你也认不出我来了么?王副坛主的手倒 是巧的紧。」

说完手一指杨宗志,道:「这是王副坛主,我们这时所扮的便是那杨少将军 兄妹。咯咯。」

容嬷嬷听到筠儿的声音,这时才是一松,奇怪道:「我们在那边等待良久, 但是总不见杨宗志那小鬼过来,还以为他今夜是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又怎么得知 他的容貌?」

杨宗志正想出口掩饰,突然听见筠儿接口道:「王副坛主和他的人已经制住 了杨宗志了,这时我们正是用他的样子作的改扮,嬷嬷可以放心了。」

容嬷嬷惊疑的「哦?」

的一声,眼光扫到杨宗志身上,道:「王副坛主果然好手段啊。」

容嬷嬷心想,看来这王有期想取代现在风神坛的毛坛主作正坛主这事是真的 了,他这次如此卖力做事,想来是想在公主面前得个人情。杨宗志只是嘿嘿一声, 并不说话,知道自己言多必失。

容嬷嬷想了一会,又道:「今夜不知道怎了,好生奇怪,这堂堂十五万大军 的营帐当中,人影子都看不到几个,想来杨宗志这小鬼治军也是荒唐的很,对手 下的士兵看管甚是不严,士兵都偷溜出去鬼混去了。」

筠儿听得摇一摇头,不置可否,心道,你才荒唐的很,杨大哥才不是那样的 人。

容嬷嬷又道:「此刻你们就可以到大帐之中去了,记住,要互相掩护,这几 日时间是最重要的,只要过得这几日便也安全下来了,还有,王副坛主,你最好 是对外说公主病了,听说杨倩儿那小妞从小就是病恹恹的,好像有几日没病那倒 是怪事了。」

杨宗志心道:「你这老太婆,才应该是病恹恹的,没得怎么乱咒倩儿。」

三人各有心事,容嬷嬷又道:「要是事情败露了,王副坛主,你要负责护得 公主的周全出来,虽然这大军的指挥权重要,但是公主的安全更重要,知道么?」

杨宗志轻轻应声是,就又和筠儿一起向大帐中行去,筠儿对这里的路不熟悉, 杨宗志却是轻车熟路,带着筠儿走了进去。

两人一路行来,看见今夜大营中确实人很少的,杨宗志心想我本来想布个空 城计来诱敌,却没想到诱来的却是这几个人,没得让我大军调来调去的麻烦。

再走一会,便走到了大帐,杨宗志当先掀开帐幕进去,倒看见任泊安正在里 面等他,杨宗志想起刚刚叫他在这等自己,微微一笑。

任泊安见杨宗志走了进来,忙迎过来道:「杨兄弟,倩儿小姐没找……」

话说一半,却见好好的倩儿小姐正在杨宗志的身后,讷讷道:「原来……倩 儿小姐已经被杨兄弟你找到了。」

杨宗志朝他微微一笑,道:「任大哥,辛苦你了。」

任泊安一看他们没事了,放下心来说道:「你们坐会,我在帐门口守住,今 夜不管什么人来,总是叫他来得去不得。」

说完一转身走了出去。

杨宗志看任泊安走了出去,哈哈一笑,自己去坐到了将军座上面,让筠儿姑 娘坐到了下首,好像很得意一般坐到这椅座上又哈哈一笑。

筠儿看得皱眉,生气道:「你得意什么?这都是别人的东西,和你没有半分 关系。」

杨宗志看筠儿姑娘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冷淡冷清的样子,好像不食人间烟火 的仙子一般,心下顽皮心起,故意说道:「是,是,公主,只是……只是公主, 你现在应当叫我一声哥哥,而不能你啊你的称来呼去才对。」

筠儿转头看过去,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和面上的表情,突然心头一动道:这便 真的如同杨大哥坐在这里一般,连神态语气都是一摸一样,若是真的能和杨大哥 这般坐在一起说说话,让我叫什么都行。再转眼看去,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神被吸 住,再也无法离开那眼睛,那面容,心中痴痴怨怨的只知道对杨大哥的爱意。

杨宗志看筠儿一脸迷醉的看着自己,心中尴尬道:本想逗逗她,却不成想, 我还没说话,她便这般了。只得硬着头皮轻轻唤道:「公主……公主……」

筠儿蓦的清醒,「啊」的一声,突然脸红怒道:「你对我作了什么?」

杨宗志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道:「属下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只是坐在这里,不 知道公主为何看着属下发呆,属下也很奇怪啊。」

筠儿心中想,他不知道自己认识杨宗志,所以怪他不得。只得转换个话题问 道:「那杨……杨宗志与他的妹妹感情很好么?」

杨宗志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了这个话题,只得答道:「是,据说杨宗志小时 候差点死在战火里,被他爹爹杨居正所救,便收了作养子,他妹妹对他极疼爱, 所以兄妹感情应该是很好的。」

筠儿听他说杨宗志小时候差点死在战火里,心中疼惜,说道:「真可怜啊。」

后来又听到他是杨居正的养子,心中又一迷惘,寻思:「原来他们不是亲生 兄妹啊,怎么会这样的。」

她只觉得心中一时甜蜜,一时苦涩,当中滋味充满酸甜苦辣,却不可对外人 表。

北方之战第034章聆秘之一

筠儿坐在那里,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全身上下极不自然,杨宗志也不说话, 晃悠悠坐在将军座上,竟然翻看起下面士官上报的奏章起来,从头到尾慢慢的细 细看将一遍。

筠儿又坐了一会,突然脆声道:「你……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杨宗志听得心中奇怪,问道:「公主,为何?」

筠儿脸色郁郁的,想了想皱眉道:「我一看见你戴这个劳什子面具,便觉得 心中……烦闷的很,便不想再多看下去。」

杨宗志听得心中好笑,心道:你只怕不是看着心烦,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才是。于是装作吃惊的样子,沙哑声道:「可是我二人现在在这大帐之中,又是 假扮的这两人,怎么敢把面具摘下来了?」

筠儿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理,但是看着这「杨大哥」好好的坐在面前,自己 就想扑到他怀中去撒娇,心中明明知道对面坐了个假杨大哥,但是这种冲动竟然 慢慢抑制不住了起来,心里更是慌乱。

筠儿心想自己平日里矜持骄傲,无论是谁也休想影响到自己的心境,但是在 这杨大哥面前,甚至只是在他的一个替身面前,自己的所有矜持娇贵都被撕碎的 一无所有了,心下又暗暗恼恨这杨大哥害得自己这般没有面子,有机会一定要让 他也吃个苦头,让他在自己面前也失了面子,自己好好的骄傲一次,也不要让他 将自己看轻了。

想到这里,幻想起杨大哥吃瘪的样子,筠儿竟然不自觉的噗哧笑了一声,两 人本来无人说话,大帐中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微响声,此刻这一声轻笑听 起来是那么诱人而又突兀。

过了好一会,杨宗志好像这时才听到这声音一般,从奏章中抬起头来,双眼 望向筠儿,虽然没有发声询问,但是那眼神就好像是在问道:「公主,你笑什么?」

筠儿心中「啊」的一声,羞到了家,只恨不得地板上有个缝自己也好钻进去, 赶紧咳嗽一声,急急道:「我问你,爹爹这次派你来,除了假冒这杨……杨宗志, 还交待了其他什么事情没有?」

杨宗志心想,我又哪里知道你爹爹还交待了什么事情,这回为了敷衍她只好 胡诌道:「嗯,教主他老人家除了让我们假扮这杨宗志兄妹以外,还……还,还 让属下好好保护公主你。」

说到这里杨宗志心下一笑,接着道:「教主他老人家说,我们的公主是全天 下最美丽最温柔的人儿,天下那些什么英雄豪杰,王公将相要是见得公主,肯定 是相见倾心的,就算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只是个鸡鸣狗盗的小贼,要是见到了公 主,只怕也得赶紧改行去作状元,这样才好配的上我们的公主……教主他老人家 还教训属下说,公主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怕在这些英雄豪杰中看中了个什么 人,也是不会去和人说的,这样你小子就该知道如何去作了,知道不?」

说完对筠儿眨眨眼。

筠儿听得「呀」的一声,没想到这王有期如此大胆,筠儿在教内地位尊崇, 无人敢冒犯,只听王有期越说越不像话,心中急怒道:「住口,你……你……」

手指指着杨宗志,兀自颤抖不已,显然是气的不行。

杨宗志见筠儿这回不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好像仙子被射落到了人间, 嘿嘿一笑,道:「我怎么了?公主莫非是真的已经看上了什么人了么?」

筠儿看着这假面人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天在望月楼上第一眼见他, 他便是这般嬉皮笑脸逗的自己和倩儿格格娇笑,本想板着脸,却怎么也严肃不下 来,心中一阵凄迷,口中本要说出的责怪他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杨宗志看筠儿被自己闹的厉害,只怕以前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的, 心中哈哈一笑,想:你这个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却是每天板着脸,皱着眉,好好 的时光怎能如此度过?

想到这里又眨下眼,还准备继续逗的筠儿更厉害,突然听到帐外的大营中传 来一个尖细的喊叫声,唤道:「杨宗志……杨宗志……杨宗志你在哪里?」

杨宗志听得皱皱眉毛,心道:「这又是来的什么人?」

便站起来,走到了大帐的门口,任泊安在门口也听到了这声呼唤,看杨宗志 走了出来,说道:「这便是来了么?」

杨宗志摇摇头,道:「不知道,看看再说。」

慢慢的那呼唤声又向大帐这边转来,越来越近,此刻外面呜呜风声,白雪下 的更大了些,在茫茫的风雪之下隐隐走来一个白影子,看见这边大帐门帘打开, 里面有光,便朝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杨宗志和任泊安站在门口,心中都在想:「怎么来的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太 少了?」

筠儿也慢慢走到杨宗志的身后,举目向外看去。

那白影看见这门口有人,心中一喜,更快的向这边跑来了,走到近处,高声 叫道:「杨宗志,是你么?」

杨宗志听那叫声清脆,好像是有点熟悉的,一时也想不起来,也叫道:「正 是。」

那人显然是心中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过来,待到了跟前,杨宗志这才 看清楚这人一声白衣,长得是丰神气貌,眉目入画,正是昨日相见过的月赛公子。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月兄,小弟正是嘴馋的紧,想要找人一起来喝 酒,却没想到月兄如此雅兴,踏着风雪夜色而来,当真快意。」

那月赛见杨宗志好好的站在面前,放下心来,嗔道:「谁要来陪你喝酒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没得好好的小贼子作不成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月兄请进来说话。」

说完自己先走回到了大帐之中,回到自己的将军座上坐了下来。

此刻外面风雪甚大,杨宗志看月赛穿的并不厚重,又冒着风雪而来,想来是 受了些寒气的,就向任泊安道:「任大哥请去取些好酒来,我们请这位月兄好好 的喝几杯。」

任泊安道声好,就下去取酒,月赛也不客气,径自走到杨宗志旁边的椅子上 坐了下来,只是那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杨宗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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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35章聆秘之二

筠儿是见过月赛的,在望月楼上见过月赛一面,此刻见月赛盯着杨宗志看, 心中一跳,暗道:「莫非这月公子看出了王副坛主的破绽来?自己便是看了这老 久,也未曾看出什么破绽,这王副坛主扮杨大哥当真是活灵活现,倒不愧他有的 这一双巧手了。」

筠儿见月赛总是盯着杨宗志瞧,心下担心,看任泊安端酒走了进来,忙接了 过来,走到他们之间,笑道:「月公子,大哥请你喝酒。」

说完给他们一人斟上了一杯酒。

杨宗志心道:倩儿才不会叫我大哥呢,她从小就是叫我志哥哥的。耳中却听 到月赛对筠儿脆声说道:「倩儿姑娘,你来看看你的大哥,可看他有什么不对没 有?」

筠儿听得心中一颤,想他果然是发现破绽了,这会是要自己去证实一番。筠 儿只得走到月赛旁边,轻轻道:「大哥能有什么不对?」

杨宗志听见他们说话,也不作声,端起一杯酒来,霍的一口喝了进去,然后 放下,微微一笑,筠儿看他神色镇定,心道这王有期过去在教内未有什么声誉, 只是没想到却是藏而不露,只看他碰到这般场面,还能镇定自若,想来就不是个 简单人物,看来我教内的分坛中也是有卧虎藏龙的。

筠儿想到这里不自禁又给杨宗志斟了一杯,杨宗志接过又一饮而尽,这才仿 佛满足了一般,悠悠说道:「月兄,你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风,此刻这里有酒你却 不喝下取暖,莫非上次被在下的兔子搏猪手给搏傻了?」

月赛定定的看着他半天,直到听他说起兔子搏猪手,这才面上一红,展颜一 笑,仿佛整个大帐内都绽放出一道夺目的光彩来,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杯下 去。

筠儿看杨宗志这一句话一说出,那月赛便马上疑云尽去,脸上又重新都是灿 烂的表情,心道:这王副坛主知道的东西倒不少,看来这句话内的意思只有真正 的杨大哥和这月赛公子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筠儿突然心中大震,想到先前容嬷嬷说过:「王副坛主在我们罗天 教效命十几余年,一直忠心耿耿,忠于教主,这次叫他风尘仆仆的赶路,今日晚 上才赶到这望月城,主要是因为他身怀一项绝技。」

筠儿想到这里暗道:他今晚才赶到这里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怎么会知 道杨大哥和月公子之间说过的话?筠儿想到这里,心中一迷,觉得自己的身体仿 佛都火热了起来。倒酒的手一抖,酒都撒在了杯外。

杨宗志见筠儿的脸色异样,以为她心中想起了什么事,便拉过她的手,温声 问道:「倩儿,你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么?要不要进去歇息一会?」

这话中的真情就好像眼前是真的倩儿一般。

筠儿被杨宗志轻轻的拉住手,稍稍用力一拉,闻到了自己梦中才有的熟悉而 又陌生的男子气息,整个身体就好像没有骨头了一般,尽数倒在了杨宗志的怀中。

杨宗志用手在她柔嫩的背上拍了两下,感觉到筠儿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心 想,演戏演过了,怕是要砸了,自己这王副坛主怎么敢抱住公主大小姐?过一会 月赛走后只怕她是要向自己索命了才对。想到了这里心下一笑,趁机又多在她身 上多揉捏了几下,轻轻重重,筠儿忍不住轻轻的「嗯」的一声呻吟,身子不光颤 抖不已,而且慢慢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杨宗志轻轻一拍筠儿的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又对月赛道:「月兄这 夜半踏雪而来,风流雅致,只怕不光是为了用铜铃大的两只眼睛对着在下的脸扫 视一番吧?」

月赛听到他又调侃自己盯着他看,脸上一红,又用铜铃瞪了他一下,才想起 自己这次来是有正事,脆声说道:「我今日赶来是要让你……让你今夜换个地方 睡觉。」

杨宗志听得「哦?」

的一声,说道:「只是不知道在下要到哪里去睡觉才合适的呢?」

月赛轻巧的「呸」了一声,脸色又一红,啐道:「我管得你要去哪里睡觉, 只是今夜你最好不要睡在这大帐之中,不然小心成了没命的小贼。」

说完轻轻一笑。

杨宗志不禁哑然,说道:「不瞒月兄说,到此时此刻,让在下今夜换地方睡 觉的人只怕最少也有好几个人了,在下真的弄不清楚,为何今夜在下睡觉的地方 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月赛听得心中一惊,喃喃道:「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么?这怎么可能?」

正在沉吟间,突然三人都听到帐门口的任泊安大喝一声:「什么人?」

然后咕噜一声,喝声嘎然而止。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凛,暗道:「这次只怕真的是正主来了。」

轻轻一拍筠儿的背,缓缓站了起来,筠儿正自沉醉,看大哥站了起来,也跟 着站起来,只是身子还是轻轻的倚在大哥的身上。

月赛看他二人都站了起来,倩儿妹妹总是一身无骨般的靠在杨宗志身上,心 想他对他这个妹妹倒是真好,想起他上次和他妹妹在一起,他妹妹也是这般依靠 着他,也见怪不怪。

月赛刚刚想到这里,听见一个古怪的声音喊道:「杨少将军可在?木罗科前 来求见。」

杨宗志听这声音非常古怪,不是中原人说话的口音,倒好象是番邦人学说中 原话的语调。这时只见大帐的门帘呼的一声大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 巨人,一头凌乱的长发,长衣长裤,整个人就好像已经多年都没有洗过澡一样, 脏乱无比。

那巨人木罗科大步走进帐来,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牙齿中还带有血 丝,又问道:「杨少将军是哪一位?」

杨宗志叹口气,答道:「在下正是,你将我外面的朋友怎么了?」

那木罗科嘿的一声,生硬的说道:「我只吃野兽,不吃人,所以他没事。」

杨宗志心中一转,暗道:「看他嘴边牙齿上都还有鲜血,看样子是喜欢生吃 野兽的,难道是蛮人中的猛士?」

想到这里,轻轻道:「你找我什么事?」

那木罗科这才有时间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杨宗志身边靠着的小女子不以为 意的一笑,又一转头,却看见月赛坐在一边,大吃一惊道:「赛……赛……你怎 么会在这里?」

月赛只高高的昂起头,冷傲的说道:「我便在这里又如何?我想在哪里就在 哪里,别人管不着。」

木罗科嘿嘿一笑,对月赛的冷傲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森森的说道:「我自然 是管不着的,可是我二师兄……二师兄他就不同了。」

月赛听到他说这句话,仿佛引发了心头的怒火一般,扫视了木罗科一眼,大 大哼的一声,却不愿再接话。

北方之战第036章聆秘之三

木罗科一点头,手往杨宗志一招,喝道:「那我们就走吧。」

杨宗志听到他对自己说话让自己跟他走,哈哈一笑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旁边的月赛却接口叱道:「别跟他去。」

木罗科嘿的一声,道:「自然是跟我去见我的师尊,他老人家要见你那是你 天大的福气。」

杨宗志听得心头茫然,「哦?」

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师尊是谁?为何要见我?」

木罗科摇摇头,嘎声道:「你去见了他老人家就知道了,你要是不愿意去, 我只有绑了你去了。」

说完再不多说,大步迈过来就要来抓杨宗志。

旁边的月赛突然道:「小心他力大无穷。」

杨宗志点一下头,正要放开筠儿出手,身下的筠儿却抬起头来,原来筠儿正 一脸幸福的靠在杨宗志的身上,只觉得自己这几天日夜所思终于得到实现,上天 对待自己真是眷顾的很,却见这野人不知怎么走了进来捣乱,破坏了气氛,心中 恼怒。

筠儿眼中看着杨宗志,鼻中哼了一声,右手一抬,从右手的袖子中飞出一块 白绢来,长长的迅速向木罗科身上撞去,软软的白绢经过筠儿内力的灌注,带有 破空的啸声。

杨宗志看了一眼,心想筠儿的功夫当真是不错啊,只怕那莫难和尚也不一定 能轻易胜得了她。

木罗科看杨宗志身边的小女孩,料想应该就是杨倩儿,自己听说这女孩身体 柔弱,不会武功,没想到这一下过来大大出乎意料,想到这里嘿嘿一声,口中念 个诀,抬起双臂向那白绢挡去。

筠儿转头看木罗科拿手臂来挡自己的白绢,右手手腕一抖,那白绢仿佛有灵 气一般,在空中转了个头,便向木罗科的手臂缠去,木罗科哪里见过这等精妙的 中原武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白绢在手臂上缠了个遍。

那木罗科虽然被白绢缠住,但是也不惊慌,运足气力一挣,那白绢上仿佛带 了一股柔力,绳子一般将他捆住了。

木罗科又念一个诀大喝一声,运足全身的力劲一摆,那白绢就成了两人比拼 内力的桥,筠儿内力一起,手中的白绢弯弯扭扭的绕来绕去,木罗科一运气,白 绢就绷的笔直,此时木罗科大喝一声,他天生就是神力,后来经过师父的培养, 单就力气而言天下能胜过他的实在也不多。

筠儿毕竟年幼一些,对敌经验欠缺,被木罗科摆了两下只感觉都手腕一痛, 木罗科的大力趁机涌将过来,那白绢抖的笔直好像一个白石磙向筠儿反噬撞过来。

一旁的月赛看的一惊,呼道:「小心。」

杨宗志看筠儿吃亏,忙走一步上去,一手握住筠儿的左手,左手让筠儿整个 背靠在自己怀里,右手再一捏筠儿的小手,喝道:「破!」

也是运足内力朝木罗科涌了过去。

杨宗志自从吃了那「参王丹」还从没有与人对过手,看这木罗科力大无穷, 正好来试试自己的功力到底提升到了什么地步,便运足全身玄门内家真气于白绢 之上,那白绢变得一边笔直,一边弯曲,经不住这两种大力的冲击,从中间轰的 一声断开,只是中间内力冲撞的破空之力向两边排山倒海的过来。

木罗科刚才三次运劲已经是用尽了力气,这时哪里还能抵挡这股破空之劲, 被击在胸口上,吐了一口血出来,而另一边杨宗志将筠儿朝自己怀里一抱,转过 身来用自己的背承受了一击,只是他感觉这力道在冲击到自己背上时,被自己背 上所插的玉笛好像割开了一般,从身边两侧排了出去。

木罗科看他们兄妹二人合力与自己拼了这场,自己竟然不能用力气将他二人 震退或者震倒,反而自己受了伤,怒道:「你们南朝人当真是狡猾的很,知道自 己力气不如我大,便用一条白布来和我比拼,我若是手持一根铁棍或者石柱,此 刻早就用力将你二人撞死,只是这白布上无法用力,我才败给你们。」

杨宗志转过头来,笑道:「力乃气所驭,如果你当真练气到了极致,不要说 是一块白布,就是一根羽毛,也能伤到我们,你现在被我们所伤,只能说你还无 法将力控制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这样虽然你力大,但是收放不自如,一个控制不 好,自己也会被此力所伤。」

木罗科听他说起气和力的控制,听到最后,突然恍然大悟,嘿嘿一笑道: 「你……好,很好,我绑不了你们去见师尊,我自会回去请罪,师尊他老人家也 会安排其他人过来。」

说完大吼了一声,转身大步出帐去了。

月赛在一旁看完这场比拼,心想原来你的功夫比我想的强多了,我也不用每 天都这么担心了,哎,自己这次领了父命出来,没想到却来帮了你,回去怎么和 爹爹交代?……等我回去见了父亲,再来和你说清楚这一切吧。

想到这里月赛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宗志,抬手道:「好,你这样我也放心了, 我这就要告辞了。」

杨宗志突然道:「月兄,你这就回去了么?我们今日之酒还没有喝够呢。」

月赛摇摇头,道:「他日我自然再来陪你喝酒,那次再会,你想怎么喝都随 你就是了,只是今日我要回去交代一些事情。」

说完又深深看了杨宗志一眼,转身也出帐去了。

杨宗志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之事不好告诉自己,也不逼他,扶着筠儿跟他到帐 门口,见他白衣翻翻,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叹口气,对怀中的筠儿说到:「公主,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任大哥有没有事。」

筠儿的一双眼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听见他对自己温言说话,点一点头,杨 宗志放开她,自己走到帐外,就看见任泊安靠坐在帐门外的一角,忙走过去,蹲 下用手在任泊安颈下一捏,心下才一松,暗道:还好,只是晕了过去。想到这里 便将任泊安抬到旁边的一个小帐内休息。心想这木罗科虽然力大无比,但是今夜 来袭击自己的难道只有这一个人?这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一些?

杨宗志这才走回到大帐门口,见筠儿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姿势站在门口等着自 己,微微一笑,道:「公主,你可还有力气,自己走进去?」

筠儿听到他如此问自己,心中一颤,脸一红,用无比细小的声音,道:「没 有了。」

杨宗志看她带着倩儿的面具,恍惚中就好像倩儿在自己身边一样,又听到她 说话,哈哈一笑,抱起她,又道:「属下真是该死之极,不光弄断了公主的绢布, 还让公主受了伤,还请公主责罚。」

北方之战第037章聆秘之四

筠儿被他抱在怀里,心头一颤,小嘴却是接口道:「你……你不许叫我公主。」

杨宗志也不停留,向内走去,口中讶声道:「哦?我身为下属,不礼貌躬谦 的叫你公主,那却是应该叫什么?」

于是径直走进了大帐里的内帐,将筠儿轻轻放在内帐的小塌上。

筠儿看杨宗志抱着自己进来,将自己放在小塌上,以为杨大哥要对自己使坏, 浑身都变软了,脸色如火,心中又有些担心的颤声道:「大哥,你……你……你 瞒我好苦。」

这话竟然说不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咚咚的响个不停。

杨宗志笑一笑,道:「筠儿,让我帮你看看你可有受伤了?」

筠儿见大哥只是在自己的身上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任何无礼的行为,这才放 下心,只是心中又无比的失望起来,想起大哥对自己无比俏丽的面容都不屑一顾 的,又哪里会对自己心怀歹意,不由又觉得无比的委屈起来。

杨宗志再问道:「筠儿,那木罗科的气力当真是大的很的,你没有感觉到身 体哪里有些不舒服?」

筠儿听到大哥关心自己的话语,心头一荡,摇摇头道:「没有的,只要是在 大哥的怀里,哪怕就是立时死了,筠儿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

杨宗志听得摇一摇头,轻轻道:「好筠儿,你胡说些什么?」

筠儿将大哥的手握住,按在自己的胸前缓缓梦呓道:「筠儿没有胡说,昨天 夜里筠儿就做梦,梦见大哥抱了自己,筠儿那时候的心里开心的就好像喝了蜜一 样,只觉得从小到大,只有这一刻才是真正开心快活的日子。」

杨宗志耳中听着筠儿对自己的缕缕深情款款,手又被筠儿将它压在了筠儿的 胸上,只觉得那柔软滑嫩的丰满都在自己手下轻轻的颤动着,心中一阵荡意,差 点就要克制不住,想到:「筠儿这个丫头到底是魔门的小公主,媚惑起男人来真 是比倩儿厉害的太多了。」

自省一番,赶紧就要将自己的手从筠儿的胸上抽出来。

筠儿见自己这般将内心的隐秘说给他听,他却没有反应,还要将自己紧紧握 住的手抽回去,只觉得天旋地转,伤心欲绝,忍不住哭泣道:「大哥……大哥… …你可是讨厌筠儿么?筠儿知道自己自负美貌,整日里孤芳自赏,其实在大哥眼 里却是稚嫩的可笑,所以大哥对筠儿都是从来没有好辞色的。」

筠儿一时只觉得整颗心仿佛都已经快死了一般,再无半分乐趣,眼泪却好像 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中涌了出来。

杨宗志见筠儿一直痴痴凝视自己,突然面色死灰,大颗的眼泪从美丽眼睛中 滚出,又被她的话一说,只觉得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哎,筠儿这么娇俏可爱,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心中……喜欢你……便还来不及,你可千万不要多 想了。」

筠儿听得一呆,突然止住哭声,张开眼殷切的看着杨宗志道:「大哥,你说 的可是真心话么?」

杨宗志看筠儿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期望和生机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此刻 要是摇一摇头,那眼中的生机和活力立时便会断绝一般,只得硬着头皮点一点头, 道:「我怎会骗你,你……太多心了。」

筠儿这才放心下来,又紧紧握住杨宗志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道:「大哥, 你将我脸上的面具解下来。」

杨宗志不知道她要解面具作什么,点一下头,伸手在她小巧的耳朵后一抚, 找到解面具的边,轻轻一撕就把面具解了下来,露出筠儿千娇百媚的真面目来, 微微的烛光下,脸上发出淡淡的柔光,腮边的那颗美人痣显得更加鲜活动人。

杨宗志看筠儿一脸迷醉的看着自己,心头一清,问道:「筠儿,你何时认出 我来的?」

筠儿听他问起这个,俏脸上涌起不忿的神色道:「大哥你坏透了,假扮作了 人家的属下,却一点属下的样子也没有,处处逗弄人家,还时刻表现的精明透顶, 人家还在想什么时候手下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属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人家那 个时候将信将疑,不知道该想个什么法子来试试的时候,那月……月赛公子来了, 我一看到你和他说话,就都知道了,原来你这个坏大哥一直在身边,可怜筠儿一 直当你是一个属下,还要处处防备你,避开你,害怕被你所趁,作了个小傻瓜。」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正待说话,突然面色一黯道:「只是可惜,倩儿被你 的属下拿住了,我心中好生担心。」

筠儿看大哥脸色不愉,心中害怕大哥生气讨厌自己,将大哥的手拿到近前, 用娇艳的小舌头舔了舔,小心讨好道:「大哥你别生气,筠儿开始是不知道他们 要对付你们的,而且倩儿妹妹现在就在容嬷嬷手里,我们明天就去寻了容嬷嬷让 她把倩儿妹妹好好的交给你,保证不伤她半分头发。」

杨宗志手微微一缩,看筠儿这么说,料想以筠儿的身份,说这话应该是没问 题的,点点头,一笑道:「筠儿好好的怎么会跑到那望月城来的,而且还在望月 楼上作了个大家都看不到你俏脸的彩衣仙子?」

筠儿听大哥这么问,知道是大哥想问自己好好的怎么会去望月楼上唱曲的, 咯咯一笑道:「那日我见爹爹在教内安排人手要到这北郡来做事,正好筠儿在中 原被一些人缠的烦了,便和爹爹说了自己也要到北郡来看一看北国风光。爹爹开 始不答应我,后来经不住我缠缠磨磨,只得应了我,说只让我过来散散心……我 过来之后就一直住在望月楼上,这边主事的是瑶烟师姐,筠儿每天呆在望月楼上 好生孤单,就找了个唱曲子的差使来作,没想成这样碰到了大哥你,若是筠儿不 出来露面,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哥了,那筠儿活着还有什么意味?」

杨宗志听她说话,心想是了,缠着她的那些人中估计也包括北斗旗的丁少旗 主,罗天教主他们作这件事看来是密谋良久的,那望月楼只怕就是他们罗天教在 这北郡的聚集地了。

杨宗志想着心事,耳中却听到筠儿如梦如幻的声音轻轻羞怯道:「大哥…… 你……你亲亲我。」

杨宗志一听到这个话,大吃一惊,顿时头大无比,心想本来以为筠儿喜欢自 己只是小女儿心态,什么都贪个新鲜,过些时日自然就淡了,只是没想到筠儿如 此执着,胆子也这么大,弄的自己不好下台。

自己刚才听见筠儿和翠儿的说话,被筠儿所感动那是有的,只是要说心生爱 慕那倒还谈不上,只得笑一笑道:「好筠儿,你年纪还小,这女儿家的名节是很 重要的,等到你再长大一些,便可自己作主决定了。」

筠儿见他和自己呆在一起这么会儿,始终不肯和自己亲热,对自己也是若即 若离的,这会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和他说了,他却反过来劝自己,心中一 凄,道:「筠儿认识了大哥,那无论才智美貌,名节贞操都是大哥的了,大哥若 是心里喜欢又疼惜筠儿,那便取了去,大哥若是厌烦,那那也是筠儿命苦,只是 不管大哥怎么作,筠儿都没有怨言的。」

说完双眼痴痴的看着杨宗志,只盼他能回心转意。

杨宗志听见筠儿这般轻言软语,浓浓深情,心头一荡,心想:她一个身份如 此娇贵的女儿家,放下脸子和矜持来求恳自己,自己如此作确实是……确实是太 伤她心……想到这里心里又一荡,一把捧起筠儿的俏脸,在她的两边各亲了一口。

筠儿看大哥猛的捧起自己的小脸,心头一颤,赶紧闭上眼睛只懂得接受,感 觉大哥只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两下,便要放开自己,心中一迷,也抱住大哥的脖子, 将自己红红的,可以滴出血的樱桃小嘴向大哥的嘴迎了过去。

两片嘴唇刚一接上,筠儿只觉得心中无限满足,快乐的「嗯嗯」呻吟了两声, 又觉得自己浑身都好像通满了电流,电的自己的身体都起了轻轻的颤抖,只发现 这幽暗的内帐之中突然天地大放光芒,心头的所有阴霾尽去,剩下的只有欢欣和 喜悦。

杨宗志也未曾这般与人亲吻,只感觉一阵香气猛地冲面而来,心神摇荡,口 中透出甚是香甜美味,在筠儿猩红的嘴唇上飞快亲了一下,这才放开筠儿,低头 看见筠儿已经娇喘细细,面色红透的好像可以滴下水来,轻轻一笑,道:「好筠 儿,我们一起说说话好么?」

筠儿兀自还沉醉在刚才的激吻当中,眼睛还不能睁开,「嗯」一声,只把自 己的头紧紧靠在大哥怀里,说道:「大哥,你说吧。」

筠儿的一头秀发本来用手绢包好在头上的,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柔柔的 披散了下来,清新雅致的香味发散了出来,熏人欲醉。

杨宗志用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只觉得自然滑顺,心中一迷道:「筠儿,你现 在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么?」

筠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杨宗志怕筠儿还没清醒过来,只 得继续说道:「我爹爹乃是当朝的御封大将军杨居正,而你爹爹是西蜀罗天教的 教主西门松,你的姓应当是随了你爹爹,叫做西门筠儿的对吧?」

筠儿默默听了一阵,又轻轻「嗯」了一声,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幽幽道: 「大哥,筠儿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爹爹和你爹爹之间怕是有难解的仇怨, 这样筠儿想和大哥在一起,就难上加难了是不是?」

杨宗志摇了摇头说道:「若只是两家之间的仇恨,那原也尚能化解,假以时 日,上辈的仇怨迟早会淡漠下来。但是这是双方立场的不同,你爹爹处心积虑的 是谋夺朝廷兵马,自己坐拥川蜀,这些都是谋逆的大罪。朝廷现在无力管顾,一 旦朝廷解决了北方的争端,迟早要来处理。而我爹爹是朝廷的兵马大将军,一旦 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身军职,责无旁贷。我思来想去这样下去,只怕十几年前 西蜀战场大家兵戎相见的场面还会出现。」

说到这里杨宗志感觉筠儿的身子一抖,便在她背上轻轻拍一拍,道:「好筠 儿,大哥想你帮我作件事情。」

筠儿默默的低着头,靠在他的胸前,良久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脸上却是一片毅然和坚定,先前她红着小脸,眼波流转都是一脸的媚态,这时竟 然全部隐去,可见自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只等着杨宗志吩咐那句话下来。

杨宗志心中一片感动,哑然一笑,道:「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的,我只是 想私下见一见你爹爹,希望筠儿你帮我安排下来。」

筠儿听到他这个话,刚刚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她方才听杨宗志说的严重, 又听杨宗志有事情托付于她,本能的便想:大哥是要看我会帮着爹爹,还是会帮 着他了……我两边都不帮的,只是大哥年轻,身边又没有那么多人辅佐,可怜的 紧,我便陪在大哥身边陪伴他。这会听见大哥原来只是要和爹爹见面,那……那 本来也是应该让爹爹见一见的。想到这里轻快的「嗯」了一声,又一阵害羞,脸 上的媚态又回来了。

杨宗志看她这样娇媚,心头又是突突一跳,心想这小丫头多大了,这么会媚 惑男人。随口就问道:「筠儿你今年多大了?」

筠儿听他这么问,更是害羞,以为他要和爹爹见面,更要说与自己的事情, 询问了生辰年纪好拜求爹爹,声音颤抖的说道:「今年……十七了……筠儿的生 辰……八字是……」

说到这里抬头看见杨宗志一脸龌龊的看着她,好像拼命忍住笑一般。

筠儿再也经受不住,玉拳飞快的向杨宗志身上锤去,口中不住娇嗔道:「坏 大哥,坏大哥,你戏耍筠儿……」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等我们明日救下了倩儿,好筠儿你便回去见你父亲, 就说有个人想见他,让他在西蜀等一等,我来之前,他便不要再安排今日这样的 事情了,不然到时候大家都须面子上不好看。」

筠儿看他这句话前面说的温和,到后面说的桀骜,一点头,道:「大哥,筠 儿都听你安排。筠儿叫了容嬷嬷回去,筠儿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好么?」

杨宗志摇摇头道:「你先回去,一定要说服你爹爹,在教中等我,我处理完 这北郡的事务,便会来。」

筠儿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此时继续说也无进展,默默的靠在他身上,想了一 会心事,突然轻轻问道:「大哥,你与倩儿妹妹当真不是亲生的兄妹么?」

杨宗志一愣,一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低头看了看她,又见她继续说道: 「那日我在望月楼上见大哥和倩儿妹妹一起上来,倩儿妹妹总是……总是小鸟依 人般陪在大哥身边,我当时就想,倩儿妹妹有大哥照顾她,那可幸福的很啊。后 来我听说大哥与倩儿妹妹其实是兄妹的,就想大哥对自己的妹妹定然是这么好的, 只是我看倩儿妹妹望着大哥的眼神,怎么都不是亲生妹子看哥哥的样子,大哥, 倩儿妹妹心中也喜欢你的紧吧?」

杨宗志这才明白她转来转去就是想问自己和倩儿之间的关系,轻轻点点头, 说道:「嗯,筠儿你知道,大哥其实只是爹爹的义子,十年前,中原定州大战的 时候,大哥就躺在一堆尸体当中的,是爹爹救了自己。」

筠儿看他这般说话,不由得爱心泛滥,轻轻爬起身来,将大哥的头抱过来, 放在自己的胸前,好像母亲抚慰孩子般。耳边听到大哥继续道:「只是爹爹虽然 救了我,但是大哥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部没有了。所以倩儿从小见大哥可怜,对大 哥一直都是很照顾的,大哥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爹娘和倩儿所赐。」

筠儿听到「啊」的一声,问道:「大哥你十岁之前的事情当真一点也不记得 了么?」

杨宗志应声是,筠儿又接口道:「那岂不是和我姐姐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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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38章聆秘之五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想原来筠儿还有个姐姐。

筠儿继续道:「我听爹爹说,他在作教主之前,我爷爷便已经给他定下了一 门亲事,对方是西蜀霸天门的小姐,也就是后来我的大娘,那个时候爹爹说他整 天只知道练剑,对这成亲生子的事情也不太在意,所以也没有反对。后来爹爹作 了教主,便依照开始的约定与大娘成了亲,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就是我的 姐姐。」

杨宗志听筠儿在自己耳边娓娓到来,知道她是要说她家内的隐秘事给自己听, 也不接话,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筠儿放开杨宗志的头,又缓缓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依在杨宗志的怀中,继续 道:「后来生下我姐姐的第二年,爹爹去荣中处理教务,在回来的路上救下了一 个姑娘,那个姑娘一家人被歹人所害,只剩下那个姑娘一个人,想寻了歹人舍命 报仇,只是那个姑娘身体单薄,哪里又是歹人的对手,被歹人擒住了,那些歹人 正要对那姑娘作下流恶事的时候,我爹爹出现了,杀掉了那几个歹人,也救下了 那个姑娘。」

杨宗志方才在帐外听到她说了一些她爹爹和她娘亲之间的一些事情,听到这 里点一下头,道:「这姑娘应该就是筠儿你的娘亲了吧。」

筠儿用玉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抬头用浩如大海的深邃眼神定定的看住了杨 宗志,道:「大哥,你真聪明,我爹爹后来跟我说,他一见到我娘便如同已经相 思多年得偿结果了一般,立时就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最想和谁在一起,不能自已… …就好像筠儿昨日见到大哥你一样,筠儿见到大哥的第一眼,便觉得好像看见了 自己多年熟悉的一个人,心头一颤,大哥浑不正经的逗筠儿笑,筠儿笑出来的那 下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休想再离开大哥生活下去,大哥,你说筠儿是不是很不 要脸的?」

杨宗志摇摇头道:「男女相吸,这是自古以来恒久不变的道理,就算是你爹 爹这样的英雄人物,见了你娘也情难自禁,爱上了你娘,更何况筠儿你是你爹爹 的女儿,他身上的英雄血液你自然也是有的。」

筠儿听大哥说好话安慰自己,心中一甜,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说话, 筠儿便喜欢听。」

杨宗志轻轻一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筠儿想了一下,又道:「爹爹说,他 第一眼看到的是娘亲眼中那不屈的眼神,来自这样一个弱女子的眼中,他大是震 惊,就是那一眼便爱上了我娘,便将娘接到教中修养,从此之后,爹爹就每日里 都来陪娘亲,陪她说说话,陪她看会书,教她练剑法,时日一长,娘亲又感激爹 爹的救命报仇之恩,便与爹爹好作了一对。」

说到这里,筠儿眼神还是看着杨宗志,见他静静的听自己说话,不厌其烦, 心中柔情一动,又飞快的在杨宗志的脸上亲了一口。

杨宗志没想到她话说了一半,又跑来亲自己一下,哑然一笑,摇摇头。

筠儿见大哥这次没有躲避或者闪开,更是甜蜜,接着道:「爹爹总是说,那 段日子是他这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每日他处理完教务便来陪娘亲在一起,神仙般 逍遥。再后来,娘亲便有了我,爹爹想总不能一辈子与娘就这样无名无分的生活 在一起,就让娘与他一起回教里,说要与娘正式的八拜成亲,娶了我娘。只是… …只是我大娘是川中豪门小姐出身,见爹爹带了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回来,还大 着肚子成亲,这便不答应了,与爹爹闹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还在娘的肚子里面, 有一天大娘找到我娘,骂我们母女俩是贱种,野种……」

说到这里筠儿语气激动了起来,俏丽的脸上一脸都是伤心,显然为自己娘当 年所受的委屈感到难过,杨宗志看她说起过去的伤心事情,心下一叹,用大手轻 轻在筠儿肩头拍了拍,眼中更是温柔无限。

筠儿见大哥对自己温柔,这才仿佛得了补偿一般,安静了下来,默默想了一 会,继续道:「后来这件事情让爹爹知道了,爹爹便回去与大娘大吵了一架,还 动手打了起来,从此以后爹爹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大娘的房间。」

筠儿幽幽的叹口气,道:「哎,其实我娘也不是要和大娘抢什么名分地位, 我娘常常跟爹爹说,只要能见到爹爹,便是没有任何名分也是可以的,只是爹爹 不同意,这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直到有一天,我三岁那年,爹爹说要带我去吃 糖葫芦,便带了我出去街上转,我们回家的时候,听见家里面在大吵大闹,爹爹 赶紧掀门进去一看,是大娘带了她娘家的手下在逼我娘,爹爹一看气恨起来,便 又与大娘动起了手,那年我那个小姐姐六岁,随大娘一起过来,看见爹爹和大娘 打架,想上去劝解,被爹爹一失手打了一掌,头碰到地上的青石板上,从此以后 醒来就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杨宗志听她说到这里,轻轻「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自己是 不是也受到了这样的击打,造成没了记忆。

筠儿看杨宗志听了自己的话在暗中深思,摸了摸杨宗志的胸膛,道:「大哥, 你也不用灰心的,我姐姐后来又恢复了记忆,只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杨宗志听筠儿说她姐姐后来又找到了记忆,心下惊奇,正要问筠儿,只见筠 儿又接着道:「自那次姐姐失去记忆之后,我大娘竟然性情大变,对我们母女也 好了起来,还要将我们一起接到教中居住,爹爹见大娘不再闹了,又觉得失手伤 了姐姐,心头愧疚,便不再说什么,我娘本来心地仁慈,也拗不过她,便搬了过 去,只是……只是我娘……我娘的身体自搬过去以后是越来越差,再过了一年, 我娘已经无法下床行走了,整个人都瘦了下去,爹爹见娘亲病的厉害,也是着急, 到处帮她请了各种名医过来医治,吃了好多药,都没有起色。我见娘一日比一日 瘦,心里难过,便每天晚上守在娘的床前陪着她,有一天夜里……有一天夜里我 守的实在太累了,就靠在床头睡着了,睡到一半,我感觉到娘在摸我的头发,便 醒了过来,看见娘用手在轻轻的梳理我的头发,眼睛痴痴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 舍不得,我心头一恸,哭了起来,娘就这样看着我,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道:」 筠儿,娘在多年前……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了,只是遇到了……你爹爹,后来又有 了你,娘已经……很知足了,娘唯一不甘心的就是没有……没有看到你嫁了一户 好人家,亲手为了戴上红盖头……『说完这句话,我娘……我娘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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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39章聆秘之六

杨宗志见筠儿说起她娘身体越来越差的时候,语气也越来越伤心难过,再说 到这一段,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杨宗志心想筠儿也是个苦命的人儿,自己 虽然总是自伤身世,但是爹娘和倩儿都好像亲生同胞一样对待自己,筠儿那般小 小的年纪,她娘便离她去了。

杨宗志轻轻叹口气,心中越发怜惜筠儿,将她的头抱紧在自己的怀中,任她 放声痛哭。

杨宗志见她哭的伤心,又想:人人都以为她是魔门小公主,身份尊贵,而且 她又生的如此美丽娇媚,那定是人前人后风光荣耀的,总是没想到她小小的年纪 也有这么多伤心事,而且见她哭的这个样子,只怕这些心里话,她过去也从不敢 与别人提,这回与自己说了出来,心里才得了发泄。

筠儿兀自呜呜的哭了半晌,哭声才渐渐的减缓了下来,再等了一会变成了艮 艮的抽噎声,缓缓离开杨宗志的怀抱坐立了起来,俏脸上满是泪珠,在微微的烛 光映照下,显得楚楚可怜。

杨宗志见筠儿这般模样,心中叹口气,本来还想问刚刚所说她姐姐恢复记忆 的事情,只是这个时候见她伤心难过,也不忍心再问下去,便温声道:「好筠儿, 你哭累了,这便到那边的小床上去休息一下吧,今夜我守着你,你可以放心大胆 的睡一觉。」

筠儿听他如此说,摇摇头,轻轻道:「

大哥,我娘去世那夜的事情,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一直都放在 筠儿心里,筠儿经常做梦还梦见娘就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说没看到筠儿嫁人的 话,筠儿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今日与大哥说了出来,我心里反 倒平静了些。「

筠儿又休息了一会,再说道:「我娘去世以后,爹爹整个人都变了,每日里 只是坐在我娘的灵堂前喝酒,喝醉了就放声大哭,人也苍老了许多,筠儿见爹爹 这般难过,便又每日里陪着他,爹爹对筠儿也是更加疼惜。再后来,爹爹在娘的 坟前结了个草庐,平日里只要没事了就到草庐那里去陪我娘,与娘说说话。有一 日,我和爹爹在草庐里面说话,突然大娘过来了,叫了爹爹出去,他们站在娘的 墓碑前说话,不知说着说着怎么就吵了起来,我听见他们在外面吵,便走了出去, 看见我姐姐也站在一边看着。我就听见大娘说:」西门松,史翠翠活着的时候你 便这样对我,现在史翠翠已经死了,你还是这样对我,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爹爹听大娘这么说,气的浑身发抖,对大娘骂道:「你… …你滚回去,不要让我看见你。』大娘被爹爹骂得伤心,突然道:」好,我就让 你看看清楚,这里面不是以前那个风骚的美人儿了,只是一堆白骨而已。『说完 竟然要去掀娘的墓,我吃了一惊,正要过去阻拦,见爹爹大喝一声道:「何若仪, 你敢?』说完便去阻拦大娘,两个人又在我娘的坟头前打了起来,我在旁边看的 着急,又要上去阻拦,却见我那姐姐冲了上去,突然大叫一声,我赶紧也跑过去, 这时看见,姐姐站在爹爹和大娘中间,爹爹的一只手掌离姐姐的头只有半尺距离, 姐姐大叫一声,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才知道姐姐又经历了 一次当年的情形,唤起了当年的记忆,记起了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哎。「

杨宗志听筠儿婉婉道来,心道原来是这样,只是自己要发生同样的事情的话, 难道是又要躺在一大堆死人堆中才行么?可为何自己是如何躺在那里的一点也记 不起来?

筠儿说完了这件事情,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轻轻问道:「大哥,你说筠儿的 爹爹是不是很可怜的人?」

杨宗志无言以对,只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他后来为何又要杀朝廷的 命官?」

筠儿急急的脆声道:「那昏官在川中捞足了银子,就想要修一个大宅子供自 己取乐,本来他作他的,爹爹也不去管他,只是他偏偏要将那大宅子修在娘坟头 的那块地上,叫人推倒了爹爹的草庐,正要动我娘的坟墓时,爹爹赶到了,这才 杀了那昏官,其实爹爹不是一个坏人的。」

杨宗志方才明白,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要是你爹爹,也是会这般 行事的。」

筠儿见大哥帮爹爹说话,这才高兴起来,娇笑道:「大哥,你也这般说,那 就是说你不怪我爹爹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何时怪过你爹爹?虽然你爹爹派了那个什么王有期和 你来要取我的兵权,虏我的兵马,可是看在好筠儿的份上,我也是没怪过他的。 我以前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行事,只是听江湖中说魔门行事,出人意表,现在我知 道他所作所为的目的,更是谈不上个『怪』字了。」

筠儿心中大喜,道:「当真?大哥,你可愿意与我爹爹交好?我爹爹要是见 了你,那一定是十分……十分欢喜的。」

说到这里想起,大哥要是见了爹爹,那就是什么见了什么了,爹爹自然是应 该欢喜的。

杨宗志点下头,道:「正是如此,只是此事以前已经有颇多的误会,你正是 要赶紧回去好好劝劝你爹爹,不要再多生误会,我也好从中斡旋,化解了这些恩 怨才对。」

筠儿见杨宗志为了自己去化解罗天教与朝廷的恩怨,心中感动,又想起若是 自己回去了,不知道何时大哥才会来看自己,心中又万分的舍不得,只是坐在那 里,讷讷的不说话,满脸都是不情愿。

杨宗志看她脸色,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这次皇上让 我出来,收复了北郡十三城,我这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没有什么人出 来捣个乱,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我本来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这便可以早早的去西 蜀见别人,说不得过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成行了……」

筠儿听到他这个话,眼睛一亮,扑到杨宗志怀中扭着柔细的腰身,撒娇笑道: 「谁要给你捣乱,给你搞些事情出来了,坏大哥……坏蛋大哥,你总是这么坏的 ……」

说完这话,脸上红红的羞成一片,只是心里更多是欢喜安乐。

杨宗志见筠儿被自己说的意动,也不再催她,说道:「夜了,筠儿,今晚你 便在这内帐中歇息一晚,明日我们一起去救了倩儿出来。」

筠儿听他让自己歇息,急道:「大哥,你不在这内帐中歇息么?」

说完这话,立时脸又红了一片,暗道筠儿啊筠儿,你怎这么没羞的,这话让 大哥听见了,岂不是要让大哥笑话自己没脸没皮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筠儿,你这『似玉功』练了有多少时日了?」

筠儿一听,奇怪道:「大哥,你如何知道筠儿练的是『似玉功』呢?」

杨宗志苦笑一下,咳嗽几声道:「你这小丫头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媚惑迷 人,你只要对我这么轻轻一笑,大哥的三魂就去了七魄,筠儿公主若是每天这般 对我笑来,咳咳……咳咳,只怕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多少媚惑折腾就要散架了。」

筠儿听杨宗志夸自己,心里甜蜜,后面又一听,禁不住将自己的身子拼命往 杨宗志怀里挤进,羞气道:「筠儿就是要媚惑你,日夜媚惑你,让你找不着魂魄, 永远离不开筠儿。」

杨宗志心中砰的一跳,感到筠儿那娇嫩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挤来挤去,身子一 片火热,再加上她身上芳郁好闻的香味不断涌入自己的鼻子,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起来。

杨宗志赶紧咳嗽一声,道:「好了筠儿,你这便去歇息吧,大哥睡在这个小 塌上,今夜你就安心的好好睡一觉。」

筠儿听大哥说睡在这个小塌上,柔声说道:「大哥,外面风雪正大,此刻还 是很冷的,你睡在这小塌上岂不是冻的很了,不如……不如你也……你也睡到床 上来吧,筠儿的身子小,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说到最后声音细细,几不可闻。

杨宗志摇摇头,双手用力将筠儿抱了起来,转身走到床前,将筠儿放下,让 她睡好,给她盖上被子,道:「你放心,我过去处理军务,处理完了之后都是到 小塌上睡一会的。」

筠儿眨眨眼,问道:「那都是倩儿妹妹睡在这儿么?」

杨宗志点点头,道:「倩儿有时候在这里玩的晚了,也是睡在这个小床上的。」

筠儿只觉得心中一酸,喉头一堵,突然问道:「大哥,你可喜欢倩儿妹妹么?」

杨宗志一呆,答道:「倩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筠儿又问道:「是好像喜欢亲妹妹那般的喜欢,还是像喜欢其他女子那样的 喜欢?」

杨宗志想了一会,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倩儿就是我 的亲妹妹,有时候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也说不出来。」

筠儿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问话。

杨宗志看她安静了下来,也转身径直走到小塌上躺下,想起今日一天发生了 这么多事情,只觉得千头万绪,一时都还解不开,渐渐正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 到小床上的筠儿轻轻如梦如幻说了一句:「大哥,今夜的筠儿是人世间最快乐的 女子,筠儿只盼这快乐能够天长地久就好……」

杨宗志听得心下一迷,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刚刚出差回来,看到兄弟们 留言,心里感动之极,我本是知足之人,我的故事有大家顶起支持,足够!更远 的事情不多想,先更新一章!

北方之战第040章锦囊之一

杨宗志睡的昏昏沉沉,一会梦见爹爹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语重心长的说道: 「志儿,你堂堂七尺男儿,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军国大事,让爹爹失望。」

一会又梦见自己置身在千军万马之中,四周处处金戈铁马,定眼看去却全是 蛮人的旗号,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自己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处,却不知旁边是 何人拉了自己一手,喊道:「少将军快走,属下给你殿后。」

杨宗志转身过去,正要看清楚说话那人,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 嚏,醒转了过来。

杨宗志睁眼一看,看见筠儿的娇俏玉脸在自己眼前,巧笑盈盈,拿了衣服的 一角正在逗弄自己的鼻子。

筠儿见杨宗志醒来,目中一喜,脆声笑道:「大哥,你睡觉总是这么熟的么? 到了快正午时分还不醒来?」

杨宗志这才清醒,转头一看哪里有金戈铁马,知道自己作了个梦,呼一口气, 见筠儿一身素衣白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偏又对自己娇笑如画,心头一荡, 不禁调笑道:「嗯,大哥昨夜受多了筠儿的媚惑,全身都失了力道,所以才睡的 这么死的……哎,大哥这会还手足发软呢。」

筠儿见杨宗志一醒来就笑话自己,心中大羞,急急道:「谁有……谁有昨夜 媚惑……」

说到这里脑中一转,又换了副妩媚的神情对杨宗志道:「正是,筠儿便是要 不断媚惑大哥,让大哥每日都没了力道,手足酸软才好……」

筠儿说完脸色突的一荡,将小脸红红的凑近杨宗志接着媚声道:「公子,你 休息了一晚还是没有力气,可要小婢筠儿服侍你起床更衣么?」

说完咯咯一笑,得意的看着杨宗志。

杨宗志看她表情一会纯洁,一会妩媚,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面 的大帐内一人粗声高喊:「少将军……少将军……」

听声音正是呼铁,心中一喜,忙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筠儿,我 们出去。」

当先走了出去。

杨宗志一出去,就看见呼铁正站在大帐中大声呼叫,神情焦急,看见杨宗志 从内帐中走了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正要说话,突然又看见杨宗志身后的筠儿, 此刻的筠儿没有带上倩儿的面具,用的是她本来的面目,虽然不是倩儿的清丽可 人,却又娇俏妩媚,呼铁一愣,到嘴边的一句话没有问出来,只踌躇道:「她… …她……」

杨宗志见呼铁愣愣的看着筠儿,笑道:「铁大哥,你们昨夜可好?」

呼铁这才反应过来,道:「都好都好,我们昨夜在入松口伏了一晚上,也没 有见到蛮子的部队经过,今日我实在放心不下大营,这便带了人回来,看看少将 军你这边有事没有。」

杨宗志心想昨夜的事不用对他说,便道:「嗯,看来昨夜我们都虚惊一场, 我这里也没事发生。」

呼铁心想怎会没事发生,我昨天出去一夜,你身边的倩儿小姐怎么都换成这 个美貌少女了,只是他当杨宗志是好兄弟,既然杨宗志不说,他也不问,道: 「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出去安顿下来。」

呼铁就要转身出去,突然听到杨宗志在身后唤道:「铁大哥,昨日有两个玉 剑门的门人来找你,说是给你带了信……」

呼铁转身茫然道:「玉剑门……玉剑门,难道是朝廷新近成立的一个组织么? 怎地没听说过?」

杨宗志看呼铁一脸迷茫,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玉剑门这个名字一般,心想难 道我弄错了,那两个玉剑门人来找的不是呼铁大哥?只是他们说来找一个将军, 这里除了呼铁大哥还有另外哪个将军不成?转念又一想,难道那两个人来找的正 是自己?可是自己和玉剑门的卓天凡素来毫无瓜葛,他怎么会找人来给自己送信?

杨宗志心头迷惑,迷惘不得解,只好道:「没事了,也许他们找错了人,他 们看没找到,便自己离去了,信也没放下。」

呼铁这才哦了一声,转身出帐去了。

杨宗志自己想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便转身对筠儿说道:「筠儿,我们去 看看任大哥醒来没有。」

筠儿在一旁看他沉思了一阵转头对自己说话,乖巧的嗯一声,随了杨宗志也 出大帐而去了。

两人走到任泊安昨夜昏睡的小帐进去,见任泊安和那王有期都还好好的睡在 地铺上,筠儿一见那王有期也躺在那里,心里顿时明白昨夜之事,看了大哥一眼, 脸上一红,说道:「大哥你昨夜好坏,本来这王有期是来假冒于你的,偏偏被你 捉住了,还假冒了他。」

说完咯咯一笑。

杨宗志听她如此说,知道她是不忿昨夜开始被自己瞒住戏耍了半晌,微微一 笑,拿住她的手道:「好筠儿,大哥当时也是无法,不知道筠儿对大哥是好是坏, 是要害了大哥还是要保护大哥,所以才这般行事。」

筠儿听他辩解,白了他一眼,轻轻用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问道:「你现在… …可知道了么?」

杨宗志接口道:「嗯,现在知道了,筠儿你果然是来害我的……你要害了我 终生都酸软无力,离不开你。」

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筠儿见他又取笑自己,心头一羞,恨恨跺脚道:「正是,我是魔教的小妖女, 江湖中人都说,魔门行事,出人意表,你可害怕不害怕?」

杨宗志听她说起什么「魔门行事,出人意表」都是昨夜自己对她所说之话, 这会被她记住了,拿来还给自己,又哈哈一笑,径直走到任泊安和王有期的身边, 在他们的人中穴分别捏了一下,这两人才分别悠悠醒来。

任泊安刚一醒来,看见杨宗志微笑看着自己,心头一喜,弹起身子道:「杨 兄弟,你没事吧?」

杨宗志摆手道:「任大哥,我好的很,你放心。」

王有期醒来一看,昨夜擒住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再往他身后一看,站了一 个妩媚美貌无双的少女,穿的却是公主昨晚所穿的衣服,不知道这个少女是假扮 的公主,还是真的公主,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看他醒来,哈哈一笑道:「王副坛主,昨夜之事多谢帮项,你这便和 你们的公主一起回去吧,公主自然大大有赏。」

王有期也是老江湖,眼见这少女冷清清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他,心下 更是惊疑,暗道:莫不是他找了个人假扮作公主,让自己又带回教里,那自己要 是依了他行事,岂不是犯了叛教大罪?

杨宗志看王有期眼中惊疑,这才转身道:「好筠儿,你这便让王副坛主安了 心吧。」

筠儿刚刚被他调笑了一番,还没找回面子,心中正在不忿,听他说让王副坛 主安心,娇声没好气的道:「王副坛主昨夜辛苦了,在这大帐中美美睡了一晚, 爹爹自然大大有赏。」

杨宗志听她语气不善,却又带着威严,暗暗点下头,王有期听这声音正是公 主的声音,只是昨夜是冷冷清清的,现在却是充满了生机活力,心中一颤,赶紧 走过去拜倒,颤声道:「公主恕罪,属下办事不力,坏了教主的大事,属下…… 属下甘心领罪。」

筠儿哪里是要真心责罚他,只是要作个样子给杨宗志看看,让他知道自己也 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

这才斜眼看了一下杨宗志,见杨宗志竟然好好的小声与任泊安正在说话,连 看自己一眼也不看,心头又是一酸,正要再争一口气,但是看他好好的样子,心 里又是一软,不忍心了起来,暗叹道:「自己这辈子就是要受这坏人折磨了,他 让自己生,自己就生,他让自己死,自己也就没救了。」

筠儿想到这里,也不顾王有期还跪在那里,盈盈的走到杨宗志身边,缓缓将 娇躯倚在他身畔,听到杨宗志对任泊安说道:「……如此那就麻烦任大哥帮我们 备上四匹马,我们这就出发到望月城走一道,可好?」

任泊安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杨宗志看筠儿乖乖的依在自己身边,哪里 还有刚才的威严,心里一笑,在筠儿的耳边小声道:「好筠儿,你可发完大小姐 脾气了么?」

筠儿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话,又一低头,更小声的说道:「你也知道…… 你也知道,人家哪里敢对你发脾气的。」

杨宗志轻笑一声,再不多说,走过去扶起王有期,道:「这样我们就一起回 去吧,王副坛主不必多礼了。」

北方之战第041章锦囊之二

四人一行骑了马,径直进了望月城,骑到了望月楼下,筠儿自从与杨宗志在 一起之后便不再戴着那个彩巾,只是一身白衣冷清清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杨 宗志在一旁与任泊安说话,说的是昨夜任泊安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王有期独 自一骑落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人神色复杂。

四人刚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 了。」

声音清脆稚嫩,听口音正是那个翠儿的声音。

四人这又下了马,看见一个身影已经从楼内冲了出来,径直冲到筠儿和杨宗 志的身前站定,说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杨宗志定眼看清楚,那人正是个小姑娘,年纪十四五岁,唇红齿白,穿一身 翠绿色的衣衫,也是个小小可爱的人儿。

那小姑娘神情喜悦的看着筠儿,突然看见筠儿身边站了个男子,那男子生的 高大英俊,一身蓝衣黑靴,眼睛炯炯有神,正在朝自己笑,心里一跳,手指着他 道:「你……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是谁。」

杨宗志看她眼中狡撷,轻轻一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嗯,你穿着一身 翠绿色的衣服,你莫不是叫作翠儿?」

翠儿见他唤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转念又恍然大悟道:「是小姐告诉你 的是不是?」

说完就去看筠儿的眼神,却看见筠儿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这才知道确实 不是小姐告诉他的,只是他单凭自己穿着翠绿色衣服就猜出自己的名字,自己还 是不敢相信,只能说是——凑巧,翠儿在心下安慰自己道。

杨宗志哈哈一笑,并不说破,和筠儿一起走到了望月楼内,此时正是早晨时 分,酒楼上甚是清冷,筠儿直接将杨宗志和任泊安带到了三楼,开了一个侧门走 了进去。

杨宗志和任泊安一走进去,恍悟看见这里别有洞天,心想看来这里是罗天教 在北郡的分坛是没错了。

筠儿带杨宗志和任泊安一直走进一个厢房,才转身对翠儿说道:「翠儿,你 去唤了容嬷嬷来。」

翠儿应了一声,下去了,筠儿转身将杨宗志按到一把椅子上微笑说道:「大 哥,你先在这里坐一坐,一会就可以见到倩儿妹妹了。」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杨宗志斟了一杯茶。

杨宗志点一点头,端起筠儿斟的茶,一口饮了进去,耳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 音传来道:「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

杨宗志仔细看清楚这容嬷嬷的样貌,看她一身黑色衣衫,年纪三十几四十, 脸上已经有细细的皱纹,显得略有衰老,只是一双眼睛却又灵动媚态,心想听她 声音只怕有五十之上了,看她脸色却最多四十,再看这双眼睛只怕只有二十多年 纪,看来筠儿和瑶烟的「似玉功」八成是这容嬷嬷传授的。

容嬷嬷走了进来,突然看见不光是公主回来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昨夜依稀见过,正是那杨家小子,心中惊疑,正要发话,听到筠儿对她 说道:「容嬷嬷,这位是杨宗志杨少将军,那位是他的手下任大哥,昨夜筠儿被 杨大哥救下了性命,现在杨大哥是筠儿的……好朋友。」

筠儿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红了一红,巧目定定的看了一眼杨宗志。

容嬷嬷看杨宗志如此年少英雄,英俊样貌,再看筠儿双眼含情看他的样子, 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只是这杨家是教主的大仇人,公主喜欢谁都可以,又怎么能 看着公主喜欢上杨家的小子?想到这里大声咳嗽一声,道:「公主,你昨夜受惊 了,现在回来正要好好歇息一番。」

说完就想请公主进内房,竟有逐客的意思。

筠儿听见她如此语气说话,眉头一皱,道:「不急的,容嬷嬷,昨天你带回 来的那个杨倩儿小姐,也请你放了她出来吧。」

容嬷嬷听得吃惊,叫道:「公主……你?」

筠儿接口又急道:「杨大哥救了筠儿的性命,我们怎么还能拿着他的人,容 嬷嬷,你赶紧放了她出来吧。」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转硬,有了一丝命令在其中。

容嬷嬷知道拗不过小姐,想了一下,只得道:「不瞒公主你说,昨夜你们进 大帐之后,我们就回了望月城,只是……只是我们回来将那杨倩儿小姐和她的随 从安排……安排在内屋里面,今早进去一看,她却已经自己走了。」

杨宗志听她言词闪烁,显然是心里在想该怎么狡辩,心头一怒,喝道:「倩 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这里如此多高手铜墙铁壁,她如何走的了?」

说完嘿嘿一笑。

筠儿见大哥语气不善,显然已经不高兴,心中害怕,急道:「容嬷嬷,你别 再多说了,只管将倩儿姑娘放出来,出了事,爹爹面前自然有我担待。」

容嬷嬷看筠儿的神态,知道今日之事不说实话只怕不能善了,只得说道: 「昨夜我们安置了杨倩儿小姐和她的随从,便让忠伯看守着他们,其余人等都去 休息了,今日早上一起来,却看见忠伯自己坐在那内屋门口的石阶上,被人点了 穴道,我解开忠伯的穴道这才知道杨倩儿小姐他们已经被北斗旗的人劫走了。」

杨宗志听见她说起北斗旗的人,心头一动,问道:「北斗旗?来的是什么人?」

容嬷嬷见他问起,看了一眼筠儿,答道:「来的是北斗旗的传功长老『番僧』 莫难,你师姐此刻已经追了出去,想来一会便有消息传来。」

杨宗志一点头,暗道:你说是别的人我便不会相信,只是你说是这莫难和尚, 我还有七八分相信,莫难和尚要是救了倩儿,自然不会为难她,而且更加会用倩 儿来自己面前邀功,好让自己答应他去作他们的旗主。

想到这里,杨宗志一抱拳,道:「如此多谢嬷嬷了。」

说完对筠儿说道:「筠儿,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回去好好等我就是了。」

对任泊安点下头,就要出去。

筠儿见杨宗志说两句话就要走,想起这一离去,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心头一 急,娇声道:「大哥,你这就要走了么?」

杨宗志一回头,微微一笑,道:「筠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我们相 会时多,只是眼下你定要早日回去见你爹爹,也好早作绸缪。」

筠儿听他说话,知道他是提醒自己,若要以后能永远在一起,此刻必要回去 阻止爹爹进一步扩张的行动,让他化解了杨家与罗天教,甚至朝廷与罗天教的恩 怨,才可相守一生。

只是这道理是没错,但是看大哥就这么走了,筠儿心头还是不舍,芳心猛地 一颤,再也顾不上容嬷嬷和任大哥还在一边,两步冲到杨宗志面前,一把扑入到 杨宗志的怀中,呜咽的哭了起来,道:「大哥,你……你不要忘了筠儿,筠儿在 西蜀教总坛等你,你一日不来,我便等你一日,你一世不来,我便等你一世。」

杨宗志见筠儿当众说出这番话来,心下一柔,用力点下头,哈哈一笑,道: 「筠儿你尽管放心,叫你爹爹多备些古竹酒,大哥最爱喝这个,便与他畅饮三天 三夜,岂不快哉!」

说完轻轻一拍筠儿的背,放开她,和任泊安转身大步走了,只留下筠儿站在 原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脸上还有泪珠颗颗残留,双眼脉脉含情,竟看的痴 了。

北方之战第042章锦囊之三

杨宗志和任泊安骑马出了望月城,任泊安抬头望去,看见自昨夜下起的大雪 此时又新歇,只是天空一直乌蒙蒙,向远处望去,只觉得一团大大的黑云笼罩在 归去的路上,转头望了望少将军,只见杨宗志低着头骑马,好像在想心事,便大 声问道:「杨兄弟,此刻我们要到哪里去寻找倩儿小姐回来?」

杨宗志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想了一下,道:「我们这就回营去吧,如果我 没有猜错的话,倩儿此刻只怕已经在大营内了。」

任泊安听得一愣,心想倩儿小姐不是被北斗旗的人劫走了么?此刻怎会好端 端的回到大营?不过他自从与杨宗志相处以来,见自己这位杨兄弟事事料敌先机, 处变不惊,所以对他深具信心,当下也不多想,点下头,道:「好,那我们马上 就回去吧。」

骑马又走了几步,任泊安心头一阵犹豫,看了一下杨宗志,轻声问道:「刚 才那个小姐说她在西蜀教总坛等杨兄弟,难道她是……她竟然是……」

犹豫了好一会,也没问出口。

杨宗志听他问话,知道他的担心,只是这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他,便接口道: 「正是,这筠儿就是西蜀罗天教的公主。」

任泊安听到那美貌女子的身份果然如同自己所料,心中一急,道:「杨兄弟, 难道你还不知道西蜀魔教的事情么?当年大将军……当年大将军他征战西蜀三番 几次,对付的正是这些魔教妖孽……」

杨宗志却不回答,微微一叹道:「任大哥,我感到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身上有一块紫玉符,自我被爹爹在定州救下之时便一直戴在 我的身上,这事除了我爹娘和倩儿以外,旁人很少有人知道,只是现在却好像天 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前天有一个风舞池的仙子便寻上门来讨要。这些事情我思 来想去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其中可能牵涉到朝内外很多种势力在其中,只是现在 我依然还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

任泊安听杨宗志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事情复杂,凭自己的智力很难帮到杨兄 弟,心中只想,自己虽无法帮杨兄弟排忧,却可守在他身边帮他解难,自己只须 豁出性命,保得杨兄弟平安。想到这里,任泊安便不再多想,心中大定,抬眼一 看,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乌云之下的归路上。

任泊安见天色开始转暗,眼见快要天黑一般,急打了一下马,心想正要早点 回营才好,却见杨宗志在身后骑马慢行,兀自低头沉思,又不忍心打扰他的思路, 便也放缓马步,两人两骑一前一后走在雪道上。

这一行就是一个时辰,任泊安眼见大营在望,正要叫一声杨兄弟,突然听见 叮咚一声,琴音袅袅响起,此时头顶乌云滚滚,天色昏暗,让人难以知晓到了什 么时辰,地上白雪皑皑,不远处大营炊烟燃起,这琴声好比一把利剑划破平静的 画面,直达人的肺腑。

琴声起首一过,忽而转为激荡,让人恍如置身战场之上,千军万马,铜骨铁 皮,引得任泊安这百战之人也在心中起了共鸣。

忽而琴音又一转,缓缓转淡,慢慢平静,渐渐变得缠绵了起来,又好像多情 的情人正在擦拭归来战士的伤口,轻轻柔柔,百转回肠。

任泊安为这琴曲所吸引,定睛寻找琴音的来源,正看见大营不远处有一辆缓 缓独行的马车,这琴声便是从那里发出,任泊安转头一看杨宗志,黑幕下隐约见 他双眼大放光芒,直视着那辆马车,「驾」的一声抽马向马车奔去,任泊安赶紧 也跟了上去。

杨宗志一路行来,渐渐想起自己驻军到望月城外之后,不同的人和事都浮出 水面来,心中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又一时找不到思路,思来想 去,突然听到了这琴声,琴声起首一过,杨宗志更听得心中大惊,一个恍惚,想 起出征之前,皇上曾对自己说道:「贤弟,朕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到了驻地,哪 天夜里要是听到外面有传来刚刚一样的琴声,便自悄悄展开这个锦囊,依计行事, 之前你切忌不可私下拆开,免得误事,切忌!……切记!」

现在这琴声就和当初自己在宫里的钟楼上所听到琴声一般无二,只是,现在 可是黑夜么?看天色确实已晚,但是时辰却不一定到了夜晚,杨宗志心中惊疑, 打马飞快向马车追去。

两人追了一会便到了马车附近,见是一辆不大的马车,普普通通并不奢华, 前面有一个穿黑衣的车夫掌舵,后面是车厢,那琴音现在已经缓缓低沉到几不可 闻,杨宗志急切想见到马车中人,更不迟疑,径直向马车冲去。

车夫见两人骑了马向自己这边冲来,暗道难道是碰到了拦路的马贼,心中一 惊,站起身来,止住了马车,喝道:「干什么的?」

看那二人仍然不停止,扬起马鞭呼的一声挥了过去。

杨宗志见那鞭子抽过去,来势并不急,一偏头避了过去,两步已经冲到马车 跟前,那马车夫这才看清来人神勇,身高马大,坐在马上威风凛凛不可侵犯,双 腿一颤,砰的在马车上跪下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只是个赶车的,身 上没有多少银两的。」

说罢兀自磕头不止。

杨宗志吁的一身停住马,喝一声跳上马车,轻说一声「得罪了」想了一下, 掀开马车厢的布帘往内望去,却见里面坐着一个青衣小姑娘,一头青丝用方布包 起,脸上神色看不清楚,只是看到身体颤抖甚是慌张,面前放了一张瑶琴。

杨宗志心想难道皇上派来的正是这人?心中更是惊疑,温声说道:「姑娘莫 怕,我等不是坏人,我只是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那青衣姑娘颤抖了一会,听见这个温柔的声音说话,这才胆子大了一点,将 身子向车厢门靠近了些。

马车厢四周都被墨布帘包住,唯有车厢门这里露出光线,那青衣姑娘再靠近 了些,看清楚面前蹲着一个少年人,剑眉星目甚是好看,双眼明亮有神,此时正 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想这马贼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脸上微微一红,便轻轻 点了下头。

杨宗志看这姑娘靠近了些,才看清楚长相,见她长得虽不出众,但是也有一 些清秀,温柔一笑,道:「姑娘好琴艺,敢问姑娘可是从洛都而来?」

那姑娘听这马贼一口道出自己的来处,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杨宗 志一看,接口又问道:「那是谁派姑娘来的?」

那姑娘见杨宗志神态亲切,语气温柔,不像传说中要劫人取财的拦马强人, 胆子才大了些,摇头道:「没人派我来的,我只是……我只是要回老家省亲。」

杨宗志一听,大失所望,心想难道这女子并不是皇上派来的,但是此事怎会 有如此巧法,在自己大营外,近夜色时分,偏偏她在弹奏这首曲子?

想了一下,杨宗志仍不甘心继续问道:「姑娘刚才所弹奏的曲子是从哪里学 来的?」

那青衣姑娘见杨宗志只是蹲在马车厢门口温言问话,并无任何无礼举动,心 下更是安定,轻声道:「没人教我的,这曲子现在洛都每个女子都会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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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43章锦囊之四

杨宗志听得惊奇,「哦?」

的一声,那姑娘见杨宗志有兴趣听,继续说道:「我只是听说这首《遥相思》 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不知是何人所作。」

杨宗志听到这曲子是宫中传出来的曲子,心里一动,正要问话,却见那姑娘 脸色红了一红,细声道:「这曲子里面据说是有一个故事的,说的是说的是有一 位姑娘的丈夫在外征讨打仗,姑娘思念自己的丈夫,便作了这首曲子遥寄相思, 盼望自己的丈夫早日得胜归来。」

杨宗志听到这里,想起刚刚那曲子先紧后松,先喧嚣后缠绵,心头恍惚,轻 道一声:「多谢了。」

便转头闭上车厢布帘,跳下马车来,看见刚才那马车夫还跪在那里,见杨宗 志出来,继续磕头嘴里依然念道:「大爷饶命大爷」杨宗志叹口气,说道:「你 起来吧。」

转头对任泊安问道:「任大哥,你身上可有多的银两?」

任泊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忙从怀里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道:「只有这 些了。」

杨宗志接过,点点头,对车夫说道:「这位姑娘坐车所用的银两在下都付了, 你这便出发将这位姑娘送到地头去吧。」

说完将银子全数塞到车夫手中。

那车夫看的一呆,本以为是劫银的马贼,没想到居然还送给自己一大堆银子, 看着银子在手上沉甸甸的,远远超过这次行马赶路的路费,心想难道这人脑子有 毛病,即便是不劫自己的银子,也不用送自己这么多银子吧。

杨宗志看那马夫脸上迟疑,轻喝一声道:「还犹豫什么?赶紧上路吧。」

马夫答应一声,拾起马鞭,驾的一声赶起了马,深怕杨宗志此时再反悔。

马车行到杨宗志身边时,车厢侧面的布帘被人打开,露出刚才那姑娘的脸来, 那姑娘定定看着杨宗志,见他站在他自己的马边,神态潇洒英俊非凡,心头一颤, 忍不住对他呼唤道:「你……你……」

杨宗志见那姑娘拉开窗帘,便对她挥一挥手,微微一笑,马车飞快驰过,那 姑娘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却没有问出来。

杨宗志见马车驰远,这才翻身上马,向大营行去,耳边只听见刚刚那琴声再 度从背后传来,琴声悠远,听着更是缠绵悱恻……

杨宗志和任泊安一起行到大营内,杨宗志下了马,对任泊安说道:「任大哥, 今日辛苦你了,你便早点歇息吧。」

任泊安本来有很多话要问杨宗志,此时见他不说,便点一下头,应了声是。

杨宗志独自一人走进大帐,见莫难和尚果然坐在自己的大帐内,正坐在那里 喝酒,逍遥快活之极,心头一喜,也几步走到莫难身边坐下。

莫难看到杨宗志进来,嘿嘿一笑,神态得意却不说话,继续喝酒,杨宗志坐 下来之后接过莫难的酒葫芦,也喝了两口,莫难见他倒沉的住气,忍不住道: 「小兄弟,你也不问洒家今日来找你何事?」

杨宗志暗自一笑,摇了摇酒葫芦道:「大和尚你今日只怕早就来了,此刻酒 葫芦里面已经剩下没多少的酒了。」

莫难嘿嘿一笑,道:「正是,洒家今日来可是来送礼的。」

杨宗志「哦?」

了一声,轻轻一笑接口道:「大和尚你莫非是想送给我一个美貌可爱的小姑 娘不成?」

莫难听得一愣,心想洒家怎么事事都瞒不过你一般,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内 帐的布帘被人揭开,倩儿探出脑袋一看杨宗志回来了,欢呼一声:「志哥哥。」

说完向杨宗志跑了过来。

杨宗志看到倩儿一身紫色衣裙,神态如常,面上大喜,哈哈一笑,一把接过 倩儿的身子,抚了一下倩儿的头发温言问道:「倩儿,你有没有受伤?」

倩儿对他摇了摇头,杨宗志又问道:「雷二哥和胡三哥有没有事?」

倩儿见他关心自己,心中甜蜜,又对他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刚才发现之事, 心头又是一酸,扭过头去就不想再理会他了。

杨宗志倒没发现倩儿的小心思,只是转头对倩儿说道:「倩儿,你今日欠了 莫难大师一个大大的人情,此时还不向人家道声谢?」

说完向莫难眨眨眼睛。

莫难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一伸手止住倩儿,大声道:「慢来, 明明是你小子欠洒家一个大大的人情,娘的怎么叫这小姑娘来道谢?」

莫难心中一急,忍住半天的「娘的」又蹦了出来。

杨宗志心下好笑,哦了一声,道:「难道是我被罗天教的人捉住了,大师来 救了我不成?」

莫难听他如此说,面上抽搐,一把将酒葫芦狠狠的盖上,怒道:「你这小子 刚才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娘的偏还在这里装聋作哑,又拿话套住了洒家,可恶的 很,娘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拉过倩儿一起坐下,对莫难道:「大师莫生气,我知道你 是想我去作了你们那个劳什子旗主……」

莫难接道:「不是劳什子旗主,是北斗旗的旗主,娘的想我北斗旗在江北独 霸一方,也不是什么没名字的小门派,小子!」

杨宗志叹口气道:「可是此刻我军务在身,分身乏力,大师若让我舍了倩儿, 舍了军中的兄弟跟你去作了旗主,我是万万做不到。」

倩儿听他说不愿舍了自己去作旗主,心中又一感动,心头只想:志哥哥这一 回来,自己的心情已经变了三变,哎,可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莫难神色郁郁,也无奈一点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约定比武选旗主 的时间便是在一年之后,你此刻只须随洒家练好武功,娘的免得丢了洒家的脸。」

说到这里莫难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问道:「小子,洒家问你,你过去 练过什么功夫?」

杨宗志微微笑道:「大和尚,你看出了什么?」

莫难也不说话,嘿嘿一笑,突然一拳向杨宗志胸口击来,莫难虽高大,而且 刚才好端端的坐着,但是身动影随,这拳法和身影也去势甚快,不带一点风声, 杨宗志又一笑,抬起两个指头,向莫难拳头的内关穴一戳,竟然后发而先至。

莫难看他反应快,拆招也快,破了自己这拳劲,大叫一声:「娘的,好!好! 好!」

出拳这右手的手肘一曲,还是原势不动,用手肘向杨宗志的心口撞去。

北方之战第044章锦囊之五

倩儿见他二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急的在一旁大声嚷道:「大和尚,你为 何要打我志哥哥?」

「大和尚,你好不要脸,招呼也不打,就偷袭我志哥哥,枉你还是江湖中的 前辈高人,倩儿本来对你心中还有一些感激,这时你对我志哥哥不敬,我也不要 谢谢你啦。」

倩儿在一旁说了两句话,那两人已经拆了十六招,一招比一招快,莫难的招 数尽是近身相搏拼命招数,而杨宗志则是见招拆招,但无章法套路,全是迎着对 方拳法而发。

莫难打到酣畅处,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看洒家这招『甩豹尾』。」

说完拳法一收,左脚从侧面一式猛踢,从收拳到踢腿,快速无比,取的是杨 宗志的腹部。

杨宗志双手一握,两个食指交叠,点向莫难脚上的三阴交,莫难看这腿踢实, 虽然可以踢到杨宗志的身上,但是自己脚上三阴交大穴被点,只怕受害更大,叫 一声好,左脚一止,右腿却从另一个方向盘旋踢出,杨宗志看他双腿踢出,不退 反进,双手分开,右手手肘向前撞出,撞的是莫难的胸口,用的正是刚才莫难攻 他那招。

莫难这时右腿虽还可以踢出,但是胸口要被撞,只能右拳又猛的迎上去,身 子在空中一盘旋使了个仙鹤摆针的招数,两人一触即分。

莫难停下身子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内力不错,只是招数杂乱,全是娘 的武林中下三烂的招数……」

说到这里话音嘎然而止,想起杨宗志刚刚也偷用了一招自己的拳法,要是这 么说起来,自己这招不是也成了下三烂。

莫难抬眼一见杨宗志站在对面笑眯眯的,赶紧接口又道:「除了学洒家那招 算是拳法精义外,其他都是什么『兔子搏鹰手』,『太和拳』和『鹰爪功』这些 常见招法,娘的不过你小子反应很快,这些招式虽然普通,经你用出来倒是也有 些威力。」

说完心里痛快,哈哈一笑,抱起酒葫芦喝了起来。

杨宗志看莫难停了下来,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径自在倩儿身边又坐了下来。

倩儿看他们终于停下来,赶紧伸手握住志哥哥的手,急急脆声道:「志哥哥, 你莫和这酒肉和尚打架了。」

杨宗志摇一下头,也不说话。

莫难喝了一会又问道:「小子,你用什么兵刃?」

杨宗志点头接口道:「我是军中的将军,自然用枪。」

莫难点点头,自己走到大帐的兵器架上用手指夹住一杆铁枪轻轻一挥向杨宗 志掷了过来,杨宗志一接过那枪,身子站定,气势大不相同,当胸一展,对莫难 说道:「大和尚你小心了。」

说完枪头「吟」的一声,破空向莫难刺去。

莫难听那破空之声,看这枪法过来,比刚才的拳法高出甚远,一展手解下背 后的戒刀迎了上去。

倩儿见他二人刚刚停下,马上又斗在了一起,而且这回是刀光枪影,比起刚 才斗拳更是凶险十分,不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握住,手心全是冷汗, 定眼望去,却见志哥哥枪法大展,隐隐占了上风,枪影好像一道网一般,团团将 莫难罩在里面,莫难和尚的戒刀虎虎有声,左劈右挡,转成个圆圈。

倩儿见莫难和尚越转越快,突然大吼一声,刀背横住,连续三招向枪身斩去, 眼见是施出了绝招,志哥哥的枪身受不住戒刀的砍力,被砍的枪头向上抬去,莫 难趁此机会近身,戒刀一闪直取志哥哥的面门,志哥哥眼见难以抵挡,只得将身 子一转用后背相迎,倩儿看到这里「啊」的一声大叫,叫声甚是惊恐。

杨宗志见莫难这一刀向自己面门斩来,也不慌张,脸上嘿嘿一笑,身子转了 过去,将抬起的枪头也一转,转到自己面前从腋下刺出,直刺莫难的胸口。

莫难没想到杨宗志枪法如此诡异从腋下悄无声息的穿出,眼见自己这一刀无 法再斩到他,身子迎了上去就好像自己将胸口送到枪尖上,而那枪尖带破空之声 迅疾向自己刺来,赶紧双腿一稳,使了个铁板桥功夫将上身向后倒去,却见枪身 「嗤」的一声从自己面前刺过,劲气划破自己的胸衣。

莫难这才慢慢抬起身子来,心头兀自砰砰跳动,嘿嘿一笑,道:「好小子, 你这枪法在后辈年轻一代中,娘的确可以算作顶尖。」

说完别起戒刀,再走了过来。

杨宗志见自己一枪差点伤到他,暗自道一声惭愧,对莫难说道:「大师见谅, 我这枪法使到这里自己也收不住。」

莫难哈哈一笑,又坐下道:「洒家昨日给你运功化开『参王丹』的药性,到 最后筋疲力尽,洒家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我回去仔细一想娘的才觉得不对, 若你内力低微,洒家只需要花四成力便可以将这药化入你的经脉,娘的但是洒家 昨日却用尽全力,还不一定全数帮你化解开来,心想你小子的内力只怕不凡,却 没想到比我想的还好。」

说到这里,莫难哈哈大笑,神态开心的很,比自己比武赢了还高兴。

想了一会,莫难又道:「你小子这枪法也精妙的紧,洒家在江湖上从来没有 见过,江湖上使枪使的好的……娘的应该是岳阳的蒙家,只是他蒙家的枪法走的 是轻灵诡异一派,你的枪法前面都大开大阖,只是这最后一枪,却好像蒙家的枪 式一般诡异难测……对了,你刚刚最后一枪刺将过来,你说自己也控制不住,娘 的是何道理?」

杨宗志听他问自己枪法,想了一会,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听我师 ……我听教我枪法的那个老人家说,这枪法使到最后这三招的时候,枪中会带有 魔性,要是修为达不到,自己也会被这魔性反噬,大和尚你刚刚那一刀砍过来, 来势很快,我无瑕多想,下意识的就使出了这第一枪,待枪尖要刺到你胸口的时 候,我原本想收招不发,但是自己的手却不听指挥,直刺了过去。」

莫难见杨宗志脸上有愧意,也不在意,沉吟了一会道:「你这最后一枪倒是 古怪,洒家过去曾经听人说,娘的当年朝廷的兵马大元帅傅多坡将军使了一手擒 月枪法,号称天下无双,只是那个时候洒家还在五台山闭门,因此也是没有见识 过的。」

北方之战第045章锦囊之六

莫难手抚光头,哈哈大笑,看见杨宗志功夫过人,只感觉心中充满愉悦,道: 「洒家今日快活的很,娘的,哈哈。」

说完将酒葫芦里面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就要出帐去了。

杨宗志见他要走,问道:「大和尚要走了么?」

莫难走到帐门口,嘿嘿一笑,回头道:「洒家今日离去,明日再来教你这破 长刀法。」

说完将酒葫芦往身后一背,出帐去了。

杨宗志将枪摆好在兵器架上,走回来看倩儿正两眼热泪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轻轻一笑,问道:「倩儿,你怎么了?」

倩儿此时方才好像得到发泄一般,大哭一声扑到杨宗志怀里,猛捶杨宗志的 胸口,气恼道:「你这坏人……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么?却总是与人拼命一般。 你刚刚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杨宗志知道她刚才担心自己,受了惊吓,轻轻拍打倩儿的背,温柔道:「倩 儿莫怕,我只是与莫难和尚切磋一下武艺而已。」

杨宗志将倩儿扶离自己的胸口,见倩儿兀自小脸带泪,抽噎不止,轻轻抹去 她脸上的泪水,又道:「倩儿,我们这次出征以来,虽然经历了望月城外的两场 大战,但是我只是一枪挑落了契丹的领兵将军试了一下枪,一直都没有出过手, 这才拿莫难和尚试一下自己的枪法到底如何的。」

杨宗志见自己说了一会,倩儿仍是不满意的鼓着嘴,神情娇俏可爱,轻轻一 笑,吟声道:「世人都说杨家的倩儿姑娘聪明无比,机关算数无一不精,杨少将 军武艺超群,神勇的紧。只是这赞你的话便是名副其实,但是赞我的话么,那就 ……那就……我心中总是不服气的,总想自己也要真个的有些神勇之气,这才好 配得上倩儿姑娘的聪明伶俐来。」

倩儿听他说这拼命之事只是为了能配得上自己,心头蓦的一甜,心想谁让你 这个傻哥哥去拼命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哪怕你是个走卒也好,贩夫也罢,我总 是跟着你的。

倩儿想到这里心疼的温柔道:「志哥哥,咱们好好的作自己,何必去管世人 如何看呢?再说你要去与人争强斗勇,我心里总是害怕的紧,你以后再莫如此了 好么?」

杨宗志见说服不了她,扶住她正色道:「倩儿,咱们杨家世代忠门,男的带 兵杀敌,冲锋在前,女的也巾帼不让须眉,我身为杨家子孙,岂能作那贪生怕死 之辈。」

倩儿听他这句话说的豪气,再看他此刻一脸英武之色,剑眉轩昂,不禁沉迷, 心想志哥哥从小就是有志气的人,自己不正是爱上他这些么?自己不该不支持他, 反而拖累了他。

倩儿叹口气,垂头道:「志哥哥,倩儿错了,倩儿以后不再劝你,反正志哥 哥你要是有什么事,倩儿也不活,倩儿总是陪着你的。」

杨宗志见倩儿这话说的平平淡淡,随口而出,显然是心中早就打算好了,一 阵感动,心中一叹,沉默了一会,暗道倩儿身体虽然柔弱,但是性子却是刚强, 自己切不可让倩儿为自己作了傻事。想到这里轻轻的道:「倩儿,你身子弱,便 早些去歇息吧。」

倩儿本来痴痴的看着他,此刻听他让自己去歇息,轻轻「嗯」了一声,却不 动作,心头酸酸的望着他,想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志哥哥,咱们这里可 来了其他的女子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呆呆的应道:「什么?」

倩儿见他回答不出,心头更酸,呜咽道:「那……那为何我走开一日,你的 小床上就有别的女子的香味?」

杨宗志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心想筠儿昨夜正是睡在那张小床上的,原来 被倩儿发现了,轻轻一笑,却问道:「倩儿,你昨日如何被罗天教的人捉住的?」

倩儿听他不愿意回答自己的话,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转过头也不去 回答他的话,耳中只听见杨宗志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你昨日被擒走之后,我 们大营又来个女子,长得和你却是一模一样……」

倩儿听到耳中,心里一惊,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心事,忍不住接口问道:「那 是什么人?」

杨宗志摇摇头,轻轻道:「我开始也不知道,只是我无意发现了她的破绽, 便留了心,偷偷跟踪她,后来听他们一些人说话才知道,昨夜他们在我们大营中 布下了天罗地网,正是要捉住我。」

倩儿听得心情紧张,一把握住杨宗志的手道:「志哥哥,他们也是魔教的人 么?他们为何要捉住你?」

杨宗志点下头,沉吟道:「我后来听了一路,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要将你我二 人都捉住,然后叫了他们教中的两个人假扮成我们的样子,在军中便可以节制住 这十五万大军。」

倩儿听得心中一颤,暗道原来捉住自己是这般阴谋,赶紧又问道:「那后来 呢?」

杨宗志嘿嘿一笑,道:「后来我一想,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想破坏他们这 个计划,说不得只好我偷偷的制住他们那个假扮我的人,然后我假冒了他,在他 们中间堂皇过市,他们也生不出怀疑之心来。」

倩儿听说别人原本是来假扮志哥哥,却被他反而假冒了,展颜格格一笑,道: 「志哥哥,你总是这么坏的,便是对付敌人也都是小贼子的坏招。格格。」

杨宗志看倩儿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点点泪痕,此刻展颜一笑,宛如一朵盛 开的芍药花,嘻嘻一笑,从怀中拿出逼迫王有期做好的他自己的面具,戴上之后 笑着对倩儿说道:「倩儿小姐,在下罗天教王有期有礼了。」

倩儿见志哥哥从怀中拿出一块薄皮覆在脸上,马上就变成了一个黑面浓眉的 中年汉子,心中好奇,用手摸了摸志哥哥的脸,只觉得这面具摸上去便和真的脸 皮一样,只是志哥哥的那双眼睛,自己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倩儿毕竟年少,看见新奇的事物还是好奇的很,这会看见易容改装的面具, 格格一笑,问道:「志哥哥,这便是改扮成你的那个人么?这面具当真作的巧的 很啊。」

杨宗志哈哈一笑,对倩儿说道:「正是,我改扮成这人之后,走到罗天教人 中间,说我这便扮成杨宗志给你们看看,于是撕下这面具,其他罗天教人看见我 的真脸,都叹服道:」王副坛主的手艺真是巧的紧那。『哈哈。「

倩儿听他说的有趣,小鼻子皱起噗哧一笑,突然又想一事,问道:「志哥哥, 在你床上留下香气的就是改扮成我的人么?她是谁?为什么要睡在……你的床上?」

杨宗志听得一呆,想起筠儿那天下无双的俏脸,和她看自己时那款款深情的 眼眸,叹口气,道:「这个姑娘你也认识的,就是我们在望月楼上见过的筠儿姑 娘。」

北方之战第046章锦囊之七

倩儿面色一变,哼一声,喃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杨宗志「嗯」一下,继续道:「这个筠儿姑娘却是有身份的,她是罗天教主 的女儿。」

倩儿「哦」了一下,幽幽的道:「这位教主千金还是长得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呢。」

语气中充满了酸酸的味道,转眼向志哥哥望去,见他听到自己这句话,眉头 一皱,仿佛心中不喜。

倩儿不由得心头一颤,暗想志哥哥定是认为我是个小气的女儿家,这才不高 兴了。转念又想到:你让那个筠儿姑娘睡在你的小床上,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一心对你,你却……你却……倩儿心中翻来转去,一时矛盾之极。

倩儿自己心酸了一会,抬头看杨宗志依然皱着眉,好像在思虑一件极难决定 的事情,心中又是一软,伸手握住他的手,轻柔道:「志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好像这才醒转过来,叹口气道:「我一直在想,我们和罗天教之间其 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一些误会。」

说罢便将那西门松如何遇到史翠翠,后来生了筠儿,那史翠翠如何死去,西 门松为他守墓,直到最后杀了那川蜀知府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倩儿听到原来这事情有这么多曲折,心中悱恻道:「哎,这西门教主倒还是 个长情的人。」

心下又一想:比你这个狠心的哥哥要强的多了,可我就偏偏牵挂于你,心中 舍不得你。

杨宗志哪里知道倩儿心中这些小儿女的心事,点头道:「正是,我扮了他们 的人,见到筠儿姑娘,便尽力说服她,让她爹爹不要再与朝廷作对,她最终才答 应了我。倩儿,我昨日听任大哥说,那些北方蛮子,多年来无数次侵扰我南朝边 境,对我南朝的子民千般烧杀抢掠,我们与他们之间自是无话可说,战场上拼个 死活。但是这罗天教的人与我们都是南朝子民,本是同胞,这次我要是有机会觐 见皇上,一定要和他说清楚这件事情,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施行仁政,必不会看 我同胞之间自相残杀。」

倩儿看他语气甚是坚定,知道他思来想去,都是这些国家民生的事情,完全 没有理会那个筠儿姑娘楚楚可怜,心中一安。心道:他想的都是这些大事,自己 心中却只有一个他,只要看着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自然也就和他一起开心快 乐,自己陪伴在他身边,终有一天他能明白自己的这番心思的。

倩儿定下主意,便不再多想,缓缓将自己的娇躯偎进志哥哥的怀中,偷偷听 着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俏脸一红,妙声道:「志哥哥,倩儿累了, 要歇息了。」

杨宗志听到这话,身体一僵,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道:「我想事情想的 傻了,却不知道倩儿已经困了,你这便回去睡觉吧。」

倩儿听着志哥哥的声音在胸腔中的共鸣,一扭细腰,撒娇道:「不,倩儿今 夜要睡在志哥哥的床上……」

杨宗志听得一愣,只感觉倩儿身子慢慢转热,小嘴中吐气如兰,幽香的吐在 自己的脖颈间,自己的脖子也是一热,耳中又听到倩儿娇滴滴的声音道:「你… …你抱我进去,还有……你将你的床褥和被褥都换上新的,不然我可不睡上去。」

杨宗志心下一笑,一把抱起倩儿,向内帐走去,嘴上仍嘀咕道:「喂,倩儿, 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被罗天教的人捉住的呢。」

倩儿的小嘴这次到了杨宗志的耳边,在他耳边娇滴滴的道:「就不告诉你, 你这小贼子不是很聪明的么?那你便去猜好了。咯咯。」……

杨宗志见倩儿终于红着脸缓缓睡着了,身子紧紧的裹在被子内,小脸露在外 面,脸上都是淡淡的微笑,神色甚是欢愉,心想今夜倩儿作的美梦呢。

这才走到小塌上坐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来,小塌的方桌上有一盏油 灯,灯光昏暗,一抖一抖的,映着自己的影子在帐幕上也是一抖一抖的。

杨宗志手里拿着这个锦囊,心情也好像油灯的灯光一般,起起伏伏,不知道 是该拆开还是不该拆开,想起皇上对自己交代的话,让自己千万不要私自拆开, 又想起今日在马车中见到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给自己传信的人,但是她出现 的时间、地点、形式都是如此巧合,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通。

杨宗志定定的看着那个锦囊,只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理不清,突然身边油灯 的灯芯「嘶」的一声燃大了些,周围的光线也亮了一亮,杨宗志心中一叹,暗道: 「难道都是天意?」

想到这里伸手一把撕开了锦囊。

杨宗志撕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块黄色的细小绸布,展开一看,一面密密麻麻 的写着字,便凑近油灯看了起来,见上面写道:「宗志兄弟,朕希望你看不到这 个锦囊,但是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锦囊,朕便与你说一些心里话……朕心中有个难 言之隐,去年冬至,朕还是皇子时,在洛水泛舟遇到一个姑娘,这姑娘名叫秀风, 生的美貌无双,冠绝天人。朕一见倾心,便使了个法子接近于她,后来朕与她慧 心结交,才知她实在是天下最最美丽聪慧的女子,朕与她在一起更是不知岁月般 快乐。今年清明前,先帝薨,朕无奈即位,但根基不稳,朝中皇子大臣多有不服, 秀风只是一介民间女子,此时正值内忧外患之时,朕迫于压力无法将她纳入宫闱, 只得将她隐于洛都民间,朕偶尔微服与其相会。今年四月十五日,秀风说她要回 幽州老家省亲,朕见她苦思家人,日渐消瘦,便答应下来,命内侍卫一路护送。 岂料她一回家便爆发了北郡十三城之乱,逃回来的内侍卫统领禀告朕,秀风已被 突厥大将擒获,献与突厥凤凰城大王子府中。朕心剧痛,每日对画遥思玉人模样, 宗志兄弟,你我真心相交,当不会笑话朕,朕每日思念起秀风来,辗转反侧,夜 不能寐,实在是寝食难安。朕思来想去,才写了这个锦囊,朕心中最大的一个愿 望就是能与秀风姑娘再相会于洛都,因此希望兄弟你带兵北进,帮朕达成,若… …若……兄弟你见到秀风时,发现她已经被辱失节,兄弟你……兄弟你便……哎, 朕实在不愿看到这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此锦囊是朕亲笔手书,知道此事者天下 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背面有一幅人像画,便是朕所画秀风容貌,你见之后立即焚 毁此锦囊,不得有误。你是国家栋梁,朕盼你早日得胜,安然归来。」

信写到这里,下面没有落款,杨宗志看的心头大震,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如 此隐情,翻转绸布看到背面果然有一个浅浅的女子肖像,几笔勾勒,轻眉远黛, 瑶鼻小嘴,便如画中仙子一般。杨宗志甫一看到这幅画,心中升起一种怪怪的感 觉,好像这画中人在哪里见过一般,再仔细想了半晌,又实在想不起自己见过这 个女子,只是那种熟悉感觉却总是挥抹不去。

杨宗志呆呆的坐在小塌上,手里拿着皇上给的锦囊,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心想:皇上为了这个秀风姑娘便要自己十五万大军打到北方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 凰城,自己过去多次听人说起过,旧时君王和大将为了一代美人舍了宝座和江山, 只是没想到当今皇上也是这样至情之人。

杨宗志沉默半晌,叹口气,又把绸布转过来望了一眼那宛若熟悉的玉容,一 展手将绸布置于油灯之上,绸布一遇油灯的火苗,立时便燃烧起来,杨宗志一撒 手,那绸布在空中缓缓燃烧坠落,落到地面只剩下一团灰烬。

==================嗯,现在几点?四点了,不行了! 睡觉去。

北方之战第047章祝寿之一

天府之国,川蜀盆地,正是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此时又当一年冬尽春来之 际,枝头残叶凋零,却又有新芽在悄悄孕育其中。

这一日,西蜀黄龙山罗天教总坛内一派喜气洋洋,教内外张灯结彩,不断有 武林人物来来往往,多数人在这里碰见知己故交,互相抱拳称诺,把酒寒暄,场 面甚是热闹。

罗天教总坛内却有一个幽静的独院,穿过总坛大厅和演武厅,一直走到路尽 头,过一个小溪上的独木小桥,却见里面是花头枝叶,鸟鱼嬉戏,仿佛春天已经 提前在此处绽放。

花丛的尽头有一个双层的小楼,这小楼甚是雅致静谧,与总坛内会武喧嚣的 场面完全相反,就好像一处桃源圣地所在。

此时小楼二楼的窗栏边坐了一个妙媚的少女,一身浅色的淡雅衣裙,胸口和 腰际分别绣了几朵花,恰是遮住了身材最美好的部位,那少女手里捧着一本新书, 翻开了几页置于面前,但是眼光却一眼也没有看向书本,而是侧头望向了楼下盛 开的花朵,目光中痴痴绵绵,似有一丝忧郁。

过了一会,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从下面跑 了上来,刚刚上到二楼的楼口,一抬手便向里面喊道:「小姐……小姐,雁荡剑 派的彭怀玉少侠送来了一串玉石佛珠,你可要来看看么?」

那小姐听到这声呼喊,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转过来,转过脸,素淡的玉容, 瑶鼻红唇,腮边有一颗美人痣,生得美丽无比而又带一丝妩媚,正是筠儿。

筠儿听到翠儿的喊声,转过头来,皱了皱眉,轻声道:「翠儿,我要他的佛 珠作什么,你还回去吧。」

翠儿见小姐还是一幅病恹恹没有精神的样子,心里也叹口气,温声问道: 「小姐,你又在想……想杨大哥了么?」

筠儿听到翠儿如此问,眼色一黯,心道:「大哥答应我处理完北郡的军务就 到西蜀教里来见我,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知大哥现在是还在北郡呢,还 是已经在来西蜀的路上了。」

翠儿见小姐听到杨大哥的名字之后沉默不语,轻轻走近几步,拉住筠儿的手, 道:「小姐,今日老爷过五十大寿,请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英雄豪杰来祝寿,现 在外面大堂内来了英雄几百号人,你怎么不出去外面看看?」

筠儿见翠儿要自己出去看看,摇了摇头,心想:「若是大哥来了,我便出去, 陪着他玩玩闹闹都好,只是这些个不相干的人来了,我才不出去。」

翠儿见自己劝不了小姐,也是无奈,只是拿眼担心的看着小姐,只觉得小姐 的俏脸此刻已是消瘦了许多。

二人正自黯然无语,楼下又传来一阵轻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稳重仿佛又带 点心急,蹬蹬蹬的上了楼,这人几步上了楼,从楼梯口上露出头脸来,却见是一 个中年文士,面目清癯,又自消瘦,额下一排修长的黑须,面上甚是威严,这中 年文士上楼见筠儿和翠儿坐在窗栏旁,脸上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番慈爱之色,径直 走到她们这边。

筠儿见这人上来,轻轻的唤了声:「爹爹。」

此人原来正是罗天教的教主西门松。

西门松上了楼来,见筠儿面色郁郁,心中更是疼爱,嗯了一声,问道:「筠 儿,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么?」

筠儿垂下头,缓缓道:「筠儿的身子没事的,只是在这里坐久了,心中…… 心中……对了,今日是爹爹五十大寿,外面来了这么多宾客,爹爹不用在外面招 呼么?」

西门松叹口气,也不答她的话,却问道:「筠儿,你可知道爹爹为何在五十 大寿的时候要广邀天下的豪杰到罗天教来么?」

筠儿听见爹爹问她话,想了一会,摇摇头,轻轻说道:「筠儿不知。」

西门松点下头,摸了摸额下的胡须,微笑着道:「爹爹正是要趁此机会,好 告知天下的豪杰,我罗天教再不与朝廷为敌,只要朝廷不赶尽杀绝,我们便也奉 他们的号令,如此才好遂了你的心愿。」

筠儿听得「啊」了一声,脸色一片通红,羞涩道:「爹爹,你……你真要和 朝廷言和?……你要和朝廷言和,怎么叫遂了女儿的心愿?女儿哪里有……有什 么心愿的?」

这语调婉婉转转,显然心情激动。

西门松听了筠儿的话,哈哈一笑,道:「哦?那前几日是谁整天跑到爹爹的 怀里撒娇,让爹爹去与朝廷修好的?又是谁整天在爹爹耳边『杨小子』,『杨小 子』的唤个不停?」

筠儿听到爹爹这番话,更是害羞,心头如小鹿跳动,却又欢喜的很,娇声急 唤道:「爹爹……筠儿……筠儿不来了。」

西门松看女儿害羞娇怯,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此刻满是血红,仿佛一身 的病弱此刻尽去,反倒透出些艳光来,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的背后却又有担忧,心想:我此刻要不要把那件事情也告诉筠儿, 筠儿回来之后一直思念那杨小子,真不知道那杨小子有什么魔力,让我西门松的 女儿这般牵挂于他。哎,筠儿这孩子的性子就像她母亲翠翠一般,对人真挚真情, 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的。

西门松想到这里,笑声嘎然而止,担心的看着筠儿,道:「其实……筠儿… …筠儿。」

心中犹豫不定。

筠儿见爹爹言辞闪烁起来,心中甚是奇怪,道:「爹爹,你有什么事要对女 儿说?」

西门松想了一会,毅然道:「筠儿,刚刚爹爹在前面碰见丐帮的史帮主,他 丐帮手下十万弟子遍及天下,耳目甚是通灵,爹爹刚才听他说起那杨小子此刻已 经……」

话正说到这里突然听到外面一个惶急的声音大喊道:「教主……教主……」

声音从小到大而来,显得很是着急。

西门松心头一动,走到靠近小桥方位的窗栏边,看见一个弟子从外面急急的 跑进来,跪在小桥另一端,口中仍在大呼:「教主……教主。」

西门松心中奇怪,喝道:「什么事,在这里大吵大闹。」

那弟子听到教主喝止,更是害怕,低头回道:「启禀教主,地火坛的白坛主 在外面被人打伤了,此刻已经被别人送回来了……」

西门松听得心中大惊,接口问道:「是什么人作的?」

那弟子讷讷道:「是,是夫……夫人。」

西门松大怒,喝道:「什么夫人,她已经叛教出门,依仗霸天门作后台,专 门与我们作对,早就与我们断了情分。」

想了一下,西门松又问道:「白坛主此刻在哪里?」

那弟子道:「在演武厅里面。」

西门松点下头,说道:「我们这就去看看。」

说完右手一按窗栏,轻轻一跃,就到了那弟子的身边,背着手就走了出去, 那弟子赶紧爬起身跟在了后面。

杨宗志见筠儿说起她娘身体越来越差的时候,语气也越来越伤心难过,再说 到这一段,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杨宗志心想筠儿也是个苦命的人儿,自己 虽然总是自伤身世,但是爹娘和倩儿都好像亲生同胞一样对待自己,筠儿那般小 小的年纪,她娘便离她去了。

杨宗志轻轻叹口气,心中越发怜惜筠儿,将她的头抱紧在自己的怀中,任她 放声痛哭。

杨宗志见她哭的伤心,又想:人人都以为她是魔门小公主,身份尊贵,而且 她又生的如此美丽娇媚,那定是人前人后风光荣耀的,总是没想到她小小的年纪 也有这么多伤心事,而且见她哭的这个样子,只怕这些心里话,她过去也从不敢 与别人提,这回与自己说了出来,心里才得了发泄。

筠儿兀自呜呜的哭了半晌,哭声才渐渐的减缓了下来,再等了一会变成了艮 艮的抽噎声,缓缓离开杨宗志的怀抱坐立了起来,俏脸上满是泪珠,在微微的烛 光映照下,显得楚楚可怜。

杨宗志见筠儿这般模样,心中叹口气,本来还想问刚刚所说她姐姐恢复记忆 的事情,只是这个时候见她伤心难过,也不忍心再问下去,便温声道:「好筠儿, 你哭累了,这便到那边的小床上去休息一下吧,今夜我守着你,你可以放心大胆 的睡一觉。」

筠儿听他如此说,摇摇头,轻轻道:「

大哥,我娘去世那夜的事情,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一直都放在 筠儿心里,筠儿经常做梦还梦见娘就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说没看到筠儿嫁人的 话,筠儿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今日与大哥说了出来,我心里反 倒平静了些。「

筠儿又休息了一会,再说道:「我娘去世以后,爹爹整个人都变了,每日里 只是坐在我娘的灵堂前喝酒,喝醉了就放声大哭,人也苍老了许多,筠儿见爹爹 这般难过,便又每日里陪着他,爹爹对筠儿也是更加疼惜。再后来,爹爹在娘的 坟前结了个草庐,平日里只要没事了就到草庐那里去陪我娘,与娘说说话。有一 日,我和爹爹在草庐里面说话,突然大娘过来了,叫了爹爹出去,他们站在娘的 墓碑前说话,不知说着说着怎么就吵了起来,我听见他们在外面吵,便走了出去, 看见我姐姐也站在一边看着。我就听见大娘说:」西门松,史翠翠活着的时候你 便这样对我,现在史翠翠已经死了,你还是这样对我,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爹爹听大娘这么说,气的浑身发抖,对大娘骂道:「你… …你滚回去,不要让我看见你。』大娘被爹爹骂得伤心,突然道:」好,我就让 你看看清楚,这里面不是以前那个风骚的美人儿了,只是一堆白骨而已。『说完 竟然要去掀娘的墓,我吃了一惊,正要过去阻拦,见爹爹大喝一声道:「何若仪, 你敢?』说完便去阻拦大娘,两个人又在我娘的坟头前打了起来,我在旁边看的 着急,又要上去阻拦,却见我那姐姐冲了上去,突然大叫一声,我赶紧也跑过去, 这时看见,姐姐站在爹爹和大娘中间,爹爹的一只手掌离姐姐的头只有半尺距离, 姐姐大叫一声,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才知道姐姐又经历了 一次当年的情形,唤起了当年的记忆,记起了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哎。「

杨宗志听筠儿婉婉道来,心道原来是这样,只是自己要发生同样的事情的话, 难道是又要躺在一大堆死人堆中才行么?可为何自己是如何躺在那里的一点也记 不起来?

筠儿说完了这件事情,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轻轻问道:「大哥,你说筠儿的 爹爹是不是很可怜的人?」

杨宗志无言以对,只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他后来为何又要杀朝廷的 命官?」

筠儿急急的脆声道:「那昏官在川中捞足了银子,就想要修一个大宅子供自 己取乐,本来他作他的,爹爹也不去管他,只是他偏偏要将那大宅子修在娘坟头 的那块地上,叫人推倒了爹爹的草庐,正要动我娘的坟墓时,爹爹赶到了,这才 杀了那昏官,其实爹爹不是一个坏人的。」

杨宗志方才明白,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要是你爹爹,也是会这般 行事的。」

筠儿见大哥帮爹爹说话,这才高兴起来,娇笑道:「大哥,你也这般说,那 就是说你不怪我爹爹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何时怪过你爹爹?虽然你爹爹派了那个什么王有期和 你来要取我的兵权,虏我的兵马,可是看在好筠儿的份上,我也是没怪过他的。 我以前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行事,只是听江湖中说魔门行事,出人意表,现在我知 道他所作所为的目的,更是谈不上个『怪』字了。」

筠儿心中大喜,道:「当真?大哥,你可愿意与我爹爹交好?我爹爹要是见 了你,那一定是十分……十分欢喜的。」

说到这里想起,大哥要是见了爹爹,那就是什么见了什么了,爹爹自然是应 该欢喜的。

杨宗志点下头,道:「正是如此,只是此事以前已经有颇多的误会,你正是 要赶紧回去好好劝劝你爹爹,不要再多生误会,我也好从中斡旋,化解了这些恩 怨才对。」

筠儿见杨宗志为了自己去化解罗天教与朝廷的恩怨,心中感动,又想起若是 自己回去了,不知道何时大哥才会来看自己,心中又万分的舍不得,只是坐在那 里,讷讷的不说话,满脸都是不情愿。

杨宗志看她脸色,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这次皇上让 我出来,收复了北郡十三城,我这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没有什么人出 来捣个乱,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我本来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这便可以早早的去西 蜀见别人,说不得过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成行了……」

筠儿听到他这个话,眼睛一亮,扑到杨宗志怀中扭着柔细的腰身,撒娇笑道: 「谁要给你捣乱,给你搞些事情出来了,坏大哥……坏蛋大哥,你总是这么坏的 ……」

说完这话,脸上红红的羞成一片,只是心里更多是欢喜安乐。

杨宗志见筠儿被自己说的意动,也不再催她,说道:「夜了,筠儿,今晚你 便在这内帐中歇息一晚,明日我们一起去救了倩儿出来。」

筠儿听他让自己歇息,急道:「大哥,你不在这内帐中歇息么?」

说完这话,立时脸又红了一片,暗道筠儿啊筠儿,你怎这么没羞的,这话让 大哥听见了,岂不是要让大哥笑话自己没脸没皮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筠儿,你这『似玉功』练了有多少时日了?」

筠儿一听,奇怪道:「大哥,你如何知道筠儿练的是『似玉功』呢?」

杨宗志苦笑一下,咳嗽几声道:「你这小丫头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媚惑迷 人,你只要对我这么轻轻一笑,大哥的三魂就去了七魄,筠儿公主若是每天这般 对我笑来,咳咳……咳咳,只怕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多少媚惑折腾就要散架了。」

筠儿听杨宗志夸自己,心里甜蜜,后面又一听,禁不住将自己的身子拼命往 杨宗志怀里挤进,羞气道:「筠儿就是要媚惑你,日夜媚惑你,让你找不着魂魄, 永远离不开筠儿。」

杨宗志心中砰的一跳,感到筠儿那娇嫩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挤来挤去,身子一 片火热,再加上她身上芳郁好闻的香味不断涌入自己的鼻子,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起来。

杨宗志赶紧咳嗽一声,道:「好了筠儿,你这便去歇息吧,大哥睡在这个小 塌上,今夜你就安心的好好睡一觉。」

筠儿听大哥说睡在这个小塌上,柔声说道:「大哥,外面风雪正大,此刻还 是很冷的,你睡在这小塌上岂不是冻的很了,不如……不如你也……你也睡到床 上来吧,筠儿的身子小,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说到最后声音细细,几不可闻。

杨宗志摇摇头,双手用力将筠儿抱了起来,转身走到床前,将筠儿放下,让 她睡好,给她盖上被子,道:「你放心,我过去处理军务,处理完了之后都是到 小塌上睡一会的。」

筠儿眨眨眼,问道:「那都是倩儿妹妹睡在这儿么?」

杨宗志点点头,道:「倩儿有时候在这里玩的晚了,也是睡在这个小床上的。」

筠儿只觉得心中一酸,喉头一堵,突然问道:「大哥,你可喜欢倩儿妹妹么?」

杨宗志一呆,答道:「倩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筠儿又问道:「是好像喜欢亲妹妹那般的喜欢,还是像喜欢其他女子那样的 喜欢?」

杨宗志想了一会,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倩儿就是我 的亲妹妹,有时候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也说不出来。」

筠儿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问话。

杨宗志看她安静了下来,也转身径直走到小塌上躺下,想起今日一天发生了 这么多事情,只觉得千头万绪,一时都还解不开,渐渐正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 到小床上的筠儿轻轻如梦如幻说了一句:「大哥,今夜的筠儿是人世间最快乐的 女子,筠儿只盼这快乐能够天长地久就好……」

杨宗志听得心下一迷,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刚刚出差回来,看到兄弟们 留言,心里感动之极,我本是知足之人,我的故事有大家顶起支持,足够!更远 的事情不多想,先更新一章!

北方之战第040章锦囊之一

杨宗志睡的昏昏沉沉,一会梦见爹爹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语重心长的说道: 「志儿,你堂堂七尺男儿,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军国大事,让爹爹失望。」

一会又梦见自己置身在千军万马之中,四周处处金戈铁马,定眼看去却全是 蛮人的旗号,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自己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处,却不知旁边是 何人拉了自己一手,喊道:「少将军快走,属下给你殿后。」

杨宗志转身过去,正要看清楚说话那人,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 嚏,醒转了过来。

杨宗志睁眼一看,看见筠儿的娇俏玉脸在自己眼前,巧笑盈盈,拿了衣服的 一角正在逗弄自己的鼻子。

筠儿见杨宗志醒来,目中一喜,脆声笑道:「大哥,你睡觉总是这么熟的么? 到了快正午时分还不醒来?」

杨宗志这才清醒,转头一看哪里有金戈铁马,知道自己作了个梦,呼一口气, 见筠儿一身素衣白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偏又对自己娇笑如画,心头一荡, 不禁调笑道:「嗯,大哥昨夜受多了筠儿的媚惑,全身都失了力道,所以才睡的 这么死的……哎,大哥这会还手足发软呢。」

筠儿见杨宗志一醒来就笑话自己,心中大羞,急急道:「谁有……谁有昨夜 媚惑……」

说到这里脑中一转,又换了副妩媚的神情对杨宗志道:「正是,筠儿便是要 不断媚惑大哥,让大哥每日都没了力道,手足酸软才好……」

筠儿说完脸色突的一荡,将小脸红红的凑近杨宗志接着媚声道:「公子,你 休息了一晚还是没有力气,可要小婢筠儿服侍你起床更衣么?」

说完咯咯一笑,得意的看着杨宗志。

杨宗志看她表情一会纯洁,一会妩媚,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面 的大帐内一人粗声高喊:「少将军……少将军……」

听声音正是呼铁,心中一喜,忙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筠儿,我 们出去。」

当先走了出去。

杨宗志一出去,就看见呼铁正站在大帐中大声呼叫,神情焦急,看见杨宗志 从内帐中走了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正要说话,突然又看见杨宗志身后的筠儿, 此刻的筠儿没有带上倩儿的面具,用的是她本来的面目,虽然不是倩儿的清丽可 人,却又娇俏妩媚,呼铁一愣,到嘴边的一句话没有问出来,只踌躇道:「她… …她……」

杨宗志见呼铁愣愣的看着筠儿,笑道:「铁大哥,你们昨夜可好?」

呼铁这才反应过来,道:「都好都好,我们昨夜在入松口伏了一晚上,也没 有见到蛮子的部队经过,今日我实在放心不下大营,这便带了人回来,看看少将 军你这边有事没有。」

杨宗志心想昨夜的事不用对他说,便道:「嗯,看来昨夜我们都虚惊一场, 我这里也没事发生。」

呼铁心想怎会没事发生,我昨天出去一夜,你身边的倩儿小姐怎么都换成这 个美貌少女了,只是他当杨宗志是好兄弟,既然杨宗志不说,他也不问,道: 「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出去安顿下来。」

呼铁就要转身出去,突然听到杨宗志在身后唤道:「铁大哥,昨日有两个玉 剑门的门人来找你,说是给你带了信……」

呼铁转身茫然道:「玉剑门……玉剑门,难道是朝廷新近成立的一个组织么? 怎地没听说过?」

杨宗志看呼铁一脸迷茫,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玉剑门这个名字一般,心想难 道我弄错了,那两个玉剑门人来找的不是呼铁大哥?只是他们说来找一个将军, 这里除了呼铁大哥还有另外哪个将军不成?转念又一想,难道那两个人来找的正 是自己?可是自己和玉剑门的卓天凡素来毫无瓜葛,他怎么会找人来给自己送信?

杨宗志心头迷惑,迷惘不得解,只好道:「没事了,也许他们找错了人,他 们看没找到,便自己离去了,信也没放下。」

呼铁这才哦了一声,转身出帐去了。

杨宗志自己想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便转身对筠儿说道:「筠儿,我们去 看看任大哥醒来没有。」

筠儿在一旁看他沉思了一阵转头对自己说话,乖巧的嗯一声,随了杨宗志也 出大帐而去了。

两人走到任泊安昨夜昏睡的小帐进去,见任泊安和那王有期都还好好的睡在 地铺上,筠儿一见那王有期也躺在那里,心里顿时明白昨夜之事,看了大哥一眼, 脸上一红,说道:「大哥你昨夜好坏,本来这王有期是来假冒于你的,偏偏被你 捉住了,还假冒了他。」

说完咯咯一笑。

杨宗志听她如此说,知道她是不忿昨夜开始被自己瞒住戏耍了半晌,微微一 笑,拿住她的手道:「好筠儿,大哥当时也是无法,不知道筠儿对大哥是好是坏, 是要害了大哥还是要保护大哥,所以才这般行事。」

筠儿听他辩解,白了他一眼,轻轻用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问道:「你现在… …可知道了么?」

杨宗志接口道:「嗯,现在知道了,筠儿你果然是来害我的……你要害了我 终生都酸软无力,离不开你。」

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筠儿见他又取笑自己,心头一羞,恨恨跺脚道:「正是,我是魔教的小妖女, 江湖中人都说,魔门行事,出人意表,你可害怕不害怕?」

杨宗志听她说起什么「魔门行事,出人意表」都是昨夜自己对她所说之话, 这会被她记住了,拿来还给自己,又哈哈一笑,径直走到任泊安和王有期的身边, 在他们的人中穴分别捏了一下,这两人才分别悠悠醒来。

任泊安刚一醒来,看见杨宗志微笑看着自己,心头一喜,弹起身子道:「杨 兄弟,你没事吧?」

杨宗志摆手道:「任大哥,我好的很,你放心。」

王有期醒来一看,昨夜擒住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再往他身后一看,站了一 个妩媚美貌无双的少女,穿的却是公主昨晚所穿的衣服,不知道这个少女是假扮 的公主,还是真的公主,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看他醒来,哈哈一笑道:「王副坛主,昨夜之事多谢帮项,你这便和 你们的公主一起回去吧,公主自然大大有赏。」

王有期也是老江湖,眼见这少女冷清清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他,心下 更是惊疑,暗道:莫不是他找了个人假扮作公主,让自己又带回教里,那自己要 是依了他行事,岂不是犯了叛教大罪?

杨宗志看王有期眼中惊疑,这才转身道:「好筠儿,你这便让王副坛主安了 心吧。」

筠儿刚刚被他调笑了一番,还没找回面子,心中正在不忿,听他说让王副坛 主安心,娇声没好气的道:「王副坛主昨夜辛苦了,在这大帐中美美睡了一晚, 爹爹自然大大有赏。」

杨宗志听她语气不善,却又带着威严,暗暗点下头,王有期听这声音正是公 主的声音,只是昨夜是冷冷清清的,现在却是充满了生机活力,心中一颤,赶紧 走过去拜倒,颤声道:「公主恕罪,属下办事不力,坏了教主的大事,属下…… 属下甘心领罪。」

筠儿哪里是要真心责罚他,只是要作个样子给杨宗志看看,让他知道自己也 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

这才斜眼看了一下杨宗志,见杨宗志竟然好好的小声与任泊安正在说话,连 看自己一眼也不看,心头又是一酸,正要再争一口气,但是看他好好的样子,心 里又是一软,不忍心了起来,暗叹道:「自己这辈子就是要受这坏人折磨了,他 让自己生,自己就生,他让自己死,自己也就没救了。」

筠儿想到这里,也不顾王有期还跪在那里,盈盈的走到杨宗志身边,缓缓将 娇躯倚在他身畔,听到杨宗志对任泊安说道:「……如此那就麻烦任大哥帮我们 备上四匹马,我们这就出发到望月城走一道,可好?」

任泊安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杨宗志看筠儿乖乖的依在自己身边,哪里 还有刚才的威严,心里一笑,在筠儿的耳边小声道:「好筠儿,你可发完大小姐 脾气了么?」

筠儿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话,又一低头,更小声的说道:「你也知道…… 你也知道,人家哪里敢对你发脾气的。」

杨宗志轻笑一声,再不多说,走过去扶起王有期,道:「这样我们就一起回 去吧,王副坛主不必多礼了。」

北方之战第041章锦囊之二

四人一行骑了马,径直进了望月城,骑到了望月楼下,筠儿自从与杨宗志在 一起之后便不再戴着那个彩巾,只是一身白衣冷清清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杨 宗志在一旁与任泊安说话,说的是昨夜任泊安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王有期独 自一骑落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人神色复杂。

四人刚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 了。」

声音清脆稚嫩,听口音正是那个翠儿的声音。

四人这又下了马,看见一个身影已经从楼内冲了出来,径直冲到筠儿和杨宗 志的身前站定,说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杨宗志定眼看清楚,那人正是个小姑娘,年纪十四五岁,唇红齿白,穿一身 翠绿色的衣衫,也是个小小可爱的人儿。

那小姑娘神情喜悦的看着筠儿,突然看见筠儿身边站了个男子,那男子生的 高大英俊,一身蓝衣黑靴,眼睛炯炯有神,正在朝自己笑,心里一跳,手指着他 道:「你……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是谁。」

杨宗志看她眼中狡撷,轻轻一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嗯,你穿着一身 翠绿色的衣服,你莫不是叫作翠儿?」

翠儿见他唤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转念又恍然大悟道:「是小姐告诉你 的是不是?」

说完就去看筠儿的眼神,却看见筠儿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这才知道确实 不是小姐告诉他的,只是他单凭自己穿着翠绿色衣服就猜出自己的名字,自己还 是不敢相信,只能说是——凑巧,翠儿在心下安慰自己道。

杨宗志哈哈一笑,并不说破,和筠儿一起走到了望月楼内,此时正是早晨时 分,酒楼上甚是清冷,筠儿直接将杨宗志和任泊安带到了三楼,开了一个侧门走 了进去。

杨宗志和任泊安一走进去,恍悟看见这里别有洞天,心想看来这里是罗天教 在北郡的分坛是没错了。

筠儿带杨宗志和任泊安一直走进一个厢房,才转身对翠儿说道:「翠儿,你 去唤了容嬷嬷来。」

翠儿应了一声,下去了,筠儿转身将杨宗志按到一把椅子上微笑说道:「大 哥,你先在这里坐一坐,一会就可以见到倩儿妹妹了。」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杨宗志斟了一杯茶。

杨宗志点一点头,端起筠儿斟的茶,一口饮了进去,耳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 音传来道:「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

杨宗志仔细看清楚这容嬷嬷的样貌,看她一身黑色衣衫,年纪三十几四十, 脸上已经有细细的皱纹,显得略有衰老,只是一双眼睛却又灵动媚态,心想听她 声音只怕有五十之上了,看她脸色却最多四十,再看这双眼睛只怕只有二十多年 纪,看来筠儿和瑶烟的「似玉功」八成是这容嬷嬷传授的。

容嬷嬷走了进来,突然看见不光是公主回来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昨夜依稀见过,正是那杨家小子,心中惊疑,正要发话,听到筠儿对她 说道:「容嬷嬷,这位是杨宗志杨少将军,那位是他的手下任大哥,昨夜筠儿被 杨大哥救下了性命,现在杨大哥是筠儿的……好朋友。」

筠儿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红了一红,巧目定定的看了一眼杨宗志。

容嬷嬷看杨宗志如此年少英雄,英俊样貌,再看筠儿双眼含情看他的样子, 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只是这杨家是教主的大仇人,公主喜欢谁都可以,又怎么能 看着公主喜欢上杨家的小子?想到这里大声咳嗽一声,道:「公主,你昨夜受惊 了,现在回来正要好好歇息一番。」

说完就想请公主进内房,竟有逐客的意思。

筠儿听见她如此语气说话,眉头一皱,道:「不急的,容嬷嬷,昨天你带回 来的那个杨倩儿小姐,也请你放了她出来吧。」

容嬷嬷听得吃惊,叫道:「公主……你?」

筠儿接口又急道:「杨大哥救了筠儿的性命,我们怎么还能拿着他的人,容 嬷嬷,你赶紧放了她出来吧。」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转硬,有了一丝命令在其中。

容嬷嬷知道拗不过小姐,想了一下,只得道:「不瞒公主你说,昨夜你们进 大帐之后,我们就回了望月城,只是……只是我们回来将那杨倩儿小姐和她的随 从安排……安排在内屋里面,今早进去一看,她却已经自己走了。」

杨宗志听她言词闪烁,显然是心里在想该怎么狡辩,心头一怒,喝道:「倩 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这里如此多高手铜墙铁壁,她如何走的了?」

说完嘿嘿一笑。

筠儿见大哥语气不善,显然已经不高兴,心中害怕,急道:「容嬷嬷,你别 再多说了,只管将倩儿姑娘放出来,出了事,爹爹面前自然有我担待。」

容嬷嬷看筠儿的神态,知道今日之事不说实话只怕不能善了,只得说道: 「昨夜我们安置了杨倩儿小姐和她的随从,便让忠伯看守着他们,其余人等都去 休息了,今日早上一起来,却看见忠伯自己坐在那内屋门口的石阶上,被人点了 穴道,我解开忠伯的穴道这才知道杨倩儿小姐他们已经被北斗旗的人劫走了。」

杨宗志听见她说起北斗旗的人,心头一动,问道:「北斗旗?来的是什么人?」

容嬷嬷见他问起,看了一眼筠儿,答道:「来的是北斗旗的传功长老『番僧』 莫难,你师姐此刻已经追了出去,想来一会便有消息传来。」

杨宗志一点头,暗道:你说是别的人我便不会相信,只是你说是这莫难和尚, 我还有七八分相信,莫难和尚要是救了倩儿,自然不会为难她,而且更加会用倩 儿来自己面前邀功,好让自己答应他去作他们的旗主。

想到这里,杨宗志一抱拳,道:「如此多谢嬷嬷了。」

说完对筠儿说道:「筠儿,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回去好好等我就是了。」

对任泊安点下头,就要出去。

筠儿见杨宗志说两句话就要走,想起这一离去,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心头一 急,娇声道:「大哥,你这就要走了么?」

杨宗志一回头,微微一笑,道:「筠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我们相 会时多,只是眼下你定要早日回去见你爹爹,也好早作绸缪。」

筠儿听他说话,知道他是提醒自己,若要以后能永远在一起,此刻必要回去 阻止爹爹进一步扩张的行动,让他化解了杨家与罗天教,甚至朝廷与罗天教的恩 怨,才可相守一生。

只是这道理是没错,但是看大哥就这么走了,筠儿心头还是不舍,芳心猛地 一颤,再也顾不上容嬷嬷和任大哥还在一边,两步冲到杨宗志面前,一把扑入到 杨宗志的怀中,呜咽的哭了起来,道:「大哥,你……你不要忘了筠儿,筠儿在 西蜀教总坛等你,你一日不来,我便等你一日,你一世不来,我便等你一世。」

杨宗志见筠儿当众说出这番话来,心下一柔,用力点下头,哈哈一笑,道: 「筠儿你尽管放心,叫你爹爹多备些古竹酒,大哥最爱喝这个,便与他畅饮三天 三夜,岂不快哉!」

说完轻轻一拍筠儿的背,放开她,和任泊安转身大步走了,只留下筠儿站在 原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脸上还有泪珠颗颗残留,双眼脉脉含情,竟看的痴 了。

北方之战第042章锦囊之三

杨宗志和任泊安骑马出了望月城,任泊安抬头望去,看见自昨夜下起的大雪 此时又新歇,只是天空一直乌蒙蒙,向远处望去,只觉得一团大大的黑云笼罩在 归去的路上,转头望了望少将军,只见杨宗志低着头骑马,好像在想心事,便大 声问道:「杨兄弟,此刻我们要到哪里去寻找倩儿小姐回来?」

杨宗志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想了一下,道:「我们这就回营去吧,如果我 没有猜错的话,倩儿此刻只怕已经在大营内了。」

任泊安听得一愣,心想倩儿小姐不是被北斗旗的人劫走了么?此刻怎会好端 端的回到大营?不过他自从与杨宗志相处以来,见自己这位杨兄弟事事料敌先机, 处变不惊,所以对他深具信心,当下也不多想,点下头,道:「好,那我们马上 就回去吧。」

骑马又走了几步,任泊安心头一阵犹豫,看了一下杨宗志,轻声问道:「刚 才那个小姐说她在西蜀教总坛等杨兄弟,难道她是……她竟然是……」

犹豫了好一会,也没问出口。

杨宗志听他问话,知道他的担心,只是这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他,便接口道: 「正是,这筠儿就是西蜀罗天教的公主。」

任泊安听到那美貌女子的身份果然如同自己所料,心中一急,道:「杨兄弟, 难道你还不知道西蜀魔教的事情么?当年大将军……当年大将军他征战西蜀三番 几次,对付的正是这些魔教妖孽……」

杨宗志却不回答,微微一叹道:「任大哥,我感到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身上有一块紫玉符,自我被爹爹在定州救下之时便一直戴在 我的身上,这事除了我爹娘和倩儿以外,旁人很少有人知道,只是现在却好像天 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前天有一个风舞池的仙子便寻上门来讨要。这些事情我思 来想去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其中可能牵涉到朝内外很多种势力在其中,只是现在 我依然还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

任泊安听杨宗志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事情复杂,凭自己的智力很难帮到杨兄 弟,心中只想,自己虽无法帮杨兄弟排忧,却可守在他身边帮他解难,自己只须 豁出性命,保得杨兄弟平安。想到这里,任泊安便不再多想,心中大定,抬眼一 看,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乌云之下的归路上。

任泊安见天色开始转暗,眼见快要天黑一般,急打了一下马,心想正要早点 回营才好,却见杨宗志在身后骑马慢行,兀自低头沉思,又不忍心打扰他的思路, 便也放缓马步,两人两骑一前一后走在雪道上。

这一行就是一个时辰,任泊安眼见大营在望,正要叫一声杨兄弟,突然听见 叮咚一声,琴音袅袅响起,此时头顶乌云滚滚,天色昏暗,让人难以知晓到了什 么时辰,地上白雪皑皑,不远处大营炊烟燃起,这琴声好比一把利剑划破平静的 画面,直达人的肺腑。

琴声起首一过,忽而转为激荡,让人恍如置身战场之上,千军万马,铜骨铁 皮,引得任泊安这百战之人也在心中起了共鸣。

忽而琴音又一转,缓缓转淡,慢慢平静,渐渐变得缠绵了起来,又好像多情 的情人正在擦拭归来战士的伤口,轻轻柔柔,百转回肠。

任泊安为这琴曲所吸引,定睛寻找琴音的来源,正看见大营不远处有一辆缓 缓独行的马车,这琴声便是从那里发出,任泊安转头一看杨宗志,黑幕下隐约见 他双眼大放光芒,直视着那辆马车,「驾」的一声抽马向马车奔去,任泊安赶紧 也跟了上去。

杨宗志一路行来,渐渐想起自己驻军到望月城外之后,不同的人和事都浮出 水面来,心中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又一时找不到思路,思来想 去,突然听到了这琴声,琴声起首一过,杨宗志更听得心中大惊,一个恍惚,想 起出征之前,皇上曾对自己说道:「贤弟,朕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到了驻地,哪 天夜里要是听到外面有传来刚刚一样的琴声,便自悄悄展开这个锦囊,依计行事, 之前你切忌不可私下拆开,免得误事,切忌!……切记!」

现在这琴声就和当初自己在宫里的钟楼上所听到琴声一般无二,只是,现在 可是黑夜么?看天色确实已晚,但是时辰却不一定到了夜晚,杨宗志心中惊疑, 打马飞快向马车追去。

两人追了一会便到了马车附近,见是一辆不大的马车,普普通通并不奢华, 前面有一个穿黑衣的车夫掌舵,后面是车厢,那琴音现在已经缓缓低沉到几不可 闻,杨宗志急切想见到马车中人,更不迟疑,径直向马车冲去。

车夫见两人骑了马向自己这边冲来,暗道难道是碰到了拦路的马贼,心中一 惊,站起身来,止住了马车,喝道:「干什么的?」

看那二人仍然不停止,扬起马鞭呼的一声挥了过去。

杨宗志见那鞭子抽过去,来势并不急,一偏头避了过去,两步已经冲到马车 跟前,那马车夫这才看清来人神勇,身高马大,坐在马上威风凛凛不可侵犯,双 腿一颤,砰的在马车上跪下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只是个赶车的,身 上没有多少银两的。」

说罢兀自磕头不止。

杨宗志吁的一身停住马,喝一声跳上马车,轻说一声「得罪了」想了一下, 掀开马车厢的布帘往内望去,却见里面坐着一个青衣小姑娘,一头青丝用方布包 起,脸上神色看不清楚,只是看到身体颤抖甚是慌张,面前放了一张瑶琴。

杨宗志心想难道皇上派来的正是这人?心中更是惊疑,温声说道:「姑娘莫 怕,我等不是坏人,我只是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那青衣姑娘颤抖了一会,听见这个温柔的声音说话,这才胆子大了一点,将 身子向车厢门靠近了些。

马车厢四周都被墨布帘包住,唯有车厢门这里露出光线,那青衣姑娘再靠近 了些,看清楚面前蹲着一个少年人,剑眉星目甚是好看,双眼明亮有神,此时正 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想这马贼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脸上微微一红,便轻轻 点了下头。

杨宗志看这姑娘靠近了些,才看清楚长相,见她长得虽不出众,但是也有一 些清秀,温柔一笑,道:「姑娘好琴艺,敢问姑娘可是从洛都而来?」

那姑娘听这马贼一口道出自己的来处,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杨宗 志一看,接口又问道:「那是谁派姑娘来的?」

那姑娘见杨宗志神态亲切,语气温柔,不像传说中要劫人取财的拦马强人, 胆子才大了些,摇头道:「没人派我来的,我只是……我只是要回老家省亲。」

杨宗志一听,大失所望,心想难道这女子并不是皇上派来的,但是此事怎会 有如此巧法,在自己大营外,近夜色时分,偏偏她在弹奏这首曲子?

想了一下,杨宗志仍不甘心继续问道:「姑娘刚才所弹奏的曲子是从哪里学 来的?」

那青衣姑娘见杨宗志只是蹲在马车厢门口温言问话,并无任何无礼举动,心 下更是安定,轻声道:「没人教我的,这曲子现在洛都每个女子都会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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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之战第043章锦囊之四

杨宗志听得惊奇,「哦?」

的一声,那姑娘见杨宗志有兴趣听,继续说道:「我只是听说这首《遥相思》 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不知是何人所作。」

杨宗志听到这曲子是宫中传出来的曲子,心里一动,正要问话,却见那姑娘 脸色红了一红,细声道:「这曲子里面据说是有一个故事的,说的是说的是有一 位姑娘的丈夫在外征讨打仗,姑娘思念自己的丈夫,便作了这首曲子遥寄相思, 盼望自己的丈夫早日得胜归来。」

杨宗志听到这里,想起刚刚那曲子先紧后松,先喧嚣后缠绵,心头恍惚,轻 道一声:「多谢了。」

便转头闭上车厢布帘,跳下马车来,看见刚才那马车夫还跪在那里,见杨宗 志出来,继续磕头嘴里依然念道:「大爷饶命大爷」杨宗志叹口气,说道:「你 起来吧。」

转头对任泊安问道:「任大哥,你身上可有多的银两?」

任泊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忙从怀里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道:「只有这 些了。」

杨宗志接过,点点头,对车夫说道:「这位姑娘坐车所用的银两在下都付了, 你这便出发将这位姑娘送到地头去吧。」

说完将银子全数塞到车夫手中。

那车夫看的一呆,本以为是劫银的马贼,没想到居然还送给自己一大堆银子, 看着银子在手上沉甸甸的,远远超过这次行马赶路的路费,心想难道这人脑子有 毛病,即便是不劫自己的银子,也不用送自己这么多银子吧。

杨宗志看那马夫脸上迟疑,轻喝一声道:「还犹豫什么?赶紧上路吧。」

马夫答应一声,拾起马鞭,驾的一声赶起了马,深怕杨宗志此时再反悔。

马车行到杨宗志身边时,车厢侧面的布帘被人打开,露出刚才那姑娘的脸来, 那姑娘定定看着杨宗志,见他站在他自己的马边,神态潇洒英俊非凡,心头一颤, 忍不住对他呼唤道:「你……你……」

杨宗志见那姑娘拉开窗帘,便对她挥一挥手,微微一笑,马车飞快驰过,那 姑娘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却没有问出来。

杨宗志见马车驰远,这才翻身上马,向大营行去,耳边只听见刚刚那琴声再 度从背后传来,琴声悠远,听着更是缠绵悱恻……

杨宗志和任泊安一起行到大营内,杨宗志下了马,对任泊安说道:「任大哥, 今日辛苦你了,你便早点歇息吧。」

任泊安本来有很多话要问杨宗志,此时见他不说,便点一下头,应了声是。

杨宗志独自一人走进大帐,见莫难和尚果然坐在自己的大帐内,正坐在那里 喝酒,逍遥快活之极,心头一喜,也几步走到莫难身边坐下。

莫难看到杨宗志进来,嘿嘿一笑,神态得意却不说话,继续喝酒,杨宗志坐 下来之后接过莫难的酒葫芦,也喝了两口,莫难见他倒沉的住气,忍不住道: 「小兄弟,你也不问洒家今日来找你何事?」

杨宗志暗自一笑,摇了摇酒葫芦道:「大和尚你今日只怕早就来了,此刻酒 葫芦里面已经剩下没多少的酒了。」

莫难嘿嘿一笑,道:「正是,洒家今日来可是来送礼的。」

杨宗志「哦?」

了一声,轻轻一笑接口道:「大和尚你莫非是想送给我一个美貌可爱的小姑 娘不成?」

莫难听得一愣,心想洒家怎么事事都瞒不过你一般,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内 帐的布帘被人揭开,倩儿探出脑袋一看杨宗志回来了,欢呼一声:「志哥哥。」

说完向杨宗志跑了过来。

杨宗志看到倩儿一身紫色衣裙,神态如常,面上大喜,哈哈一笑,一把接过 倩儿的身子,抚了一下倩儿的头发温言问道:「倩儿,你有没有受伤?」

倩儿对他摇了摇头,杨宗志又问道:「雷二哥和胡三哥有没有事?」

倩儿见他关心自己,心中甜蜜,又对他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刚才发现之事, 心头又是一酸,扭过头去就不想再理会他了。

杨宗志倒没发现倩儿的小心思,只是转头对倩儿说道:「倩儿,你今日欠了 莫难大师一个大大的人情,此时还不向人家道声谢?」

说完向莫难眨眨眼睛。

莫难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一伸手止住倩儿,大声道:「慢来, 明明是你小子欠洒家一个大大的人情,娘的怎么叫这小姑娘来道谢?」

莫难心中一急,忍住半天的「娘的」又蹦了出来。

杨宗志心下好笑,哦了一声,道:「难道是我被罗天教的人捉住了,大师来 救了我不成?」

莫难听他如此说,面上抽搐,一把将酒葫芦狠狠的盖上,怒道:「你这小子 刚才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娘的偏还在这里装聋作哑,又拿话套住了洒家,可恶的 很,娘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拉过倩儿一起坐下,对莫难道:「大师莫生气,我知道你 是想我去作了你们那个劳什子旗主……」

莫难接道:「不是劳什子旗主,是北斗旗的旗主,娘的想我北斗旗在江北独 霸一方,也不是什么没名字的小门派,小子!」

杨宗志叹口气道:「可是此刻我军务在身,分身乏力,大师若让我舍了倩儿, 舍了军中的兄弟跟你去作了旗主,我是万万做不到。」

倩儿听他说不愿舍了自己去作旗主,心中又一感动,心头只想:志哥哥这一 回来,自己的心情已经变了三变,哎,可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莫难神色郁郁,也无奈一点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约定比武选旗主 的时间便是在一年之后,你此刻只须随洒家练好武功,娘的免得丢了洒家的脸。」

说到这里莫难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问道:「小子,洒家问你,你过去 练过什么功夫?」

杨宗志微微笑道:「大和尚,你看出了什么?」

莫难也不说话,嘿嘿一笑,突然一拳向杨宗志胸口击来,莫难虽高大,而且 刚才好端端的坐着,但是身动影随,这拳法和身影也去势甚快,不带一点风声, 杨宗志又一笑,抬起两个指头,向莫难拳头的内关穴一戳,竟然后发而先至。

莫难看他反应快,拆招也快,破了自己这拳劲,大叫一声:「娘的,好!好! 好!」

出拳这右手的手肘一曲,还是原势不动,用手肘向杨宗志的心口撞去。

北方之战第044章锦囊之五

倩儿见他二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急的在一旁大声嚷道:「大和尚,你为 何要打我志哥哥?」

「大和尚,你好不要脸,招呼也不打,就偷袭我志哥哥,枉你还是江湖中的 前辈高人,倩儿本来对你心中还有一些感激,这时你对我志哥哥不敬,我也不要 谢谢你啦。」

倩儿在一旁说了两句话,那两人已经拆了十六招,一招比一招快,莫难的招 数尽是近身相搏拼命招数,而杨宗志则是见招拆招,但无章法套路,全是迎着对 方拳法而发。

莫难打到酣畅处,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看洒家这招『甩豹尾』。」

说完拳法一收,左脚从侧面一式猛踢,从收拳到踢腿,快速无比,取的是杨 宗志的腹部。

杨宗志双手一握,两个食指交叠,点向莫难脚上的三阴交,莫难看这腿踢实, 虽然可以踢到杨宗志的身上,但是自己脚上三阴交大穴被点,只怕受害更大,叫 一声好,左脚一止,右腿却从另一个方向盘旋踢出,杨宗志看他双腿踢出,不退 反进,双手分开,右手手肘向前撞出,撞的是莫难的胸口,用的正是刚才莫难攻 他那招。

莫难这时右腿虽还可以踢出,但是胸口要被撞,只能右拳又猛的迎上去,身 子在空中一盘旋使了个仙鹤摆针的招数,两人一触即分。

莫难停下身子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内力不错,只是招数杂乱,全是娘 的武林中下三烂的招数……」

说到这里话音嘎然而止,想起杨宗志刚刚也偷用了一招自己的拳法,要是这 么说起来,自己这招不是也成了下三烂。

莫难抬眼一见杨宗志站在对面笑眯眯的,赶紧接口又道:「除了学洒家那招 算是拳法精义外,其他都是什么『兔子搏鹰手』,『太和拳』和『鹰爪功』这些 常见招法,娘的不过你小子反应很快,这些招式虽然普通,经你用出来倒是也有 些威力。」

说完心里痛快,哈哈一笑,抱起酒葫芦喝了起来。

杨宗志看莫难停了下来,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径自在倩儿身边又坐了下来。

倩儿看他们终于停下来,赶紧伸手握住志哥哥的手,急急脆声道:「志哥哥, 你莫和这酒肉和尚打架了。」

杨宗志摇一下头,也不说话。

莫难喝了一会又问道:「小子,你用什么兵刃?」

杨宗志点头接口道:「我是军中的将军,自然用枪。」

莫难点点头,自己走到大帐的兵器架上用手指夹住一杆铁枪轻轻一挥向杨宗 志掷了过来,杨宗志一接过那枪,身子站定,气势大不相同,当胸一展,对莫难 说道:「大和尚你小心了。」

说完枪头「吟」的一声,破空向莫难刺去。

莫难听那破空之声,看这枪法过来,比刚才的拳法高出甚远,一展手解下背 后的戒刀迎了上去。

倩儿见他二人刚刚停下,马上又斗在了一起,而且这回是刀光枪影,比起刚 才斗拳更是凶险十分,不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握住,手心全是冷汗, 定眼望去,却见志哥哥枪法大展,隐隐占了上风,枪影好像一道网一般,团团将 莫难罩在里面,莫难和尚的戒刀虎虎有声,左劈右挡,转成个圆圈。

倩儿见莫难和尚越转越快,突然大吼一声,刀背横住,连续三招向枪身斩去, 眼见是施出了绝招,志哥哥的枪身受不住戒刀的砍力,被砍的枪头向上抬去,莫 难趁此机会近身,戒刀一闪直取志哥哥的面门,志哥哥眼见难以抵挡,只得将身 子一转用后背相迎,倩儿看到这里「啊」的一声大叫,叫声甚是惊恐。

杨宗志见莫难这一刀向自己面门斩来,也不慌张,脸上嘿嘿一笑,身子转了 过去,将抬起的枪头也一转,转到自己面前从腋下刺出,直刺莫难的胸口。

莫难没想到杨宗志枪法如此诡异从腋下悄无声息的穿出,眼见自己这一刀无 法再斩到他,身子迎了上去就好像自己将胸口送到枪尖上,而那枪尖带破空之声 迅疾向自己刺来,赶紧双腿一稳,使了个铁板桥功夫将上身向后倒去,却见枪身 「嗤」的一声从自己面前刺过,劲气划破自己的胸衣。

莫难这才慢慢抬起身子来,心头兀自砰砰跳动,嘿嘿一笑,道:「好小子, 你这枪法在后辈年轻一代中,娘的确可以算作顶尖。」

说完别起戒刀,再走了过来。

杨宗志见自己一枪差点伤到他,暗自道一声惭愧,对莫难说道:「大师见谅, 我这枪法使到这里自己也收不住。」

莫难哈哈一笑,又坐下道:「洒家昨日给你运功化开『参王丹』的药性,到 最后筋疲力尽,洒家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我回去仔细一想娘的才觉得不对, 若你内力低微,洒家只需要花四成力便可以将这药化入你的经脉,娘的但是洒家 昨日却用尽全力,还不一定全数帮你化解开来,心想你小子的内力只怕不凡,却 没想到比我想的还好。」

说到这里,莫难哈哈大笑,神态开心的很,比自己比武赢了还高兴。

想了一会,莫难又道:「你小子这枪法也精妙的紧,洒家在江湖上从来没有 见过,江湖上使枪使的好的……娘的应该是岳阳的蒙家,只是他蒙家的枪法走的 是轻灵诡异一派,你的枪法前面都大开大阖,只是这最后一枪,却好像蒙家的枪 式一般诡异难测……对了,你刚刚最后一枪刺将过来,你说自己也控制不住,娘 的是何道理?」

杨宗志听他问自己枪法,想了一会,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听我师 ……我听教我枪法的那个老人家说,这枪法使到最后这三招的时候,枪中会带有 魔性,要是修为达不到,自己也会被这魔性反噬,大和尚你刚刚那一刀砍过来, 来势很快,我无瑕多想,下意识的就使出了这第一枪,待枪尖要刺到你胸口的时 候,我原本想收招不发,但是自己的手却不听指挥,直刺了过去。」

莫难见杨宗志脸上有愧意,也不在意,沉吟了一会道:「你这最后一枪倒是 古怪,洒家过去曾经听人说,娘的当年朝廷的兵马大元帅傅多坡将军使了一手擒 月枪法,号称天下无双,只是那个时候洒家还在五台山闭门,因此也是没有见识 过的。」

北方之战第045章锦囊之六

莫难手抚光头,哈哈大笑,看见杨宗志功夫过人,只感觉心中充满愉悦,道: 「洒家今日快活的很,娘的,哈哈。」

说完将酒葫芦里面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就要出帐去了。

杨宗志见他要走,问道:「大和尚要走了么?」

莫难走到帐门口,嘿嘿一笑,回头道:「洒家今日离去,明日再来教你这破 长刀法。」

说完将酒葫芦往身后一背,出帐去了。

杨宗志将枪摆好在兵器架上,走回来看倩儿正两眼热泪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轻轻一笑,问道:「倩儿,你怎么了?」

倩儿此时方才好像得到发泄一般,大哭一声扑到杨宗志怀里,猛捶杨宗志的 胸口,气恼道:「你这坏人……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么?却总是与人拼命一般。 你刚刚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杨宗志知道她刚才担心自己,受了惊吓,轻轻拍打倩儿的背,温柔道:「倩 儿莫怕,我只是与莫难和尚切磋一下武艺而已。」

杨宗志将倩儿扶离自己的胸口,见倩儿兀自小脸带泪,抽噎不止,轻轻抹去 她脸上的泪水,又道:「倩儿,我们这次出征以来,虽然经历了望月城外的两场 大战,但是我只是一枪挑落了契丹的领兵将军试了一下枪,一直都没有出过手, 这才拿莫难和尚试一下自己的枪法到底如何的。」

杨宗志见自己说了一会,倩儿仍是不满意的鼓着嘴,神情娇俏可爱,轻轻一 笑,吟声道:「世人都说杨家的倩儿姑娘聪明无比,机关算数无一不精,杨少将 军武艺超群,神勇的紧。只是这赞你的话便是名副其实,但是赞我的话么,那就 ……那就……我心中总是不服气的,总想自己也要真个的有些神勇之气,这才好 配得上倩儿姑娘的聪明伶俐来。」

倩儿听他说这拼命之事只是为了能配得上自己,心头蓦的一甜,心想谁让你 这个傻哥哥去拼命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哪怕你是个走卒也好,贩夫也罢,我总 是跟着你的。

倩儿想到这里心疼的温柔道:「志哥哥,咱们好好的作自己,何必去管世人 如何看呢?再说你要去与人争强斗勇,我心里总是害怕的紧,你以后再莫如此了 好么?」

杨宗志见说服不了她,扶住她正色道:「倩儿,咱们杨家世代忠门,男的带 兵杀敌,冲锋在前,女的也巾帼不让须眉,我身为杨家子孙,岂能作那贪生怕死 之辈。」

倩儿听他这句话说的豪气,再看他此刻一脸英武之色,剑眉轩昂,不禁沉迷, 心想志哥哥从小就是有志气的人,自己不正是爱上他这些么?自己不该不支持他, 反而拖累了他。

倩儿叹口气,垂头道:「志哥哥,倩儿错了,倩儿以后不再劝你,反正志哥 哥你要是有什么事,倩儿也不活,倩儿总是陪着你的。」

杨宗志见倩儿这话说的平平淡淡,随口而出,显然是心中早就打算好了,一 阵感动,心中一叹,沉默了一会,暗道倩儿身体虽然柔弱,但是性子却是刚强, 自己切不可让倩儿为自己作了傻事。想到这里轻轻的道:「倩儿,你身子弱,便 早些去歇息吧。」

倩儿本来痴痴的看着他,此刻听他让自己去歇息,轻轻「嗯」了一声,却不 动作,心头酸酸的望着他,想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志哥哥,咱们这里可 来了其他的女子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呆呆的应道:「什么?」

倩儿见他回答不出,心头更酸,呜咽道:「那……那为何我走开一日,你的 小床上就有别的女子的香味?」

杨宗志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心想筠儿昨夜正是睡在那张小床上的,原来 被倩儿发现了,轻轻一笑,却问道:「倩儿,你昨日如何被罗天教的人捉住的?」

倩儿听他不愿意回答自己的话,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转过头也不去 回答他的话,耳中只听见杨宗志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你昨日被擒走之后,我 们大营又来个女子,长得和你却是一模一样……」

倩儿听到耳中,心里一惊,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心事,忍不住接口问道:「那 是什么人?」

杨宗志摇摇头,轻轻道:「我开始也不知道,只是我无意发现了她的破绽, 便留了心,偷偷跟踪她,后来听他们一些人说话才知道,昨夜他们在我们大营中 布下了天罗地网,正是要捉住我。」

倩儿听得心情紧张,一把握住杨宗志的手道:「志哥哥,他们也是魔教的人 么?他们为何要捉住你?」

杨宗志点下头,沉吟道:「我后来听了一路,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要将你我二 人都捉住,然后叫了他们教中的两个人假扮成我们的样子,在军中便可以节制住 这十五万大军。」

倩儿听得心中一颤,暗道原来捉住自己是这般阴谋,赶紧又问道:「那后来 呢?」

杨宗志嘿嘿一笑,道:「后来我一想,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想破坏他们这 个计划,说不得只好我偷偷的制住他们那个假扮我的人,然后我假冒了他,在他 们中间堂皇过市,他们也生不出怀疑之心来。」

倩儿听说别人原本是来假扮志哥哥,却被他反而假冒了,展颜格格一笑,道: 「志哥哥,你总是这么坏的,便是对付敌人也都是小贼子的坏招。格格。」

杨宗志看倩儿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点点泪痕,此刻展颜一笑,宛如一朵盛 开的芍药花,嘻嘻一笑,从怀中拿出逼迫王有期做好的他自己的面具,戴上之后 笑着对倩儿说道:「倩儿小姐,在下罗天教王有期有礼了。」

倩儿见志哥哥从怀中拿出一块薄皮覆在脸上,马上就变成了一个黑面浓眉的 中年汉子,心中好奇,用手摸了摸志哥哥的脸,只觉得这面具摸上去便和真的脸 皮一样,只是志哥哥的那双眼睛,自己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倩儿毕竟年少,看见新奇的事物还是好奇的很,这会看见易容改装的面具, 格格一笑,问道:「志哥哥,这便是改扮成你的那个人么?这面具当真作的巧的 很啊。」

杨宗志哈哈一笑,对倩儿说道:「正是,我改扮成这人之后,走到罗天教人 中间,说我这便扮成杨宗志给你们看看,于是撕下这面具,其他罗天教人看见我 的真脸,都叹服道:」王副坛主的手艺真是巧的紧那。『哈哈。「

倩儿听他说的有趣,小鼻子皱起噗哧一笑,突然又想一事,问道:「志哥哥, 在你床上留下香气的就是改扮成我的人么?她是谁?为什么要睡在……你的床上?」

杨宗志听得一呆,想起筠儿那天下无双的俏脸,和她看自己时那款款深情的 眼眸,叹口气,道:「这个姑娘你也认识的,就是我们在望月楼上见过的筠儿姑 娘。」

北方之战第046章锦囊之七

倩儿面色一变,哼一声,喃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杨宗志「嗯」一下,继续道:「这个筠儿姑娘却是有身份的,她是罗天教主 的女儿。」

倩儿「哦」了一下,幽幽的道:「这位教主千金还是长得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呢。」

语气中充满了酸酸的味道,转眼向志哥哥望去,见他听到自己这句话,眉头 一皱,仿佛心中不喜。

倩儿不由得心头一颤,暗想志哥哥定是认为我是个小气的女儿家,这才不高 兴了。转念又想到:你让那个筠儿姑娘睡在你的小床上,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一心对你,你却……你却……倩儿心中翻来转去,一时矛盾之极。

倩儿自己心酸了一会,抬头看杨宗志依然皱着眉,好像在思虑一件极难决定 的事情,心中又是一软,伸手握住他的手,轻柔道:「志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好像这才醒转过来,叹口气道:「我一直在想,我们和罗天教之间其 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一些误会。」

说罢便将那西门松如何遇到史翠翠,后来生了筠儿,那史翠翠如何死去,西 门松为他守墓,直到最后杀了那川蜀知府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倩儿听到原来这事情有这么多曲折,心中悱恻道:「哎,这西门教主倒还是 个长情的人。」

心下又一想:比你这个狠心的哥哥要强的多了,可我就偏偏牵挂于你,心中 舍不得你。

杨宗志哪里知道倩儿心中这些小儿女的心事,点头道:「正是,我扮了他们 的人,见到筠儿姑娘,便尽力说服她,让她爹爹不要再与朝廷作对,她最终才答 应了我。倩儿,我昨日听任大哥说,那些北方蛮子,多年来无数次侵扰我南朝边 境,对我南朝的子民千般烧杀抢掠,我们与他们之间自是无话可说,战场上拼个 死活。但是这罗天教的人与我们都是南朝子民,本是同胞,这次我要是有机会觐 见皇上,一定要和他说清楚这件事情,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施行仁政,必不会看 我同胞之间自相残杀。」

倩儿看他语气甚是坚定,知道他思来想去,都是这些国家民生的事情,完全 没有理会那个筠儿姑娘楚楚可怜,心中一安。心道:他想的都是这些大事,自己 心中却只有一个他,只要看着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自然也就和他一起开心快 乐,自己陪伴在他身边,终有一天他能明白自己的这番心思的。

倩儿定下主意,便不再多想,缓缓将自己的娇躯偎进志哥哥的怀中,偷偷听 着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俏脸一红,妙声道:「志哥哥,倩儿累了, 要歇息了。」

杨宗志听到这话,身体一僵,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道:「我想事情想的 傻了,却不知道倩儿已经困了,你这便回去睡觉吧。」

倩儿听着志哥哥的声音在胸腔中的共鸣,一扭细腰,撒娇道:「不,倩儿今 夜要睡在志哥哥的床上……」

杨宗志听得一愣,只感觉倩儿身子慢慢转热,小嘴中吐气如兰,幽香的吐在 自己的脖颈间,自己的脖子也是一热,耳中又听到倩儿娇滴滴的声音道:「你… …你抱我进去,还有……你将你的床褥和被褥都换上新的,不然我可不睡上去。」

杨宗志心下一笑,一把抱起倩儿,向内帐走去,嘴上仍嘀咕道:「喂,倩儿, 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被罗天教的人捉住的呢。」

倩儿的小嘴这次到了杨宗志的耳边,在他耳边娇滴滴的道:「就不告诉你, 你这小贼子不是很聪明的么?那你便去猜好了。咯咯。」……

杨宗志见倩儿终于红着脸缓缓睡着了,身子紧紧的裹在被子内,小脸露在外 面,脸上都是淡淡的微笑,神色甚是欢愉,心想今夜倩儿作的美梦呢。

这才走到小塌上坐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来,小塌的方桌上有一盏油 灯,灯光昏暗,一抖一抖的,映着自己的影子在帐幕上也是一抖一抖的。

杨宗志手里拿着这个锦囊,心情也好像油灯的灯光一般,起起伏伏,不知道 是该拆开还是不该拆开,想起皇上对自己交代的话,让自己千万不要私自拆开, 又想起今日在马车中见到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给自己传信的人,但是她出现 的时间、地点、形式都是如此巧合,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通。

杨宗志定定的看着那个锦囊,只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理不清,突然身边油灯 的灯芯「嘶」的一声燃大了些,周围的光线也亮了一亮,杨宗志心中一叹,暗道: 「难道都是天意?」

想到这里伸手一把撕开了锦囊。

杨宗志撕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块黄色的细小绸布,展开一看,一面密密麻麻 的写着字,便凑近油灯看了起来,见上面写道:「宗志兄弟,朕希望你看不到这 个锦囊,但是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锦囊,朕便与你说一些心里话……朕心中有个难 言之隐,去年冬至,朕还是皇子时,在洛水泛舟遇到一个姑娘,这姑娘名叫秀风, 生的美貌无双,冠绝天人。朕一见倾心,便使了个法子接近于她,后来朕与她慧 心结交,才知她实在是天下最最美丽聪慧的女子,朕与她在一起更是不知岁月般 快乐。今年清明前,先帝薨,朕无奈即位,但根基不稳,朝中皇子大臣多有不服, 秀风只是一介民间女子,此时正值内忧外患之时,朕迫于压力无法将她纳入宫闱, 只得将她隐于洛都民间,朕偶尔微服与其相会。今年四月十五日,秀风说她要回 幽州老家省亲,朕见她苦思家人,日渐消瘦,便答应下来,命内侍卫一路护送。 岂料她一回家便爆发了北郡十三城之乱,逃回来的内侍卫统领禀告朕,秀风已被 突厥大将擒获,献与突厥凤凰城大王子府中。朕心剧痛,每日对画遥思玉人模样, 宗志兄弟,你我真心相交,当不会笑话朕,朕每日思念起秀风来,辗转反侧,夜 不能寐,实在是寝食难安。朕思来想去,才写了这个锦囊,朕心中最大的一个愿 望就是能与秀风姑娘再相会于洛都,因此希望兄弟你带兵北进,帮朕达成,若… …若……兄弟你见到秀风时,发现她已经被辱失节,兄弟你……兄弟你便……哎, 朕实在不愿看到这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此锦囊是朕亲笔手书,知道此事者天下 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背面有一幅人像画,便是朕所画秀风容貌,你见之后立即焚 毁此锦囊,不得有误。你是国家栋梁,朕盼你早日得胜,安然归来。」

信写到这里,下面没有落款,杨宗志看的心头大震,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如 此隐情,翻转绸布看到背面果然有一个浅浅的女子肖像,几笔勾勒,轻眉远黛, 瑶鼻小嘴,便如画中仙子一般。杨宗志甫一看到这幅画,心中升起一种怪怪的感 觉,好像这画中人在哪里见过一般,再仔细想了半晌,又实在想不起自己见过这 个女子,只是那种熟悉感觉却总是挥抹不去。

杨宗志呆呆的坐在小塌上,手里拿着皇上给的锦囊,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心想:皇上为了这个秀风姑娘便要自己十五万大军打到北方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 凰城,自己过去多次听人说起过,旧时君王和大将为了一代美人舍了宝座和江山, 只是没想到当今皇上也是这样至情之人。

杨宗志沉默半晌,叹口气,又把绸布转过来望了一眼那宛若熟悉的玉容,一 展手将绸布置于油灯之上,绸布一遇油灯的火苗,立时便燃烧起来,杨宗志一撒 手,那绸布在空中缓缓燃烧坠落,落到地面只剩下一团灰烬。

==================嗯,现在几点?四点了,不行了! 睡觉去。

北方之战第047章祝寿之一

天府之国,川蜀盆地,正是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此时又当一年冬尽春来之 际,枝头残叶凋零,却又有新芽在悄悄孕育其中。

这一日,西蜀黄龙山罗天教总坛内一派喜气洋洋,教内外张灯结彩,不断有 武林人物来来往往,多数人在这里碰见知己故交,互相抱拳称诺,把酒寒暄,场 面甚是热闹。

罗天教总坛内却有一个幽静的独院,穿过总坛大厅和演武厅,一直走到路尽 头,过一个小溪上的独木小桥,却见里面是花头枝叶,鸟鱼嬉戏,仿佛春天已经 提前在此处绽放。

花丛的尽头有一个双层的小楼,这小楼甚是雅致静谧,与总坛内会武喧嚣的 场面完全相反,就好像一处桃源圣地所在。

此时小楼二楼的窗栏边坐了一个妙媚的少女,一身浅色的淡雅衣裙,胸口和 腰际分别绣了几朵花,恰是遮住了身材最美好的部位,那少女手里捧着一本新书, 翻开了几页置于面前,但是眼光却一眼也没有看向书本,而是侧头望向了楼下盛 开的花朵,目光中痴痴绵绵,似有一丝忧郁。

过了一会,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从下面跑 了上来,刚刚上到二楼的楼口,一抬手便向里面喊道:「小姐……小姐,雁荡剑 派的彭怀玉少侠送来了一串玉石佛珠,你可要来看看么?」

那小姐听到这声呼喊,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转过来,转过脸,素淡的玉容, 瑶鼻红唇,腮边有一颗美人痣,生得美丽无比而又带一丝妩媚,正是筠儿。

筠儿听到翠儿的喊声,转过头来,皱了皱眉,轻声道:「翠儿,我要他的佛 珠作什么,你还回去吧。」

翠儿见小姐还是一幅病恹恹没有精神的样子,心里也叹口气,温声问道: 「小姐,你又在想……想杨大哥了么?」

筠儿听到翠儿如此问,眼色一黯,心道:「大哥答应我处理完北郡的军务就 到西蜀教里来见我,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知大哥现在是还在北郡呢,还 是已经在来西蜀的路上了。」

翠儿见小姐听到杨大哥的名字之后沉默不语,轻轻走近几步,拉住筠儿的手, 道:「小姐,今日老爷过五十大寿,请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英雄豪杰来祝寿,现 在外面大堂内来了英雄几百号人,你怎么不出去外面看看?」

筠儿见翠儿要自己出去看看,摇了摇头,心想:「若是大哥来了,我便出去, 陪着他玩玩闹闹都好,只是这些个不相干的人来了,我才不出去。」

翠儿见自己劝不了小姐,也是无奈,只是拿眼担心的看着小姐,只觉得小姐 的俏脸此刻已是消瘦了许多。

二人正自黯然无语,楼下又传来一阵轻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稳重仿佛又带 点心急,蹬蹬蹬的上了楼,这人几步上了楼,从楼梯口上露出头脸来,却见是一 个中年文士,面目清癯,又自消瘦,额下一排修长的黑须,面上甚是威严,这中 年文士上楼见筠儿和翠儿坐在窗栏旁,脸上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番慈爱之色,径直 走到她们这边。

筠儿见这人上来,轻轻的唤了声:「爹爹。」

此人原来正是罗天教的教主西门松。

西门松上了楼来,见筠儿面色郁郁,心中更是疼爱,嗯了一声,问道:「筠 儿,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么?」

筠儿垂下头,缓缓道:「筠儿的身子没事的,只是在这里坐久了,心中…… 心中……对了,今日是爹爹五十大寿,外面来了这么多宾客,爹爹不用在外面招 呼么?」

西门松叹口气,也不答她的话,却问道:「筠儿,你可知道爹爹为何在五十 大寿的时候要广邀天下的豪杰到罗天教来么?」

筠儿听见爹爹问她话,想了一会,摇摇头,轻轻说道:「筠儿不知。」

西门松点下头,摸了摸额下的胡须,微笑着道:「爹爹正是要趁此机会,好 告知天下的豪杰,我罗天教再不与朝廷为敌,只要朝廷不赶尽杀绝,我们便也奉 他们的号令,如此才好遂了你的心愿。」

筠儿听得「啊」了一声,脸色一片通红,羞涩道:「爹爹,你……你真要和 朝廷言和?……你要和朝廷言和,怎么叫遂了女儿的心愿?女儿哪里有……有什 么心愿的?」

这语调婉婉转转,显然心情激动。

西门松听了筠儿的话,哈哈一笑,道:「哦?那前几日是谁整天跑到爹爹的 怀里撒娇,让爹爹去与朝廷修好的?又是谁整天在爹爹耳边『杨小子』,『杨小 子』的唤个不停?」

筠儿听到爹爹这番话,更是害羞,心头如小鹿跳动,却又欢喜的很,娇声急 唤道:「爹爹……筠儿……筠儿不来了。」

西门松看女儿害羞娇怯,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此刻满是血红,仿佛一身 的病弱此刻尽去,反倒透出些艳光来,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的背后却又有担忧,心想:我此刻要不要把那件事情也告诉筠儿, 筠儿回来之后一直思念那杨小子,真不知道那杨小子有什么魔力,让我西门松的 女儿这般牵挂于他。哎,筠儿这孩子的性子就像她母亲翠翠一般,对人真挚真情, 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的。

西门松想到这里,笑声嘎然而止,担心的看着筠儿,道:「其实……筠儿… …筠儿。」

心中犹豫不定。

筠儿见爹爹言辞闪烁起来,心中甚是奇怪,道:「爹爹,你有什么事要对女 儿说?」

西门松想了一会,毅然道:「筠儿,刚刚爹爹在前面碰见丐帮的史帮主,他 丐帮手下十万弟子遍及天下,耳目甚是通灵,爹爹刚才听他说起那杨小子此刻已 经……」

话正说到这里突然听到外面一个惶急的声音大喊道:「教主……教主……」

声音从小到大而来,显得很是着急。

西门松心头一动,走到靠近小桥方位的窗栏边,看见一个弟子从外面急急的 跑进来,跪在小桥另一端,口中仍在大呼:「教主……教主。」

西门松心中奇怪,喝道:「什么事,在这里大吵大闹。」

那弟子听到教主喝止,更是害怕,低头回道:「启禀教主,地火坛的白坛主 在外面被人打伤了,此刻已经被别人送回来了……」

西门松听得心中大惊,接口问道:「是什么人作的?」

那弟子讷讷道:「是,是夫……夫人。」

西门松大怒,喝道:「什么夫人,她已经叛教出门,依仗霸天门作后台,专 门与我们作对,早就与我们断了情分。」

想了一下,西门松又问道:「白坛主此刻在哪里?」

那弟子道:「在演武厅里面。」

西门松点下头,说道:「我们这就去看看。」

说完右手一按窗栏,轻轻一跃,就到了那弟子的身边,背着手就走了出去, 那弟子赶紧爬起身跟在了后面。

[ 本帖最后由 枫希月 于 2014-8-24 06:14 编辑 ] ----------            烽火连天第048章祝寿之二

筠儿看爹爹听说白坛主被人打伤了,急急的就出去了,这时小楼中又只剩下 自己和翠儿两人,想起爹爹先前说道:「爹爹刚才听他说起那杨小子此刻已经… …」

心头咚咚的跳动起来,心想爹爹刚才听丐帮的史帮主说起了大哥的消息,难 道大哥此刻已经到了西蜀么,又或者正在到来的路上?想到这里心头只觉得一阵 甜蜜,记忆起大哥的音容笑貌,那温柔的说话此刻好像都在耳边娓娓道来一样。

筠儿想了一会,觉得自己的耳朵也红了起来,烫烫的仿佛着了火烤。

翠儿见小姐一个人坐在那里嘴角含笑,面红耳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 唤了一声:「小姐。」

筠儿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翠儿关切的眼神,突然心中一惊,顿时想起刚刚爹 爹说那番话的时候,脸上神色甚是忧虑,好像在担心什么一样?心头一窒,寻思: 难道……难道史帮主带来的不是大哥到西蜀的消息?难道是大哥不来了么?

想到这筠儿再也坐不住了,对翠儿道:「翠儿,你可认识丐帮的史帮主?」

翠儿一愣,不明白小姐为何要问这话,点点头道:「刚才丐帮来人的时候我 正在外面迎客,这史帮主很好认的,矮矮胖胖的,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布袋,好像 个小丑一样。」

说完掩嘴咯咯一笑。

筠儿急急的又道:「那翠儿,你带我去见见史帮主吧。」

翠儿又是一愣,奇怪道:「小姐你要见丐帮那个小丑矮子作什么?」

筠儿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手上那本书「哗」的一声掉在地上,也不觉得,边 往外走边说道:「你就别多问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筠儿和翠儿急急的下了楼,过小桥,走到演武厅,看见一边爹爹站在一个担 架旁,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整个右手被白布包住,爹爹正在低头听着容嬷嬷在他 耳边说话,心中也不在意,继续向外走去。

刚刚走到总坛大堂,见外面人山人海,大堂中此刻布满了酒席,坐了有三四 百人,来的人身份繁杂,有和尚,有道士,有翩翩世家公子,有豪门小姐还有乞 丐,这些来自三山五岳的汉子,草莽和义士们正在吃酒邀拳,喧嚣尘土。

筠儿看的眉头一皱,正要问翠儿哪位是史帮主,突然听到人群中一桌发出一 声惊呼,接着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到了身前才看清楚是一个青衣白面公子,那公 子冲到面前脸上神色大是惊喜,亲切叫道:「筠儿妹妹,我在这里等了你多时了, 你怎么才出来?」

筠儿看清楚来人,玉脸一肃,神色一片清淡,让人生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脆声应道:「原来是北斗旗的丁少旗主,你能来我教总坛当真是蓬荜生辉,只是 少旗主最好还是叫我西门小姐的好,这筠儿妹妹的话以后再也不要叫了。」

丁少旗主见她一脸圣洁不可触碰,心中更是迷醉,听她这般说话也不以为意, 呵呵一笑,手伸到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又准备说话,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冷傲的声 音嬉笑道:「正是,丁少旗主最爱与人见面熟,特别是美丽的女子,我听说丁少 旗主在江北的时候每晚都在聚香园中与人哥哥妹妹的好不热闹场面,哈哈。」

丁继先听到这话心里好不恼怒,转头一看,见一个白衣劲装少年正站在自己 身后,长得浓眉大眼,脸上一片傲气,与自己说完了话,便看了不看自己一眼, 只是抬头愣愣的看着西门筠儿,神色再也冷傲不起来了。

丁继先看见他盯着西门筠儿的眼神,心中更是气愤,嘿嘿一笑道:「西门小 姐,我这次来听说你身体不太好,特地带了我们『北斗旗』的疗伤圣药『铁旗丸』, 希望能对你的身体有所帮助。」

说到这里转头又对着那白衣少年得意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雁荡剑派的彭 公子,你不在雁荡山练好你们的『峰回十九转剑法』,却是跑到这西蜀来享什么 福?」

这白色劲装少年原来正是刚刚送玉石佛珠的雁荡剑派掌门的公子彭怀玉,彭 怀玉听见丁继先拿了他门派的「铁旗丸」在自己面前邀功,哼了一声,然后温柔 的对筠儿姑娘说道:「西门小姐,彭某这次带来的玉石佛珠你可收好了么?这玉 石佛珠在下前些时候去长白山采得,乃是用寒玉作成,对固本培源有大大的好处, 对你的身体自然比吃药更有效。」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面色一沉,转头冷声道:「在下这『峰回十九转』练 的好不好,自有旁人评述,莫非今日少旗主也想来试试彭某的剑锋?」

说完右手按住腰后的宝剑剑柄,眼睛却看也不看丁继先,仿佛甚是藐视他。

丁继先见这彭怀玉一见面就语气不善,处处挑战自己,又说他的佛珠比自己 的丹药有效,心中生气无比,哼一声,大叫道:「我怕你不成?也叫你见识一下 北斗旗『震旗功』的厉害。」

说完已是按耐不住就要动手。

筠儿见这二人一碰面就要拼死拼活,心头烦躁不已,面色沉冷如冰,正要发 作,突然身后的翠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又拿手往大堂西北角一指,筠儿这才 面上一转,温婉道:「今日是家父五十岁大寿的日子,两位公子难道要在这里大 打出手么?难道一点都不看我罗天教的面子不成?」

声音婉转,但是语气甚是严厉。

那两位怒目而视的公子听见这天籁般的声音,心中都是一软,各自哼一声, 转过身去不再看对方,却听西门筠儿又轻道一声:「翠儿,你将那玉石佛珠还给 彭公子吧,小女子失陪了。」

便让翠儿将佛珠递到彭怀玉面前,然后带着翠儿急急往西北角走去了。

彭怀玉接过翠儿手中的玉石佛珠,面色又是一沉,丁继先看的一喜,哈哈一 笑,两人又是怒视了对方一阵,各自心头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筠儿走到西北角那桌前一看,眼前正是一个矮小老儿,坐在座位上好像冬瓜 一般圆滚滚,正在和周围的人大声说话,便咳嗽一声道:「史叔叔你好,侄女西 门筠儿这里有礼了。」

那史敬帮主正与人说的兴起,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天籁一般的好听声音与自己 说话,心中惊奇,回头一看,见一个妙曼少女站在自己身后,听她语气知道这便 是西门老儿的爱女,是现在罗天教的小公主了。

史敬呵呵一笑道:「西门小姐不可如此大礼,老叫花子可担待不起。」

筠儿嫣然一笑,道:「史叔叔是前辈高人,我爹爹时常提起史叔叔都要竖个 大拇指,说这是真正的忠肝义胆,便是我等学习的好榜样。」

史敬听她对自己大拍马屁,心中甚是受用,但是也摸不清头脑,不知她有何 企图,愣愣的一时接不出话来,却见筠儿又笑着说道:「史叔叔,侄女可以坐在 你旁边,听你说些故事长长见识么?」

史敬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点头哈哈一笑道:「好,只怕我这老叫花子 见识浅薄的很,比起你爹爹那是差的远了。」

烽火连天第049章祝寿之三

筠儿又自一笑,叫倩儿在史敬旁边加了个位置,好好的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此时这桌面一片冷清,史敬心想她说什么她爹爹仰慕我之类的话,应该都是扯淡, 她爹爹在江湖中出名的自命清高,莫非她就是要来听我说些故事解闷不成,沉吟 间正不知该说什么好。

突然对面又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华服,戴个玉冠,身后背着 一把剑,长得潇洒的很,女的身材妙曼无双,一身白衣白裙,脸上戴了个白色的 面巾,看不到样貌,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那男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人,笑一下 说道:「原来华山派的吕师叔躲在这里,倒叫侄儿中廉一阵好找。」

这时桌上的一个紫袍中年人哈哈一笑道:「魏贤侄,你一个人来的西蜀么? 你师父呢?」

魏中廉叹了口气,苦笑道:「师父出门远游去了,走了又有一年多了,我们 作徒儿的也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面,只是偶尔他老人家会带个信回来。」

紫袍的吕师叔哈哈笑道:「卓天凡这个老儿倒是懂得享清福,好好一个玉剑 门交给你师兄弟来打理,自己却去寄情于山水之中,当真让人羡慕的紧啊。」

魏中廉听他这么说,也是一点头,躬身道:「晚辈这次在来的路上碰到了洛 仙子,这便相邀一起来了西蜀。」

说完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女子。

那吕师叔大吃一惊,惊道:「这位便是凤舞池的洛仙子么?在下是华山的吕 仲维,还是第一次见识洛仙子的风采。」

桌上十来个人听到这就是凤舞池今年出山剑心修道的传人之一,都是心头一 惊,窃窃私语了起来,洛仙子轻轻一笑,用手拨了一下耳边的秀发,道:「吕师 叔您的名字素允也是听师父说过的,当年吕师叔在燕回之地仗剑破了回岭八大寨, 素允听得心中也是神往不已,所以素允对您来说不是第一次见。」

史敬在一边哈哈大笑道:「洛仙子好,老叫花子和你倒真不是第一次见了, 前次在北郡见面只怕不到……」

说着掰起指头算了起来,算了一会又继续道:「不到四个月时间。」

筠儿听得心中一愣,心想不到四个月时间,那不正是自己也在北郡的时候, 只是自己在北郡见到了大哥,回来也才三个多月的,想起杨宗志,筠儿心中又是 一暖。

耳中听到洛仙子又一笑道:「正是,史帮主好记性,史帮主要是不介意,我 也坐在这桌可好?」

魏中廉听到她如此说,赶紧去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与她一起坐在了吕仲维的身 边,史敬这才为洛仙子介绍了桌上众人,说到筠儿的时候,筠儿只是点下头,也 不说话。

这桌上本来只有十个人,这时又加了三个人进来,变成了十三个,微微有点 拥挤了起来,史敬心想自己这桌什么时候这么紧俏了,大家都巴着坐过来。

突然对面一个中年女尼姑尖声道:「史帮主,你刚刚说到那杨少将军年轻气 盛,带兵打过了阴山,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众人听到这女尼姑的话,只感觉身前的桌子「噌」的一声震,桌上的酒水都 摇晃了起来,起了波浪。

过了好一会,筠儿这才掩饰住心情,不好意思的一笑,眼睛急急的看着史帮 主,意思是你继续说,史敬转头奇怪的看了筠儿一眼,这才悠悠的说道:「正是, 原本我们见那杨少将军闪电般取了北郡十三城,都想:」这人了不起,是个英雄, 此时寒冬将至,他正好在北郡集结军队,好好将养生息,待来年再图徐徐缓进才 好。『只是没想到这少将军不知是否被敌人示弱蒙蔽住了,竟然不管兵法大忌, 直接又带了兵打过了阴山,直捣北方四国的老巢而去了。「

桌上众人听了这话都齐声「哦?」

的一声,魏中廉刚刚坐在这里,感觉听到第一句话时,身边的洛仙子也是身 体一震,只是他们离桌子远些,才没有碰到桌上的酒菜,心中也是诧异,心想看 洛仙子一派清淡与世无争的模样,原来她也是关心北方战事的,自己可要多多听 些这方面的消息,也好与她多有些谈资。

魏中廉于是接口叹道:「哎,看来这杨少将军只怕是觉得前面的战事胜的太 过容易了,以为北方蛮子都是好欺负之人,这便也不管不顾了,想毕其功于一役 罢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都不知是喜是忧,照说朝廷兵马扬威外邦都该高兴才是,只 是此行也是太多凶险。

史敬听了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么简单的,杨家在朝为将多年,杨少将军 他老子是个用兵如神的人物,当年中原定州城大战,他老子凭借八万人硬生生战 胜了突厥顽固领的十万大军,用了也是偷袭的计谋,所以这次杨少将军领兵去打 北方四国,只怕是有些隐情的。」

说到这里桌上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吕仲维身边一个瘦小汉子说道:「怎么 不简单?想过去赵奢也是用兵如神的人物,他的儿子赵括却只会纸上谈兵,活活 的将四十万赵军献给了秦国,致使家国败灭。」

说到这里深深叹息了一下,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心头沉重了起来。

筠儿听他们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楚,暗道:大哥怎么又去打仗了?他不是答 应自己要到西蜀来看我么?怎能说话了不算?……不是,大哥是个讲信义的好男 儿,才不是无知莽夫,大哥一定是有苦衷的,才会如此。

想了一会,又道:对了,大哥一定是得了昏庸皇帝的旨,不得不带兵去征讨 北方蛮子,对了,一定是这样。

史敬看大家心头沉重喝闷酒,也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

众人一听,知道史敬见识广博,他既然这么说看来是有后话,又来了兴致, 均望着他,见他继续道:「老叫花子刚刚从北郡回来,时刻都派人去打探杨少将 军的消息,杨少将军为什么这个时候打过去我不知道,只是这等季节不适宜征兵 作战,便是我们这种从未上阵杀敌过的人都知道,他是将门之后,不可能不清楚 的。」

素允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头气闷,难过不已,心想:这坏人怎会如此鲁莽?对 付自己时候的机灵睿智都到哪里去了?心中只是默默念道:「坏人,你可要留下 命回来见我,你可要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我不见你的人,不见你的信物是不 会放过你的。」

素允想到这里,突然想起那坏人气自己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只觉得一股 热泪就要喷涌而出,又想起自己在北郡见过他之后,浑浑噩噩的回到中原,心中 痛苦只想早点死去,差点连师门重托,师父的嘱咐都忘的干干净净,心里又是一 凄,忙闭眼无力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史敬喝口酒,继续又道:「据我观察,这杨少将军也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他 取北郡十三城的时候用尽了『浑水摸鱼』『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的计策,费 了很少的兵力便将四国联军赶出了十三城,而且在望月城外的一场大战,他独自 面对契丹和大宛两国主力军的袭击,不慌不忙,退守到阴山脚下,布下阵形,再 分别破了两国的主力,杀了契丹的领兵大将,打的两军主力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让这两个国家短期内再无力南进,这场仗打的那是他*** 非常漂亮。」

说到兴奋处,大力的一拍桌子,竖了个大拇指起来。

桌上众人听到杨少将军这般赫赫战绩,心中神往,这才觉得少将军这人不是 个庸才,一股希望又燃了起来。

筠儿见史敬说了大哥这许多好话,心中生起一股自豪,端起酒壶就给史敬倒 了一杯酒。

史敬见筠儿模样乖巧,小鸟依人,对她微微一笑,又道:「而且这次他出击 北方四国,我也派了人一路跟去,他带兵翻过阴山,从突厥和我南朝的边境一路 往北打去,见将杀将,遇城破城,兵马损失很少,这会恐怕已经打到了凤凰城下 才对。」

说到这里史敬又叹口气,脸色变得怪异,道:「可是有件事奇怪的很,我刚 得到消息他在快到凤凰城的时候,却将主力部队一分为二,让自己的副将领了八 万将士往回退去,守住了突厥杰脉和金山道,甚至还让一部分人马退回到望月城 守卫,自己只带了七万兵继续进攻,如此做法,老叫花子就看不懂了。」

烽火连天第050章祝寿之四

众人先听到杨少将军大获全胜,心头都高兴万分,鼓掌的,哈哈大笑的,捏 胡须的,各不言表。

但是听到这后一句,皆痛惜得「啊」了一声,寻思:这少将军如此英勇了得, 为何到这关键时刻退却起来,而不集结主力部队一鼓作气将北方四国的首脑攻破 下来啊?

吕仲维叹息道:「北方蛮子都笃信『冥王教』,这冥王教是他们邪恶的根源, 冥王教的教宗便是在凤凰城背后的呼伦山上,杨少将军此次为何不趁势破了蛮子 们的教宗,让他们再无邪恶的信仰,却叫人退兵了?当真让人参悟不透了。」

那女尼姑的尖声又响起,道:「不对,当年的傅多坡大将军和齐勒大将军都 是打到快到凤凰城的时候兵败,可能这杨少将军也是鉴于前人的经验,这次谨慎 了些,那也不一定是坏事。」

其余几人一听,都在点头,深深觉得应该是这样,关键时刻更要保持谨慎冷 静的头脑,不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才是大丈夫所为。

史敬呵呵一笑,道:「我们都不是军中的人,自然不知道这打仗的道理,只 是这杨少将军这次的表现来看,比起他老子也是不差的,每一步棋走的匪夷所思, 但是又全无破绽。老叫花子一直也弄不清楚他这次出兵时机选在这个时候的道理, 所以他后面这一步步安排下来,我也自然更是看不懂了。」

筠儿听到后面他们的说话,已经渐渐听不真切了,只是自己心头又是自豪又 是黯然,心想:「大哥如此神勇,桌上这些人不是一方霸主就是豪门大派的前辈, 提起他所作的事情都是交口称赞,人人佩服。只是……只是大哥去了北方打仗, 那不是又没有时间来看我了么?筠儿天天在教里面等,等的心也碎了,眼也望穿 了……大哥是当世英豪,作的都是大事,难道是已经忘了对西蜀这个小丫头许下 的愿望了么?」

想到这里筠儿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呼吸困难,心头压抑的很,自己想了一会, 突然心中一动,想道:大哥既然不能来看自己,那自己不可以去找大哥么?大哥 现在面对生死考验,自己正好可以陪他一起渡过。

筠儿一时又觉得心头逐渐活了过来,只是转念再想:要是自己去了北方,大 哥却从北方得胜回来了,到了西蜀见不到我,那不是大哥便要生气了?……大哥 生气了不理筠儿,那可怎么办才好。筠儿坐在这热闹的桌上,却是觉得身边却是 无比的宁静,自己心中翻转,总是离不开大哥的影子。

魏中廉坐在桌上见几位前辈高人谈论当今日天下大事,也是兴奋的很,端起 酒杯喝了几口,却感觉到身边的洛仙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闭着眼,口中念念有 词。

这会听到众人左一个少将军,右一个少将军,洛仙子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 口中念的更加快了,魏中廉心中奇怪,转头低声问道:「洛仙子你怎么了?可是 身体不舒服么?」

洛素允听到他的问话,娇躯一震,睁开眼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懦弱,语气哽 咽道:「没事的,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吵了,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会。」

说完就站起身来。

魏中廉看的一惊,马上也站起来说道:「那……那在下陪仙子出去走走吧。」

洛素允摇摇头,低声道:「不必了。」

说完正要拂袖离去。

魏中廉心中惊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洛仙子,刚刚自己好好的也没作什 么没说什么,为何洛仙子此刻拒人于千里之外。

筠儿见大家还在高谈阔论,心头也是烦躁,看见洛仙子站了起来,便道: 「洛姐姐,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较清静,你和我一起来吧。」

素允抬头看见筠儿娇俏美貌的样子,茫然的点点头,便和筠儿一起离去了。

筠儿见洛素允与世无争的出尘模样,心中亲切,便将她带回到自己住的小楼, 穿过小桥和艳丽的花丛来到二楼上,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冬末的斜阳带点淡淡 的余温和暖意,昏黄的洒在这片花丛中,从二楼望去,前厅已经开始陆续的挂出 红的喜字灯笼,只是前厅的喧嚣依然,声音远远的传到这宁静的世界中,仿佛听 着都不真切起来,使得小楼笼罩在一片凄凉的氛围中。

素允呆呆看着楼下的花丛好一会,缓缓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抗拒力越 来越弱,自己本想离开他远远的,但是对他的想念却是越来越刻骨,这时听到身 边的筠儿也是叹口气,轻轻道:「洛姐姐有伤心事的么?」

素允听得一呆,转头一看只觉得这筠儿姑娘纯真无邪,看的让人心疼,便也 道:「筠儿妹妹难道也有不开心的事情了?」

筠儿又继续道:「前几个月,原来洛姐姐也是在北郡的,我刚刚听史帮主说, 他三,四个月前在北郡见过洛姐姐的,是不是?」

筠儿这声音听来悠悠的令人神往,仿佛她说这个话脑子里面却在想着别的事 情,对那件事情的感情自然也流露出来了。

素允听见她话里真情流露,点头说道:「是啊,那个时候我在北郡作一件事 情,没想到……没想到,这才回了中原。」

筠儿听她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也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斜阳,又道:「其 实三个多月前,我也是在北郡望月城的。只是我没有见到洛姐姐你。」

素允听得心头一动,被筠儿说话所吸引,凝神看着她,见她美丽的脸孔慢慢 转红,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沉浸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原本是去北郡散心的, 没想到却遇见了他,哎,他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坏坏的对我,可是我却 再也忘不了他了。」

素允听了一阵,方才明白她在北郡遇到了自己心仪的男子,转念一想自己难 道不是同她一般模样?心里大是起了患难相同的感觉。

筠儿顿了下,又问道:「洛姐姐,我听爹爹说,你们凤舞池的每代掌门人都 是不可以结婚生子的,这事是真的么?」

素允听得咬牙,心头蓦的一痛,暗道:自己从小在神玉山长大,从懂事起师 父便让自己立下志愿要作神玉山的第八代掌门人,自己也是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只是现在……现在自己……素允不敢再往下想,黯然的点点头道:「是啊,我们 神玉山凤舞池的每代掌门人都是冰清玉洁的圣女,便是连手也不让男人碰一下的。」

说了两句,素允突然觉得面巾下的脸轰的火热起来,想起了在那坏人的大帐 内,那坏人用手挑起自己的面巾,要看自己的面目,那无赖可气的样子。

筠儿听得芳心一凄,也是叹口气,道:「洛姐姐你真可怜,筠儿从前也是这 般想法,自恃自己长得美貌,不将天下的男人放在眼里,心中总是想自己这辈子 也是不嫁人,便在这小楼花丛中看书赏花,逍遥一生也是好的。只是这次筠儿在 北郡见到了大哥,筠儿却又每天晚上做梦都是要嫁给他,作他温柔的乖乖小妻子, 心中这会只是想,要是这辈子不能嫁了给他,那自己可能是一天都多活不下去了。」

素允见筠儿说到后面,脸上是一副怅然欲滴的可怜模样,心中也是一软,叹 口气问道:「那他待你可好么?」

筠儿听见她问话,脸上又是一片向往,幽幽道:「他有时候对我温柔的很, 唤我一声『好筠儿』,让我欢喜的整个心儿都飞到了天上,飘啊飘的落不下地来, 但是他有时候又坏坏的故意气我,让我觉得既委屈的想哭,又怕他生气不理我。」

素允听得银牙一咬,心中更起同仇敌忾之心,暗道:男人都是这般哄骗女孩 子的,那个坏人时而对自己温柔说着缠绵的话,让自己无法拒绝,时而又背过身 去说什么一辈子都不见面,让自己痛苦了这许久,只是这一近一远,自己心中想 念他,想念的更是真切了。

烽火连天第051章祝寿之五

两人都悠悠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素允呆呆的想了一会,正要继续问筠儿,突 然感觉心头一动,迅速转过身轻喝道:「什么人?」

筠儿听得心中奇怪,不知道洛姐姐是在和谁说话,也慢慢的转过身来,听到 「啪」的一声,小楼旁边木头柱子上的壁灯被人打灭了。

此时已经是天黑灯尽的时分,两人呆呆的说了一会话,刚才还在的斜阳已经 落山不见,大地沉浸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之中,小楼上唯一的壁灯被灭,顿时周围 一片黑静,这季节听不到蝉虫之声,只有轻轻的北风吹过,吹起窗边的白纱布帘。

素允心中感到不妙,急忙拉住筠儿的手,暗中道:「筠儿妹妹,此人在这里 只怕潜伏了好久,待会要是动手,你不要离了我身边。」

筠儿在一边轻轻的「嗯」了一声,素允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周围的气息,竟 发现刚才那人打灭了壁灯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动静传来。

筠儿见周围黑寂一片,也不怎么害怕,心头反倒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耳边 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小姑娘,你可想见到你那大哥么?」

筠儿听到这个话浑身一颤,心道:难道是大哥来了么?他……他见教里有这 么多人,不好意思来见自己,就派了这个人来接自己去见他?转念一想又道:不 对,大哥此时好好的在北方打仗,怎么会来?自己定是想念大哥太久,生了幻觉。

正想到这里,那细细的声音又传来道:「小姑娘,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 让你大哥早日来见你,可好?」

筠儿这次听得真切,才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的幻觉,确实是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只是不知道此刻那个人隐藏在哪里。正在心中惴惴,那声音又继续缓缓传来,说 了下去。……

素允见自己在这里等了半天,那躲藏的人也不见踪迹,不知那人到底有什么 企图,暗道:「这人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我刚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看来修 为倒是不低,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转念又想起今日是罗天教西门松五十大寿,这人难道是为了他而来?

突然素允心中又是一动,右手一挥,向小楼上最左角的一个柱子击去,那柱 子「哚」的一声响,从柱子后飞起来一个人影,哈哈大笑道:「凤舞池的剑心合 一果然是厉害无比。」

那黑影在栏杆上一踩,道:「不知仙子可敢与在下,在这楼顶上比试一番?」

说完呼的纵到了楼顶上。

素允心头哼一声,对筠儿轻声说道:「妹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若是有人来, 你便呼喊叫我。」

筠儿心头正在矛盾,听到素允和自己说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素允见她答应,也在身边的栏杆上一踩,飞了上去,见刚刚那黑影负手站在 那里,看他站立时的姿势和气度,显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问道:「你到底是何 人?」

那黑影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布,一抖手将那布缠在了自己的左手手 臂上,素允看的心头一震,想起在师门的时候,师父对自己讲过天下武林的典故, 有一次特地说起了滇南武林的一个故事,接口问道:「你是点苍剑派何人?可是 点苍十五子中的人?」

那人点下头,嘿嘿一笑,道:「在下请教仙子高招。」

说完纵身一跃,迅疾间已经到了素允的头顶。

素允心道:师父说点苍剑派的轻功是天下无双的,看来果然如此。当下闭上 眼睛,手随心动,右手运劲向头顶一指。

那头顶黑影看到下面的仙子随手一指,一股指风凛然向自己射来,哈哈道: 「好。」

身子在空中转折了起来,避过了那指风,再一转,又重新到了素允的头顶。

素允听风声,感到那黑影身子竟然在空中能够任意转折,而不需再度借力或 者落地,心中也是一惊,不敢小视这人,默念了一下,双手平托向上展开,空中 那人又道一声:「好一招『观音托莲』。」

只觉得身子四周都被这气劲包围,无论自己如何躲避都无法躲开,在空中 「啊」的一声,被劲风扫中,翻身跌下楼去。

素允一招击中了那黑影,也是一呆,心头叹口气,默念了一遍:「挽歌为舞, 无量清明……」

刚刚念到「落入凡尘」这句时,突然心中一惊,赶紧也翻身落到小楼的二楼 中,此时身边虽然还是黑暗如故,但是她在黑夜中呆了良久,眼睛已经适应周围 的轻微光线,放眼向小楼中看去,哪里还有筠儿的影子?……

西门松坐在大厅首座桌子上,正陪着少林掌门和武当掌教吃菜说话,武当掌 教青松道长吃一口斋菜,呵呵一声,道:「西门教主好风采,贫道二十年前第一 次见你,贫道还只是派中的首座弟子,西门教主刚刚作了教主,贫道随了先师到 黄龙山来观礼,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西门教主还是风采如昔,贫道却已经老了。」

说完他身边的少林掌门宏法老和尚也是点头。

西门松哈哈一笑,指了指青松道长身后,道:「青松道兄也太过谦了,我今 年已经五十了,又怎么还能风采如昔,小女筠儿也已经十七了,青松道兄你现在 身后的首座弟子,也如你当年一般,正值当打之年,江湖是他们的,我们都老了。」

青松道长身后站立的那个年轻人赶紧躬身道:「晚辈天丰年幼,还需要各位 前辈多多提点。」

说完缓缓抬起身来。

西门松见他神态躬谦,举止有礼,正像青松道长当年一般,摸了下自己的胡 须,点了点头,青松道长身边的宏法大师接口道:「阿弥陀佛,西门教主不远千 里叫了我们大伙过来,难道只是叫大家庆贺先生的五十大寿,喜庆一番么?」

这时一个罗天教弟子大步走到大厅的高台上,咳嗽一声,清一下嗓子,洪声 道:「诸位英雄,今日是敝教西门教主五十岁大寿之日,天下英雄赏脸来此,敝 教上下感激之至,西门教主趁着这个良辰吉日有话要对天下英雄说,下面我们请 西门教主上来说几句。」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罗天教弟子手执鼓槌敲起了几门大鼓,声震隆隆,甚有 气势,下面在座看到这阵势,都想这西门松虽是魔教头子,但是一身功力修为在 西南武林也是顶尖翘楚,只是不知道他今日要对大家说些什么话,弄的这么隆重, 心中都是好奇,轰然叫起好来。

西门松见这架式,呵呵一笑,站起身缓缓走到台子上,双手一揖,哈哈一笑, 说道:「承蒙天下英雄厚爱,今日一起来庆祝敝人五十岁及礼,敝人在这里代表 所有罗天教的弟兄们拜谢各位。」

说完双手抱拳,深深揖了下去,然后起身又道:「只是借着今日喜庆,敝人 有一件事情要对各位宣布,就是……」

西门松刚说到这里,突然听到大厅外一个高音呼道:「西罗天教何教主到… …」

烽火连天第052章祝寿之六

声音高高的传来,厅上就坐的群雄听到之后都在想:据说这罗天教经过朝廷 围剿之后分裂成东罗天教和西罗天教,原来这西罗天教的教主姓何的,只是不知 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时候来又是作什么。厅内的群雄此刻都嗡嗡的小声议论 起来。

西门松站在台子上听到这个声音,面色一冷,他身后的一些长老和坛主们都 围了过来,西门松想了一想,手一抬,止住身边的人,漫声说道:「有请。」

大家转头望去,看见门口款款的走进来几个人,当先的是一个女子,四十来 岁,一身黑色的劲装外面是黑色风衣,头发被黑布包在里面,她身边是一个女孩 子,也是一身黑衣,看上去瘦瘦的,长得却甚是清秀迷人,只是脸色苍白,一脸 冷意。她们身后走着四个中年汉子,各自背手走来,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众人见这行人从门口走进来,径直走到最前方台子边站住,当先的那个女子 冷冷的开口说道:「西门松,你今日五十大寿,我们是来送礼的。」

西门松听到她如此说,抬起的手一挥,背到身后,哼道:「多谢。」

那女子一点头,她身后一个汉子便走上了台子,手里抬着一个托盘,盘子上 被一块黑布盖住,瞧不见里面是什么物事,西门松见那人走来,对身后一摆手, 他身后一个长老就走出来准备去接过那份礼物。

等到两人走到一起,西罗天教的那个汉子却不将礼物交出去,步子一止,就 抄手将盘子上的黑布揭开了。

群雄一看,顿时哗然,原来盘子上装的是一只躺着的公鸡,不知是死是活, 罗天教的教众看得更是惊怒,因为他罗天教的大旗上,便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金光 雄鸡矗立,这些人送来一只死鸡显见无礼之至。

西门松看的大怒,哼道:「何若仪,你什么意思?」

那何若仪也不说话,右手抬起,曲指一弹,指风正中盘子上的公鸡,公鸡被 指风弹中,嘎的一声从盘中跌落了下来,扑腾了几下就不能再动了,那端盘子的 汉子这才从盘中又拾起一张帖子,展了开来,何若仪转过头,对着群雄又道: 「各位,三个月之后,我西罗天教与东罗天教,在天祖大祀时比武定教,输了的 一方从此在江湖上除名,归依另一方,请大家到时候前来观战助威。」

群雄见这西罗天教的人在西门松五十大寿的宴会上公然挑衅,轰的一声,各 自议论纷纷开来,西门松看到这里,不怒反笑道:「好好好!何若仪,你既然前 来挑战,我自然奉陪到底,你要怎么个比法?」

何若仪也是嘿嘿一笑道:「很简单,到时我们两边各派三个人下场比试,三 场两胜。」

西门松心想:比试武功我教内高手如云,你何若仪就算依仗着霸天门的势力, 但是只要自己出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正要答应下来,突然又听到一个细细的 声音嘿嘿道:「西门教主大寿,在下也来送份贺礼。」

这声音悠悠传来,却不见人影,不知道人在哪里。西门松心头更怒,暗道: 自己大寿之日,宵小都来捣乱,莫非是不知道自己雷霆手段不成?

西门松喝道:「阁下是何人?何必藏头露尾?」

刚才那细细的声音又道:「西门教主世间奇人,在下身份低微,便不露面了, 只是在下这礼物西门教主可有兴趣听一听?」

群豪听这尖细声音说来送贺礼,又说这贺礼是用听的,不禁都是好奇,不知 到底是什么,等一会,突然又一个娇媚的女音传来呼道:「爹爹。」

西门松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大震,转身望向大厅最尽头的一个关二爷神像, 大呼道:「筠儿,你怎么样?」

下面座上一个白色身影忽的从座位中抢了出来,大喝一声:「西门小姐,你 休怕,我来救你。」

众人只听见呛的一声,一人从座位上弹起,剑光一闪扑向关二爷像,大家定 眼看去,这才看清楚这抢出的人正是雁荡剑派的少主人彭怀玉,彭怀玉从抢身拔 剑到扑过去都是转眼间的事情,快到神像前,彭怀玉剑法又一转,剑尖仿佛可以 弯曲伸缩一般,斜斜的刺向神像的背后,紧跟着人也抢了进去。

酒席首座桌子上的青松道长看到这里,点一下头,轻轻对宏法大师说道: 「这彭少侠的『峰回十九转剑法』倒是练的不错,已经得到彭掌门六七分真传的 火候。」

说完再向神像望去,就听到「啊」的一声,一个白影从神像后面呼的飞了出 来,正是彭怀玉,他落在地上,喘着粗气,手上的剑也不知道去向,显然是吃了 亏。

那细细的声音又嘿嘿一笑;道:「西门教主,莫非你当真置你宝贝女儿的性 命于不顾了么?哎,令爱生的如花似玉,真是我见犹怜,下起手来还真让人不忍 心的很。」

西门松见彭怀玉一击不奏功,怒喝道:「阁下想要怎样?」

那神像后的细细声道:「在下的要求简单的很,只要西门教主当着天下英雄 的面,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西门松又问道:「说什么话?」

台下的何若仪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西门松,你当真英雄的很,为了那个 贱人的女儿这般受人摆布。」

西门松也不吭声,又问了一遍:「要我说什么话?」

那细细声这才道:「只要西门教主说一句『我西门松有生之年永不率教众谋 反,对抗朝廷,涂炭生灵』,在下这便放了令爱。」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大惊,寻思:原来这人是朝廷鹰犬,虽然这人手段不怎么 光明,但是作的倒是一件好事,十几年前魔教与朝廷兵马一战,死伤不知多少无 辜老百姓。

西门松听到这里嘿嘿一笑,道:「这便是阁下的要求么?」

他心想,自己原本就打算在这次宴会上宣布与朝廷修好,不再对抗朝廷,但 是自己这么说出来,只怕是要示弱与人,于自己英名大大有损,倒好像是自己怕 了朝廷围剿才主动这般求饶。现在有人来逼着自己说出来,自己为了女儿性命无 奈答应,倒也不算有损英名了。

里面那人震声道:「正是。」

西门松道一句好,便将那人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那细细声音哈哈大笑,道: 「多谢西门教主成全,在下这便告辞了,祝西门教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声音说话时,大家只听见呼的一声,再说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 声音已是从屋外传来,渐渐远去,西门松哼一声,道:「走的有这么容易么?」

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向神像身后的窗户掷了出去。

众人只听见嗤的一下,那铜钱好像闪电一般的飞了出去,再仔细一听,远处 仿佛传来叮叮两声和一个人的闷哼声,西门松听到这声音,向自己身后一挥手, 便有四个人跃起追了出去。

西门松却身形一抢,到了关二爷神像后,看见筠儿果然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脸色红突突的,西门松赶紧问一声:「筠儿,你没事吧。」

说完手一拍,解开她被制住的穴道。

筠儿说了一句:「我没事的,爹爹。」

脑中还在想刚才那人走之前说的一句话道:「多谢小姑娘帮忙,我保证三个 月之后还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哥给你,哈哈。」

烽火连天第053章解救之一

杨宗志手里掌着一盏蜡烛,正趴在铺了帐中一地的地图上仔细看着,心中想 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好整以暇坐着的莫难和尚,此刻正在大口大口的 喝酒,问道:「大和尚,你的功夫我也学完了,你怎么还不回江北去?偏偏要跟 了我来打仗。」

莫难这才转过眼来,看了他一眼,嘿嘿道:「不行,洒家要看住你,免得你 跑了,娘的洒家找谁要人回去作旗主?」

杨宗志听他说话,没好气的说道:「难道我一日没答应你,你便要跟着我一 日不成?」

莫难笑嘻嘻的说道:「正是。」

杨宗志只感觉自己的头有两个大,心想这酒肉和尚倒也是执着的很。正想到 这里,听到门口一人唤到:「杨兄弟。」

听声音正是任泊安,杨宗志应道:「任大哥,你进来吧。」

任泊安走进来,看见杨宗志正趴在地上看地图,整天跟在他身后的和尚在一 旁喝酒,轻轻说道:「杨兄弟,我去查了,我们的粮草……我们的粮草……」

杨宗志听到他这般说话语气,心里顿时明白,立起身子,叹口气,问道: 「任大哥,我们的粮草还够几日?」

任泊安心头黯然,低声道:「最多三日。」

转念又大声怒道:「朝廷里真是昏官当道,我们发的催粮塘报也发十几遍, 却不见运粮官运来一粒粮食,我们在外为国效命,这些人却什么事情也不作,仍 由我们自生自灭,可恶之极。」

杨宗志听他发怒,摇下头,道:「任大哥,看来三日之内我们必须要发动对 凤凰城的进攻,不然到时候不用敌人动手,我们饿都饿死了。」

任泊安听他如此说,也是叹气道:「杨兄弟,我们这一路向北打过来,战无 不胜,攻无不克,你却为何要让呼铁将军领了八万兵马退守了回去,不然我们兵 多马足,还是胜算大些。」

杨宗志嗯的一声,想起倩儿随着铁大哥一起回去时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和怎 么也说不完的声声嘱托,叹口气,沉声道:「任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阴山山 顶上,与那个白发老道长下的一盘棋,那盘棋就是白子孤军深入,最后一击之后 被黑子团团围住。我们打下莴恰河的时候,虽然也一路行军攻的顺利,但是这时 我们的粮草已经跟不上了,而且军士们大多疲劳,此时在敌境中,我突然感觉到 我们现在就是那棋盘上的白子。」

任泊安听他说起那盘棋,心中一动,想起那盘棋中最后杨兄弟的应对手法与 现在如出一辙,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所以杨兄弟你叫呼铁将军领兵回去守住 杰脉和金山道,甚至叫倩儿小姐也领了部分兵守住望月城,就好像那天所下的棋 一般,你往自己身后两翼各投了一子,甚至在自己身后方填了一子,稳固住后方, 便最坏也可以在短期内是个不胜不负之局,是不是?」

杨宗志点了一下头,听见任泊安又惊道:「那我们这一路棋子就是冲进黑子 中路的那路棋子,这路棋子……这路棋子……」

杨宗志苦笑的点点头,道:「没错,这路棋子正是明知死路也必须要冲进去, 与敌人鱼死网破的棋子,任大哥,对不住,让你和我一道冒了这么大的危险。」

任泊安挺胸道:「杨兄弟,你能让我来和你一起作这中路的棋子,那是你看 得起我,只是,你是大将军的儿子,又是朝廷以后的驸马爷,你也来冒这生命危 险,却是……哎。」

杨宗志哪里又能说是因为皇上要自己去凤凰城救下一个女子,才让这七万将 士与自己一道去冒险抢攻。只能摇摇头道:「我是主将,自然冲锋在前的,既然 打了过来,就先不去想能否活着回去的事。」

任泊安听他如此说,用力点下头,望向他的眼神充满钦佩,杨宗志想了一会, 又道:「我们的粮草不够,所以最迟明早就要进攻,我们这一路打过来,遇到真 正大规模敌军的大战也不多,所以蛮子们定是集中了优势兵力于凤凰城中,我刚 刚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破凤凰城的办法。」

任泊安点下头,也走到地图旁,蹲下身子,指着地图说道:「这凤凰城三面 都是山,背后就是他们蛮子冥王教所在的呼伦山,东面是绰玉山,西面是霍得山, 山下面是塞夜河,只有南面这里有城墙出入,确实是易守难攻的要塞。」

杨宗志点点头,也是定定的看着身下的地图,想了半晌,突然心中一动,哈 哈一笑,回头道:「大和尚,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莫难正在喝酒,听到他这话,神情一愣,呆呆的问道:「打仗的事情洒家可 不会,洒家能做什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用手指着地图道:「打仗你是不会,但是潜水闭气以你的 枯木心法内力想来是可以作的到的。」

莫难愣一下,茫然道:「潜水?」

杨宗志继续道:「今夜我们便潜水进入凤凰城里,大和尚,你去想办法开了 城门,作到之后用烟花为号,任大哥你带大军潜伏在城外的壕沟,看见信号便全 力攻城进来。」

两人这时才听明白,齐声问道:「那你呢?」

杨宗志神秘一笑,道:「我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等我做好了便来和你们会 合。」……

是夜,杨宗志和莫难,任泊安商议好进攻的方位,地势和信号之后,便与莫 难一道出发,沿着西路骑马到霍得山的山后,看见一条湍急的大河顺着山脚一直 流进山下。

此时正是冬尽春来之时,河面上的冰块开始缓缓融化,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露 出水面来,杨宗志看了一会,回头道:「大和尚,没想到让你来和我一起冒了这 等凶险。」

莫难一听,大声道:「洒家也算是南朝子民,为了国家冒这些风险也是值得 的,娘的你小子怎的罗里罗嗦起来了?」

杨宗志一听,哈哈一笑,道:「好,大和尚,此时虽然河面冰封,不过敌人 还是会防住这条地下通道,想来会有铁栅栏或者铁蒺藜之类的东西守住水面,你 要小心一些。」

莫难傲然一笑,道:「洒家的戒刀是吃素的么?」

杨宗志点一下,道:「如此我们就出发吧。」

拿起身边的短刀破了一块冰,跳了进去,莫难见杨宗志跳进去,也砰的一声 跳了下去。

烽火连天第054章解救之二

杨宗志刚一入水,只觉得浑身冰澈入骨,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一运气,身 上一股暖流流动了起来,这才好受一些,见莫难也跳了下来,打了个手势,向山 下的方向游了过去。两人游了一会,感觉身边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想来已经接 近山下的水中,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伸手一摸,入手冰冷,想来就是铁栅 栏了。

杨宗志感到身边的莫难摸出戒刀准备砍断栅栏,忙伸手拦住了他,再探手顺 着栅栏一根根摸去,摸到其中几根,果然从那些栅栏上摸到了一根捆绑的线,心 道:正是这样了,我们此刻要是破栏而入,砍倒这些栅栏,这些线便会牵动上面 的铃铛,上面的蛮子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杨宗志用手轻轻将那些线解开,自己拿在手里,保持住身体方位,再摸了半 天,确定没有其他的线头之后,才示意莫难破掉铁栅栏。

莫难一运劲,卜的一声砍下去,栅栏竟然不断,莫难心中哼的一声,再砍一 刀,中间有两根应声折断了,杨宗志心中一喜,让莫难先游过去,自己将线头好 好的绑在另一根栅栏上,才小心的游过去,继续向前游去。

两人在水下游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前面水面有些破冰,透过那里有微微的 亮光传来,都是高兴,看来已经顺着塞夜河游进了凤凰城中,只是二人这时还不 知道方位,不敢贸然破冰浮出水面,便继续向前游了一阵,杨宗志感觉这时水面 的冰面上一暗,心道总该冒险一试,不然二人都快憋死了。

杨宗志沿着河面的最边缘划破一块冰,先将鼻子探出去透了口气,然后让莫 难也透了口气,再将破冰的口子弄大一些,将耳朵露出来听了一会,发现没什么 动静,才将冰口弄的更大露出身子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在一座小桥下面,此时 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远处还能不断看到一些掌着火把的士兵巡逻过来。

杨宗志和莫难又等了一会,仔细听了半晌,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声音,才哗的 一声从河面中跃了出来,就着微微的火光,两人互相一看,才看到二人都已经冻 得嘴唇发紫了,杨宗志一笑,带着莫难伏低身子一路行到一处小矮房子边,便听 见讥里瓜拉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隐下身子,看到三个蛮子士兵巡逻了过来,嘴 里还在大声的说着什么,等到三人走到他们所在地不远,杨宗志和莫难一点头, 二人一起出手,那三个吭都没吭一声就毙命了。

杨宗志和莫难将三人的尸首抬过小房子边的暗处,扒下其中二人的衣服穿在 自己身上,再将三人的尸首用石土掩盖起来,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两人走了一会辨明了方位,杨宗志便轻轻对莫难说:「大和尚,你这便去开 城门吧,开城门的时候注意安全,多多保重。」

莫难嘿嘿一笑,一挥手便向南门方向走去,杨宗志看他身子走远,点下头, 才向城中央走去。

杨宗志走了一会,心想:不知道突厥大王子的府邸到底在哪里,我这般找法, 何时才能找到被抓的秀风姑娘。想到这里将头上的兵士帽压的更低,一路向内城 走去。

再走了一会,突然看见一大队士兵跑了过来,都手举火把,后面有一个轿子 跟在后面,杨宗志赶紧侧身站在一边,看那轿子大红色甚是华丽,心想难道这便 是大王子府里的人?在这凤凰城中最有权势的应该就是突厥大王子了,看这气派 和架式,只怕身份是不低的。

想到这里,杨宗志赶紧也跟着那队人后面走去,走了好一会,看见那些人走 到了一个很大的府邸前,敲了门进去。

杨宗志定眼看去,见这府邸气势磅礴,卫兵便站了有几十人,门口两个石豹 立起甚有威势,心想:只怕就是这里了。走到府邸的围墙旁,转眼看身边无人, 吸一口气,轻轻一跃,便跃了进去。

杨宗志落下身子一看,见自己落在一个花园里面,此时正是冬末,花园里面 残花凋零,还有一些冰雪覆盖在上面,甚是惨淡,便悄悄沿着墙角走了出去,走 出花园看见前面有一座小石桥,过了石桥有一座小楼在里面,此时那小楼上还有 微微的亮光,透过窗户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投在上面。

杨宗志正想过去看看,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赶紧躲在墙角的一块大石 头旁边,听见几个人向自己这方向走了过来,几个人走了一会,突然听见其中能 够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姐姐睡了么?」

说的正是中原话。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凛,暗道,这声音怎么隐约有几分熟悉?忙微微从大石头 旁转出一点身子,看了过去,见是三个人走了过来,前面一个被一身大衣从上到 下裹住,看不出男女模样,后面两个看样子应该是丫鬟之类的人物,左边的丫鬟 回答了一句:「还没有。」

三人便又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小楼下,前面那个人转身说道:「行了,你们 下去吧。」

说完自己推开小楼的门走了进去,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便径自走了出去。

待她们走远,杨宗志这才悄悄的走到小楼旁边,凝神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什 么动静,再轻轻戳开门上的纸壁,透过小洞看了进去,见里面有微微的灯光,但 是一个人都不见,心想,难道都到小楼上面去了,下面没有人?

想到这里杨宗志又看了一会,确定无人也轻轻的推门进去,悄悄掩上门,慢 慢的走了进去。

杨宗志见这小楼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便是在洛都皇家也只是这般,心中惊 讶了一下,又见最里面有一个楼梯,一直通向二楼,便轻轻的走到楼梯边,突然 听见上面一个娇媚的女子音说道:「妹妹你今日出去几次了?」

这时先前那个声音才传来,道:「姐姐,你要说什么?」

那姐姐的声音甚是好听,格格一笑,道:「不是我要说什么,而是我从未见 过妹妹你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了?」

杨宗志这才明白先前看到的那进来的人也是个女子,只是被大衣裹住了,看 不真切,原来是这个好听声音女子的妹妹。

那妹妹嗯的一声,显然是不堪姐姐的取笑,道:「我哪里……哪里有什么事 情瞒着姐姐了?姐姐净是胡说。」

那姐姐又格格一笑,道:「嗯,你没什么事情,只是前几日绣针线的时候扎 破自己的手,倒茶的时候倒在自己的鞋上面,格格。」

杨宗志在下面听得着急,他此来时间无多,眼下还不知道楼上是不是自己要 找的人,不能久久的耽误,想了一会便想顺着楼梯悄悄的走上去,偷偷看一眼, 要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赶紧就走,另外到别的地方找去。

烽火连天第055章解救之三

杨宗志正顺着楼梯轻轻的往上走过去,突然听见上面:「哎呀」一声喊叫, 杨宗志吓的一身冷汗,只听见那妹妹的声音又娇嗔道:「姐姐你作什么?」

那姐姐的声音笑的甚是得意,取笑道:「还说你不是心神不宁的,我走到你 身边来咯吱你,你都没反应,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妹妹的声音幽幽的说道:「姐姐,你不明白的,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那姐姐娇声应道:「哦?我的乖妹妹有自己的心事了,不想和姐姐分享了么? 妹妹,我们姐妹自小就分开,一年到头能在一起的时间数也数得清楚,我这个姐 姐倒是没尽到作姐姐的责任。」

那妹妹听到姐姐如此说,温婉道:「不怪你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想了一会,妹妹又道:「姐姐,你可有……可有自己心仪的男子了么?」

姐姐也想了一会,低声道:「没有的,我们是不能有自己心仪的男子的,妹 妹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那姐姐扑哧一下,笑道:「原来妹妹你有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所以 才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

那妹妹急道:「我……我哪有?」

趁着这个功夫,杨宗志赶紧在楼道上悄悄探了个头出去,抬眼一看,见这二 楼上更是金碧辉煌,只是在房子的中间有一张桌子,这时桌子旁坐了一个女子, 她身边站了另一个女子,杨宗志定眼朝她们看去,两人一个侧坐,一个背对楼梯, 只见侧坐那名女子仿佛眉目清秀,但都看不甚清楚。

杨宗志正在心急,突然听到那坐着的妹妹坐了一会之后,叹了口气,轻轻道: 「姐姐,你这就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下了。」

杨宗志一听这妹妹要告辞,赶紧从楼梯上轻轻走了下来,隐在楼梯后,过了 一会听见楼上噔噔噔的走下来一个人,想来是那个妹妹,他等这妹妹走到门口的 时候悄悄出来看了一下,只见到一个白色的背影,其他都没看清楚。

杨宗志心想:秀风姑娘在这凤凰城中应该是没有姐妹的吧,看来这里的女子 应该不会是她。想了一下又转念道:坏了,难道秀风姑娘家中是还有一个姐妹的, 也一起被突厥人抓了过来不成?

想到这里杨宗志再也等不了,赶紧又悄悄的走上楼梯,向上望去,见一个女 子此时正面对这边,坐在刚才的小桌前,一手支颐撑在桌面上想着心事,小灯就 在她的脸前,灯光扑闪照在她的脸上。

杨宗志定眼看过去,差点叫出来,原来这坐着的正是秀风姑娘,杨宗志见过 她的画像,与眼前的女子当真一摸一样,杨宗志看向她的脸,还是觉得这张脸是 在何处曾经见过的,只是自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暗道:难道是自己十岁前认 识的,自己失忆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不成?

想到这里,杨宗志暗叹一声道:时间无多,我还罗嗦什么?便立起身子轻轻 朝那女子走去。

走了两步,那女子突然感到有人过来,抬起头看见一个士兵服饰的男人缓缓 走到了自己面前,大吃一惊,正要呼叫,杨宗志赶紧两步抢上前,一伸手捂住她 要呼叫的嘴,凑上去轻轻问道:「姑娘别怕,姑娘可是叫做秀风的?」

那女子一时出其不意被人捂住嘴巴正要运力挣脱,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对自己说话,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张俊逸出尘,刀削刻画的脸,在离自己很近的 地方,双目有神而又深邃,定定的看着自己,鼻子上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 那气息甚是奇怪,一到自己身边就仿佛与自己身上的气劲很熟悉一般,在自己体 内交融了起来。

那姑娘呆呆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只觉得这张脸,这个男子的气息是自己最最 了解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遇见过,脸色渐渐的红了起来,呼吸也越加急促, 不禁心中一软,刚要运起的劲力又全部缩了回去。

杨宗志见自己问她话,她不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心想自己突然出现, 定是将她吓坏了,又温柔的说道:「姑娘不要惊慌,我不会伤害你。你可是叫秀 风么?」

说到这里便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身子退了一点,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那姑娘等离开他身上气息的包围,才反应过来,点下头,轻轻问道:「你… …你是什么人?」

杨宗志见她点头,心中大喜,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姑娘,细看之下只觉 得比皇上的画像更加出尘,更加美丽,笑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便是来解救你 出去的,你随我一起出城去好么?」

秀风见他对自己温柔说话,一脸的灿烂微笑,笑的自己心中一烫,自己脸上 更红,低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秀风听他如此说,脸色噌的一下火烧,心头咚咚的跳了起来,暗道:谁要和 你一起回自己的……的家了,再没有比你更大胆的人了。

杨宗志本来是想说回我们的国家去,只是一时高兴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嘿嘿 一笑,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么?不然我们现在就走吧。」

秀风垂头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眼神中换成了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他, 道:「没有了,我们这就走吧。」

杨宗志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刚刚你的妹妹也在这里,我们要去寻了她一 起回去么?」

秀风听他说话,龊黠看着他,眨眼笑道:「刚刚那个女子便是大宛国的『赛 凤公主』,你莫非也要带她回去么?」

杨宗志听得大吃一惊,想了一下才恍然道:看来她们并不是亲生姐妹,而只 是认的妹妹,还好。这便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你便跟我走吧。」

秀风轻轻一笑,神情甚是愉悦,站起身来咯咯笑着接口道:「每个女孩子都 曾经做梦自己被坏人抓住了,然后英勇的白袍锦衣少侠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解救自 己,你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来了,但是我这会性命在你手里,你便是带我去天涯 海角我也跟你去了。」

杨宗志听得有趣,又哈哈一笑,和秀风下了楼去。

烽火连天第056章解救之四

两人下了楼,沿着刚才杨宗志进来的线路走到了翻墙的地方,秀风看着高高 的院墙,只是把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望着杨宗志,杨宗志无奈的一笑,道:「如此 只有得罪了。」

说罢右手轻轻挽住秀风的纤腰,右脚一踏,呼的一声纵了过去,两人一落地, 杨宗志看下身边的秀风,见她神情喜悦,表情如常,没有一丝惊慌,暗道:这女 子胆子倒是不小。

杨宗志带着秀风顺着来时路一路走,秀风偶然看到路边冻僵的枯草丛中有一 朵盛开的白色野花傲立当中,欢喜雀跃,跑过去摘了下来,又跑回来抓住杨宗志 的手,将那朵白花轻轻放在他手中,笑问道:「落难的少年英雄,你叫什么名字?」

杨宗志看自己手中的白花凋零,却又孕育生机顽强不屈,再抬头看秀凤一脸 欢喜和娇痴的看着自己,与这白花竟隐隐相称,微微一笑,答道:「我叫杨宗志。」

说完抬手将那朵白花盈盈的插在秀凤的鬓边秀发中。

秀风蓦的红了脸庞,却又一动不动,任由杨宗志将那朵白花插好,伸手轻轻 抚了抚鬓角,这才记起杨宗志所说的名字,喃喃的念了几遍「杨宗志」……「杨 宗志」脸上神色好像变了几变,恍惚喃喃道:「原来你便是杨宗志了。」

杨宗志微微奇怪,道:「怎么你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心想,自己方才领兵不久,这秀风早已被突厥人捉住,怎么会听说自己的 名字。

秀风狭长的眼帘一转,笑道:「这几日我尽是听到这里的人说到,南朝这次 派来出征的领兵将军叫做杨宗志,只是没想到却是这么年少俊朗的。」

杨宗志听的心中释然,突然身边的秀风又一脸害怕的躲在杨宗志背后,一手 拉起杨宗志的衣袖,紧紧的拽住,仿佛生怕杨宗志凭空消失了一般,杨宗志心道: 看来她被突厥人关的久了,只是出了小楼便已经高兴成这样,那要是回了洛都见 到皇上,更不知要兴奋成什么样。

本来杨宗志在这凤凰城中,心情还有些紧张拘谨,这时见她一脸娇憨的跟在 自己身边,不由得心生豪气,嘿嘿一笑,心道:今夜之后,便护送你一路回到洛 都,见到皇上,什么也阻不了我带你回去的脚步了。

秀风正躲在他身后,手里牵着他的衣袖,听到他笑出来,不由得打了他手臂 一下,娇嗔道:「你笑什么?」

杨宗志见远处有几个蛮子兵执着火把正在巡逻,不想他们看见,便将秀风拉 到一个拐角的阴暗处,秀风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却将自己拉进这个昏暗的拐角 处,更是心跳加剧,面红耳赤,感到那股气息又到了自己身边,只能听到自己心 跳的咚咚声,周围的一切事务仿佛都看不清楚,听不真切了。

杨宗志嘿嘿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刚才见你高兴,便想,我送你 回去洛都,见了皇上,不知你更是如何兴奋模样。」

秀风听到这句话,轰的一声如遭雷击,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伸手取下鬓 边的白色野花,只是手又一颤,白花跌落在地。

杨宗志低头见,昏暗阴影下,自己说完这话后,眼前的秀风突然脸色大变, 变得苍白无比,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心中惊奇,不知她为何如此,突然听到秀 风的好听嗓音变得苦涩,嘎然一字一句说道:「你……你……你是说要将我带回 去,只是为了献给那个皇上?」

杨宗志更是奇怪,心想难道这有什么不对?便点了点头。

秀风见他点头,玉容更是惨淡,右手伸出指向他,大声哭道:「你为何要如 此作?你为何如此狠心?」

秀风这句话说的如泣如诉,声音也大的很,杨宗志吓一跳,不知她为何有如 此剧烈反应,急道:「秀风姑娘,你怎么了?我便是皇上派来接你回去的啊。」

秀风听见他如此说,仿佛失望到了极限,喃喃道:「是啊,我原本就不该奢 望什么的,我原本就是不能有这些的……」

说完再抬起头看向杨宗志,眼神中却是绝望的坚定,缓缓抬起她的左手,轻 轻摇晃了起来。

杨宗志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见她抬起左手摇晃,定睛看去,原来她左 手手腕上有一个铃铛,这铃铛一经响起来,顿时城内有无数个铃铛都跟着响了起 来,丁铃铃,丁铃铃,一时响声大作。

杨宗志看的目瞪口呆,喝道:「你要做什么?你不想回去了么?」

再看秀风,此时又变了一种气质,脸蛋冷了下来,隐隐中带有一丝仙气,出 尘的味道,让人凛然不敢侵犯,杨宗志感受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气息蔓延开来, 身体内又起了反应,就好像那日见到素允仙子一般的,整个身子都是恹恹的,只 觉得一股怒气酝积在自己胸口,不发泄便要爆炸一般。

杨宗志感到自己的变化,更是吃惊,指着秀风,喝道:「你……你是凤舞池 的什么人?」

那秀风也是吃一惊,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的隐藏身份来,轻轻一摆手,淡淡 应道:「你此时知道不是太晚了么?」

这句话说的飘飘欲仙,与刚才的娇痴女孩完全是两个人。

杨宗志见她的变化,心中惊讶道:不对,皇上认识的女子怎会是凤舞池的人? 难道这是一个大大的阴谋,只是这会时间紧迫,我无法参详出来。

杨宗志知道她是凤舞池中的人物,心中再不犹豫,脸色一正,嘿嘿笑道: 「如此我就失陪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秀风见他识破自己的身份后,马上转了脸孔对自己,先前的温柔模样再也不 见,心中不由得一堵,哼道:「想走有这么容易么?」

左手上的铃铛依然摇动不止,右手一挥向杨宗志的身体一引。

杨宗志正在起身,突然感到一股暗劲将自己吸了过来,那劲力开始看没有任 何动静,到了自己身边却引得自己的蛮子军服猎猎作响,暗道:凤舞池的功夫果 然名不虚传,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随着莫难练习刀法和枯木功,莫难的内力虽然刚 猛,但是凤舞池的功夫更加阴柔,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

杨宗志双手一放,展开双臂,右脚在左脚背上一踩,施出了钟南山师父传授 的那套轻功身法来,秀风见自己这劲力吸了过去,居然被杨宗志用轻功避了开, 而且杨宗志这轻功身法却是奇妙,两只脚交互踩在另一只脚的背面,身子不停顿 一直向前飞去,一眨眼已经去了十余丈远,知道自己再不阻拦就难以留住他了, 想了想自己在这里的任务,一咬牙,左手手腕一抖,那铃铛居然离手而去,带着 破空的尖哨声,直直的向杨宗志的背影射去。

杨宗志听到身后有破空的声音传来,也不敢怠慢,就想使个千斤坠的功夫落 下地来,只是身后那事物来的太快,自己还没有落下地来,听见左耳边一阵风声 划过,自己左肩一麻,低头看去,只见左肩上的军服已经被什么东西划破,露出 里面的肌肤来,此刻正有汩汩的血水流了出来。

[ 本帖最后由 枫希月 于 2014-8-24 06:15 编辑 ] ----------            烽火连天第057章解救之五

杨宗志暗道一声好厉害,抬头看见刚才铃声震动,四周已经不断有手持火把 的人向自己这个方位围了过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杨宗志心头叫苦,听到那秀 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少将军,你这便随我留下吧,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杨宗志转头怒道:「皇上一片赤诚待你,你却处处欺骗于他,果然是个心肠 狠毒的女人。」

秀风却哼道:「我也是赤诚对你,你为何要来骗我?」

杨宗志听得一呆,哑口道:「我何曾欺骗过你?」

秀风听他如此说,更是生气,右手指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见四处的人慢慢都围了过来,心下反倒不急了,暗道如此也好,我便 给莫难和任大哥他们拖延这些许时间,也好给他们机会在外面动手。

杨宗志见四周此刻至少围了几百人,心想自己倒也难以出去了,反倒背手站 在那里不慌不忙,看见左手边走出来一个人,锦衣玉服,头戴金观,大声喝道: 「来的是什么人?」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你又是何人?」

那锦衣人转头问秀风道:「他是谁?」

秀风犹豫了一阵,低头道:「他就是南朝的杨宗志杨少将军。」

那锦衣人一听,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本王一直听说南朝杨家的少将军是 个人材,今日阁下独闯我凤凰城,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人物。」

杨宗志听他自称本王,心中一动,暗道他莫非就是突厥国的大王子,却听见 右手边一声娇呼,一个白影从人群中抢了出来,那白影跑出来之后也不停步,径 直向杨宗志身边跑来。

杨宗志看一个人向自己冲过来,心中暗暗戒备,又听见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 音大叫道:「赛凤,你做什么?」

杨宗志见那白影跑近前来,不知他要做什么,一伸手便要阻住他的身影,那 白影似乎万万没想到杨宗志要对他动手,仍然不停留,向杨宗志的手掌冲去,杨 宗志吃了一惊,觉得自己的手掌已经抵到那白影的胸前,触手处只感到一阵柔软, 好像摸到棉花之中,心中一动,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劲力没有吐出来。

那白影到了身前定下身子,杨宗志才看清,那白影原来是一个女子,一头秀 发本来用布包住,此时一阵奔跑,却尽数飘洒了下来,脸色白皙,看着倒是眼熟。

杨宗志看了一会,问道:「姑娘是何人?」

那白衣少女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温言问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杨宗志一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更是耳熟,端详了好一会,此刻四周火光明亮, 照在那姑娘的身上,她一身白衣胜雪,神情清冷,端庄俏丽,眼中反射着火把的 光,很是闪耀,杨宗志看的心中一动,怀疑道:「你是……你是月,月兄?」

那月姑娘见他想起自己,这才轻轻一笑,点下头道:「我第一次便准备告诉 你我的名字,只是你自己不想听,急急的就走了,我姓月,名叫赛凤。」

杨宗志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忆起适才秀风所说:「刚刚那个女子便是大宛国 的『赛凤公主』,你莫非也要带她回去么?」

心中大吃一惊,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宗志接口问道:「那秀风姑娘是你的亲姐姐,你就是大宛国的『赛凤公主』, 对么?我说怎么见到秀风便眼熟的很,此时你们站在一路,再一看果然是像的很。」

赛凤公主见杨宗志神情落寞,轻柔道:「我原本不想骗你的,只是一直没有 机会告诉你,我姐姐就是你说的秀风姑娘,她是我的亲姐姐,在我们大宛国叫做 『秀凤公主』的。」

杨宗志见她们就是大宛国的「秀凤」和「赛凤」两位公主,哈哈一笑,笑声 中却是苍凉,漫声道:「好,很好,好的很。」

这时人群中方才那苍老声音又大喝道:「赛凤,你要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回 来。」

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灰袍老人,那老人身材矮小,但是气度却是渊源,赛 凤转头又深情看了杨宗志一眼,见他正在低头沉思,咬一咬牙,回头道:「爹爹, 女儿不能回去了,女儿……女儿身上有这个人的亲骨肉,爹爹要是疼惜女儿,就 放了我们吧。」

四周的人一听到这个话,都大吃一惊,身边不远的秀凤听到这个话,也是心 头一酸,那锦衣人听到之后怒哼一声,只是拿眼睛看着二人,目中光芒闪烁。

那灰袍老人气的大叫道:「赛凤,你胡说什么?爹爹早已将你许配给了大王 子,这事整个四国盟都知道,你……你赶紧别胡闹了,离开那南朝小子,自己过 来,爹爹也不怪罪你。」

杨宗志听到这句话,也是大吃一惊,心想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只是呆呆的问 道:「你……你……」

赛凤听到他问自己,回过头来对他凄凉的一笑,突然转身向那灰袍老人跪下 哭道:「爹爹,女儿不孝,你要是不放过他,女儿自然也是随他而去的,爹爹你 就当没有生下这个女儿吧。」

杨宗志这时明白她是为了维护自己,不惜自损声名,来换得自己的活命,心 下感动,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赛凤见他温柔和自己说话,心中一甜,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微笑道: 「你这小贼子在望月城那般对我,我却……我却总是忘不了你了。」

杨宗志听她说起望月城的事情,心中苦笑,暗道:我只当你是个有些娘娘气 的俏公子,和你开开玩笑,却没想到,哎。正要说话,突然看见南边一颗烟火冲 天而起,照的整个夜空通体发亮,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号角声和打杀声阵阵 传来,杨宗志心中一喜,暗道:得手了,任大哥他们此时冲进来了。

那锦衣人一见这情况,眉头大皱,又转头听到下面的人前来呈报的情况,面 朝杨宗志怒道:「你作的好事,来人,给本王将他们都拿下,听我处置,其余人 随我去南门。」

这时他身边的随从和他一道都向南而去,刚刚围着杨宗志的几百人慢慢向中 间围拢了过来,赛凤见到这等情况,心中惊怕,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杨宗志的手, 听到杨宗志在耳边轻轻笑道:「赛凤姑娘,你身上可有很多铜板么?有的话就施 舍穷小子几个吧。」

赛凤听得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另一只手下意识的从自己怀中摸出几十个 铜板给他,杨宗志低下头在她耳边又呵呵一笑,悄声道:「赛凤姑娘可还记得上 次在望月城本小贼带你逃跑的事情么?要是忘记了的话,今夜本小贼免费加演一 场,欢迎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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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第058章解救之六

赛凤听他说起那夜的事情,心中一羞,娇呼一下,却看见杨宗志的右手一扬, 那围过来的人中一人惨呼一下倒了下去,杨宗志放开赛凤,左右手连连扬起,打 的周围的人四处躲窜,互相拥挤,火把掉了一地,火光顿时暗淡了许多。

赛凤见他手上的铜板扔出去伤了许多人,害怕他伤了自己的父王,忙用手一 拉他,才见他打了一圈人下来,唯独自己父王那边一个也没有受伤,心中对他更 是感激。

杨宗志哈哈一笑,解下自己身上外面穿的深色军服外罩,向赛凤的白衣上一 披,一拉她的手向人群中最乱的那一堆挤了过去。

秀凤一直站在一旁心情复杂的看着杨宗志,此时见他要逃,也是手一扬便要 跟上,突然看到前面的杨宗志转过头来,对她眨眨眼,微微一笑,不觉心中一软, 迟滞了一下,只是叫道:「妹妹,你当真要跟着他去么?」

此时赛凤也转过身来,无比歉意的看着她姐姐,没有说话,秀凤见他二人站 在远处人群前,妹妹小鸟依人般呆在他身边,心中迷茫,等反应过来,再看过去, 只见杨宗志和赛凤已经挤入人堆中不知所踪了。

秀凤心中叹了口气,慢慢回转身,径自走到刚刚与杨宗志躲藏的角落,弯下 腰找了一会,从地上找到一朵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的野花,放入怀中,自行离去了。 ……

赛凤感觉杨宗志拉着自己的手在人群中撞来撞去,身边这些人挤作一堆,刀 子也伸展不开,两人七转八转,一会就转出了人群,到了外面一处矮房子的阴暗 处停了下来,外面那群人兀自还在喊打喊杀,只是自己二人此时好好的站在外面 观看。

赛风转过头去,看见杨宗志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笑,不由 得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军服,娇嗔道:「笑什么笑?」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公主,这凤凰城中你比我熟,你说我们往哪里逃走好?」

赛凤想了一会,道:「自然是从南门出去才是逃走的途径。」

杨宗志接口道:「我们此时要是去南门只怕要受到层层围堵。」

赛凤听他如此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叹口气道:「是。」

想了一会,又道:「你跟我来,我有个地方。」

赛凤带着杨宗志一路向北走,见四处不断有突厥的士兵凑作一堆向南门赶过 去,整个城内乱作一团,杨宗志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们刚才要是去了南门, 只怕路上层层都是追杀,还不到南门便死于乱刀之下了。」

赛凤也是叹口气道:「你实在是不该来的,我父王和大王子在凤凰城中布下 了重兵就是要等你们来破城,室韦国和契丹的兵马也一路追了过来,准备前后围 堵,一举击溃南朝的兵马。」

杨宗志点下头,暗道:「自己这路兵马从开始出发就如射出的箭一样再也无 法回头,只是大军原本是要接了秀风回去,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出现变故,不曾 想皇上是受到了秀凤的诱骗,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秀凤靠近皇上的了。」

又想到:「只怕这秀凤如此诱骗皇上说到底还是要诱惑自己南朝的兵马打过 来,好重演当年傅将军和齐将军全军覆没的故事,只是自己到这里之前突然感觉 不对,将一大半人马都退了回去,保存了一个对峙的局面而已。」

想到这里,杨宗志叹口气,说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的, 比如我身上有一块紫玉符,本来是中原神玉山凤舞池的掌门信物,不知如何却戴 在了我身上,而且与我的身世可能也密切相关,我只盼某一天自己能亲手揭开了 身世之谜,好派人将这玉符物归原主,却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赛凤好好的听他说话,听他这几句话说的仿佛心灰意冷,想起现在南朝军队 的处境,心头一颤,记在心中,转过头,当先向一处矮居室走去。

杨宗志见赛凤带着他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房子前,一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想 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赛凤见杨宗志跟自己进来,返身关上门,对他嫣然一笑道:「这屋内住着一 个又聋又哑的老伯伯,我带你进来,他听不见的。」

杨宗志哦了一声,赛凤就摸黑继续带他打开小院内一处偏房的门,两人走了 进去,赛凤从身上摸出火折子,轻轻打燃,屋内顿时一亮。

杨宗志跟着走了进来,见赛凤在前面打燃了火,突然听到她「啊」的娇呼一 声,赶紧抢前一步,将赛凤拉到自己身边,就着赛凤手上的火种,看见面前房中 的小桌旁坐着一个老人,那老人身穿胡服,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仿佛没有看到 二人进来。

身边的赛凤这才看的清楚,呼口气道:「老伯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小房 子里呆着?」

说到这里才记起这老人家是听不到自己说话的,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到老人 的身前用手指指杨宗志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借用老伯伯的房子躲一躲,您 要是没事就自己去休息吧。」

说到这里用手上的火种点亮了小桌上的煤灯,对老人作了个睡觉的手势。

杨宗志见赛凤走到那老人身前,桌上的煤灯点燃,这才看清楚那老人的脸面, 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那老人脸上刀疤纵横,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了,只是这 些伤看来都是旧伤,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伤口上都接下了厚厚的枷,这黑暗 之中看上去甚是恐怖。

那老人一直闭着眼,直到赛凤走到他身前对他作动作,才睁开双眼无神的望 着赛凤,眼中甚是迷茫。

赛凤作了一次,见老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作了几遍去睡觉的姿势,那老 人只是坐在那里,却纹丝不动。

赛凤转回头看着杨宗志,见他脸有惊色,对他笑道:「老伯伯是长得可怖点, 但是人却是很好的,一直都待我很好,只是听不懂我的话。」

顿了一下,又道:「我小时候父王带我到凤凰城来玩,我无意中来到这小巷 子中,看到老人家一个人住,又聋又哑孤苦可怜,便时常来陪一会他。」

杨宗志心想这赛凤姑娘倒是好心肠,便走过去与她一道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 杨宗志见那老人这时才看见自己,拿眼睛注视着自己,便大声道:「打扰您休息 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赛凤见他大声与老伯伯说话,格格一笑道:「宗志哥哥,你说再大声,便是 喊破了天,老伯伯也是听不见的。」

杨宗志听见赛凤叫自己宗志哥哥,突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听见外面 隐隐有刀枪声时大时小的传来,心里放心不下,便想出去看看,点下头,就说道: 「赛凤姑娘,你就在这里坐坐等我,我去外面看看,一会就回来。」

赛凤见杨宗志要走,心中一急,唤道:「宗志哥哥,你要走了么?你不带我 一起走么?」

烽火连天第059章解救之七

杨宗志听她这么说,想起她为了自己与她父王决裂,现在正是孤苦无依的身 份,叹了口气,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手下的将士此刻正在攻城,我是他们 主将,当然不能躲在这小房子里面,见着兄弟们卖命,等今夜结束下来,我再来 想办法接你出去。」

赛凤见他这么说,知道难以留下他,心中正在不舍,身边坐着的老人突然睁 大眼睛望向杨宗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扯住杨宗志的衣服, 把他扯的站立起来,他向屋外推去。

赛凤见老伯伯将杨宗志向外面赶,急急的也跑过来,对老人说道:「老伯伯, 你作什么?他是我的朋友,你别赶他走。」

那老人对赛凤的话仿佛听也没听见一般,仍是推着杨宗志向屋外走去,赛凤 见老人不理自己,更是心急,忙一把抓住老人的手,娇声问道:「老伯伯,你怎 么了,你不是最喜欢我了么?怎么这般对我的朋友。」

那老人依然理也不理,抓着杨宗志的衣服,杨宗志见被那老人赶到了小院里, 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要赶自己出门,只得也随着他向外面走,只有赛凤兀自在一 边阻拦。

三人正走到小院的大门口前,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吼道:「杨少将军,我 是木罗科,你不用躲藏了,乖乖出来吧。」

杨宗志听到这声音,暗道:看来他们知道我躲在这里了。便转身对赛凤和那 老人一挥手,意思是你们躲在里面,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

赛凤见了他的手势,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那老人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杨宗志见赛凤不答应,心中一急,走过去,对着她耳边悄声道:「你乖乖的带着 老人家躲在里面等我,要是我回不来,你就自己去南朝我爹爹那里见他,跟他说 我被蛮子们关在这里了,让他再找人来救我,不可陪我一起被捉住了,到时候没 人通知我们的消息,岂不是连救我们的人都没有?」

赛凤听到他如此说,心中正在犹豫,突然听见哗啦一声,大门被人撞开了, 外面火光冲天,站满了士兵。

杨宗志听到大门被撞开,心中叹息一下,知道再让他们躲起来已经是不可能, 转身过来哈哈一笑,道:「木兄好久不见,近来一向可好?」

木罗科吼叫般的哈哈两声,魁梧巨大的身子走进来,道:「我一向吃的好, 睡的好,一顿能吃三只兔子,两只野鸡,只是杨少将军看起来不好的很。」

说完对身后一挥手道:「带他们去教宗吧,我师父要见他。」

杨宗志一伸手,说道:「我们可以跟你走,但是这老人家只是凤凰城一个无 辜聋哑老人,就让他留下吧。」

木罗科却不理会,对手下挥手吼道:「全部带走。」

杨宗志三人随着这路士兵北行,看到身边不断还有身穿重型盔甲的士兵队不 断整队开向南门,此时南门的喊杀声又高了起来,心中却是担心,暗道:这蛮子 们不知道在城内隐藏了多少兵马,先前那些士兵虽然人多,但是兵器辎重也是一 般,现在这些士兵都是重装的主力军,不知道此刻任大哥他们那边如何了。

赛凤见杨宗志低头走路也不说话,心事重重,便走近他又握住他的手温柔说 道:「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转过头,见她叛离了自己的亲人,此时还在好言安慰自己,心中感动, 便轻轻说道:「你又是何苦,你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却陪我受苦。」

赛凤听他这么说,摇摇头道:「我……我不后悔,你要是不在了,我也不知 自己怎么活。」

杨宗志更是感动,见她清秀的面孔上此时全是坚定的神色,握紧她的手哈哈 一笑,道:「谁说我们要生要死了。」

赛凤见他握紧自己的手,心中甜蜜,想了一下又道:「你要是落在父王的手 中,我还可以想想办法,只是现在去教宗……教宗……」

杨宗志听她言语中说到最后甚有惧意,心道:过去我听说他们北方四国都是 崇信冥王教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假。耳中又听到木罗科的粗蛮声音吼道:「我们 到了,少将军随我来吧。」

杨宗志这才抬眼望去,见自己一行人穿过了几座宏伟的宫殿之后,来到了一 个山脚下,眼前这山巍峨立起,高耸入云,山峰陡峭,气势磅礴的很,却哪里有 上山的路?

一旁的木罗科突然运足力气,抬头叫道:「我是木罗科,放下吊兰。」

杨宗志这才抬头看去,看见上面隐隐有一个黑点慢慢的降了下来,过一会, 这黑点降到自己头顶,才发现是一个大大的吊兰,上面可以站满十来个人,木罗 科对杨宗志一挥手,喝道:「上去吧。」

杨宗志只得点点头,和赛凤、那老人一起走到吊兰上,木罗科也走了上去, 关上木边,一扯身边的绳子,那吊兰缓缓的就向上升起。

杨宗志见这个吊兰缓缓升高,显然上面是有人用轱辘吊起自己,升到一定高 度,木罗科突然一指手,哈哈笑道:「杨少将军,你们的军队已经被我们在南门 团团围住,这时候就是插翅也难逃走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放眼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边方向火光冲天, 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一样站满了人,隐隐有刀枪声传来,也看不清楚,只是依着 方位算,那边正是南边,心想木罗科所言应该不假,叹口气,更加担心起任大哥 他们的安危了。

杨宗志再看了一会,突然眼前一片云雾袅绕,显然是上的高了,再也看不见 下面的情况。四人此时此刻都置身于云雾之中,身边的风也大了起来,吹的四人 的衣衫飘飘欲仙起来,又有一股冷意。

杨宗志心想这冥王教倒是一个神秘所在,不同于一般江湖教派,那是越大张 旗鼓越好。突然感觉身边的赛凤缓缓的将她的娇躯依在了自己胸口,仿佛升的太 高此时心中害怕,酸软无力了一般。

杨宗志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心中一柔,伸出右手轻轻环住她,低头看了她 一眼,见她本来就生的端庄秀丽,此刻在云雾之中,脸上发出淡淡的若有若无的 圣洁光芒,看的自己不禁心生愧念,只觉得她是如此明媚圣洁,自己这凡夫俗子 是不配和她站在一块的,更别说轻轻搂住了她。

再透过云雾看看身边的其他人,只见木罗科目光阴阴的看着自己,嘿嘿一笑, 再看那老人还是痴痴呆呆,只是在轻轻的摇头。

烽火连天第060章邪教之一

四人又上了好一会,这才看到个头,只见陡峭的山崖上伸出一个木头台子, 此刻正有三个人转着一个巨大的轱辘吊自己几人上来,再看上去,见那三人都是 黑衣黑袍,头上被一个大大的黑布罩子罩住,看不清楚头脸。

再过了一会,吊兰已经被拉的高过台子了,四人又打开木边,走了下来,这 里山高绝壁,甚是阴冷,赛凤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依偎的杨宗志更紧,一旁的木 罗科哼了一声,但是脸上神态更是恭敬了起来,当先走去。

几个人跟着木罗科一路沿着台阶向上走,杨宗志抬头看去,夜色中看的不是 很真切,只见这台阶节节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要通向天边一般,遥遥的 远处仿佛有一些灯火。四人再走了一盏茶功夫,这才看到尽头,见一个高大巍峨 的道观在山顶,杨宗志心想只看这道观如此规模,却建在这绝壁之巅,不知花费 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成。

前面木罗科越走近山顶,脚步越慢,神色也是越恭敬,赛凤却是小心翼翼的 躲在杨宗志身边,那老人家走了这许久却也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身子兀自在轻 轻颤动。

杨宗志心想莫非这老人家听不见声音,看我们上的如此高也害怕了么?只是 这道观周围一个人也不见,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让木罗科这样的人也毕恭 毕敬了起来。

四人慢慢走到道观前,杨宗志正要问话,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钟响,悠远 绵久,木罗科听到这钟声,更是恭敬,抬脚跪下轻轻道:「徒儿给师父请安,徒 儿带了那个南朝蛮子回来了。」

自从杨宗志听到木罗科说话以来,只有这句话说的最斯文,只是说完良久没 有回音,木罗科也不急,还是好好的跪在那里。

杨宗志嘿嘿一笑,心想这冥王教倒是故弄玄虚的很。突然见道观的一扇木门 哗的一声打开了,杨宗志再看过去,却不见人出来,身边的木罗科这时才站起身 来,道:「师父叫我们进去了,走吧。」

说完垂头敛眉走了进去。

赛凤跟着杨宗志一起向里面走,只是心中更是紧张,握住他的手,手心里满 都是汗,杨宗志转眼看去,却见那老人家也是浑身颤抖,显然是心中害怕的更紧 了。

杨宗志走进这道观,却见观内四处灯火不明,看着甚是漆黑阴森,木罗科不 说话只是向前摸黑走,他便也跟在后面,突然听见前面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道: 「孩子,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忽远忽近,听着不知是人是鬼发出来的,饶是杨宗志胆子甚大,在这 样的环境中听到这个声音,也是鸡皮疙瘩立起,浑身都起了冷汗,身边的赛凤更 是禁不住心中的害怕,啊的一声轻轻叫了出来,木罗科听到这个声音赶紧又跪下, 双手伏地。

杨宗志抬头看上去,就见前面有光线逐渐亮了起来,随着光线慢慢现出一个 人影,初时光线细微还看不真切,到了后来突然光芒大盛,四人只觉得眼前白光 闪闪,几乎睁不开眼,在光芒的中央隐隐有一个人盘腿悬坐在半空,不上也不下, 过了一会,那光线又逐渐隐去,只剩下那个人依然坐在半空,一动也不动。

下面的几人除了木罗科,都是心头大震,均想难道上面的不是人而是神仙不 成,看到这个场面心头都不自觉兴起朝拜的念头。

杨宗志不曾想见到了这样的情景,讷讷的说不出来,只听到身边的赛凤突的 一声屈膝就跪拜了下去,双手合十,显然是心中已经认定面前的是一位神仙,神 态也拘谨的很,杨宗志再转头看过去,见那老人浑身上下巨颤,脸上神情狰狞复 杂,也快忍不住要跪拜下去了。

杨宗志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要说面前是一个神仙,自己也难以相信,只是 眼前这人悬浮在半空,无处依托,要说是一门功夫,那更是不可能。

杨宗志想来想去还是不相信,就着台子上的光线看见自己几人身边不远处有 一排木凳,一转身走过去拿了一个在手,呼啦一声向那悬空人的头顶掷了过去, 心想只要你是用绳子吊在空中被我这凳子砸中,人必然会摇晃起来。

木罗科听见异响,抬起头看见杨宗志将一个凳子朝师父扔过去,心中大怒, 就要爬起来找他算账,突然听见台子上的师父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杨宗志再看过去见那凳子越过了悬空人的头顶,然后咣啷一声响,显然是凳 子砸到了他身后的墙上,只是那人的身子还好好的悬在空中,一动也不曾不动, 心中更是大惊。

杨宗志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是这人欺骗世人的手段。只是 这时自己身上已经冷汗淋漓,信心全无。

那悬空人笑了一阵,停了下来,慈祥道:「孩子,你现在可相信了么?我便 是从九天下来拯救你们世人的,你跟了我,作我的徒弟,我自会像对待你三个师 兄一样对待你,传授你武艺,甚至教你长生不老的仙法。如何?」

这声音轻柔儒慕,便好像一个父亲在对着自己的孩子娓娓说教,让人一听就 不由自主想点头答应,杨宗志头脑中迷迷茫茫,只觉得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在和自 己说道:「跪下跪下,放下一切的邪恶,才能修得正果。」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就要跪下,突然心底又一挣扎,讷讷的接口道:「你说你 是来拯救世人,我只见你给世间带来无穷的杀戮,害的我们南朝百姓家破人亡不 计其数。」

悬空人叹息一下道:「这世间的所有邪恶都源自于你们南朝的皇家,他们身 上流着的是恶魔的血统,只有推翻了他们,这世间才得安宁,孩子,上天给你的 任务便是要去推翻他们,你可接受么?」

杨宗志听到这里只觉得那声音轻轻柔柔就在自己耳边说话,自己再无怀疑, 心中那个声音还在道:「接受吧,接受吧,这是上天的旨意,是命运的安排。」

杨宗志只觉得心中不再迷茫,只需要依照他所说的话行事才对,这就跪了下 去,拜伏在地,刚要回答自己接受,突然听到自己背后的玉笛「叮」的一声脆响, 这时周围四处一片宁静,这声轻响传到他耳朵中就好像一声雷击一样轰隆大作, 杨宗志啊的一声大叫,头脑瞬间清醒,下意识弹起身来,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险些着了你的道。」

烽火连天第061章邪教之二

此时下面其他三人都是心头一片宁静,心中被那人的说话所迷,仿佛心跳也 随着那人说话的节奏而动,突然听到杨宗志一声大喝,都一阵迷茫,清醒了过来, 才恍惚记起自己身在何处了一般。

台上那人眼见杨宗志已经被自己音波功慑服,跪地接受自己的话,心中正在 高兴,却见杨宗志又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兀自还不相信,运足内力又缓缓道: 「孩子,你怎么了,难道是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

杨宗志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背手过去,握住玉笛,呸的一声,道:「老 匹夫,你想用邪法迷惑住我,想也休想。」

那人眼见已经无法用音波功困住他,嘿嘿一笑,怒道:「你如此冥顽不灵, 莫不是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正要试试。」

突然觉得玉笛在手,耳目又是一阵灵光,心头一动,拿起身边的一个凳子朝 那人左手边的一块黑色纱布上掷了过去。

下面几人见他拿起椅子以为他又要投掷台上那人,木罗科喝一声正要阻止, 却见那把椅子扔出手,离师父还有十丈远,远远的向边上的一块纱布飞了过去, 不知他要做什么。

这时台上那人听见这椅子过来的方位,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抬手一推,那 椅子就噼啪一声斩成碎末,只是那黑色纱布也缓缓落了下来,露出里面一个人来, 悬空盘腿坐在半空,和台上那人的姿势打扮一摸一样,杨宗志在下面哈哈大笑道: 「你便是用了这光影反射作祟,愚弄世人,当真可笑之极。」

那人见自己被揭穿,嘿嘿一笑,从上面跃了下来,落在几人身前,却见是鹤 发童颜的一个老人家,身穿金光锦袍,头上却是戴了个道士用的发髻,不伦不类 之至。

木罗科眼见师父被人揭穿,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一只手讷讷的指着那老者, 嘴中呵呵几声,却是满脸的不相信。

那老者看见木罗科这幅表情,叹口气,轻轻道:「科儿,你过来。」

木罗科见师父唤自己,心中对这神仙师父尊敬了十几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 去,那金衣老者见他走过来,抬起手要和他低声说几句话。

木罗科身材高过他甚多,听不清楚,只得低下头,凑过去想要听清楚一些, 只听见师父轻轻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师只得……」

说到这里木罗科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双眼好像死鱼一般鼓了出来,嘴中 嗡嗡的发不出声音,巨大的身躯缓缓的向后倒去,轰的一声。

那金衣老者看木罗科倒地,再无声息,这才叹口气,转回头来,看着杨宗志 嘿嘿狞笑道:「不错,不错,老朽在这呼伦山几十年,从没有人能识破老朽的行 藏,没想到今日被你拆穿了。」

杨宗志想起他首先用光线和悬空人来震慑住自己的心,然后再用邪法借声音 发出来控制自己,实在是一个让人无法抵挡的计谋,只是自己身背这玉笛,关键 时刻发出一声响,唤醒了自己,不然自己也和这木罗科一般,把性命都交于他的 手中,确实是侥幸的很。

杨宗志哈哈笑道:「老先生对自己的弟子倒是好的很,幸好我没有作成你的 弟子,不然我此刻的命运与这木罗科只怕没有两样。」

那金衣老者走近一步,森然道:「你以为你还能离开这大殿么?今夜你们所 有的人都要死在这大殿中,一个也走不了。」

杨宗志眼见他刚才对付木罗科的手段,知道他起了杀人灭口之心,不再犹豫, 对身后的赛凤道:「赛凤姑娘,你带着老人家先离开这里,我一会就去找你们。」

说完再不等金衣老者反应,喝一声,提起玉笛就打了过去。

那金衣老者嘿嘿道:「想走?」

双手一分便向杨宗志斩了过来,杨宗志只觉得那掌势甚是凌厉,知道自己的 功力与他相距还远,再不犹豫,直接使出自己枪法中最威猛的最后三招拼了过去。

赛凤听见杨宗志的喊话,赶紧走到老伯伯身边,心中正在犹豫,却见杨宗志 手里拿着一根白光四射的笛子向那老者冲了过去,那老者一掌打来,杨宗志却是 顺着掌势一转身子,背对老者,玉笛从自己的腋下刺出,嗤的一声向老者的胸前 刺去。

那金衣老者似乎也没想到杨宗志招数如此诡异,身形好像鬼魅一样的退开, 口中夷了一声,问道:「你这招数是谁教你的?」

杨宗志见他躲开,也不答话,顺子身子收回玉笛,右手一转,眼看又朝自己 的胸口刺了进去。

赛凤看的啊了一声,以为宗志哥哥打不赢那人便要自尽,心中恐骇,再听见 身边的老伯伯也是低低的夷了一声,显然也是心中惊疑不已。

赛凤再转眼看去见杨宗志这时玉笛眼见要刺进自己胸口时却是身子一转,玉 笛贴着自己的肌肤诡异无比的又刺向身后的金衣老者,赛凤这才心中一松。突然 心中哎呀的一惊,心想:老伯伯不是又聋又哑么?他……他怎么刚才发出了声音?

赛凤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转过头去看着老伯伯,只见他此刻脸上神色更是 狰狞,一道道刀疤好像都抖动了起来。

那金衣老者急忙用刚才的身法避过这第二招,嘿嘿一笑道:「杨小子,你这 招数虽然学到了,但是学的不到家,伤不了我的。」

突然身边一人嘿嘿一声,却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抢了过来,来势凌厉无比带 有噗嗤的尖啸,那金衣老者忙脚下快速后退,转身突突突的避过,再一看去,见 跟杨宗志他们一道来的丑面老人此时拿了个凳子脚在手,向自己抢攻了过来。

金衣老者看他招数精妙的多,心中惊疑,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老人家开口哈哈一笑,脸上的刀疤好像活了一般,却对杨宗志说道:「臭 小子,这枪法是你这么使的么?看清楚了。」

说完也不多说,执起那凳子角也是同杨宗志一般从自己腋下穿过,只是方位 和角度完全不相同,这枪法经过他这么一施展出来,威力才是大增。

杨宗志在一边愣愣的看着那老人将三招枪法施展了出来,见到的都是自己过 去想都没想过的精妙招数,那金衣老者被这枪法所制,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用 身法躲避,身形颇为狼狈,金衣上被木凳刺穿了三个洞,要是那老伯伯此刻手中 握住的不是木凳脚,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长枪,只怕这金衣老者此刻已经是身受 重伤了。

烽火连天第062章邪教之三

杨宗志心想,怎么他也会这路枪法,而且比自己用的还好,自己过去不知道 这枪法原来是这样施展出来,一直都练错了所以总是收势不住,还以为这枪法中 有魔性导致。

那金衣老者躲避了几下,突然心中一亮,喝道:「你……你是傅多坡,原来 你这个老鬼还没死。」

老者傅多坡见自己被识破,手下一停,哈哈凄凉一笑道:「我这一生被你们 所害,弄得家破人亡,自己的国家也回不去,只能划破自己的脸留在这里苟延残 喘,等着机会揭破你的真面目。」

那金衣老者嘿嘿阴笑道:「你自己贪慕女色,却怪得了谁来?」

傅多坡听他说话大怒道:「要不是你们设计害我,我怎么会心灰意冷,兵败 给你们,你这老匹夫在这里装神弄鬼,让这些北方蛮子听命于你,害我南朝江山 和百姓,连我都相信了你的那些鬼画符,今日你被这小子揭穿了行藏,我此刻惧 意尽去,岂能再饶你。」

杨宗志听到这老人家原来是南朝当年的大将军傅多坡,心中大吃一惊,暗道: 人都说当年傅将军带兵打到北方四国之后便不知所踪,只怕早已战死沙场,只是 没想到现在还活在世间。

那金衣老者阴阴一笑,伸手一招,从那台子上飞过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定眼看去,原来是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刀,此刻正拿在那老者的手中。

傅多坡一看见这把宝刀,若有所思,突然转过头对杨宗志喝道:「臭小子还 没看清楚么?看完了就快快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去罢,你记住,北方蛮子都是吃人 不吐骨头的,尤其是女子,全都是蛇蝎一样的人物,你自己好自为之。」

杨宗志听得一愣,突然想起秀凤对皇上所作的各种欺骗和假意,心道:果然 是如此,北方蛮子中的女子都是心存不轨的,时刻想的是谋夺我南朝江山。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那这赛凤姑娘也是北方女子,却……却……

那金衣金刀老者听到傅多坡这么说,哈哈一笑道:「一个都走不了的,我这 冥王教立在呼伦山之巅,此刻下山的吊兰已经被我手下取走,想走除非你们长了 翅膀。」

说完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杨宗志见他笑的越来越大声,心中感觉不对,突然手中玉笛感到道观后面有 不少人朝这边冲了过来,忙叫道:「傅将军,他是在召唤他的同伴,我们快走吧。」

傅多坡转头急道:「我此生已经回不去了,我对不起皇上对我的嘱托,你自 己快快走吧。」

说完再不停顿,径直向那金衣老者攻去。

那老者举起手中的金刀,整个大殿气势顿时一变,仿佛都笼罩在这金光中, 每个人心头都觉得压力重重,露出的肌肤被这凛凛的刀气肆虐侵蚀。

那老者手中的金刀斜向一劈,径直向傅多坡取去,傅多坡举起手中木棍一挡, 木棍应声断为碎屑,一头头发也被削掉了一大片,转头又急喝道:「还不快滚?」

杨宗志刚刚被老者的刀势所震慑,从未想过有人用刀能用到如此境界,只是 感觉心中信心顿时弱了下去,生出无法匹敌的感觉。此刻再听到傅多坡一声大喝, 才醒转过来,不再犹豫,一拉起赛凤的手就往道观外掠去。

杨宗志将钟南山所学轻功展到极致,几个起伏已经到了大门口,耳中只听到 里面傅多坡的声音喝道:「原来是你,你是刀霸……」

声音嘎然而止。

杨宗志再不回头,拉起赛凤,沿着石阶一路向下行去,耳边听到呼呼的风声, 此刻天色全黑,杨宗志一手拿着玉笛,脚步不停留,和赛凤顺着石阶不一会就到 了那放置吊兰的台子上。

跑过去一看,果然那吊兰已经被收了起来,只剩下几个线头绑着轱辘上,再 伸出脖子向崖下看去,黑暗中只觉得下面云雾漫漫,深不见底,心中暗暗焦急, 转头向上看去,见上面火把袅袅,眼见不知有多少人正顺着台阶向自己这边冲了 过来,再不离开只怕真的走不了了。

杨宗志一咬牙,对着赛凤断然道:「你怕不怕?」

赛凤脸色苍白无措,浑身轻轻颤抖,眼神却是深情的看着他,就着上面火把 的微微光芒看见,他刀削刻画的脸上全是坚定之色,心下又一柔,摇摇头,微笑 道:「宗志哥哥,便是和你死在一起我也不怕,只会感到快乐。」

杨宗志听她如此说,刚才被刀势挫败的信心才恢复过来,哈哈一笑,道: 「那好,我就将我们绑在一起,你只管抱紧我,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好么?」

赛凤对他点点头,神色倒是宁详下来。

杨宗志俯身捡起绑在轱辘上的线头,在两人腰上紧紧的绑了几圈,用手使劲 的拉了下,觉得已经很结实了,然后在赛凤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对着石阶 台上大笑喊道:「我们走了……」

说完抱起赛凤便向悬崖下跳了进去。

赛凤见他抱着自己从万丈悬崖上跳了下去,娇呼一声,赶紧闭上自己的双眼, 双手死死抱住杨宗志的身子,只觉得耳中呼呼的风声灌了进来,心中跳动急促, 整颗心就要跳出自己的嗓子来,头晕脑涨。

杨宗志和赛凤一起跳了下来,初时只觉得衣服被风吹的咧咧作响,强自睁眼 看去,身边雾气袅绕,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双眼又哗的一清,知 道自己二人已经出了云雾之中,离地面已经不太远了,赶紧吸了一口气,双手从 赛凤的背上离开,摸起身上绑住的那几股绳子,两手交互拼命的向上拉去。

一开始那些绳子只是松松垮垮的,拉的倒快,拉了好一会,突然感到手中的 绳子一紧,一阵张力传到自己的手中,两人在空中突然都咣的一震,原来是绳子 扯到了自己拉住的位置,受不住他们下坠的力道,弹了起来。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被震的眼冒金星,两个手掌火辣辣的痛,耳边听到赛凤啊 的一声尖叫,便一咬牙,又拿起身边的绳子拼命向上拉去,拉了一会又是一震, 震的两人在空中左右摇晃了起来,只是两人下降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如此周而复始,下降速度越来越慢,到了第六次的时候,两人只听见噗的一 声,杨宗志感到背后一阵剧痛,摔到了地上,赛凤哎哟一声随他一道摔到了他身 上。

烽火连天第063章邪教之四

杨宗志躺在地上,只感觉骨头散架了一般,口中甜甜的,却有一股腥味。

赛凤突然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和杨宗志好好的躺在地面上,欢叫道:「我们 没事了,我们下来了。」

她本以为二人要毙命于此,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要和他一道赴死,这时却见 他们好好的躺在地上,心里这才想起杨宗志救下自己二人的办法来,只觉得是险 中又险,只是这会平安下来心中欢喜无限,说完话捧起杨宗志的脸,深深的就吻 了下去。

吻了一会,只觉得他嘴中都是腥腥的味道,赛凤心中一惊,忙道:「宗志哥 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咳嗽了一会,强笑道:「我没事,就是……就是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被 天上掉下来一个仙女给砸中了,咳咳咳。」

赛凤听他语气虚弱,咳声阵阵,知道他受了伤,又握住他的手,却感觉他手 心冰凉,仔细一看全是血,心疼的哭道:「你如此待我,宁愿自己摔伤了也不让 我受苦,呜呜呜,当真让人心疼死了。」

杨宗志见她心疼自己哭了起来,在她耳边温言道:「你为了我连家都回不去 了,我便是为你作这点事情又算什么?」

赛凤将手伸进杨宗志的衣襟内,芊芊玉手温柔在他胸口抚摸起来,哭道: 「你伤的重不重?」

杨宗志被她摸了一会,运转内力,只觉得内力紊乱无比,吸一口气,强自撑 起他们二人的身子,口中夷了一声,应声道:「本来受伤还很重,现在却已经好 了,当真奇怪。」

赛凤过去受足了他的骗,这会见他好好的又坐了起来,以为自己又被他骗了 一次,脸上一红,啐道:「你这小贼子又来骗人家,过去骗得人家还不够惨么?」

杨宗志干干的哈哈一笑,牵动气机,咳咳咳的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说道: 「我现在没力气了,你帮我们解开身上的绳子。」

赛凤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还被紧紧的绑在一起,忙低下头去解绳子,心中慌慌 的问道:「明明有绳子,为什么我们不慢慢的爬下来,却要这般跳了下来。」

杨宗志听她问话,苦笑一下道:「后面追兵追的紧,见我们从这绳子下来, 我要是他们,就会从上面斩断这些绳索,让我们二人真的作了一对比翼的飞鸟才 行。」

话音刚落,就听见哗啦一声,从上面的悬崖上落下来一大堆东西,仔细一看 正是这几股绳子,显然是上面的人斩断了这些绳子,要让二人摔死在这崖下。

赛凤看这些绳子真的被斩下,背上一阵冷汗,却也对小贼子的心思佩服不已, 想到这里解开绳子,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杨宗志接口道:「我们先回傅将军那个小院子。」

赛凤「嗯」了一声,和他一起爬起来拍下身上的灰土,相视一笑牵手向回走 去。……

杨宗志始终是放心不下任大哥他们,不知南门的战事现在如何了,这时想的 是让赛凤在那小院子里面再躲一躲,自己去南门,等战事结束了再来想办法解救 她。

只是他们二人走到那小院子门口时,却见一女子骑在马上,在那小院子门口 徘徊,杨宗志仔细看过去,那女子正是秀凤,只是不知道她这时等在这里却是作 什么?

赛凤看见那女子,却是心中一喜,娇呼一声:「姐姐。」

径直走了过去。

秀凤本来坐在马上低头沉思,听见这声呼喊,才转过头来看见杨宗志和赛凤 从外面走了回来,暗自叹口气,看见赛凤向自己走来,杨宗志却是站在那里不再 动,望向杨宗志的眼神也是复杂无比。

赛凤走过来,问道:「姐姐,你在这里作什么?」

秀凤哼一下道:「你为了那个人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还叫我姐姐做什么?」

赛凤脸上一黯,低声道:「姐姐你也怪我么?爹爹是不是气坏了身子?」

秀凤叹口气,道:「总算你还知道心疼爹爹身子不好,你便跟我回去吧,爹 爹那里我自然会帮你说话。」

赛凤听见姐姐说起爹爹身子不好,心中也是一疼,但是转身望向杨宗志那边, 心中犹豫不决。

杨宗志突然漫声道:「赛凤姑娘,你且跟你姐姐回去吧,你只管好好的等着 我,我自然会来找你。」

赛凤听到杨宗志这样说,想起今日与他一道经历生死,种种考验,两人都一 起过来了,咬牙倔强道:「我和你一道,等过些时日再回来看爹爹。」

秀凤看的皱眉,娇喝道:「妹妹,你怎能如此?」

赛凤听到姐姐喝止她,心中矛盾,哭道:「姐姐,你不要逼我。」

秀凤心中气恨委屈无比,拍马几步跑到杨宗志身前,怒声道:「你对我妹妹 作了什么?让她对你这般死心塌地的?」

杨宗志听得一呆,心想我哪里作过什么?下意识道:「我只是在望月城见过 她一次,那时她是男扮女装的,我都不知她是个女儿身,直到今日才知道她的身 份。」

秀凤听到这里,心中想起先前自己在自己的小屋中与他说起「赛凤公主」他 的确是一脸茫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秀凤想到这,神情虽还是恨恨的,但是 眼中却有一丝喜意,接口道:「那她说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杨宗志摇摇头,没说话,秀凤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自主的爆出一阵开心和甜 蜜,语气也温柔了下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宗志听她这话,想起南门的将士们,心中着急,对这个女子行事厌烦无比, 哼的一声握拳怒道:「你欺骗了皇上,又引得我手下将士来这凤凰城,哼哼,我 以后自是不会放过你。」

秀凤听他对自己说出这般狠话,心中一凄,哭声道:「是啊,我是害了你, 你来杀了我啊……」

杨宗志又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说完几步就冲了上去。

秀凤坐在马上见他翻脸要对自己动手,心中委屈无比,闭上眼睛不动就要等 他过来,杨宗志冲到她身前,心中念头翻转,不知该如何自处,抬头看见秀凤坐 在马上,双眼紧闭,神情委屈,此时好像又变回成最开始那个娇憨的小女孩,容 貌清丽,天下无双,仔细再一看,才看到她耳边的鬓发中还戴着一朵残败的白色 野花……

秀凤闭眼等了一会,只听见耳边一个声音低声道:「我们的帐以后再和你算, 今日先借你的马用用。」

话音刚落,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好端端的向后飞去,睁开眼见自己已经好好的 站在妹妹的身边,那人已经骑上马,回头道:「赛凤你先回去等我,我要去南门 看看。」

说完拍马快速走了。

秀凤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只觉得心中酸甜苦辣一齐都涌上心头,嘴角咸咸 不知是什么味道,右手忙捏个诀,缓缓默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再转头 看过去,见妹妹双眼痴痴的看着前方,那里早就没有那人的影子。

烽火连天第064章邪教之五

杨宗志心中焦急,不断催马向南赶去,一路上见到数不尽的蛮子受伤士兵从 南门退下来,缓缓向北走去,一扬马鞭,又抽了一下,渐渐的到了南门。

听见前方号角声此起彼伏,远远望去,旗旌飞扬,耳听喊杀声震天,仔细一 看,大多是蛮子的旗帜,只在南门西南角有一些南朝的军旗,但是稀稀落落远不 如蛮子们的旗帜众多。

杨宗志更不停留,又向西南角骑了过去,两边的蛮子士兵见他一身突厥军服 打扮,都以为是自己人,也不阻拦,任他一路向前奔去。

杨宗志一路拍马前行,见两边的蛮子士兵络绎不绝,前面的刚刚死伤退下来, 后面的马上又填补了上去,从马上望去这密密麻麻一片片,只怕有得十万之众, 再向前望去,见那里南朝旗旌更见稀疏,心中暗道不好,骑马骑的更疾了。

到了近前一看,蛮子人群里面有大约一万南朝将士被围困其中,正在拼死抵 抗,只是敌人人多势众,来了一批又一批好像潮水一般,眼见南朝士兵守护的面 积越来越小。

杨宗志一催马骑过了两军中间的交界,那些前面的南朝兵士见一个突厥军服 的人骑马冲了进来,赶紧手执长矛刺了过来,杨宗志大喝一声:「是我,莫刺。」

那几个兵士听见这马上人说的是一口中原话,再近一些一看,原来是少将军 打扮成了突厥兵的样子,都一声欢呼,将他迎了进来,一齐大喊道:「少将军没 事,少将军回来了。」

杨宗志在北郡十三城和凤凰城之前的战场上战无不胜,在手下这些将士心目 中建立了强大的威信,大家只觉得这个少将军无所不能,今日一战从午夜打到凌 晨,却一直不见少将军的影子,不免心中都有些嘀咕,不知少将军是不是受伤了, 此刻见少将军好好的回来了,一传十,十传百都是信心大增。

杨宗志一路不停留,一直向前,骑到南朝士兵的最中间,看见任泊安和莫难 几个人迎了上来。

莫难一见杨宗志大喜道:「好小子,娘的你此刻方才回来,洒家还以为你被 突厥人捉住了呢。」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任泊安赶紧走过来,叫了声:「杨兄弟。」

杨宗志见任泊安过来,赶紧下马问道:「情况怎么样?」

任泊安摇摇头,道:「我们子时攻击,虽然从内打开了城门冲了进来,但是 蛮子兵将太多,怎么打也打不完,后来城门又被他们抢占下来,关住了,进城来 的士兵此刻都在这里了,外面还有一些,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杨宗志抬头望去,见自己这边人不过最多八千不到一万人,比起围攻的蛮子 来说差的太远,这里的地形是城门边靠近山脚的位置,只怕这里守不了多久,再 向山上望去,见这里往上二十几丈都是峭壁,四壁光滑,无法攀爬,过了这段峭 壁再上面就是一般的山路了,倒是可以行走。

外面身穿锦衣的突厥大王子固摄刚刚听到被围的南朝将士中间发出一阵震天 的欢呼声,心中奇怪,不知在这种战况下他们怎么还能欢呼的出来,就叫了身边 的传令官去打听一下。

那传令官回来报道:「据说是南朝的杨少将军回来了,所以那些南蛮们才高 声欢呼。」

固摄听到杨宗志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喝道:「命令最前面的士兵退 后半里。」

传令官领命去了。

不一会,突厥和大宛士兵那边号角响起,前面正在对抗的士兵听到这个号令, 都纷纷向后退去,慢慢的退出了一个大圆圈,南朝将士见蛮子攻势正盛,却不知 为何就退兵了,都在心下奇怪。

杨宗志见那些北方蛮子兵缓缓向后退后,突然心中一惊,急道:「不好,任 大哥,你让那些在后面的士兵一个踩住一个,都向身后的霍得山上爬去,我带最 前面的将士们掩护你们。」

任泊安听到他如此说,心中一惊道:「少将军,你……」

杨宗志一把接过他手上的军刀,截口喝道:「快,执行军令。」

说完骑上马冲到前面大声道:「南朝好男儿们,蛮子们在我们国内烧杀抢掠, 对我们的父母兄弟作下天大恶事,这时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大家随 我冲上去。」

前面大概有两千多士兵,本来都精疲力竭,这时听到少将军一声喊,想起北 方蛮子对南朝百姓作下的事情,不禁都心中愤慨,一起喊了起来,跟着少将军一 起冲了出去。

蛮子兵本来在慢慢向后退去,此刻见南朝将士冲了出来,只是自己这边是退 后的命令,一时不知道是该再次上前去打还是执行命令往后退,心头都矛盾了起 来。

不一会就见那两千多人冲到了面前,人人群情激奋,见人就杀,蛮子的阵形 本就是在缓缓向后移动,这下又被这两千人一推,落在后面的只怕跑的慢,发力 向后退,在外面的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滚滚人流向自己铺天盖地的卷来,一 时脚踏踩伤无数。

杨宗志冲了一阵,就听见蛮子阵形外面忽的一声巨响,知道糟糕,抬头一看, 见天上一块黑压压的乌云迅速的向自己身后飞去,知道蛮子此刻退后就是为了用 箭攻,万箭齐发,将自己这些人围在中间乱箭射死。

杨宗志又砍了五人,转回头一看,留下的那些将士这时搭了人梯正在向霍得 山上爬去,只是那峭壁甚高,将士们又大多身上有伤,向上爬的很慢,那箭雨一 过,顿时又死伤一片,好多刚要搭好的人梯被箭雨一射,又散了。

杨宗志看的心中焦急,只是这一急,胸口也是疼痛万分,知道自己刚刚从呼 伦山上跌下来受伤过重,此刻只怕也快力竭了,只希望手下这些人一冲,让蛮子 们的阵形大乱,拼命向后退,可以阻一阻箭阵的发射时间。

杨宗志再不多想,继续向前冲去,只是手下这些将士大多都是身负重伤,刚 才凭借一口怒气,一直冲杀了这一会,蛮子士兵人多势众,刚刚一时慌乱造成了 阵形的压缩,现在已经慢慢稳住阵脚,进行了反扑。

南朝将士人丁单薄,往往要一个人面对五六个甚至十几个蛮子兵,打着打着 终是抵挡不住,大多都被斩杀了下来。

蛮子身后的箭阵停了一下之后又重新开始继续发射,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向 后面那些南朝士兵射去。

杨宗志又打了一会,体力已经不支,被乱枪刺了三四枪,又被左边一个蛮子 兵砍了一刀在左手上,杨宗志看见身边的兄弟一批批倒下,心中悲怆,双目尽赤, 那些刀枪招呼到自己身上也不知觉,只是人家砍自己一刀,自己马上一刀还回去, 那人往往立时毙命死了。

身边的蛮子兵见这马上的将军如此英勇,悍不畏死,都是心惊,胆气倒是怯 了,往往一刀砍过去,力道甚小,或者还没招呼到他身上马上妈呀一声向后退去, 生怕被他一刀反砍过来,丢了性命。

杨宗志兀自横冲直撞了一番,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刀,只是这时候自己也头 晕脑涨,快要支持不住翻下来马来,突然听到身后众人齐喝:「少将军,快回来, 少将军……」

回头望去,见身后已无可站立的南朝将士,那峭壁上只是上去了几十人,正 在招手招呼自己上去,杨宗志心中一叹暗道:自己这次只怕是全军覆没了。回头 对蛮子兵们哈哈一笑,骑马折返了回去,一直骑到峭壁下。

烽火连天第065章邪教之六

前面的蛮子士兵见那马上将军满身满脸的鲜血,仍然哈哈大笑,骑马赶了回 去,却没人敢跟上去,心中都想这人的胆只怕是铁作的,只觉得这人英勇无比, 怎么砍都砍不死一般,心中都充满了敬佩和恐惧,大队的人马都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他骑马离去。

固摄站在高高的战车上,见那边一人骑马在自己阵形中穿来穿去,如入无人 之境,砍杀的够了又自己骑了回去,自己这边的士兵竟无人敢追,心头大怒,暗 道这应该就是那个杨宗志了,忙转身对身后大喝,道:「放箭,放箭!射死他! 射死他!」

莫难救了不少南朝将士到峭壁之上,眼见身边已经无人还能活命,这才自己 施展轻功纵上了峭壁,抬头见杨宗志兀自还在敌兵阵形中纵横冲杀,威武难当, 心中又是敬佩又是着急,与众人一齐大喊道:「少将军,快回来。」

他此刻心中对他敬佩之极,便是以前「小子」、「小子」的称呼这时都改了 过来,过一会见杨宗志自己好好的冲了回来,心中喜极,忍不住双眼潮湿,大喊 道:「快上来吧。」

身边的任泊安也大喊道:「杨兄弟,快上来。」

杨宗志强行拍马回到自己这边,此时浑身已再无一丝力气,这一停下来,只 觉得全身的伤口都迸发了起来,剧痛难忍,头脑昏昏沉沉就摔下马去,只能微微 朝他们一抬手,口中讷讷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莫难抬头见敌营那边的弓箭手又抬弓上弩,显然是又要射箭雨过来,心中万 分焦急,大喝一声,也从峭壁上跳了下来,跑近杨宗志,叫道:「你怎么样,我 们快上去。」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忽的一声,漫天的箭雨劈头盖脸的向自己这里射了过 来,方圆笼罩下,转眼就到了身边,眼见已经避无可避,只得将杨宗志往身后一 护,自己转身用背挡住了他的身子。

杨宗志缓缓清醒了过来,听见呀的一声吼,抬头看莫难为了救自己,被蛮子 的箭雨射成了一个刺猬,只觉得双目湿透,喉头哽塞,轻声道:「大和尚,你怎 么样了?」

莫难此时已经被箭射了数十箭在背上,知道自己已难幸免,鼓起一口气,从 怀中拿出一串佛珠,交给杨宗志,喘息道:「小子,你拿了……我这,我这信物, 重阳之日到……到我们……北斗旗总坛去……比武……比武作旗主,不要……丢 了我的脸。」

杨宗志听他此刻还是念念不忘自己去作他的旗主,心怀激荡,将他的佛珠塞 进自己的怀里,只觉得泪水已经模糊了自己的双眼,嘶声道:「好,我要是不死, 就去争你们的旗主,便是那魔门的小公主,我也给你抢过来。」

莫难听到他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答应了自己,心中大喜,哈哈大笑,吸一口 气,双手使出最后的力气,将他托起向峭壁上扔去,只是这一扔之后他的身子再 也僵立不动,就这么站着死在沙场上,双手依然是托塔天王般的姿势。

杨宗志被莫难扔上了石壁,从那批幸存将士头上飞过,落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本来就伤势剧烈,再这一颠簸,哼一声,昏了过去。

杨宗志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慢慢清醒过来,听见身边一阵噼噼的声音,缓 缓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一个火堆的旁边,火光照射在自己脸上,烫烫的,便 想转个身来,只是浑身酸痛无力,根本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可能,止不住痛的哼 了一声。

旁边一人听见这边有声音,赶紧走了过来,看见这情形,蹲下道:「杨兄弟, 你醒了。」

杨宗志抬头一看是任泊安,只见他浑身都沾满了鲜血,脸上也是血迹斑斑, 再向上一看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吃力道:「任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任泊安说道:「我们还是在霍得山上,这里是一个石洞。」

杨宗志又道:「外面情形怎么样了?」

任泊安摇摇头,说道:「蛮子将所有下山的路口团团围住了,刚刚攻了一次 山,只是这霍得山除了那个峭壁无路上来,那峭壁陡峭,蛮子们的云梯架起来便 被我们推倒下去了,梯子上的人也摔了人仰马翻,一时还没攻上来,只是……只 是……」

杨宗志又轻哼一声,说道:「任大哥,你将我扶得坐起来。」

任泊安知道他已经筋疲力尽,酸软乏力,便走过去轻轻将他扶起来,缓缓靠 在一个石壁上。

即便是这么轻微的一个动作,杨宗志也觉得浑身抽搐一般的疼痛,只是他强 行忍住不发出声来,坐下来后,忍不住喘息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任大哥, 你刚刚说只是便不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泊安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刚刚那一下,我们又被敌人的箭射死了几 十个,现在我们的将士只剩下二十多人,眼见已经无法抵挡了。」

杨宗志嗯了一声,说道:「任大哥,麻烦你去将他们都叫进来,我有话说。」

任泊安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这时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烧树枝发出的噼噼 声,杨宗志呆呆的看着那些燃烧的树枝,只觉得精神清醒了一些,心中又是复杂 的很。

过了一会,任泊安才带了大家一起进到洞中,杨宗志看那些进来的人,要么 手断脚残杵着拐棍,要么头包纱布,要么双眼失明,又或者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鲜 血淋漓,竟然没有一个人完好无损,兀自都还拿着兵器时刻准备作战。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直冲鼻头,眼中一片湿润,哽咽虚弱道:「各位兄 弟,我杨宗志带兵无方,这次让大家跟我累及了性命,对不起大家了。」

众人听杨宗志如此说,想起自己大军七万人,各自很多兄弟、朋友和战友,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此刻都已经命丧凤凰城中,心中悲痛,一齐跪下大哭起来。

杨宗志见这样的场面,对任泊安轻轻说道:「任大哥,你去找一块平面的石 头来。」

任泊安不知他要作什么,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去找了一块平面的石头,吃力 的搬了回来,喘息道:「杨兄弟你要作什么?」

杨宗志说道:「你从我怀里取了我那把短刀出来。」

任泊安点下头,从他怀中取出一把短刀,吟的打开刀鞘,只觉得寒气扑鼻, 知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杨宗志又缓缓道:「你把我说的话在石头上刻下来。」

说完轻轻转下头对着离自己最远的那个白布包头的将士问道:「你叫什么名 字?」

那将士正在大哭,听见少将军问自己名字,神色一愣,才哽咽答道:「俺叫 佟四海,少将军。」

杨宗志看他四肢长大,又听他的口音,嗯了一声,说道:「你是胶东人吧。」

那佟四海见少将军一口说出自己的出处,心中温暖,点头道:「是的。」

杨宗志又对任泊安说道:「任大哥,你把这位佟大哥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众人见他如此,都不知道他要作什么,默默的作不出声来,刚才那些大声嚎 哭的汉子们此时都停了下来,只见杨宗志问了一圈叫任泊安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刻 在了石头上,这才说道:「任大哥,你将你和我的名字也刻上去。」

任泊安点点头,继续将他二人的名字都刻在了石头上,才转头去看他,见杨 宗志呆呆的看着火堆,若有所思,问道:「任大哥,一共有多少人?」

任泊安低头数了一遍,回道:「杨兄弟,一共二十一……一共二十二人。」

杨宗志点下头,轻轻道:「任大哥,你继续刻:」余二十二人,打进凤凰城, 见到冥王邪宗,俱是欺世盗名之辈,然我们此行粮给不足,到了这里实已是强弩 之末,七万大军仅余这些人残存。此时敌人就在山下虎视眈眈,随时便会攻打上 来,我等决心以死志报效朝廷,报效天下百姓,望后来之人不忘这段历史,为我 等复仇,我们死也瞑目了。『「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少将军是要留下遗言,以死 明志激励后人,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也在这块石头上,与少将军的名字排在一处, 都是心中激动,只觉得人生最得意的时刻便是在这绝境之中。

众人心中感恩,又都跪下齐声激昂道:「少将军放心,我们决心以死抵抗, 护卫少将军,绝不丢了我南朝将士的脸面。」

说到这里一起站起,转身相互扶携出洞去了。

杨宗志见这群好儿男一起出洞而去,心知他们已经报了必死的信念,此时离 去,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心中更是感动,心情难以平复,只觉得喉头一甜, 热血上涌,身子经受不住,又昏了过去。

[ 本帖最后由 枫希月 于 2014-8-24 06:15 编辑 ] ----------            烽火连天第066章弥留之一

杨宗志昏昏沉沉的靠在石壁上,一会看见爹娘一起走了进来,心疼的看着自 己,娘走过来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充满英气的脸上满是怜惜,爹爹则是站在一旁, 仰天痛心道:「志儿,你怎么如此糊涂?皇上年轻,为了一个女子便要你带领十 五万将士身赴险境,你怎么也和他一样胡闹,却不知劝谏……哎,你真是太让爹 爹失望了。」

一会抚摸自己脸的人又摇身一换,变成了娇俏的倩儿,只见倩儿轻轻抚摸自 己的脸,眼中全是心疼,流下泪来,哽咽道:「志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倩儿 等你等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再不回来,倩儿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说完伏在他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杨宗志刚想伸手去抓住倩儿,却见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好像走马灯一样的 从自己眼前闪过,自己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扑过去,却发现一动也动不了。

杨宗志在心中啊的一声,神志又逐渐清醒了一点,只是他深受重伤,又滴米 未进,此刻已经神志半迷糊了起来。

杨宗志想睁开眼睛,却感觉一丝气力也没有,眼睛只能微微的睁开一条缝, 耳中仿佛听到震天的呐喊声和打杀声,心中又清醒一分,暗道蛮子们难道已经打 上来了么?

正想到这里突然感觉眼中一晃,一个黑影跑到自己身前跪下,大哭道:「杨 兄弟,你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大哥这辈子蒙你不弃,受你恩惠实多,此时已是 万念俱灰之际,便让我再为你作最后一件事吧。」

说完这话那人一步站起走到自己身前,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胸口一扯。

杨宗志只恍惚感觉到是任大哥,却不知他在说什么,要做什么,自己这会毫 无力道,说不出话来也作不出动作,只感觉他在自己胸口扯了一下,然后提起身 边明晃晃的军刀,左手一横,便向杨宗志的脖子劈过来。

杨宗志只微微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心中惊怒,接着脖子一痛,暗哼了一声, 便再无知觉了。

——————————————————————————————春暖花 开,阳光三月。

此时的丰州城已经万物复苏,去年虽然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但是朝廷后来很 快的收复了失地,流离的百姓又全部回到了自己家中。

冬天的时候朝廷又颁布下来旨意,要免了北郡十三城的两年税赋,消息一经 传开,百姓交口称道,都说刚刚登基的皇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虽然年轻, 但是面对外邦欺凌毫不手软,对待自己的子民却又是如春风般温暖。

新年刚过,百姓们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只是这时心中信心倍增,便是作起 事来也是轻便麻利的多。

丰州小淮河旁边有一户人家,家道中产,虽不大富但也不贫困,这天一大早,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那户人家大门打开,走出来四个人,当先是一个青衣的女 子,身背一个小包袱,走到大门口,对着身后温言说道:「爹爹,娘,弟弟,你 们回去吧,我这就上路了。」

她身后一个白发老人点头慈祥道:「婕儿,你一个人去洛都,路上要事事小 心一些,你孤身在外,爹娘总是担心你的。家中一切都好,你不用每年带这些钱 回来了,自己留下来慢慢用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身边一个年长妇人也暗暗点头说是。

婕儿转头过去看见爹娘日渐苍老的面容,心中感概,忍不住眼睛红红的,哽 咽道:「爹娘,你们要保重身体,婕儿在洛都那边一切都好,姐妹们都很照顾我, 我留下这些钱你们都花了吧,我自己也没什么花钱去处的。」

说完又转过头对身边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说道:「弟弟,姐姐不在家,你 要好生侍逢爹娘,平时不要太贪玩了,要用功读书知道么。」

那弟弟见姐姐教训自己,忙唯唯诺诺的点几下头。

婕儿这才从弟弟手中接过一把瑶琴,看到这把瑶琴,婕儿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她娘见到她又对瑶琴叹气,心中担心,忍不住道:「婕儿,你心中可有什么 为难事么?娘见你这次回来明显闷闷不乐的,每日里不是弹琴就是对着这把琴叹 气。」

婕儿看着这把琴,心中一恍惚,才惊觉过来,抬头强笑道:「没事的,我没 什么为难事,爹、娘、弟弟,我走了。」

说完走几步上了一辆早在门口久等的马车之上。

那赶马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满面虬髯,见客人上了车来,将马鞭一 挥,驾的一声就要出发。

车下的三人见亲人就要离去,赶紧抢前几步,跟了上来,见婕儿从车厢旁开 了个小窗,向自己这边挥手,不自觉都挥起手告别,只不一会,那马车已经跑过 河道,赶的不见踪影了。

婕儿见亲人们都已经望不见,这才关了车窗,坐回到座位上来,将身边的瑶 琴在面前小桌子上一展,不自觉右手在琴上轻轻一抚,咚的一声脆响,口中不由 得又叹息连连。

那马车行了一会,却停了下来,婕儿坐在车厢中正在诧异,突然听到车厢外 马夫粗气的声音传来道:「小姐,你在此稍等,小人去这远福楼中打一壶酒,就 回来。」

婕儿听到马夫如此说,心道这马夫是酒瘾犯了,这才要打一壶酒带上路,好 边走边喝,于是点头隔窗道:「大伯你别客气,我不是什么高门小姐的,你去吧。」

那马夫见这小姐人倒随和,呵呵一笑,道一声好,就走了。

婕儿一个人坐在车厢当中,百无聊赖,便掀开左边的车窗,看到原来马车停 在了一座酒楼的街对面,看上面一个金字招牌正是写着「远福楼」三个大字,心 想这酒楼中的酒应该是远近有名的,不然这马夫不会偏偏赶到这里来打酒。

看了一会,才关上车窗,突然心中一动,又打开右边的车窗看了出去,这时 看见自己的马车旁也是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与自己这辆齐头并进的停在一处, 两个马车的车窗正好是对着的。

婕儿心中无事,随眼一撇,正要关上车窗,突然面前一阵春风吹过,花香传 来极是好闻,将对面那辆马车的侧壁窗帘给吹了起来。

婕儿正要关窗,突然看到眼前的情景,窗帘吹起,里面好好的躺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躺在一件大被褥之下,仿佛患了重病般一动不动,眉目紧闭。

婕儿无意向那人脸上看去,刚一看到,啊的一声惊呼,左手赶紧伸过来捂住 了自己的嘴,双眼睁的大大的,婕儿兀自不信,再定眼仔细看过去,心中狂呼道: 没错的,没错的,那张脸,那张脸……

烽火连天第067章弥留之二

那边窗帘轻轻一吹起,马上又慢慢的落了下来,婕儿心中一阵激荡,正要想 该怎么办,突然听到对面马车前一个声音喝道:「驾!」

那马车就嘎的一声向前跑去。

婕儿见那马车开走,那人躺在里面不知是死是活,心中焦急起来,赶紧掀开 车厢门,大喊道:「大伯,大伯。」

满脸虬髯的马夫这时才心满意足的从酒楼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酒 壶,听到自己马车上有人大喊,心中惊了一下,几步跑过来,问道:「小姐,怎 么了?」

婕儿见这马夫赶过来,赶紧接口说道:「大伯,快,快赶上前面的马车。」

虬髯马夫心中又一惊,一边上马,一边将酒壶扔到座位旁,怒喝道:「小姐, 难道那马车上的人抢了你的行李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 真目无王法了不成。」

说完再不停留,也是「驾」的一声飞快的赶起马来,向前追了去。

婕儿听到马夫这般大吼,也不答话,只是双手拼命的指向前面的马车,口中 兀自喃喃道:「赶上那马车……赶上那马车……」

心中只觉得要是这次再错过,只怕今生自己都无快乐日子可过了。

虬髯马夫追了一阵,见前面的马车也是跑的飞快,心中更是笃定那些人是抢 贼,抢到手之后正要飞快逃跑,不由更是怒起,啪啪的将身前的马打的大响。

这时清晨,两辆马车在出丰州城的官道上疾速驶过,路两边虽然是一片春色 盎然,风光明媚,但这两拨人都是无心观赏。

两辆马车再行了一会,官道拐进了一个山坡,前面的马车才稍稍的慢了下来, 虬髯马夫见前面的马车慢下来,更不稍等,打马更快的追了上去,过了一会就已 经赶了个齐头并进。

虬髯马夫见赶上了他们,一拍马,缰绳一拉,马头转过去「嘶」的一声就把 旁边的马车给拦了下来,定眼看过去,那边马车前面坐了两个人,都是三四十岁 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见自己的马车被另一个马车拦下,都是惊怒,矮个的一人霍的一 声就跳下车来,大喝道:「什么人?你们要作什么?」

虬髯马夫见那边跳下来一人,站在地上一看,才看到身材矮小,只有一般人 脖颈般高,只是双目有神,扫过来让人心惊。

虬髯马夫转过头见自己车上的小姐此时还站在赶马的车架上,一只手指着对 面的车厢,口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以为小姐心中害怕对方势大,嘿的一声,喝 道:「你们作下的事情以为别人都不知么?」

那边两人听到他这番话,心中都是一惊,都心想难道事情败露了,被那些人 知道了?

这时那边高个子的汉子也跳了下来,说话却是温和,道:「我们兄弟不知道 哪里得罪二位,还望明言。」

虬髯马夫见这人有礼,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小姐,意思是你 说说他们对你作了什么。

婕儿刚刚心急,一心只想追上这马车,但是现在追上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 作,心头犹豫不决,口中只能吞吞吐吐道:「你们……你们马车里带的是谁?」

那边高矮两个汉子听到婕儿这句话,面上都是震惊,心中更是肯定这两人是 追来的,矮个子的汉子嘿嘿一笑,就要从袖中拿出戒尺动手,那高个子汉子一把 阻住矮个,转头温和道:「车里面是我家公子,他人在外地,患了大病,家中父 母惦记的很,我们这才运了他回老家。」

婕儿听他说那人患了重病,心中担心起来,接口脆声问道:「那他叫什么名 字,老家住在哪里?」

高个汉子见这小姐只是不住的问车内的人,又是怀疑她是知情的,又是觉得 看她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不像,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才犹豫道:「小姐难道认识 我家公子么?他的情况请恕我等下人不便相告。」

婕儿听他问自己和那人认识不认识,心下一阵凄茫,心道:他怎么会认识我 呢?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过问的,哪里会对我这籍藉无名,身份卑微的丑女孩相认? 自己这刻与他近在咫尺,却又有如远在天涯一般。

婕儿想到这里心中更是觉得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心中再无喜乐可言, 最后残存的一点悸动已经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已经消耗殆尽。

婕儿叹口气,道:「我们……我们不认识的。」

说到这里只觉得眼睛又红了起来。

虬髯马夫本以为那两个便是抢贼,抢了这小姐的行李,这才拼命追了上来, 这时见追上之后这小姐一脸可怜兮兮,只是拿话不住问人家公子的情况,看来是 喜恋上人家的公子哥而已,刚才胸中的一股气也泄了下来,只是坐在一边拿起座 位旁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便是这自己最最喜爱的美酒,也喝 的没有什么滋味。

高个汉子心中听得半信半疑,也不想在这里耽误了时刻,便一抱拳,道: 「既然大家不相识的,看来是误会一场,我们这便告辞了。」

说完拉起矮个汉子一道跃上马车,打马驾的一声又快速远去了。

婕儿看他们终于还是远去了,心中一惨,转头向路边看去,此时虽然是鲜花 烂漫的季节,但是春风吹过,还是吹走了几许残花败叶,正如自己一般无处依附, 随风漂泊,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婕儿缓缓的走回车厢中,听到前面的虬髯车夫也是轻轻驾的一声打起马来, 马儿悠悠,慢慢走了起来。

婕儿坐到车厢中,看着身前的瑶琴,心神却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傍晚,乌 云、白马和琴声,心中凄婉不住,一滴眼泪突的落在琴弦上,婕儿容颜一转,双 手轻轻的抚起琴来,琴声悠远,又是伤心又是哀怨。

前面的马车行了一会,车厢中躺着的男子突然听到一阵耳熟的琴声,这琴声 绵绵,宛如爱人在自己耳边轻轻诉说离愁,那男子在梦中仿佛看到一排高高的城 墙,最里面有一个钟楼,琴声就是从那个楼上传来,听到自己耳中时而激荡,时 而悱恻。

那男子轻轻哼了一声,转了一下头,迷茫中醒了半分,只隐约听到两个人在 小声说话,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裘二哥,你刚刚为何阻住我动手?」

另一个人低沉声回答道:「吴四弟,你这火爆的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改,难 道事情没问清楚就拔刀杀人么?」

前一个急道:「那两人如此可疑,我怀疑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此时不杀 了灭口还待何时?」

后一个又缓缓道:「我见那个姑娘神态亲切,面色可怜,不像是一个坏人, 更不像是一个知情人。」

前一个再接口道:「为了少主……成就一番霸业,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在 所不惜,更何况只是杀几个可疑的人而已……我们这次……定要做的漂漂……不 要让人知道……不然……」

车内的男子听了几句,神志又迷迷糊糊,耳边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忍不 住睡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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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第068章弥留之三

三月的点苍山,早已春暖花开,滇池春城,地处古大理境内,大理在惠宗皇 帝八年,向南朝称臣,大理子民都沐浴天恩,以上邦国民度之,多年以来却也安 居乐业。

春天的点苍山到处山花烂漫,桃花、杏花、梨花处处都是,点缀的整个山头 仿佛是多姿的大花园一般,点苍山山顶上有一大排房屋耸立,最外面大门口一对 石狮汹汹占据两旁,大门上挂一个锦匾上书道「点苍剑派」四个金字,气势甚是 宏伟。

这点苍剑派在南方武林倒是颇有侠名,一代名师秦东棠手下十五个弟子,人 称「点苍十五子」都是南方武林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外人听说点苍子弟,都是 尊敬三分,也畏惧三分的,只是点苍剑派少出滇南,所以在中原武林上却无甚大 名号而已。

点苍剑派大门一入,外面一个大大的广场上聚满了人,师兄师弟们围在一齐 正在切磋武艺,互相指点,这里就是演武场,再进去一所房子就是聚恩堂,乃是 师父聚会弟子训话时候所用,穿过聚恩堂,里面一排是屋舍,倒是弟子们各自所 住之所。

在这排屋子从东向西数第九个屋子,窗户半开半掩,从窗子向内望去,见一 个少年人静静的躺在小床上,这少年脸色甚是苍白,仿佛没有一点血色,沉沉的 在那里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脸上依稀能看出玉面朱唇,剑眉犹如刀削刻画带有 倔强,鼻子如同玉石一般挺立,甚为好看,正是少将军杨宗志。

这时正是早晨已过,要用午饭的时间,杨宗志睡着睡着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艰难的转过头四周看了一下,眼中是一片迷茫,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阳光灿 烂,花树俨然,树上此时千姿万色,红粉绿黄,相映争辉。

杨宗志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树和花,好像终于记起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手摸着 自己的脖子,发现那里完好无损,想起那日自己隐约见到刀光一闪,便再无记忆, 嘴中喃喃道:「难道森罗地狱里面还有如此美丽风景?还是这里正是天堂之上?」

杨宗志呆呆的躺在那里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这是哪里,想起昏睡之前自己还 在霍得山顶的石洞中,自己一起二十二人还在抗击北蛮,那时天气寒冷,到处都 弥漫堆积着大雪,怎么再一醒来已经是风和日丽,鲜花盛开的时候了?难道自己 这一睡,已经睡了几个月不成?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紧,暗道:不知道任大哥他 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躺在这里呢?

杨宗志迷迷糊糊的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便想爬起身来,好 出去看看外面,只是刚刚要立起身子,只觉得身子酸软,浑身好像要散架了一般。

杨宗志咬牙坐起来,这才看清楚这房子里摆设精巧别致,一物一景都带有浓 浓的异样风情,只是这种风格是自己过去没见过的,所以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里杨宗志盘膝运起气来,运了片刻只觉得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过去 修练多年的玄门内家功力此时已经跑的一丝不剩,自己此时的身子和一个普通人 也完全没有两样。

杨宗志叹了口气,转眼看到枕边自己随身之物和一些碎银大多都好好放在那 里,有白发道长送的玉笛,节制北方军队的军符,莫难临终前交给自己的佛珠, 罗天教王有期亲手作的那两副面具,还有一块小小的白布……

看到那块白布,杨宗志愣了一下,缓缓地将它拿到手里,轻轻抚弄了起来, 想起在北郡时,凤舞池的素允仙子戴了这块白色面巾来见自己,后来她被自己气 走,走的时候将这块面巾丢了出来,杨宗志想起了往事,心神宁远,突然听到外 面传来了一阵缓缓的脚步声。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喜,心道难道是任大哥来了?于是将眼神转到大门,却见 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褐色坯布衣衫,头戴一个发套,额下已经有黑黑的胡须, 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却不是任泊安。

那人一走进来,看见杨宗志已经好好的坐了起来,面色大喜,几步走过来, 笑道:「九师弟,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

杨宗志听他叫自己什么九师弟,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他叫错人了,但是看他神 情喜悦,不像是伪装,而且他还伸出手来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眼神之中全是发 自真心的关怀和担心。

那人进来,在杨宗志头上轻轻摸了几下,感觉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精神 看起来也不错,心中更是高兴,道:「你不知你昏迷了这么久,师父有多担心么? 现在好了,你醒来了,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说完也不多耽误,急急的又走出门去。

杨宗志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还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虽然浑身无法 运足内力,但是这一觉醒来,精神倒是矍铄了起来。

杨宗志见刚才那人急急的走了出去,外面这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仿佛有 甚多人已经知道自己醒来这个消息,过会只怕就要过来了,急忙将枕边的随身玩 意放好在身上,刚刚将玉笛扎好在背后,就听见哗啦一声外面进来了十来个人, 一股脑将这小小精舍内挤了个满。

杨宗志定眼一望去,见这些进来的人里面有老有少,当先一个是一个红衣长 者,那长者一身健铄,双目精光闪闪,显得炯炯有神,一身红色的练武服,头上 还有丝丝的汗水渗出。

身后其余各人大多之后十几,二十来岁,俱都一身练武服,个个劲装,四肢 发达,以最开始进来的那人最大,其余那些以他为首,拘谨的跟在那老人身后。

长者一进来,看见杨宗志正好好的坐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快 乐却又中气十足,几步走到杨宗志跟前,大声说道:「小九儿,你终于醒了,这 样师父也就放心了,以前你闯了那么多祸,不过这次你总算迷途知返,作了这件 大事下来,师父心中也为你高兴,你以后就好好的呆在我们点苍山吧,师父再也 不赶你走了。」

杨宗志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不知道这师父在说什么,只是双眼迷茫的看着 大家,先前进来那人,看杨宗志一脸迷茫不知所措,以为他高兴的坏了,急道: 「九师弟,你还在想什么?师父已经答应重新收你为徒了,你还不赶紧跪下来给 师父磕头谢谢师父?」

那师父见他这么说,伸手一摸自己的黑白胡须,哈哈笑道:「磕头这些繁杂 的礼数倒不必了,毕竟本来就是自己的徒儿,呵呵。」

话虽是这么说,只是看他拿着架子的样子,心中只怕是很想自己这个徒儿磕 下去的。

杨宗志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世间最最匪夷所思的就是现在这情景, 自己好好的,醒来突然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说的话自己一句也 听不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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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第069章弥留之四

那说话之人见杨宗志迟迟没有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大家,再一看师父的脸 色仿佛已有一些不好看了,身后的诸位师弟看着这个情形都在小声的议论纷纷, 心中更急,喝道:「九师弟!九师弟!」

杨宗志被他两声喝,这才仿佛从沉思中醒来,终于张嘴说话了,愣愣的问道: 「请问……现在是几月了?」

那中年人一听杨宗志这句话,啼笑皆非,心中暗道:这九师弟从小就是目无 尊长,胡作非为,这才被师父赶出了师门,现在虽然师父重新收了他回来,但是 看来他这目无尊长的性子只怕不是一时改变的了的。

想到这里那中年人心中更怒,更要上前教训他,突然被身前的师父止住了, 那白发师父又摸了几下黑白胡子,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这样看来,难道江湖 传闻都是真的了?」

其他那些弟子都没明白过来,茫然问道:「什么传闻?」

那师父转过头去,面对自己的弟子们沉声说道:「江湖传闻,你们九师弟作 了那件事情之后被他们派出四大长老追杀,一直追到他们总坛山下,最后又被他 们四人合力一击,打成重伤,而且还失去了记忆。」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现在这样看来,这些传闻只怕都是真的 了。师父这辈子最讲究行侠仗义,为民请命,你们九师弟这次作的事情可以昂首 立于天地之间而无愧色,虽然他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是你们不可嫌弃于他,还是 要好好当他作同门师兄弟一般,听到没有?」

身后众弟子听到师父说到最后说的严厉,知道师父是当真了,连忙一起跪下, 恭敬道:「弟子遵命。」

那师父见手下弟子都轰然领命,这才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过来温言对杨宗 志说道:「小九,你不要害怕,师父知道你是失去了记忆,不过你放心,师父一 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病,你先好好的休息吧,师父过会再来看你。」

说完慈祥的向杨宗志点下头,又转身对那中年人说道:「先笛,你是大师兄, 你就先照顾小九,安排他的起食,多与他说说过去的事情,也好让他早日恢复记 忆。」

那大师兄应了声是,师父这才慢慢的走了出去,身后众弟子好奇的看了杨宗 志一眼,才一起退了出去。

此时这精舍内又只剩下大师兄和杨宗志两个人,大师兄看着杨宗志呆呆的若 有所思,叹口气,道:「九师弟,你当真不记得这一切事情了么?」

杨宗志摇摇头,缓缓道:「我记得一些过去的事情,但是和现在一下子对不 上来,请问这里是哪里?」

大师兄看九师弟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连师门自己的房间都忘记了,更是 摇头,道:「九师弟,这里当然是我们点苍剑派了,你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昏倒在 了我们剑派的大门口,师父捡了你回来,收你作了他老人家的第九个弟子,还给 你起了个名字叫『风漫宇』。」

大师兄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道:「后来你一直在剑派中呆到十岁,你 年少的时候顽皮的很,到处惹祸,把个点苍山附近都搅的鸡飞狗跳,师父说了你 很多次,你也不听,师父打你,你就跑了,后来你终于闯下大祸,师父一怒之下, 这才赶你出门,希望你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时间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你 现在终于回来了,而且前几天还在川蜀作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为我师门争了荣耀, 师父这才答应你回归本门,你自己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任性胡闹,让师父为你生气 了,你可知道么?」

杨宗志静静的听大师兄娓娓道来,心中大吃一惊,暗道怎么怎么我到了点苍 山了,这点苍山据说在滇南,我昏睡之前那是好好的在突厥与大宛交界的凤凰城, 这两地一南一北,天差地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想了一会,心中又一惊道:怎么他所说的这个人也是十岁离家,在外面呆了 十年,那不是正好和自己一般大小?难道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对!一定 是他们弄错人了,他们所说的这人前些日子在川蜀,而自己是在北方,当然是弄 错了。我只要等身上伤势稍稍好些,然后找到那师父与他分说清楚,才好辞行离 去。

想到这里杨宗志大概知道,他们都搞错了人,将自己与他们的九师弟混淆了。

杨宗志听大师兄一口气说完,「嗯」了一声,道:「那我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我怎么不记得了?」

大师兄听他问起,叹口气道:「九师弟,你在黄龙山作下那件事情之后,丐 帮的史帮主他老人家看重你的为人,派人悄悄救下了你,然后又命人送你回到点 苍山,师父这才知道你在外面作下的事情。」

杨宗志听他说起自己在黄龙山作下的事情,说了好几次,心想,看来这是那 个真的九师弟作下的了,丐帮弟子带错了人回来,只是自己带兵到了北方番邦, 怎么会到了黄龙山,被人运了回来的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答案。

大师兄见他垂头深思,知道他这个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好的,又叹口气, 道:「九师弟,你现在身子可全好了么?」

杨宗志挥动了一下双手,只觉得可能是睡的太久,身子有些僵硬,但是已经 不怎么疼痛了,便点下头,说道:「全好了。」

大师兄这才脸上有了些喜色,轻轻一扶杨宗志道:「如此,那你随我出去吧, 师父和其他师兄弟练完了武功会到聚恩堂吃饭,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杨宗志答应一声,被大师兄扶着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到了聚恩堂中,才看 见刚才进来精舍看望自己的这些人好好的坐了三桌,正在一起吃饭,嘴中都还在 讨论风老九归来的事情。

师父见小九和先笛两人走进来,哈哈一笑道:「小九儿,你过来,坐到师父 这边来。」

邓先笛听到师父呼唤,忙一答应,扶起九弟就走了过去,两人走过其中一桌 的时候,一个人站起来,冲杨宗志喊道:「九哥,九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小 十四啊。」

杨宗志茫然的转过头,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冲自己挥手呼叫,那 少年见九哥只是看着自己,却不相认,心中一急,又道:「九哥,你也不记得我 了么,我是顾磊啊,我是小十四啊,我们小时候整天都在一起的。」

杨宗志心中郁郁暗道:难道我和这风老九长得很像么?还是这么一大帮子人 都是瞎子?

桌上其他师兄弟听得都哄堂大笑了起来,一个人接口道:「十四弟,九弟离 家都十年了,你那个时候还是个瘦不拉饥的小孩子,现在已经都这么高了,九弟 哪里还能记得你?」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哦了一声,暗道:听那大师兄说,这风老九离家的时 候也就是十岁,此刻十年过去了,想必样貌改变多了,旁人也只是以为他长大了 才是,却没想到其他。

那说话之人身边几人听到这个话,都呵呵的笑了起来,顾磊却不信,道: 「五师哥,九哥从小就聪明的很,他要是想记住一件事情,那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烽火连天第070章弥留之五

邓先笛看杨宗志的样子,知道他八成是都忘记掉了,这才从最前面一桌开始, 挨个的介绍了一遍在座的师兄弟,杨宗志此时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现在的环境,心 中打定主意等伤好一些就说明情况辞行,所以也就不再排斥,与众位师兄弟一个 个打过招呼。

邓先笛依次介绍完了在座师兄弟了之后,才带着杨宗志回到了师父那桌,对 杨宗志道:「九弟,除了你三师兄郝大奇和七师兄沈阙为不在这里以外,其余的 师兄弟都在这聚恩堂中了,你这回可要好好记得,不要再忘记了。」

杨宗志见他开始叫自己九师弟,现在叫自己九弟,知道他对自己有了亲近之 意,微微一笑,点头就答应了。

师父秦东棠见小九这时好好的回来了,自己手下点苍十五子终于可以团聚于 聚恩堂之中,只觉得平生快慰,心想虽然前些年点苍派在滇南事事发展顺利,但 是自己手下十五个得意弟子总是少了一个,每每想起来,心中总有遗憾,奈何这 个小九性格太过顽劣,秦东棠一生讲的都是侠义卫道,实在是气恨这小九的行事, 此时小九终于回头是岸,作了对师门名声大大有益的好事,连丐帮帮主都亲自派 人给自己送人回来,那人走时还不忘大大的夸奖一番小九的英勇行径,说是天下 最舍身取义之事。

想到这里,秦东堂哈哈大笑起来,从身边摸出一根金烟杆,凑到嘴边,对杨 宗志喊道:「小九,你赶紧坐过来吧。」

邓先笛转头看见师父拿出那根金烟杆,眼中一亮,走近几步,道:「师父, 您老人家今日心情可是大好了,连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金烟杆今日也拿了出来。」

秦东堂又一声哈哈,眉开眼笑起来,邓先笛赶紧凑上去,从怀中掏出火褶子, 打火将金烟杆里的烟丝点燃了,转身看九弟慢腾腾的坐到了身边,就问道:「九 弟,你可还记得师父这根金烟杆么?」

杨宗志心想我哪里会知道,茫然的摇摇头,邓先笛等他摇过头,才说:「十 年前,你偷偷拿了师父这根金烟杆,去山腰下伏虎镖局与谢老镖头的公子比武, 将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差点丢了性命,你可还记得么?」

一边的秦东堂见大弟子又将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叹口气,道:「哎,事情 过去这么多年,也不必再多提了。」

邓先笛见师父语气中感慨,答道:「师父,弟子正是要与九弟多多提醒一些, 也叫他以后都记得当年的教训,不可再走回老路。」

秦东堂听邓先笛如此说,心想,如此也好,便点一点头。

邓先笛继续道:「九弟,你那时年幼,不知轻重,差点伤人性命,自是不对。 只是你还差点弄丢了师父的这根金烟杆,那罪过就更大了,你可知道么?」

邓先笛不待杨宗志说话,接口道:「这根金烟杆是师父当年与天下有名的剑 术高手『铁剑』卓天凡比武之后,那卓天凡摄于师父的轻功和『晓松剑法』,心 悦诚服,送给师父的,师父念及当年两大高手惺惺相惜的情意,这些年都是小心 珍藏,要是被你这么弄丢了,岂不是罪过大了?」

余下两桌上的弟子们听到大师兄说起师父当年与号称天下剑法第一的卓天凡 比武的事情,都是心中澎湃,轰然叫起好来。

秦东堂在一旁笑眯眯的抽着烟杆,心中也是得意,只是当年他与卓天凡比武 到最后却是剑差一招,卓天凡为人谦和自是不会说,秦东堂又好面子也是不好对 自己弟子言明,因此邓先笛等人俱都以为师父当年是小胜收场,这时看师父高兴 才拿出来夸耀一番。

秦东堂见手下弟子这时饭也不吃了,听起邓先笛讲自己当年的事情,人人面 上都是崇拜神往,呵呵一笑,道:「这些陈年往事还说他作甚么?大家赶紧坐下 吃饭吧。」

大家听到师父这么说,这才收起手舞足蹈,坐好到座位上,邓先笛和杨宗志 分坐在秦东堂的两侧,杨宗志见桌上有几样小菜,色泽发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下,用筷子捻起一个放在嘴中,突然轻轻啊的一声,只觉得嘴中冒出火 来,这菜红红的,甚是辛辣,原来就是一盘干炒的辣椒,比起川蜀的炒菜来也是 不遑多让。

秦东堂坐在首座上,嘴里抽着烟杆,看着小九吃了几口饭菜,脸色开始红润 起来,不像开始那般苍白缺血,心中安乐,暗道:这群师兄弟当中就数小九最聪 明伶俐,只是他小时候仗着小聪明走了歪道,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迷途知返, 看他坐在那里已经有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显露出来,比起少小时候有天壤之别, 我正是要好好栽培他一番,也好让他接下了我点苍的衣钵,发扬光大。

想到这里秦东堂哈哈一笑,说道:「小九,师父当年教你的那些玩意你都还 记得么?」

杨宗志听到师父问他话,语气慈祥,眼中真情流露,知道他是真心将自己当 作他的亲弟子般对待,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想起自己钟南山师父看自己的眼神也 是这样一般无二,不自觉的心中涌起一股儒慕之情,摇摇头,依着他的话答道: 「徒儿这次回来,已经不记得了过去的事情了。」

秦东堂听他如此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将烟杆中的烟丝熄灭,道:「师父 忘了你已经失去记忆了……只是我们习武之人,练武就好像平时吃饭睡觉一样,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杨宗志听他言语中流露出关切,想起莫难一心将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自己, 最后还舍生救了自己性命,心中情绪翻涌,难以自制,紧紧皱起眉,眼睛一红, 说道:「徒儿今日醒来一查,才知道自己这回内力已经尽失了。」

秦东堂听得大吃一惊,右手闪电般一把抓住小九的右手手腕,伸出两根手指 头在他手腕上一搭,默默坐了一会,嘿嘿怒道:「罗天教的人当真好手段,嘿嘿, 嘿嘿,竟然打的你体内经脉全乱,难道是欺我点苍剑派中无人么?」

说到这里语气又缓和下来,道:「小九,你不用担心,师父回去好好想想, 一定能恢复你的功力,你现在只管好好休息将养就行了。」

秦东堂心中也是难过,本想将自己衣钵传授给小九,只是此时小九经脉紊乱, 就如同一个废人一般,还如何习武强身,修练自己的那些得意武学。

其他桌上众人听到风漫宇竟然武功被废,心中都是大惊,那十四弟顾磊霍的 一声站起来道:「师父,罗天教这般欺负九哥,那就是看不起我们,徒儿这就去 罗天教中大闹一番,也让他们西蜀的人知道我们滇南点苍剑派不是好欺负的。」

顾垒虽然年少,但是听到小时候与自己最好的九师兄被人欺负,心中气愤, 这话说的也很有气概,身边几个年轻气盛的小辈弟子这时都鼓噪起来,一齐喊要 杀到罗天教为九师哥复仇才好。

烽火连天第071章弥留之六

邓先笛见几个师弟在桌上闹了起来,皱一下眉,喝道:「师父还没发话,你 们闹甚么?」

秦东棠听见手下弟子义愤,沉吟一会道:「罗天教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只是 眼下有两件事情更为重要,第一是小九现在武功尽失,我们要想办法帮他恢复过 来,不然他一辈子如同废人一般,岂不难过?第二是你们现在的功夫都还不到家, 你们以为罗天教是什么样的地方?是随便让你们杀进去的么?这一两年内你们跟 着师父好好习武,等万事俱备,我们再去罗天教兴师问罪。」

杨宗志心知自己的伤势与罗天教全无干系,又见师父和这些师兄弟们为了自 己怒起,心中又感动,又惭愧,因此不愿这些义气师兄弟为自己去送了性命,这 时又听到师父这么说,点头道:「师父说的正是,大家都稍安毋躁,君子报仇十 年不晚,等到时机成熟大家再作打算吧。」

众人听师父和风漫宇如此说,都是点头应诺,又坐下吃饭,只是这般热闹过 后,大家都谈性甚浓,不断有师兄和师弟寻了杨宗志问这问那。

有的问:「九弟,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得了一番奇遇?」

又有的问:「九哥,你当时怎么想到要去罗天教作那件事的?是受到高人指 点么?」

还有的问:「九哥,你出门十年,再回来长得这么高这么帅气了,难道在外 面吃的好住的好?」

杨宗志本来生性就豁达,此时虽然对周围环境一头雾水,但是他见这师父和 一帮师兄师弟对待自己倒是真心,再加上他从小就爱交朋友,随着爹爹走南闯北, 见了钦佩或者看了顺眼的人,往往都兄弟相称,从不计较对方的身份地位,因此 看见大家关心自己问话,心中温暖,顽皮心起,便就着大家胡说八道一通,有时 候编的自己也圆不了,就哈哈大笑蒙混过关,好在大家都知道他失去了记忆,看 他有时候说不下去也不计较。

只是一时之间三桌气氛热烈起来,大家本来就是秦东棠带回来的孤儿,此时 兄弟相就,心中再没有了芥蒂。

杨宗志与大家嘻嘻哈哈了半晌,觉得多日来心头的淤积此刻得到宣泄,可惜 身边无酒,师父平时里不让大家伙儿饮酒,而且这点苍剑派的炒菜实在是辣,自 己吃惯了中原菜,这时吃这些菜辣的满头大汗,满嘴通红。

大家见杨宗志狼狈,又都哈哈的笑了起来,秦东棠今日心中高兴,见众多弟 子喧闹,也不制止,再看小九不到片刻就与其他弟子打成一片,心中更是满意, 只把金烟杆又重新点燃,呼呼的坐在上座抽了起来。

大家嬉闹一阵,杨宗志此时已大致知道每个人在派中的排行和名字,突然听 见四师哥佟敬高笑道:「九弟,江湖上传言罗天教的小公主貌美如仙,江南和江 北那几大门派的公子和少主都去罗天教下了聘礼,争着娶到这小公主,你有没有 看到她的样子,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像传说中的那样?」

小十四顾垒最是喜爱热闹,这时正是情绪高涨,附和喊道:「就是就是,九 哥,你没有趁挟持着她亲她一口,又或者直接把她娶过来,让我们兄弟也天天看 着?」

众人一听又哄笑起来,欢呼喝彩的众多,杨宗志听他们这么问,想起筠儿俏 丽无双的美容和妩媚的万般风情,心中一柔,哈哈一笑道:「见是见到了,只是 她用彩巾蒙面,我没有看清楚,不过……不过我看她还是个小孩子一般,和小十 四你一样大小,也没有多在意。」

顾垒听他说自己是小孩子,心中不服气,急道:「九哥,我已经不小了,今 年曲靖出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在当地咬死了七、八个人,县衙官府出动无数猎 户捕头都拿它没办法,我连夜赶到那里,半天功夫就打死了它,曲靖的县令还送 了块匾给师父呢?师父您说是不是?」

杨宗志转过头见师父,只见师父坐在那里抽口烟,右手抚住黑白胡子微微点 头,知道他所言不假,哈哈笑道:「好,小十四,你作了这件大事,比我的也不 差,当真长大了。」

其余师兄弟一听,都哈哈笑起来,反倒是顾垒有些不好意思了。

六师哥程献光是个老实汉子,二十七八岁,听见他们几个都在夸赞魔教的小 公主,嘿嘿一声,道:「你们几个别尽是说人家的姑娘有多好,我倒是不信,还 能比我们小师妹还好了不成,小师妹虽没学武,但是天下武功,奇门阵法样样精 通,才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众人听到老六说这个话,想起小师妹来,都是点头赞同起来,只觉得天下女 子再有美丽的也美不过小师妹。

杨宗志听到原来他们除了十五个师兄弟以外还有一个小师妹,却不知道为何 不和他们一道排行,转回头看了一下师父,秦东棠嗯了一声,道:「小九,婉儿 到她姑妈家去玩几日,你三师兄和七师兄就是陪着她一道去的,前几天你回来, 师父已经派人去知会他们了,想来这几日就快要回来了。」

杨宗志听得点下头,就听见那桌顾垒又喊道:「九哥,你还记得小师妹么? 以前我们偷偷跑下山总是跟在后面教训我们,你喝酒她就在一边扔你的酒杯出去 的。」

杨宗志哑然失笑,心道我不是他,哪里会知道这些,顾垒喊了一句,想了一 下,又忧虑道:「九哥,你见到小师妹可要小心些……小师妹这些年来越来越厉 害,我们这些师兄弟心里面想甚么,她都知道一样,甚么都瞒不过她。」

其余师兄弟听到顾垒这个话,都不自觉的点头,显然是大家心中都有相同的 体会。

烽火连天第072章弥留之七

秦东棠看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这才在凳脚把烟熄灭,大声道:「好了,大 家要以后寻罗天教为小九出气,这会就要多加把劲了,所以吃饱了都练功去吧。」

众师兄弟开始听到师父与卓天凡比武心中神往,后来又听到罗天教欺负自己 兄弟生出义愤,这会好像都有了练武的目标,答应一声,一起站起来走到演武场 去了。

顾垒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叫道:「九哥,你跟不跟我们去?」

杨宗志听他唤自己,看了一眼师父,微微一笑道:「好。」

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杨宗志出来一看,众师兄弟在演武场上,两两站作一堆,互相喂招,杨宗志 看他们对练之前往往都要拿出一块绿布,绑在左手手臂上,然后才抱拳起手,心 中惊奇,不知道是何意。

这时秦东棠走到杨宗志身边,见他饶有兴致的看大家绑绿布在手上,说道: 「小九,你可能记不起来了,我们点苍派与心中敬佩的对手过招时,都要先在左 手臂上绑一块绿布的,以表示对对方的敬意。相传当年祖师爷在扬州道上遇到那 时闻名天下的高手郭卫乙,两人一时口角便动起手来,祖师爷那次眼见要与郭卫 乙拼个两败俱伤,不忍伤他性命,便收剑躲过,被郭卫乙在自己左手臂上刺中了 一剑,郭卫乙心中惭愧,便扯下身上绿衫的一块布为祖师爷包扎起来,祖师爷也 感动他的为人,便与他相交成了莫逆,自此以后祖师爷传下规矩,凡我点苍剑派 的人与前辈高人或者有侠名的人过招,都要戴上块绿布以表示尊重。」

杨宗志听师父讲起当年祖师爷侠义事迹,点点头,说道:「祖师爷倒是好生 让人敬佩。」

秦东棠一拍手,道:「正是,小九,你以后要时刻记住,我们习武之人在江 湖上要作到锄强扶弱,不能正邪不分,不然就愧对了自己这身好武艺和抱负。」

杨宗志又转头看过去,见此时一众师兄弟都已经斗起招来,那些师兄弟此时 剑法展开,诡异无比,出招的角度和力度往往都匪夷所思。

比如一般人立剑直刺过来,被人挡住可以化刺为削或者挑来变招,但是这剑 法却不这样处理,将手上剑在自己手臂上挽个剑花,绕过对方的兵刃,还是直刺 之势。

杨宗志看了一会,心想:一般人若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剑法,只怕都会手忙 脚乱起来,这剑法变化万端的源头在于那个剑花,这剑花可以向自己这边,也可 以向两边或者向对方那侧挽,手势奇快,剑花过后往往就是杀招,对方万万无法 料到这剑花能有这样的变化手段,只是一愣神之间,胜负立时就分了高下。

转念又想到:但是若是遇到了百战的高手或者重大无锋的宝刃,这剑花就只 是个巧招,高手不为这花招所迷,依然招招抢攻,又或者用宝刀宝剑封住这剑花 的退势,那最后就只能凭了真实手段取胜才行。

杨宗志虽然没有在江湖上与人比武过招过,但是他多年在军中,这回在北方 沙场上也是算是久经百战,对敌经验算是非常丰富了,此时一看这剑法就能分析 出利弊来。

杨宗志看了一会这剑法,心道这应该就是大师兄所说的『晓松剑法』了,再 一看过去,见诸位师兄弟比了一会剑,突然又都腾空起来了,那些师兄弟身体腾 空而起之后,却不落地,能在空中换气转两转才缓缓落下来,而那边的大师兄邓 先笛和二师兄陆志通却能在空中转三个转身才落下来,显然是这身法是高出其他 人一筹的。

秦东棠在一边看的甚是满意,嗯了一声,转头又对杨宗志说道:「小九儿, 你离派的时候练了四年这『云龙九转』的功夫,只是些入门的修练办法,你现在 在空中身子可能转过弯来么?」

杨宗志看的神迷,想起自己练过的轻功虽然快捷无比,叫做八步赶蝉,但是 比起这轻功还是差一筹的,眼见那些人开始跃起来,慢慢要落地之时身子在空间 一扭,又能在空中腾起两三次,知道是有秘诀的,便摇了摇头。

秦东棠继续道:「小九儿,你不要灰心,祖师爷说过,这云龙九转练好了, 便是身子能在空中转九个折才会落下来,现在师父可以作到转六个折,你大师兄 和二师兄练了十几年才可以转三个弯下来,其他师兄弟都只能转两个折的。」

顿了一下又呵呵笑道:「小九儿你要是学会了这门轻功,在西蜀的时候也不 会被罗天教的四大长老追上,将你重伤了,你只需施出这招,不用歇脚和提气换 气,九转之下他们就见不到你的踪影了。」

言语中对这门轻功甚是自得。

秦东棠见杨宗志一脸向往,被自己说的心动,哈哈一笑道:「小九,从今夜 起,你都到师父的卧房去,我先传你这云龙九转的法门和诀窍,你先记下口诀, 等你身子恢复了才来练习。」

杨宗志听他要传自己这身法,心中一喜,忙点头答应。

当天下午杨宗志就在演武场见众位师兄弟练武,秦东棠在一旁指点传授,将 晓松剑法的挽剑诀窍与他说了一遍,然后让他自己下去再好好练习。

杨宗志自从那日在冥王教中见了那金衣老者斜劈一刀的气势之后,对这些花 哨剑术和技巧并不是很看重,只觉得无论这招数耍的有多耀眼,多诱人,在那样 一刀之下都是无处可避锋芒的,只是这云龙九转的身法却是精妙无方,心中好奇。

当天晚上吃了晚饭,大家叙了一会话,各自回房休息之后,杨宗志再到师父 的房中,听师父讲解身法的口诀,他此时身无内力,无法发挥出来,只是记下口 诀,在心中演示了一会,大概明白怎么换气,怎么提气,身子再怎么配合转向的 道理,半夜回到自己的精舍睡下。

一连两日杨宗志都是白天与众师兄弟一起起床,看他们练剑和轻功,然后大 家一起吃饭,晚上到师父房中听他讲云龙九转的运气诀窍。

这两日以来杨宗志只感觉身子渐渐好转,已经恢复了力气,只是一身内力却 依然没有踪影。

秦东棠见杨宗志还像小时候一般聪明,自己只要说一段话,举一个例子,他 便能往后推出自己想说的话,返出三个例子来,心中也是高兴,只是他这一身内 力依然无法恢复,心中想了好些种办法,但是他一身无内力可引,强行冲脉只怕 反而会伤了他,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烽火连天第073章惊闻之一

这一日,杨宗志与往常一样半夜从师父房中出来,想起师父刚刚说道:「小 九,你这云龙九转的身法都已经学会了,剩下的只是你如何运用的问题,等你内 力恢复了,你再多练几遍,想来也可以作到两个转身了,你经后长期练习。到师 父这般成就也不是不可能,只看你有没有耐心和毅力罢了,师父明日坐关,要好 好想想如何恢复你这内力的办法,你自己就在下面练习吧。」

想到这里,杨宗志走进自己的精舍,坐下倒杯茶正要饮,突然听到门口响起 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杨宗志走过去开门见邓先笛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身褐色 坯布衣服,叫了声:「大师兄。」

忙转身迎了他进来。

邓先笛走进来,将手上的衣服放在桌上,说道:「九弟,这是你的衣服,剑 派中的师兄弟,每个人都一套的,我们剑派的人出门都是穿这身的。」

杨宗志低头看这身衣服,甚是眼熟,想起第一次见邓先笛他就是穿的这件衣 服,看来确实是每人都有一套的,点苍剑派的人出山都是穿这身点苍的行头,好 辨认起来,点点头,道:「多谢大师兄。」

邓先笛见杨宗志三日来,已经差不多融入到派中的生活,不知是因为失忆还 是什么原因,性子也变了不少,不再像过去那样顽皮捣蛋,心中欣慰,转身出门, 道:「九弟,你起居饮食还有什么要求不妨就与我说,我也好为你准备。」

杨宗志想起自己过去的起居饮食都是倩儿给自己准备的,自己出征这么段时 间以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倩儿在一边总是为自己办的妥妥帖帖,心中 一阵迷惘,思念起这个妹妹来,轻轻接口道:「没有了,大师兄不用挂怀。」

邓先笛点点头,说道:「那你就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

说完转身走了。

杨宗志关上房门,又走到小桌旁坐下,端起刚刚那杯茶,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了,心中只是思念爹娘和倩儿,一会想起自己离开洛都时,爹娘对自己的谆谆嘱 托,一会又想起快到凤凰城的时候,自己让倩儿先回去守住望月城,倩儿万般不 情愿,只说自己要赶她离开,惹她心中伤心。

杨宗志心道:哎,其实自己何尝不想带她在身边,只是越到凤凰城之前,自 己心中越是有种不太平安的感觉,这才在北方留下了三颗棋子,留待日后作打算, 也不想倩儿与自己一道冒风险。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到了点苍山,现在爹娘和倩儿 不知自己的消息,该有多着急?

杨宗志愣愣的想着心事,一杯茶拿在手中已经缓缓转凉,还兀自不觉,突然 耳边又听到急急的咚咚敲门声,杨宗志被这敲门声唤醒,心中一愣,想到:难道 大师兄还有事情没有说完?

杨宗志应一声来了,又走过去把房门打开,只见门外人影一闪,就到了屋内, 杨宗志转身看去,才看到是顾垒,此时正在屋内四处打探,端起自己刚刚没喝的 茶水一口喝了进去。

杨宗志这几日与师兄弟们说闹已经很熟悉了,关上门,走过来,笑道:「小 十四,这么半夜三更,你跑来跑去的作什么?」

顾垒一脸神秘的看着杨宗志,笑道:「九哥,明日师父就要坐关了。」

杨宗志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顾垒继续道:「九哥,我们兄弟十 年没有聚一聚,明日午后我们像过去那样偷偷溜出去,到以前的凤来酒馆痛饮一 番好不好?」

杨宗志听得食指大动,这几日每日尽是辛辣,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只是一 直没有找到机会,这会听顾垒提议,犹豫道:「只是师父要是知道了……」

顾垒嘿嘿一笑道:「我们喝完酒,傍晚就回来,只要不被大师兄知道,师父 都还没有出关,怎么会知道?」

顿了一下又嘿嘿笑道:「九哥,你小时候最喜欢喝酒赌钱,这会难道转性了 不成?」

杨宗志听他如此说,心中再无犹豫,心想我堂堂少将军,喝酒还要偷偷跑出 去,只怕说出来别人也不信,哈哈一笑,说道:「甚好,那我们明日就一道出去, 我嘴里早就馋死了。」

顾垒见九哥答应,心中欢喜,忙道:「那就这么说定,明天中午饭后,大家 自己回去休息,你在房中等我,我来找你一道。」

说完赶紧起身准备离去。

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说道:「九哥,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我这里有些银子, 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你都拿去吧。」

杨宗志见他拿出一把细碎银子和铜板给自己,想是他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 给自己去赌钱,心中感动,哈哈笑道:「我赌钱都是空手套白狼,不用本钱,你 自己收好吧。」

顾垒从小就崇拜九哥,这时听九哥这句话说的信心十足,嘿嘿一笑,用力点 点头,收回银子,就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早晨起来,由于师父闭关,一众弟子在大师兄邓先笛的带领下练功, 到了中午用过午饭,下午不必再练,可以自由休息,杨宗志吃过午饭回到精舍, 还没坐一会,就听到门口咚咚的敲门声,心中一笑,打开门见顾垒穿上派中的衣 服抓耳挠腮的站在门口。

顾垒见杨宗志打开门,前几日杨宗志都是随便穿一个布衫在身上,头发也不 梳理,下巴还有一排胡茬,现在杨宗志好好的穿上一身派中的衣服,头发梳起来 到后面,胡茬也剔掉了,显得英气勃勃,俊逸飘洒。

顾垒看的一愣,喃喃道:「九哥,你何时生的比一个女子还好看了?」

杨宗志听得皱眉,心中也是好笑,微微一笑道:「走还是不走?」

顾垒这才晃过神来,当先一步带路,偷偷道:「九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 下山那条小路么?」

杨宗志心想点苍山我是第一次来,你说的小路我当然没走过,微微一笑,摇 了摇头。

顾垒带着杨宗志出了剑派的大门,却不走大道,拐上了一个土坡,翻上土坡 之后一看,下面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蛇形弯弯小道隐约可以看见,只是一路 上种满了花树荆棘,行走起来很是困难。

顾垒腼腆一笑,喃喃道:「几年没走,没想到这路已经变得这么窄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奇怪,接口道:「十四弟,这些年你都没有自己偷偷溜下山 么?」

顾垒脸色黯然,说道:「自从你被师父赶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就孤单的很, 没有人陪,再也没有偷偷跑下山去玩了。」

杨宗志听见他说话,真情流露,显然是对风漫宇思念的很,哈哈一笑道: 「小十四,别尽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好男儿就当要大碗喝酒,大把赌钱,才 快意人生。」

顾垒被他话语感染,抹了抹自己红红的眼睛,也是笑道:「九哥,你现在回 来了,我再也不会孤单了,以后我跟着你行走江湖,去行侠仗义,既光大本门, 又快活度日,我一想到这里只怕连觉都睡不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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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第074章惊闻之二

杨宗志哈哈一笑,当先从小道上走了下去,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闪出一片 密林一看,下面正是一个繁华的小镇,这小镇就在点苍山的山腰,依山而立,中 间一条大道横穿而过,路两边房屋俨然,想来是通往点苍剑派的必经之地。

杨宗志看路两边有不少的酒楼茶馆,心中大喜,就要跳下去,突然听到身边 顾垒说道:「九哥,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的情形么?那日你偷了 师父的金烟杆,带我说要去教训一下伏虎镖局的谢小子,也是从这个台子上跳下 去的。」

杨宗志心道:风漫宇这小子倒是个惹事的能手,怪不得小时候会被师父赶出 门去。哈哈一笑,道:「今日我们只是喝酒赌钱,不提打架的事情。」

顾垒心想:九哥现在一身功力失去了,所以对这打架的事情也没了兴致,我 一会也不要再提起这些事情了。点下头,道:「只是不知道凤来酒馆的白老头, 现在往酒里面兑的白水,是比以前多了还是比以前少了。」

两人一笑,都跳了下去,顾垒不想九哥不开心,当先带着杨宗志走到一家普 通的酒馆当中,找了个靠窗栏的位子,一起坐下。

顾垒刚一坐下,就大喊道:「白老头,快给我们兄弟俩上一壶好酒来,你要 是敢兑水,小心我们一文钱也不付。」

杨宗志心道这小十四倒是孩子气的紧,你这么一喊,只怕酒馆里面坐着的其 他客人都心里嘀咕了。

心里刚刚想到这,就听见隔壁桌子上一个粗鲁汉子赶紧喝一口酒,猛拍桌子 嚷嚷道:「老白,感情你这酒里面兑了水啊,老子怎么说喝着总是酸酸的。」

他话刚刚这么一说,他身边几个同伴也鼓噪起来,意思是让老板退钱,还要 陪他们一壶真酒。

这时一脸愁苦面容,花白胡子的白老板走了出来,赶紧对那桌客人解说自己 的酒里没有白水,赔了半天不是,又答应送那桌一个下酒菜,那桌人才安静了下 来。

白老板见那些人好不容易没有惹事,翻着白眼看了顾垒一下,怒道:「你小 子小时候整天到我这里偷酒喝,什么时候付过账了?现在还说我的酒里面兑水, 真是可恶。」

顾垒也不生气,嘻嘻一笑,道:「白老头,十年前有一日,我和九哥一起到 你的厨房里面准备偷一壶酒出来喝,当时明明看见你往酒里面偷偷兑水,九哥还 扔了块石头把你的酒缸砸了个洞,你莫非不记得了?」

白老板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酒缸当年好好的,被外面飞来一块石头砸破 一个口子,正是这小子所作,心中更怒,说道:「你们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完就要赶他们两个出去。

顾垒又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昨晚拿出来的细碎银子,道:「白老头,你这 回可要看清楚了,我们兄弟这次可不是来白喝的,我们带了钱的。」

白老板看顾垒掏出一把碎银,心中犹豫,既想作生意,又咽不下心中这口气, 想了一会接过银子才咬牙道:「你们等会。」

就转身进厨房里面去了。

杨宗志见顾垒又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右手得意的在自己面前一伸,竟然手上 还是放着刚刚白老板拿走的那些银子,心想原来他把银子交到白老板手上,又把 他偷了回来,无奈的摇摇头,心道:这小十四还是小孩子,过一会我再给白老板 一些银子就是了。

杨宗志坐了一会,说道:「小十四,我们好好的来喝酒,不用再多惹事了。」

顾垒见九哥这样说,心想,九哥功力失了,心情也不好,我便陪他喝喝酒解 闷算了。答应道:「九哥,我一会就把这银子还给白老头,你放心吧。」

杨宗志见他总算还听自己的话,点点头,转向栏杆外扫了一眼,见远处有一 个屠夫一般的男人,正和两个女子撕扯在一处,周围慢慢也围起了旁观的人群。

顾垒顺着杨宗志的眼光向外看去,也看到了这个情形,正看到那屠夫将一个 女子护到身后,伸手在另一个女子脸上哗的打了一巴掌,那被打的女子扑通一声 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顾垒看的心头一怒,说道:「这男人算什么爷们,长得五大三粗,却来打女 人。」

说完看了杨宗志一眼。

杨宗志见那屠夫打了那女子,那女子坐在地上大哭,一只手却还兀自抱住那 屠夫的腿,心想,人家这说不定是他家里的事情,外人哪里管得上。

邻桌的几个粗鲁汉子听到大哭声,转过头也见到这情形,大呼了起来,还有 人吹起了口哨,好像在助威一样,杨宗志看的心中摇头,顾垒却坐不住了,急急 问了一声:「九哥,那男人在我们剑派的眼皮下面欺负弱女子,我们怎么能不管, 我们这就去制止他才好。」

说到这里站起身了,却看见杨宗志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道:九哥没 了内力,心也懒散了,以前九哥要是见到这样的情形,早就冲过去给那男人几顿 老拳,把他打趴下了。想到这里顾垒心知九哥是不愿意管这个事情了,看了他一 眼,自己忍不住,又跑了过去。

杨宗志见小十四急急的就跑了过去,心中苦笑,暗道:这是人家家事,你去 管只怕越管越乱才是,师父叫我们行侠仗义,可不是行这个侠,仗这个义的。

过一会,杨宗志抬眼见那白老板急急的端了一壶酒走出来,往自己桌上重重 一摆,双眼却在自己桌下搜寻起来,杨宗志心中一笑,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子, 道:「白老板,你刚刚走的时候掉了一锭银子到地上,我正好拾到,你看看是不 是这个?」

白老板一看杨宗志手上那锭银子,虽然也是碎银子,但是比起刚刚顾磊付给 自己,而自己又丢了的那锭大的多,成色也好的多,眼睛一亮,急忙接过道: 「正是,正是这一锭……小兄弟,多谢你了。」

白老板说到这里脸色一红,讷讷道:「小兄弟,我……我再去给你换一壶酒。」

杨宗志摇摇头,道:「不必了。」

白老板站在原地好一会,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欲言又止了几下,才走了 进去。

杨宗志将酒壶中的酒倒了一杯到杯中,然后一口喝了进去,只觉得这酒喝到 口中又酸又涩,极是难喝,眉头一皱,心中恍然道:「看来这白老板果然是往酒 里兑水的。」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出来,就听见隔壁桌那粗鲁汉子霍的一拍身 前的桌子,怒喝道:「邱老头,老子兄弟四人在这里坐着等你一下午,就是要听 你说杨少将军的故事,你*** 歇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开始说?」

烽火连天第075章惊闻之三

那边首座上这时坐了一个六十多岁老人家,一身落魄书生打扮,正在闭目养 神,身前的桌子上摆放了一把折扇,一块惊堂木和一杯茶,显然是在这里说书的。

杨宗志心想:原来这里还有说书的,而且说的还是我的故事,不知道他是如 何说法的。想到这里心中好奇,也静静的看着邱老人家。

那姓邱的老书生听到粗鲁汉子的喝声,睁开眼看了一下,说道:「何镖爷, 老朽正要说下去,您稍等一下。」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又打开折扇摇了几下,才一拍惊 堂木,漫声说道:「刚才话说到杨少将军率领十五万大军,翻过了风雪交加的阴 山,一直沿着突厥人和我南朝的交界线向北打去,这一路打下来勇不可当,连破 突厥十一个部落,北方蛮子只要一听到杨少将军的名字,那是赶紧撒开腿就跑, 害怕自己逃的慢了被少将军抓住生扒活食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一愣,暗道:生扒活食了蛮子?那自己不成了那木罗 科了么?

邱老人继续道:「这杨少将军使的一手银赤枪,这枪长有八丈,婴儿手臂一 般的粗,挥舞起来,方圆十几丈之内都是枪影,寻常人哪里近得了身,还没到跟 前就被扫成了肉泥,那时在突厥国内只要喊一声『杨』字,蛮子们都是两腿发软, 站立不住,更有甚者,有蛮子离少将军三十里,听到少将军仰天一声喊,再醒来 就变成了一个白痴,呆呆的只会说一个『杨』字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哑然失笑,心想:那么粗大的银枪,只怕自己拿也拿不起来, 更别说要上沙场了,这邱老人家说书看来是要说的夸张一些,大家才听得过瘾。

杨宗志摇摇头,不由回头看了一下顾垒那边,见顾垒果然被那妇人缠住了, 正急急的脱不了身,心中好笑,暗道,这家务事是侠士也管不了的,何况你这个 半大小孩子。

邱老人虽然说的夸张,但是酒馆内的人却是听得起劲,何镖爷又一拍桌子, 喝道:「过瘾啊,我南朝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位猛将,上了战场就好像关老爷一般, 老子真是佩服的很,真想见他一见,请他喝酒。」

他身边几个人也轰然叫好鼓噪起来,都说:「镖爷请杨少将军喝酒,那也是 给他面子,你们正是英雄相惜,就和当年刘关张结义一样,又是天下的一段佳话。」

邱老人听那几人将他们自己与杨少将军并列,翻下白眼,说道:「老朽说话 的时候最不喜欢听别人的声音,不然老朽这书就说不下去了。」

何镖爷听邱老人这么说,心中一怒,就要站起身,但是想到自己还想听他说 杨少将军的事迹,强自忍住这口气,哼一声,又好好的坐在那里了。

邱老人见下面再无杂音,才接口道:「这杨少将军打的北方蛮子丢盔弃甲, 惶惶逃窜,也不再追,只是一路带兵打过莴恰河,捣了突厥蛮子大汗的金帐,蛮 子兵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向北逃,一直逃到最北边的凤凰城。这一日,杨少将军 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有一股异像在蠢蠢欲动,心道不好,便吩咐了自己的副将带 了一半兵马在后面慢慢跟着,自己带了一半将士一路又向凤凰城打了过去。」

说到这里邱老人停了一会,端起杯中的茶轻轻吹了起来,只是那茶水放置甚 久,那里还会有热气,何镖爷看他顿住不说,心中着急,但是又不敢打断他,只 把脸色急的通红。

邱老人酝酿了一会,才缓缓道:「杨少将军虽然勇猛,但也是个有勇有谋的 儒将,他观天像看到异物,心中凛然但是不说破,只对副将说:」我若是在凤凰 城中取胜,你们便一路跟来进城,我若是败于凤凰城,你们就退回到金山道、杰 脉和望月城中守住,两年内,我必会回来与你们一同再次攻打凤凰城,到那时才 是破城的最好时机,你们可记住了?『副将对杨少将军敬佩交加,当然是允诺无 二,如此杨少将军便带了那一半将士一路直冲向凤凰城。蛮子们集中北方四国的 全部兵力于凤凰城中,而且还从冥王教中请出了一个异物来相助,这异物正是当 年太上老君炼丹炉旁守护的一只野猫练化而成,幻化作人凶恶无比,每日要吃三 十个童男童女才罢,杨少将军与他相对正是棋逢对手,双方在凤凰城的天空中打 了起来。「

邱老人叹口气,接着道:「这一仗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打了三天 三夜,杨少将军一个不察,被那异物在背上抓了一爪,大呼一声从天上掉了下来。」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大呼一声,心情都紧张到了极限。

邱老人手抚茶杯,一拍惊堂木,喝道:「杨少将军眼见自己难以取胜,便趁 自己掉下来那瞬间,将手中的银赤枪化作一道闪电,向那异物霹去,那异物吃不 住,大吐一口鲜血,变回野猫的原形逃回天庭去了。只是杨少将军经过这一仗, 也是精疲力竭,无力再战,落到了凤凰城中,蛮子兵眼见家国不保,又见少将军 受了重伤,一起呼喊着抢了上去,乱刀加身,可怜少将军单人匹马,无力抵挡, 看手下众将士为了护住自己尽皆送命,只能化作了一块石头离开凤凰城暂时修养 去了。」

说到这里,邱老人叹口气,停住不说。

酒馆中的人都急于知道结果,虽然知道不敢催他,但是见他半晌不说话,何 镖爷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杨少将军就……这么变成石头了么?」

邱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世人都道少将军已经殒命于凤凰城,其 实不然,少将军此刻正在山中修练,两年之后必然会再度卷土重来,血战凤凰城 才是。」

众人听到这里,才都啊的吐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邱老人想了一会,又 道:「只是经过这凤凰城一仗,虽然我南朝天下太平,暂时无忧,但是不知为何 皇上却对这样的结果还是甚为不满,皇上发了雷霆之怒,誓言生要见人,死要见 尸才行,探子们找遍突厥也没有找到少将军的踪迹,这才回去禀告。其实这等结 果对于我们南朝老百姓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少将军以少量兵力,打的北方 四国闻风丧胆,再也不敢南顾,但是皇上依然还是不甘心。」

杨宗志正在喝酒,听到这里,心中隐约感觉道:只怕皇上是因为没有见到秀 风姑娘,才会不满的,想到秀风的所作所为,心中一股怒气升起。

邱老人又叹口气,说道:「皇上将这些怒气都撒到了杨老将军头上,直说少 将军这次是私自带兵北征,妄顾军法国情,需军法论处,可怜老将军护子心切, 将所有罪名一律承担了下来,杨门一家忠烈,效忠朝廷,老将军一生作战未尝败 绩,心高气傲,见皇上这时才来论罪,一时想不开,与夫人一同拔剑自尽了,哎 ……哎……哎,可怜我南朝又少了一代忠将,一代名将啊。」

邱老人说到最后,语气也甚为伤心,甚为难过。

[ 本帖最后由 枫希月 于 2014-8-24 06:16 编辑 ] ----------            烽火连天第076章惊闻之四

杨宗志听个真切,手中的酒杯哗啦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耳边如同一阵 炸雷轰隆响起,隆声不绝,心中蓦的撕心裂肺般扯痛。

杨宗志呼的一声站起来,浑身战抖,脑中茫茫然,几步跑到那邱老人的面前,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喝道:「你……你说什么?你说!你说的不是真的,你说 的不是真的。」

邱老人一介老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猛的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双脚离地, 只敢哆哆嗦嗦道:「你……要作什么?」

杨宗志面目狰狞,接口狂喊道:「你说杨老将军自尽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

邱老人哆嗦了一会,讷讷道:「这事朝廷已经发了文书,全天下人都知道, 自然……自然是真的。」

杨宗志兀自不相信,怒声问道:「文书在哪里?」

邱老人见他面目越来越狰狞,眼中一片赤红,只怕随时要吃了自己一般,颤 抖道:「老朽……老朽身上就有一张,老朽本来从外面借来,想……说书到说到 ……最后拿出来给大家……观看,现在你……自己……拿去看好了。」

杨宗志听到他身上真的有,钢牙一咬,一把抄进他怀里,取了一张纸出来, 然后扔开邱老人,展开凝神看去,见上面书道:「上谕:杨大将军居正公,身先 示卒,屡立战功,为我南朝赫赫有名战将。然近夫妇二人同时归天,普天同悲, 各州郡皆需示礼,以表厚重,钦此!」

杨宗志看到钦此见下面盖的正是内务府的印章,自己见了很多次,不会看错, 只觉头中轰的一阵,站立不住,喃喃道:「是我害死了爹娘!是我害死了爹娘!」

想到这,只觉一口厌气在胸中澎湃,无法平息,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只 是笑声嘶哑,听着比哭还难听。

何镖爷本来好好的听书,正要催邱老人继续讲下去,却见一个小子冲上去, 推翻邱老人,然后在那里仰天哈哈的笑起来,怒喝道:「兀那小子,你一个人在 那里鬼笑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开了。」

杨宗志仿佛没听到一般,越笑声音越大,笑到最后好像肚子都笑疼了,忍不 住弯腰下去,笑的满脸都流出了泪水。

何镖爷见他听不见自己说话,忍不住冲过去,就要动手,这时他身边一个汉 子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偷偷对他道:「镖爷,这小子穿的这身衣服……莫非是点 苍剑派的人?镖爷,我们要不要……」

何镖爷看那小子已经笑的跪倒地上了,而且拿起双手抽起了他自己耳光,一 声声啪啪作响,心想,点苍剑派是滇南大派,怎么会有这么疯疯癫癫的小子。

想毕用脚轻轻揣了那小子后背一脚,见那小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才高声道: 「什么点苍剑派,只是个疯小子,在这里撒酒疯罢了,老子刚刚心头正有火气, 今日活该这疯小子倒霉。」

说完一拳就向杨宗志头上打去。

杨宗志心中悲痛难解,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害死了自己的爹娘, 心中再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时感到身后有人抢上来殴打自己,只希望那些人能够 打的再重一些,揍的再狠一些才好,自己被他们这么打一顿,心里才能稍微好过 一点。

何镖爷身边的三个汉子见镖爷打了那小子几下重的,那小子手也不敢还,还 自己打自己,这些都是欺软怕硬之人,心想这小子是个软柿子。

便一拥而上,一齐抓住杨宗志揍了起来,打了一会,几个人还觉得不过瘾, 一人抓住杨宗志的衣领一把将他从酒馆的窗栏扔了出去,几个人再跟着抢出到街 上,用脚在他身上一顿乱踩。

何镖爷见自己踩了几十脚,脚都踩软了,那疯小子既不求饶,也不逃跑,只 是蜷住身子任自己几个乱打,心想别打死了人,不好给镖局交代,就要喝止住身 边几个人。……

顾垒在街对面被吵架的一家人拦住,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一家人,只是这 屠夫娶了二房,大房不乐意,闹将起来,屠夫这才打了她,此时顾磊被那大房捉 住,非要他给评个理,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哪里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被那大房 说的哑口无言,脱身不得。

顾垒正被三人闹的头大,心中想起自己来陪九哥喝酒的,却被这些浑人阻住, 烦躁不已。

又闹了一会,顾垒见那大房哭声小了一些,就要想办法脱身,抬头蓦的看见 几个人在街对面打了起来,再仔细一看原来有四个人正围着九哥打,九哥内力尽 失,被他们围在中间用脚不断踢,心中狂怒,一把甩开那大房,几步冲到街对面, 大喝道:「不要伤我九哥。」

顾垒一伸手抓住其中一个汉子的胳膊,砰的一拳就将他打飞到酒馆中去了, 那汉子飞进酒馆,又撞飞几张桌子,桌上的碗筷稀里哗啦洒落一地。

这几个人都是走镖的一般镖师,哪里是顾垒的对手,顾垒一手一个将另外两 个也抄了起来,双手在空中一挥,那二人脑袋撞到了一块,哎呀一声就晕了过去。

何镖爷见有个人冲过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自己三个兄弟,大吃一惊,赶 紧退两步,拔出腰上趟子手的刀子,颤抖喝道:「你是什么人?」

话中中气不足,显是心中惶恐之极。

顾垒嘿嘿一笑,也不说话,一伸手就向何镖爷的面门取了过去,何镖爷大喊 一声,挥舞手上的刀子向他的手砍了过来,顾垒又嘿嘿一笑,手一转却抓住了刀 背,手中运力,何镖爷只觉得那刀子仿佛嵌入了石壁一般,动弹不得。

顾垒又一运力,刀子一横,径直向何镖爷的脖子抹去,何镖爷见刀子向自己 抹过来,自己被他力道压住,动弹不得,心中更是害怕,双腿一软,放开刀柄, 跪下道:「大爷饶命啊……饶命。」

口吃的说了两句,竟然大哭一声出来。

顾垒见他将九哥打成这般模样,岂能饶他,一脚将他踩在地上,手中的刀就 要向他脖子砍去,突然听到躺在一旁的杨宗志轻轻喊道:「别伤他。」

顾垒回过头来,见九哥满脸泪水,一张脸全是冰冷,心中心疼,道:「九哥, 他们几个狗才将你伤成这样,你还维护他们?」

杨宗志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关他们的事,你放了他吧。」

顾垒从小唯九哥马首是瞻,听他这么说,不甘心的在何镖爷屁股上狠狠踢了 一脚,一把扔出他的刀,插在他面前,切齿道:「狗才,滚远点,不要让爷爷再 见到你。」

何镖爷哭天抢地一会,死里逃生,这时才生了一点力道,刀也不敢拔,更不 敢去看其他三个兄弟人怎样了,赶紧撒腿逃命。

顾垒见他跑远,走到杨宗志身边,扶起他,哭道:「九哥,你怎么样,伤的 重不重?」

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十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烽火连天第077章惊闻之五

顾垒回过头来,看见两个身穿点苍剑派衣服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顶轿 子,前面一人面色稳重,年级大些,额下有几缕黑胡须,后面一个面色稍红,二 十二三岁,却是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正是三师哥郝大奇和七师哥沈阙为。

顾垒想起自己和九哥此时正是偷偷溜出来喝酒的,这会被三师哥他们抓到了, 定然会让师父知道,心中惴惴,抹一把眼泪,吞吐道:「三师哥……三师哥。」

郝大奇看顾垒蹲在地上,手上还扶着一个人,皱眉问道:「十四弟,你手里 扶着的是谁?」

再看那人的一身打扮,心中惊奇,不自觉夷了一声,听到顾垒怯懦的说道: 「是……是九师哥。」

郝大奇听他这么说,心中才恍然,道:「我们出门之后,听师父派人来说, 九师弟回来了,这才急急的赶回来,只是……只是九师弟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沈阙为看了地上二人一眼,也是「哦?」

了一声,轻轻笑道:「风老九从小就是性子顽劣,这才被师父赶出了门,听 说这回师父终于收回了成命,只怕又是没忍住几天,偷偷跑出来喝酒打架来了。」

说到这里嘿嘿一笑。

郝大奇听得又皱下眉,正要说话,突然身后轿子中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 「三师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沈阙为听到这个声音,赶紧走过去温柔说道:「没事的,小师妹,小十四他 们偷偷跑下山喝酒闹事,三师哥正要教训他们呢。」

郝大奇也转头慢慢说道:「是九师弟回来了,这会不知道和谁打了一架,躺 在那里,哎,这九师弟真是越活越不长进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那轿中的小师妹听得哦了一声,只见轿帘被轻轻掀开了,走出来一个娇小美 丽的美人儿,感觉甚是柔弱,一身淡黄色的衣裙,才显得脸色好看一些,面上大 大的眼睛充满智慧,瑶挺的鼻子,小小的红嘴微微翘起,搭配的非常好看。

街上的人只觉得她走出来,晴朗的天空都为之一暗,好像所有色彩都被她所 掩盖,变得光泽失色了一般,只是她此时又是脸色冰冷,面上笼罩了一层冰霜, 毫无表情。

沈阙为见小师妹走了出来,面上一柔,紧紧盯着她,走过去轻轻道:「小师 妹,你怎么出来了呢?你还是好好在轿子里面呆着吧。」

小师妹却不理他,走到郝大奇的身边,仔细看着地上躺着的杨宗志和扶住他 的顾垒,好看的皱了下眉,想了一会,对郝大奇说道:「三师哥,你让他们和我 们一道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郝大奇听小师妹说的有理,点下头,问顾垒道:「十四弟,你们还能自己走 回去么?」

顾垒见小师妹出来,他心中本来就惧怕小师妹,这时更是不敢抬头,只低头 讷讷说道:「九师哥……受了伤,只怕他是走不了路了。」

站着的三人都是皱眉,心道:我点苍剑派的弟子,在自己山门口被人打的站 不起来,这传扬出去,岂不是叫所有人笑话?

郝大奇怒极,哼一声,道:「十四弟,你去借一块木板,和七弟一起抬了九 师弟回去。」

顾垒赶紧应一声,跑到旁边的酒馆找到白老板,问他借一块木板,白老头看 到他深怕他要来拿回错给自己的那锭银子,见他只是要借一块木板,赶紧到厨房 找了一块给他,只想早点打发他离去。

顾垒借到木板,抬过来,将杨宗志好好的放在木板上,沈阙为看的直皱眉毛, 但是三师哥发话了,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抬起来,小师妹看他们安排妥当, 才又走进轿中,四个轿夫一齐喊一声:起!一行人上路向山上剑派走去。

杨宗志呆呆的躺在木板上好一会,一路被人抬着走路,心中浑然不觉,只是 不断自责自怪,一心觉得爹娘之死完全是自己年少轻狂不计后果,带兵打到突厥, 兵败之后皇上怪责,爹爹伤心才自尽而死。

想到这里杨宗志只觉得悲从心起,只想大哭大闹大喊一阵才得发泄,但是身 边有人,不敢哭出声来,只得拼命咬牙忍住,鼻子中还是轻轻发出哼哼哼哼的声 音。

顾垒在前面抬木板,听见身后的九哥受伤重,这时已经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呻 吟声,心中担心他受不住颠簸,想停下来看看,但是三师哥在一旁没有发话,只 得继续往前走。

这些人一直走,一时都无人说话,这呻吟声好像传到了轿子里,小师妹的娇 柔声音突然道:「三师哥,我们走了一路,我头晕的很,不如我们到前面的那个 破庙去休息一会,让我透透气。」

郝大奇看了一下天色,心想,这时已经太阳西下,眼见天色要晚了,我们正 应该一直赶路,好早点回家,还歇息什么?

只是听到小师妹这么说,派中兄弟们从小对这个小师妹都是宠溺有加,无人 敢拂逆她的意思,郝大奇这才点头道:「好,我们就到破庙后面坐一会就走,不 必进去了。」

大家听见三师哥的话,只得转了个方向,向左手边一个荒芜人烟的破庙走去, 走到那庙门口,一行人不进去,绕到一旁破墙下面停下歇息。

沈阙为走到破庙的墙下,重重的放下木板,心中哼道:「你这小子倒是会享 福,出去喝酒打架,完了还要我抬你回去。」

顾垒轻轻放下木板,转过头去,用手摸了摸九哥的额头,看他有没有生病。

几人分别放下木板和轿子,坐下歇息,一时无话,坐了一会,郝大奇心想道: 九师弟就算武功再差,也不至于在我点苍山的山腰上被人打成这样,我看十四弟 倒是完好无损,难道九师弟被师父赶出门这么些年功夫不但没有精进,反而退步 了么?

转念一想,又道:又或者来的是个高手,九师弟为了护住十四弟才会被打成 这样的?嗯,九师弟自小就和十四弟交好,为了他挨了别人的打那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人武功难道真的有如此高强?那他到我们点苍山来作什么?说不得这件事 情只有禀报师父,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郝大奇兀自想了一会,见小师妹一直好好的坐在轿子里面,一声不吭,刚刚 她说要出来透口气,却没有出来,心中正在好奇,突然听到一个「布谷、布谷」 的鸟叫声,响声很轻,仿佛就在身后的破庙里。

郝大奇心想:春天里,布谷鸟也出来了。隔了一会突然听到另一个方向也传 来了「布谷、布谷」的相同叫声,郝大奇心中更是惊奇,又道:难道来了一群布 谷鸟不成。突然这边一个人轻轻唤道:「李道长,你们那边的人都到齐了么?」

烽火连天第078章惊闻之六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也轻轻道:「都来了,只等万老大说一句话了。」

这边人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嗯,老大已经在今日下午下过帖子了,想来 今夜就该动手。」

那边李道长声音稍稍转高一点问道:「这么急?那个东西已经到这里了么?」

这边的人接道:「想来是应该到了,老大以十二楼的名义向伏虎镖局下的帖, 那谢老头想必此刻已经收到,知道该怎么作才对。」

那李道长听到这话,沉吟一下又说道:「只是这东西如此紧要,谢老头要是 丢了他,也算是丢了性命一般。」

这边的人嘿嘿阴笑一声,说道:「总之今夜不管他伏虎镖局交不交出来,都 是要家破人亡的,老大手下从来不留活口。」

那道长嗯了一声,说道:「也好,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风险,贫道这就去 召集其他几兄弟来,在伏虎镖局外面埋伏着。」

说完这话,郝大奇就听见呼的一声,显然是那道长施展轻功走了,这边这人 一直没动静,呆了好一会,才呼的一声也走了。

郝大奇听得心中半清醒半迷糊,转头向身边的人望去,看他们都是一脸惊疑 的望着自己,显然是大家都听到了这番对话。

此时夕阳西下,阳光落在另一面的破墙上,这边墙下都是一片阴影,郝大奇 与沈,顾三人面面相觑,顾磊忍不住,轻轻唤道:「三师哥……三师哥,怎么办?」

郝大奇沉吟了一会,向小轿中说道:「小师妹,我们刚刚听到两个人说话, 说的好像是今夜此时要对伏虎镖局的谢老爷子不利,伏虎镖局几十年来与我们点 苍剑派相邻,谢老爷子过去又与师父是知交,虽然谢老爷子七十二路『断魂刀法』, 在滇南武林也算是把好手,但是人家听起来人多势众,而且是有备而来,我们此 时是否该去知会谢老爷子一声才好。」

小师妹在轿中沉默了半晌,才娇柔的说道:「好吧,三师哥既然说去,我们 就赶到伏虎镖局去吧。」

郝大奇点下头,沉吟了一会又道:「小师妹,九师弟……他也要跟我们一起 去么?」

小师妹这回倒没有犹豫,在轿中娇柔道:「三师哥是想说当年九师哥与伏虎 镖局结怨颇深,弄的这些年来我们与伏虎镖局的来往也少了许多吧,难道我们要 将他一个人丢在这破庙之中么?」

语气中仿佛甚不高兴。

顾磊听到他们说话,犹豫了一下,怯怯接道:「三师哥,我愿意留下来陪着 九师哥。」

郝大奇心想,自己这几人去伏虎镖局报信,说不得到时候会遇到麻烦,十四 弟随着师父练功多年,倒是可以帮上手的,于是对沈阙为和顾垒说道:「你们抬 起九师弟一起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大家又起身向伏虎镖局赶去,郝大奇当先走了好一会,转头 向小师妹的轿子说道:「小师妹,刚刚那两人说他们老大以什么十二楼的名义向 谢老爷子下了帖子,又说是要去抢一个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谢老爷子这次保 的镖得罪了什么人?」

小师妹在那轿中沉吟了好久,也不答话,郝大奇心知小师妹性子冷傲,也不 以为忤,摇摇头,抬头一看,自己一行人此时正是要走到伏虎镖局的大门口了。

郝大奇扫眼看过去,只见伏虎镖局大门紧闭,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外 高挂了两个火红灯笼,左边是个「伏」字,右边是个「虎」字,便走上前去,扣 响了门唢,叫道:「有人么?」

沈阙为端着木板站在小师妹轿子的旁边,见小师妹刚刚没有答三师哥的话, 一个人坐在轿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隔着帘子轻言安慰道:「小师妹,你 不用担心,凭着我们点苍剑派此刻有三个人站在这里,滇南武林的任何纠纷都解 决的了,待会等那些人来了,我们几个只需要亮出身份,便可以早点回去。」

沈阙为对着小轿说自己这边有三大弟子,偏偏就不说还有一个杨宗志,心中 只是觉得那个废物在这里,有他和没他没有任何分别。

沈阙为看自己说了好一会,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叹口气,只是好好站在 那里,耳朵里面更仔细的听着小轿里面的一声一息。

郝大奇咚咚咚咚敲了四五下门,才听到里面有人隔门大声问道:「是什么人?」

声音甚是慌张。

郝大奇朗朗说道:「请去禀告谢老爷子,就说点苍剑派的郝大奇,沈阙为, 顾磊和秦玉婉前来拜见。」

那里面的听到这声音,仿佛愣了一下,接着起了一阵喧哗,隔了一会才有人 说道:「原来是点苍剑派的郝三侠等,请稍等片刻,小人马上进去通报。」

几人只好等在门口,过了好久,沈阙为心中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大门咿 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白袍少年当先走了出来,一抱拳,慌忙道:「郝三哥,沈七 哥,顾十四弟……秦……秦师妹,几位大驾光临,小弟迎接迟了,当真失礼的很。」

郝大奇看那白袍少年一身白衣劲装,年约十七八岁,长得敦厚,却又有英气, 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谢少镖头,我们多年没见,少镖头已经生的如此气宇轩昂 了。」

谢少镖头名叫东柏,抬头看见点苍剑派的一干人,心中正是欢喜,互相谦逊 一番,马上叫大家进去,沈阙为和顾磊还是抬着杨宗志,秦玉婉从轿子里下来向 院内走进去。

几人走来,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只看见院内三三两两站满了二十几个人,手 执火把,宝刀宝剑在手,身着劲装,显然是伏虎镖局的镖师们,此刻一副如临大 敌的样子。

那些人一见到进来的点苍剑派的人,都是把双眼望向了天,郝大奇也不多管, 径直带着大家向内走去。走到院子尽头的大堂门口,一行五人,被谢东柏迎进了 大堂。

几人刚刚进到大堂,谢东柏又躬身道:「几位请先用茶,家父马上就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哈哈哈哈的豪爽笑声传到耳边,郝大奇转身一看,见 一个五旬老者走了出来,那老者一身镖师锦服,手执一把大刀,走出来豪笑道: 「几位贤侄和秦侄女多年不曾到老夫的伏虎镖局来坐坐了,今日老夫终于盼来了 各位,真是伏虎镖局的荣耀。」

郝大奇见谢老爷子亲自迎出来,站起来说道:「谢老爷子多年不见还是健铄 如同昔年,可喜可贺啊。」

沈阙为和顾垒见长辈出来,也是站起来行了个晚辈礼,只有秦玉婉好好的坐 在那里,杨宗志还是躺在一个半人高的木头台子上一动不动。

谢严谢老爷子也还了个礼,才说道:「这位是郝贤侄吧,这位是沈贤侄,这 位小哥应该是排行十四的顾贤侄对吧,多年不见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顾垒想起多年以前和九哥一起跑到这伏虎镖局来闹过事,不好意思的挠下头, 转头看九哥好好的躺在那里,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屋顶,仿佛没有听到这些人说 话一般,自己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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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第079章惊闻之七

谢严见过几位点苍弟子,又转过头,温言道:「秦侄女,秦老英雄的身子一 向可好么?现在滇南武林,只要一提起秦老英雄,无人不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的 称赞一声『侠义心肠』,当真令人羡慕的很。」

秦玉婉见他问起爹爹,才轻轻点下头,淡淡道:「老爷子挂怀了,爹爹身子 好得很,一直念着要来和老爷子品棋喝茶,逍遥几日。」

谢老爷子见这侄女几年不见出落的如此花容月貌,举止有礼,又听她说话好 听,哈哈笑道:「不敢不敢,秦老英雄是滇南侠道领袖,每日日理万机,应该是 事务繁忙的。」

谢东柏刚才在外面天黑没看清楚几人的样貌,这时进到大堂中,大堂内灯火 通明,照在秦玉婉的脸上身上,显得玉人光芒四射,直追瑶池仙子一般,不禁看 的心头迷醉,双眼呆呆的等着她,一股小时候的情怀涌上心头,嘴里呜呜的想说 什么却是说不出来。

沈阙为在一旁看见谢少镖头盯着小师妹傻看,心头怒起,哼了一声算作提醒。

谢严转头才见一边躺着的杨宗志,也是一身点苍剑派打扮,只是躺在担架上 仿佛深受重伤一般,心中惊疑,手指向他缓缓问道:「这位贤侄是?」

郝大奇见老爷子问起,才说道:「这是我派中的九师弟风漫宇,十年前被师 父赶出了家门,近日才得蒙师父恩准,重新纳入门墙,他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 才这般样子。」

谢严听原来就是以前被赶走的风老九,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正是他重伤了自 己的儿子,自己这才带人找上点苍剑派评理,秦东棠抹不过面子便将他逐出师门, 想起这些谢严对他没有好感,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一边的谢东柏本来是痴痴的望着秦玉婉的脸,耳中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 双手颤抖的指着杨宗志,惊道:「你……你……」

这才定眼向这个刚才瞧也没瞧的残废人看去,只觉得依稀正是小时候那恶人, 这时寻回来了,心中不觉又急又怕。

郝大奇见少镖头一副又惊又怕的样子,心想这少镖头十年过去了,还是忘不 了当年的事情,看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害怕的紧。

沈阙为刚刚见谢东柏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小师妹看,心中不舒服,哼道:「老 爷子,我们进来时看你们手下镖师聚在院内,严阵以待,府上今日是不是有什么 事情要发生?」

谢严被问的面上一僵,愣了一下,沉默半晌,面上甚有忧色,谢东柏在一旁 看的担心,轻轻唤道:「爹爹……」

谢严这才醒悟过来,兀自强笑道:「几个小小毛贼,想要趁火打劫,不妨事 的,今夜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郝大奇在一边见谢老爷子明明有大事要发生,还不好意思说出来,沉吟了一 下,道:「实不相瞒,谢老爷子,我们几个今夜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当下把在山腰破庙中听到的话与谢家父子重复了一遍,谢严听了半晌,右手 轻轻抚着手中的大刀,缓缓道:「十二楼……万老大……李道长……哼哼,想让 我谢家家毁人亡,有这么轻易的事情么?」

谢严想了一会,不好意思一笑道:「不瞒各位说,今日下午我们镖局确实是 接到了一张帖子。」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烫金大帖,缓缓在手上展开。

其余几人都是好奇,凑过头去,见上面只有几个字:「交符留命!」

下面画了一个小竹楼和一条小溪作为留款。

郝大奇看了一会,疑惑道:「贼人说的交符留命,说的是交什么符?」

谢东柏也问道:「爹爹,我们家中可有什么符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谢严叹了口气,想了一会,沉沉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不打算说出 来,只是这会几位贤侄相问,几位又都是侠义道中的翘楚,我自然如数告知。」

几人听他要说事情原委,都点下头,好好的坐下品茶等待下文,谢严顿了一 会,接着说道:「二十几日前,我们伏虎镖局在北郡的分号突然接到了一笔生意, 说是要送一个货物到极南的神玉山,货主说必须一个月内送达,而且付了很重的 酬金给敝分号。」

郝大奇见多识广,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接道:「神玉山?莫非是这货物是送 给神玉山凤舞池的么?」

谢严点头道:「正是,货主付酬金就付了几百两黄金,我们都以为是很贵重 的货物,哪知货主只是拿出一块小小的紫玉符出来,要求送这个,这紫玉符虽然 作的精致精美,但是如此小的一块玉哪里能值这么多酬金?分号的镖头心中犹豫, 思来想去,看到货主出手如此阔绰,就答应下来了。这一路小小心心,仔仔细细 经过二十多天,终于将紫玉符送到了敝镖局的总号,准备经我们之手送到南方的 神玉山,哪知今日刚刚到达我的手中,就有人前来索要了。」

几人一听还有如此原委,才都点点头,谢东柏见爹爹神态忧虑,心中年轻气 盛,豪气强笑道:「爹爹,我们滇南伏虎镖局走镖几十年,从未失过手,虽然不 知这些贼子从何处得知我们这趟保的镖是这紫玉符,但是他们知道的时候这玉符 已经送到我们总号手里来了,想要抢回去也要问问我们手中的金刀答应不答应才 行。」

说完不觉又看了一眼秦玉婉,再转头担心的看了一下躺着的杨宗志。

谢严转头看去,见儿子此时已经长大成人,面上虽有一些稚嫩,但是也虎虎 有生机,这话说的豪气,又有安慰自己之意,心中颇为欣慰,不禁微笑赞道: 「好东柏,不愧是我们伏虎镖局的人,生来就是不怕事的。」

谢东柏听见爹爹称赞,得意一笑,不觉将心中的害怕减轻一些。

秦玉婉坐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的听他们几个人说话,脑中神思迷惘:时隔十 年之后又听到那人的消息,自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哪知再见到他,那人仿佛已 经不认识自己了一般,呆呆傻傻的,还被人打的如此狼狈模样,浑没有小时候的 豪气冲天。

秦玉婉想到这不自觉又拿眼角瞟了一下那人,却见那人听到几人说话的时候, 突然浑身大震,右手在自己身上乱摸起来,摸了一阵好像没摸着什么,颓然的叹 口气,皱起眉头又发起呆来,心中不由得更是气他。

杨宗志听到他们几个说起「紫玉符」心中一震,心想:难道天下间还有一块 紫玉符不成?不自觉的伸出右手向自己脖子上摸去,这一摸才大惊失色,那里每 天都在的紫玉符居然不见了踪影,自己这紫玉符戴在身上二十年了,从来没有脱 下过,这次醒来之后也没有注意到它在还是不在,没想到这紫玉符早就不在自己 身上了。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一会,突然想起那日自己昏迷前,一个人冲到身边,好像 是首先在自己胸前抓了一下,然后再一刀砍向了自己脖子。难道这一抓,抓走的 正是自己身上的紫玉符?只是他为何要拿走紫玉符,却不拿自己身上的其他东西? 而且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个紫玉符是要归还给凤舞池的?

想了一会,又心道:我还记得他砍了自己脖子一刀,为何那里一点伤疤都没 有,难道他那一刀只是用刀背不是用刀身,目的是要将自己砍晕过去?那又是为 何呢?

杨宗志想来想去,心中疑问重重,只觉得头晕欲裂,昏沉沉了起来,这时身 后的玉笛突然颤抖了一下,一股热流从身下传入到自己体内,杨宗志知道每次玉 笛与自己交融的时候都是有事情要发生的时候,自己也能更耳聪目明,便闭上眼 睛向外听去,听到院外的高树上一声叹息,这声音自己好生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再远一些好像依稀又听到一声惨叫,但是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杨宗志闭上眼睛向外仔细听去,只觉得从玉笛中传来的热流虽然没有自己内 力牵引,但是径自流入到自己上半身,只感觉那里暖洋洋的一片舒服,仿佛一身 内力又重新回来了一般,浑没觉察到一双复杂无比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眼神中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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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080章围庄之一

郝大奇见谢家父子此时互相鼓气,都是豪气心生,点下头,又问道:「这符 我们现在知道了,但是这帖子中,下面画了一座小竹楼,一条小溪,到底是什么 意思呢?」

沈阙为在一旁看了半天小师妹,却见她看也不看自己这边一眼,坐在那里心 事重重,心想:小师妹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再看小师妹居然瞪着那个废物看了老久,心中气恨,又想:这废物有什么好 看的,断手断脚的样子,让人看了生气。沈阙为渐渐心中不耐烦了起来,听到三 师哥谨慎的问那鬼画符,涌起一阵烦躁,接口道:「管他们是什么人?尽是些装 神弄鬼之辈,一会来了我们一起擒下,一问自然什么都知。」

谢严听沈阙为这么说,心想以你们点苍剑派在滇南的实力,说这个话也不算 过分,今日得了你们几个相助,这场胜算也是大增。他心头不由得大是舒畅,正 要接口说话,忽然听到外面院子中传来一阵大喊,疾呼道:「总镖头……总镖头。」

谢严听得眉头一皱,心想作什么这样大呼小叫,没得让别人瞧不起我们,鼻 中哼了一声,喝道:「什么事?」

只见从外面院子中跑进来一个黑衣镖头,连滚带爬的跑来,模样甚是狼狈, 谢严看他慌里慌张,心头怒起,待他近前来,一伸腿踢在他腰间,这脚力度适中, 拿捏的很准,踢在那镖头身上,但是又不伤他,只是将他前倾的身子踢的立了起 来。

那镖头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慌忙道:「总镖头,大事不好了,外面的镖头… …外面的镖头们全部都……都死了。」

谢严等人都听得面上一惊,心想自己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怎么外面的人全部 都死了?

谢严变色道:「怎么回事?」

那镖头犹豫了一会,才道:「刚刚镖头们见总镖头请了点苍剑派的人来助拳, 心中……心中都高……高兴的很,于是商议着出去截住那些贼子,先抓住几个回 来让总镖头也高兴一下,哪知……哪知他们出去这么久也没有音信回来,小的心 中担心,也出去找了一圈,却是一个人影子也没见到,小的……小的心中有些害 怕,就准备回转,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是要找他么?『说完一个黑乎乎的 东西向小的身上飞来,小的躲闪不及,被他东西撞的飞了出去,爬起来再一看, 原来是段镖爷,冷冰冰的躺在小的身上。「

说到这里,那镖头仿佛更是害怕,浑身都战抖了起来。

谢严听他说到这里,大喝一声:「什么?」

心中大惊,暗道,段镖头在这伏虎镖局里面武功仅次于自己,他都被杀了, 难道这些贼子的武功当真这么厉害么?

那镖头战抖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小的一摸段镖爷的身子,已经有些冷了, 再一探鼻子,还微微有点气,正要救了段镖爷回来,突然一个人在小的后面脖子 上哈了一口气,哈哈一笑,好像鬼魅一般,小的害怕得很,就一路跑回来报信来 了。」

众人看这镖头吓得已经浑身颤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了,这几句话说完仿佛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头都沉甸甸的,知道遇到了厉害的角色,此时敌暗我明, 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难于预料结果。

大家都坐在那里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沉闷了下来,这时坐在一边的秦玉婉 突然笑了一声,娇声问道:「这位镖爷,请问你,刚才我们进来之后,你们院里 的镖头真是都心头高兴的很么?」

秦玉婉语气娇柔,甚是好听,在这寂静之中突然说了一句,大家都听得心头 一醉,但是又很茫然,不知她要说什么,那镖头也是一愣,接道:「小姐,你要 说什么?」

秦玉婉瞟了屋角一眼,又冷下了俏脸,道:「只怕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你 们外面的镖头心中都生气的很吧,都在心想:」我堂堂伏虎镖局,出了这点微末 事情,怎么轮到点苍剑派的人来插手助拳?『这才忍不住心头激愤,相互约了一 起出去好抓住几个贼子,回来与谢总镖头邀功的是不是?「

秦玉婉声音虽然婉约,但是言辞却是锋利,句句都说到那镖头心里,那镖头 心中大震,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反驳,沈阙为却接口嘿嘿冷笑道:「难道这就是伏 虎镖局待客之道么?我们兄弟真心前来报信,没想到却是受人白眼。」

谢东柏听在耳中,心中大怒,道:「范镖头,秦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范镖头见少镖头问罪下来,更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结结巴巴道:「我们… …我们……」

郝大奇叹一口气,心想:派中的兄弟都知道,小师妹这些年来越发聪明,无 论别人心里想什么,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既然小师妹现在这么说,那定然是这 些镖师都是这么想的才对。

谢严看了一眼,便知道事情确实如同秦侄女所说,心中气愤,哼道:「一群 废物,这等时刻,不想着怎么对付那些小贼,却想着这些争功邀宠的无聊事情… …」

谢严正要再骂几句,突然听到院内一个朗朗的声音讥笑道:「谢老儿好大的 口气啊,那就请接我这小贼献上的礼物吧。」

大家只听见呼的一声,一个黑色的庞大东西穿过大门向大堂内飞了进来,直 直的撞向谢严,谢严见那东西飞快撞过来,大喝一声正要拔出大刀砍过去,待看 的清楚一些,心头大震,原来正是自己手下一个镖师,忙收起刀子双手运劲接过 去。

刚一接到手上,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劲力向他冲来,径直冲到他的体内,谢严 不敢怠慢,双手运力抵抗,向前猛的一推,那股劲力又突然神诡般的消失了,谢 严只是双掌结实的打在那属下镖师的身上,大家听见波的一声,那镖师大叫一下, 口吐鲜血,落下地去,滚到了屋角,眼见已经活不了。

那外面的人又哈哈大笑,道:「谢老儿,此时你的属下都在这窗外看着你, 眼见你一掌打死了自己的手下,都心寒的很,古时有曹孟德性格多疑善虑之祸, 今有谢镖爷双掌震杀同门之威,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哈哈哈哈。」

那人在外面说的得意,身边霎时爆发出一串笑声,显见他不是一个来,而是 有同伙在一起。谢严上了那小贼的当,心头怒极,须发皆张,嘿嘿狞笑道:「小 贼你休要嚣张,有本事来见识一下老夫的断魂刀法。」

外面那人哦?了一声,又朗朗说道:「谢老儿的断魂刀法厉害无比,那我就 让他来见识一下吧。」

说完大家听到呼的一声,一个黑影从门外又飞了进来。

谢严这回心里有准备,听见他一说话就知道他要故技重施,嘿嘿一笑,伸出 双手,只是向飞来那人托去,却不敢再用掌力去打了。

大家只见那黑影飞了进来,径直飞到谢严面前,谢严伸掌一托,突然那黑影 在空中动了,伸出右手,噗的一拳打在了谢严的胸前,谢严全无预防,被打的眼 冒金星,噌噌退后五大步,站立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谢东柏见爹爹受伤,心中大急,喊一声:「爹爹。」

忙跑过去扶住他。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个飞进来的人,原来是一个道士,只是在外面道袍上披了 一件黑衣服,晃眼一看就和那些镖师的装扮一摸一样。

那道士一拳打在谢严胸口,空中翻了个身落下地来,哈哈大笑,道:「谢老 儿,你可看清楚了贫道是谁,可不是你的属下。」

梦回故里第081章围庄之二

谢严还未出师便受了重伤,心头怒气上涌,手指向那道士,喝道:「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口淤血吐出来。

这时外面那个声音又说道:「谢老儿,你已经老眼昏花,敌我不辨了,怪得 了谁来?」

说完哈哈大笑声中,从外面墙上落下来五个人。

大家定眼看去,只见有两个也是道士打扮,还有三个都是黑衣黑帽,看不出 身份来。

那五个人一落下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说道:「谢老儿,那东西你 是交还是不交?」

听声音正是方才在外面发话之人。

谢严此刻已经无法说话,只能坐下来闭目调息,谢东柏蹲在他身边,牙齿咬 得咯吱作响,霍的一声站立起来,拔出腰间的大刀,切齿喝道:「爷爷与你们拼 了……」

向说话这个魁梧黑衣人冲去。

那魁梧黑衣人身边站出来一个瘦小些的黑衣汉子,那汉子手上兵刃非常奇怪, 猛一看去只觉得是一个木头杆子,仔细一看一头尖,一头钝,看上去更像一根长 一些的矛。

郝大奇几人看到他这兵刃都是奇怪,心想现在这江湖上还有使矛的好手么?

那使矛汉子迎出来,看也不看谢东柏,径自好好站着,谢东柏只等近身过去, 舞起爹爹传授的断魂刀法,招招都是拼命不留余地的打法。

顾磊年轻,江湖经验并不太丰富,小时候只是觉得这少镖头性格懦弱的很, 心想:十年前那次九哥带了自己来寻他,他开始与九哥打作一块,后来九哥轻声 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吓的浑身战抖,只是躲避,再也不敢多还手了,才被九哥 打了个重伤。

这时再看他一身刀法使将出来,周围呼呼风声全是刀影,才知道自己小看了 他,这断魂刀法虽然并不声名卓著,但是招招实用,都是临阵杀敌的好刀法,全 无任何花俏。

那使矛黑衣人见谢东柏冲过来,一时气盛,刀刀都是致人死命的招数,只哧 的嬉笑了一声,并不还手,用身子躲避了几下。

谢东柏见他不敢还手,更是盛气凌人,举起手中大刀正要朝他面门一劈而下, 突然眼中一花,一个尖尖的矛影闪电般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要是保持这招劈下 去,脑袋岂不是要被这破矛戳个对穿。

惶急之下谢东柏大喝一声,拼命向后退去,只是无论他是向后,向左向右各 个方向闪避,那矛都停留在他双眼前二尺的位置,不再进多一分,也不落下半点。

谢东柏挥刀砍去,就发现那矛尖不见了,但是刀子刚刚挥过,那矛尖又好好 的停在了自己面前,让人心中万分无奈的很。

郝大奇看到这个情形,知道他们武功相差太远,自己再不出手是不行了,虽 然他们手下的镖师猜忌自己这些人,但是师父一向讲要行侠仗义,这时候不正当 其时么。

郝大奇冲过去,一把将谢东柏拉下来,让他回到谢老爷子身边照看,顿了一 下,缓缓道:「不知各位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取那紫玉符?」

那魁梧黑衣人这才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哦了一声,道:「你们就是谢老儿请 来助拳的么?」

郝大奇接道:「在下是点苍剑派郝大奇,看到这不平的事情自然是要管一管。」

郝大奇这话缓缓道来,说的也不怒自威,那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好个不平 的事情,你们点苍剑派好大的气派么?王道长,就请你去领教一下这位郝大侠的 高招。」

他身边一个道士拔出剑,缓缓向郝大奇走来,郝大奇刚刚见他们对付谢老爷 子,手段诡异不依常理,心中也是凛然,摆出一个丁字步盯住王道长,王道长仿 佛漫不经心,右手斜握着宝剑,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郝大奇身前,说道:「郝 大侠,我来领教你滇南点苍绝学。」

说完右手剑飞快的向郝大奇左肩挑来,郝大奇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起手完全 没有征兆,愣了一下,见他向自己左肩挑过来,拔出腰间的剑挽一个剑花,取的 却是王道长右手手臂。

王道长哈哈一笑,道:「好漂亮的剑花。」

右手一转,剑尖好像流云一般飘向郝大奇的面门。

这时秦玉婉站在一边突然清婉说道:「三师哥小心,这人是茅山派的人,他 这招叫做『飞袖流云』,下面要取你的喉头了。」

话刚说到这里,那王道长果然下一剑,剑尖向下一沉,取的正是郝大奇的喉 头。

郝大奇得了提醒,正好避过这招,轻喝一声,腾起身子,飞到空中王道长的 头顶,一剑向下直刺下去。

王道长没想到郝大奇身法这么快,下意识说道:「好轻功。」

说完身子向后一弯,剑又向郝大奇在空中的身子劈去。

秦玉婉又说道:「三师哥,他这招叫『举眉凭渡』,下面要刺你的右脚了。」

刚一说完,王道长果然剑法一转直刺郝大奇的右脚,郝大奇作好准备,身子 在空中一转,落到了王道长身后,剑在空中挽个剑花刺向王道长后颈。

魁梧黑衣人见那边一个小姑娘连续说出王道长的下一手剑招,心中惊奇,转 头向秦玉婉望去,只见一个美丽无比的娇柔小姑娘站在那边,身穿一袭淡黄色衣 裙,显得风采卓越,飘飘欲仙,不禁嘿嘿笑道:「小姑娘,你聪明的很啊,你也 是点苍剑派的么?」

秦玉婉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只是双眼看着打斗中二人,沈阙为见那黑衣 人盯着小师妹看,心头一紧,忙悄悄靠近了过去,护住小师妹周围。

场上打斗的二人此刻已经过了三十多招,那王道长年纪更长,剑法辛辣,内 力深厚,而郝大奇的剑法沉稳,轻功高出一等,再加上每次到关键时刻,秦玉婉 总是事先出言提醒,郝大奇可以仗着轻功躲避开,所以二人也只是斗个平手。

魁梧黑衣人看了一会,知道这样打下去,难以取胜,喝一声道:「今日之行 只是为了取得紫玉符,不是为了比武斗气而来,大家一起上,务必要抢到紫玉符。」

身边几人应诺一声,都拔出武器冲了上来,黑衣人走到沈阙为身边嘿嘿一笑 道:「小姑娘,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来,看你如何指点呢?」

沈阙为哼道:「在下来领教一下你的功夫。」

说完拔剑冲了上去,身边顾垒,谢东柏和范镖头一见如此情形,都取出兵刃 上去抵挡住他六个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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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082章围庄之三

秦玉婉站在场子中间,看着身边众人,又转头去看着那人,只见他这时呆呆 的看着身边的打斗,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那张脸比起少年时候又多了很多 东西在上面,有俊逸,有飘洒,也有冷傲,心中一凄,闭上眼,只觉得眼中的泪 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心中不知是委屈还是难过。

秦玉婉心中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谢公子请守住我左手边五尺的位置,不 用进击,只需要守住就可以,七师哥请守住我身后八尺的位置,十四哥请守住我 右手七尺的位置,三师哥请站在我前面九尺,范镖头请与谢公子守在一起。」

众人听到她娓娓道来,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刚才她一语道破范镖头 等人的行为,又出声指点郝大奇剑招,聪明智慧已经深深烙在大家心里,点苍剑 派的人自小就知道小师妹的能耐,因此大家这时都是不自觉的按照她的吩咐站好 方位,分别守了起来。

此时这边是以五敌六,本来就吃亏,再加上范镖头功力远远落后于其他人, 这一混战起来,很快高下便可分辨,但是这五人站好方位之后,隐隐形成一个互 相牵制,互相支援的阵形,只要一边受到攻击,其他几个方位都生出抗力来支援, 对手虽然是六个方向同时攻击过来,给这五人的感觉却是只与一个人在交手,无 论来的是何人,从哪个方向,都是只需要护住一面就行。

杨宗志躺在木板上良久,只觉得玉笛中的那股暖流流过自己上身经脉,默默 运了一下气,发现自己此时上半身功力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般,只是脚上却又 好像越来越是力衰,倒像是将脚上的力气全部抽到上身了一样,现在仿佛站起来 都困难。

杨宗志抬头又见这五人将自己,谢严和秦玉婉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防守阵 形,心中惊奇,经过这一会,他心中的悲痛自责也被这眼前的情势暂时掩盖,只 觉得这阵形虽然不如行军打仗时候自己布下的阵形那么威武气势,但是也端妙的 很,五人小阵互相补充互相支援,很多地方都与爹爹传授给自己的大阵法有相同 相通之处。

杨宗志看了一会,心中对小师妹的才智也是佩服的很,暗道:「只要这五人 各自守住方位不被击破,那么这个阵形就可以一直运转下去,直到大家都力竭, 若是这五人中有一个点被击破,那就会全面溃败下来。」

一念至此,杨宗志便看了一下最弱的谢东柏和范镖头那个方位,发现他们虽 然吃力,但是周围有其他几个师兄弟支援,勉力支撑下来倒是还行。

秦玉婉见阵形已成,心想这阵形的弱点就是不能被击破一个方位,必须要互 相照应的到,想到这里就想去看看谢公子和范镖头那边的情形,眼神下意识一瞟, 却惊奇的发现那人也在看谢公子那边,那人仔细的看了一会,才放心下来,好像 松了口气一样。

秦玉婉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不服气,心道:你小时候那般聪明,但是我苦学 了这么些年,难道还是比不过你么?你小时候笑话我笨,我偏偏要赢过你看看。 秦玉婉不由得对着那人那边轻轻哼了一声,心中这股气才平了下来。

魁梧黑衣人眼见自己这边本可以轻松取胜,手下这边是茅山三友和几个化外 高人,却无法突破这一小小防守圈,被困在外面进不去,心中惊怒,对秦玉婉也 更是佩服。

他无奈之下,对一边正在防守的范镖头怒瞪一下,范镖头见他怒瞪自己,好 像心头害怕之极,手中的招式发抖起来,不但没有击出去,反而还阻住了谢东柏 将要发出的一招,这阵形被这一阻,便迟滞了下来,那边六个趁机发难,只听见 叮叮叮几声,这边五人的兵器都被打落了下来。

魁梧黑衣人见状高喊一声:「点住他们的穴道。」

那六人趁机抢进阵形来,收剑出手,将这边的几人连同谢老爷子一起点住。

使矛黑衣人抢过来点住秦玉婉和谢老爷子,低头一看杨宗志的病酸样子,厌 恶的踢了他一脚,便不再管他。这时点苍剑派和伏虎镖局的人都大穴被点,缓缓 的坐了下来。

魁梧黑衣人见自己终于得手,哈哈一笑,走到谢老爷子身边一探手,从他怀 中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锦盒,打开一看,正是紫玉符,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 「大家总算不枉此行,完成了任务回去,楼主自然通通有赏。」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心想到底是谁要来抢自己的紫玉符呢?他口中的楼主 是谁?

那六人哈哈大笑了一阵,那个使矛的黑衣人突然道:「万老大,我不要什么 封赏,我只要这个小姑娘。」

魁梧黑衣人万老大哦了一声,沉吟道:「陈四,我们今日作这件事情不能声 张出去,这些人都是要死的,再说这个小姑娘长得虽然美丽无比,但是心机也深 的很,只怕你到时候制不住她才是。」

沈阙为听到这个话,心中大怒,骂道:「你们这一群畜生,有本事放开我, 我与你们单打独斗取你们狗命。」

一旁的王道长哼一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沈阙为吃了这一掌,嘴中嗡嗡的 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心中痛苦无比。

陈四双眼痴迷的看着秦玉婉,见她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俏丽样子,更是舍 不得,道:「万老大,什么女人到了我陈四的手里,还不都是和死了一样,我保 管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知道孝顺我,嘿嘿。」

万老大心想:自己现在还要仰仗他们做事,不可得罪了他们。便迟疑的点点 头,道:「如此那我就把这个小姑娘交给你,但是你须保证不能妨碍我们的计划 才行。」

陈四听得心中大喜,急道:「放心,一定没问题,不然我陈四提脑袋来见你。」

秦玉婉见万老大将自己送给陈四,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气苦,暗道: 那坏蛋怎么还不出手,不像小时候一样来救下自己,难道现在,在他心中自己真 的一点都不重要了么?

杨宗志见万老大将自己身边的人制住,又将秦玉婉送给陈四,陈四一脸沉迷 的走近小师妹,这才转头看向秦玉婉,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小师妹,看她一脸 痛苦的闭着眼睛,侧面看过去仿佛一脸无奈和痛心,心中一阵恍惚,宛如那边坐 着的不是小师妹,而是倩儿,倩儿也是这样一般孤苦无依,现在独自在北郡抗击 蛮子,自己却无法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恍惚之下,杨宗志只感觉一阵热血上涌,大喝一声道:「休要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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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083章围庄之四

陈四见刚才那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病小子,这个时候在那里大呼小叫,心 头怒起,道:「病小子,你呼叫什么,老子这就第一个送你上路。」

说完几步走到杨宗志跟前。

秦玉婉只觉得刚刚心已经渐渐死去了,自己十几年的梦想一朝破灭,心中哀 伤不已,突然听到这一声大喝,仿佛十年前那个影子突然又重新活了回来,心中 砰的一跳,面上也红润了起来。

只是她转头看见陈四提着手中的矛向那边走去,心中又无比担心了起来,心 想:傻小子,你乱叫什么,你身子不好,还要得罪他们,不是找死么?虽然你这 么叫一声,我心中欢喜的很,但是只要我知道你的心意还如同过去,你便是看也 不看我一眼,我也是无憾的。

秦玉婉想来想去,只觉得心头百转,刚才一心想要他来救下自己,这会又一 心只希望他一声都不吭才好。

陈四见那小子被自己骂了一句,居然晃晃悠悠坐起来了,而且脸上还是一脸 灿烂微笑,心中更怒,心道,自己这边六个人,便是你们全部联手都不怕,还怕 你一个病小子不成?

陈四暗哼一声,手中的矛飞快伸出直取他的咽喉,矛尖颤抖,隐含了几处变 化。

杨宗志见他手上的矛刺过来,那矛尖颤抖,正是上等的枪法,而且那矛的刺 法路数都很诡异,突然心中一动,想起莫难曾经说到过:「江湖上使枪使的好的 ……娘的应该是岳阳的蒙家。」

陈四手中矛刺到病小子身前,坐在一边的秦玉婉发出一阵娇呼,好像甚是担 心,突然面前的杨宗志微微一笑,喝道:「你是岳阳蒙家的什么人?」

陈四听得心中大惊,揣测自己隐藏武功出路,不知道这人为何知道了自己的 身份,心下一横,手上用劲,就要下手不留活口。突然手中一轻,眼睛一花,手 上的矛已经不在了,再一看那矛好好的在那病小子手上,看那病小子拿着矛却往 他自己胸口刺去。

陈四不知为何心中强烈感觉不安,正要往后退,又见眼前一花,那矛不但没 有刺进那病小子的胸口,反而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向自己刺过来,角度和速度都极 快。

那边的五个人只见陈四啊的一声惨叫,就飞了出来,越过几人的头顶一直飞 到大门口躺下一动也不动,再转头一看过去,那陈四已经双眼鼓起,只有出气没 有进气了,咽喉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顾垒刚才在稳重的三师哥面前大气都不敢透一下,一声不吭了好久,这会见 九哥一招就刺死了那个陈四,心中激动起来,大喊一声:「九哥,九哥,好样的。」 秦玉婉看见这个场面,再也抑制不住,小嘴中也一声大大的欢呼,心中只觉得开 心快乐,自己十几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结果。

郝大奇坐在一旁想:没想到九师弟出门十年,功力已经这么高了,只是他不 愿意暴露自己,躲在木板上装病,这时九师弟大展神威,顾垒得意忘形可以理解, 但是小师妹过去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忘形过,难道是刚 才情况凶险,将小师妹这么多年来心中压抑的情绪都激发出来了么?

万老大再转回头来,眼中满是不相信,这个没有任何人愿意看一眼的病夫居 然一招就杀了陈四这样的高手,再看他手里拿着矛,撑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起 来的样子,心中一凛,嘿嘿狞笑道:「我们倒是走了眼,没想到伏虎镖局里面还 躺着个高手一直不露相。」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疑问,我也愿意给你交换一个。」

万老大心道:我们这边还有五个人,即使打起来也不怕他,反正紫玉符已经 到手,打不赢最多就是逃走而已,心中笃定。嘿嘿道:「哦?你想知道什么?」

杨宗志看着他,说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抢这紫玉符,抢这个东西 有什么用?」

万老大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当真不知道?」

杨宗志一愣,道:「知道什么?」

万老大悠悠道:「现在北方江湖上都已经传遍了,只要拥有这紫玉符,便可 以去节制杨少将军在北方留下的八万大军,难道你没听说过?」

杨宗志听得心中大惊,暗道:自己从没有下过这样的军令,这到底是谁传出 来的?杨宗志点下头,道:「嗯,那又是谁让你来抢这个紫玉符的呢?」

万老大嘿嘿一笑,道:「这个我就不能回答你了,你自己去猜吧。」

杨宗志心知他必然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叹口气,道:「好,我也给你说 个故事,刚才这位范镖头,在门口听到我们点苍剑派的人过来,心中不太平的很, 他便在外面院子里对其他镖头说:」点苍剑派的人来了,总镖头这个时候邀请他 们过来,显然是不信任我们这些人的,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示弱于他们,不然以 后在镖局里还怎么混的下去?『后来我们点苍剑派的人进到这大堂之中,他又煽 动大家一起出去抓住几个小贼,好来向总镖头邀功,只是其他镖头没有想到,正 是他把其他人都带到了你们布好的圈套当中,一个个都被活捉了下来。你说是不 是,范镖头。「

说到这里杨宗志转头对身边不远的范镖头微微笑一笑,范镖头此时脸色惨白, 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他这最灿烂最好看的笑容在自己眼中也是最可怕最 邪恶的笑脸。

秦玉婉在一旁见他镇定自若,娓娓道来,依稀又见到他小时候那坏坏的笑, 心中充满平安喜悦,只是双眼痴痴的望着他,再也不能离开一眼。

杨宗志见范镖头不说话,又叹口气,接着道:「等到大家都被你们捉住之后, 这范镖头才慌慌张张跑回来,装作前来报信的样子,大家可能都疑问起来,这范 镖头既已得手,为何还要冒风险跑回来呢?……因为他还要回来作内应,刚才大 家布好阵法之后,各位六大高手一时攻击不得法,打不进来,心中焦急,知道事 情不可多等,迟则生变,这位范镖头便又可以起作用了,他只需要在阵形当中装 作一个不小心,自己不出力,而且还挡住身边其他人的防守线路,这五行阵就自 然不攻自破了,是不是,范镖头?」

范镖头听到他说到这里,心中一声惨叫,知道自己全部完了,面色如同死灰 一般坐在那里,浑身都颤抖起来。

谢严到这时才知道自己手下的范镖头正是这次事情的内应,那些人得到紫玉 符的消息只怕也是他泄露出去的,心头大怒,只是自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只能 怒哼一声,用能吃人的眼光直瞪着范镖头。

秦玉婉听他一口就说出了自己布下的五行阵,心中一恍惚,暗道:他还是比 我厉害的,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虽然自己总是不服气,想要和他较量高下,但 是他只要不经意轻轻出一招,便化解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她柔肠百转之下,不禁 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心中隐隐又升起一股自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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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084章围庄之五

万老大听到杨宗志说完,连连鼓掌,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好小子,你果 然聪明的紧,这范镖头正是收了在下一大笔钱财,才不得不作了这内奸的事情而 已。小子,你在点苍十五子里面排行第几?叫什么名字?」

杨宗志心想,我原本就不是点苍剑派的人,只是师父如此对我,我不可弱了 他的名头,而且我心中很多疑问,正要借这个身份去探查。点头道:「在下姓风, 在派中排行第九。」

万老大喃喃的念道:「风九……风九……你如此厉害的功夫心机,名字我却 是从未……」

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好像想起什么事情,沉吟了一下,然后脸色一肃, 对旁边喝道:「大家一起上,拿下他,不然大家都没法回去交差。」

剩下其余四人一点头,同时擎出兵刃冲了过来,杨宗志下身无力,正是要激 他们过来过招才行,见他们冲过来,微微一笑,手中的矛一转,向自己的脖子抹 去,正是那枪法中的第三招,只是上次经过傅多坡的指点,他这枪法精进神速, 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冲上来几人见他矛用的古怪,不伤敌,先向自己脖子抹去,心中都是奇怪, 杨宗志矛抹过之后,腰一转,那矛神鬼莫测的以谁都想象不到的角度刺将出去, 冲上来几人都只觉得脖子一凉,一齐啊的一声,便全部没了动静,再过了一会, 才慢慢的倒了下去。

万老大刚刚叫大家一道冲上去,自己却留了个心眼,站在原地没有动,此时 一看那风九一招过去,自己这边的人全部都被那破烂的矛刺死了,心中恐惧,脸 色变道:「果然是你,好厉害的招数。」

顾垒看的心头迷醉,他从小就崇拜九哥,这次见九哥回来一直病恹恹的样子, 心头着急,现在才见到九哥神威,大喝道:「好,好的很。」

沈阙为坐在他身边,听见他的喝叫,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之 后又转过头去呆呆的看着秦玉婉,只觉得小师妹今日心中颇不宁静,脸上一会红 成一片,一会又皱眉沉思,脸上时而笑时而担忧,暗道:小师妹莫不是被风老九 的样子迷住了?沈阙为不禁心中更是担心,只是自己这时不能移动,不然一定走 到小师妹身边挡住她看风老九的眼神。

万老大心中揣测了半晌,不敢进也不敢退,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杨宗志这才 叹口气说道:「其实你可以跑的,你知道我为何一直站在这说话,却不过去么?」

万老大愣住,愕然道:「为何?」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因为我不能动,我的下半身现在一丝力气都没有,所 以你就算慢悠悠的从这大堂走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吟诗作对,我也拿你没办法。」

万老大听得眼中一亮,口中接着又说道:「你这小子诡计多端,你以为我会 相信你?」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在想,反正一拼也是死,自己这时逃出去的话,还 是算完成了任务,要是拼命的话只怕活的机会小得多。

想到一会,万老大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骗不了我的,你就接招吧。」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铁折扇,哗啦一声打开便向杨宗志这边冲过来,只是冲 到一半,突然身子一转向左手边的一排窗户上撞去,砰砰两声便撞了出去。

杨宗志看着万老大撞出窗去,心头叹口气,大声说道:「你在树上吹了这么 久的风,也不愿意下来活动一下筋骨么?」

大堂中的人本来都为杨宗志的才智武功所倾倒,这时见万老大带着紫玉符跑 了,他却不追,而是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心头都是奇怪之极,心想他莫非真的是 站在那里不能动么?

万老大冲出大堂看见杨宗志没有追来,心中大喜,暗道自己只要出了这院子 就没人能追到自己了,想到这更是加紧逃出去,突然听到耳边一声细细的叹息, 接着一阵醉人的迷香在身边涌了起来。

万老大心中一紧,只觉得一股大力对自己劈头盖脸的冲过来,啊的一声,在 空中被大力一击,又从窗子飞回了大堂,好好的落在刚才站住的地方,只是不是 站着,而是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秦玉婉见万老大逃了出去,那坏蛋却不追,心中一点也不担心,知道这坏蛋 总是会留下后招的,果然不一会万老大又乖乖的躺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

秦玉婉噗嗤一笑,心道:坏蛋果然是坏蛋,只是这坏蛋当的却是可爱的很。

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传了进来,大堂中人都只觉得眼中一花,一个白衣 女子已经风姿妙曼的站在了大堂当中,秦玉婉在滇南从来自视甚高,这时看见那 进来的白衣女子,虽然脸上带着一块白面巾遮住了脸庞,但是那窈窕的身材,仙 女下凡一般的气质看的大堂中的所有人都是一呆。

秦玉婉不禁心中自怨自艾了起来,觉得和她比将起来,自己就是小女孩一般, 心里又是惴惴不安,转头看着那坏蛋,心中却在想:不知道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么听你的话,帮你把万老大抓了回来。

杨宗志一感到那股气息,心中的魇气又升腾了起来,只是这次比起以往的几 次要淡的多,想起自己上次和她说过的话,赶紧用手中矛撑住身子转了过去。

洛素允一进来,看着杨宗志好好的站在这里,心中涌起一股狂喜,眼中就再 也没有了其他人,只是痴痴的看着他。

再看他还是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不愿意过来看自己一眼,仿佛是上次大帐 中场景的延续,心中一凄,只觉得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流出来,只得强自忍住,冷 冷的道:「少将军既然不愿意见素允,为何又要呼唤素允出来呢?……难道少将 军让素允出来只是要借我……对付……对付这个人么?」

说了两句,素允只觉得再也无法忍住泪水,又像上次一般湿了整个面巾。

杨宗志听她说话,到最后几个字已经仿佛说不下去,一股哭音不自觉得透了 出来,叹口气,道:「仙子不要误会,我不愿意见你实在是为你好,我体内的真 气对凤舞池的真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害怕自己作 下了不对的事情来。」

洛素允听得一愣,心中平静了些,哦了一声,道:「那是种什么样奇怪的感 觉?」

杨宗志站在那边嘿嘿一笑,道:「就是想要拼命去亵渎仙子的感觉,可怕的 很。」

洛素允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对自己这么轻薄说话,脸上大红,心中一 羞,暗道:你这坏人,怎敢如此对我。突然又想起他上次在大帐中想要挑起自己 的面巾一看自己的美色,又道:这坏人只怕胆子大的很,那是什么都敢作的。

洛素允听他这句话后,转念又道:自己看到他的身影,也是感到熟悉的很, 才会不经意间着了他的道,心中奇怪了一会,才走到万老大躺着的位置,从他手 中取过那个锦盒。

谢东柏看的心中一动,讷讷道:「这紫玉符……」

杨宗志听到他问话,知道他是怕丢失了紫玉符无法向货主交差,轻轻一笑, 说道:「少镖头不用担心,这位仙子便是来自凤舞池的洛仙子,所以你们的紫玉 符交给她就算是交差了,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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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枫希月 于 2014-8-24 06:17 编辑 ] ----------            夢回故裏第085章圍莊之六

大堂中眾人這時才知道這妙曼無雙的少女原來是鳳舞池的仙子,滇南雖然消 息閉塞,但是鳳舞池百年領袖門派,大家都曾經聽說過,這些仙子都是久不出塵 世,旁人萬難見到一面的,心頭都大是震驚。

洛素允不管別人的眼光,衹是輕輕問道:「這紫玉符是不是妳派人送到我們 神玉山去的?」

楊宗誌心中迷茫,搖搖頭,說道:「不是,實在是失禮的很,我前些日子遺 失了這紫玉符竟然都不知道。」

眾人又是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大家今晚爭來奪去的紫玉符竟然是風老九的東 西。

秦玉婉見那壞蛋和這個仙子雖然背對著說話,但是剛才語氣曖昧的很,心頭 一酸,衹是在心裏不斷的唸道:「妳不要再和她說話了,妳不要再和她說話了, 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不會再理妳,我就不會再理妳了,無論妳怎麽作,怎 麽討好我,我都不會再和妳說一句話,一個字。」

楊宗誌心中奇怪,這次見洛仙子雖然心頭還有點懨懨的,但是已經非常淡了, 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內力失去,又或者是因為紫玉符的原因,自己現在身上沒有 佩戴紫玉符,便對鳳舞池的仙子也不是那麽反感了?

過了一會,楊宗誌不禁又記起一件事情來,伸手從懷中取出上次洛仙子遺失 的白色面巾,拿出搖了一搖,道:「洛仙子,妳上次遺失在我那裏一件東西,要 不要拿回去?」

洛素允看著他手中飛揚的面巾,啊的一聲,心中又驚又喜,衹覺得自己一直 壓抑的東西一下子被點燃蔓延開來,幾步跑到他身邊,歡聲問道:「這個東西妳 一直都收藏著麽?」

楊宗誌呆了一下,點頭道:「是,我在鳳凰城出生入死,衹是這面巾卻一直 沒有失落,這才能完璧歸趙。」

洛素允聽到他如此說,心中再也抑制不住,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前,痴痴的看 著他,衹覺得他好像消瘦了些,但是又更好看了些,心中密密麻麻全是柔情。

楊宗誌沒想到她主動走到自己的面前,心中驚奇,突然見洛仙子輕輕接過自 己手上的面巾,然後矮下一點身子,將自己面上現在覆蓋的面巾緩緩摘了下來。

楊宗誌衹覺得腦中轟的一聲,沒想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美色,那面上五官精 美端方,無法用筆墨形容,給人一種舒服柔柔的感覺,仿佛能夠透過人的身體直 達心底的最深處。

洛素允深情的看著楊宗誌,對他微微一笑,才將那塊楊宗誌還給他的面巾緩 緩的戴在了臉上,此刻楊宗誌背對著所有人,洛素允在他身前作下了這些動作, 大堂的其他人衹是看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卻不知他們在作些什麽。

楊宗誌直到洛素允將面巾又緩緩戴上,才愣過神,心道:「這洛仙子當著是 美冠天人的了。」

耳邊聽到洛仙子柔情的說道:「既然妳沒有把這個紫玉符還給我,那就還是 妳自己的東西,妳可要保管好了,若再弄丟了……我……定然不會饒過妳。」

說完這句話,洛素允面上一紅,從錦盒中取出紫玉符,湊上去溫柔的幫他係 在脖子上。

楊宗誌本來愣愣的,可是那紫玉符剛一戴在脖子上,衹覺得一股懨氣又升騰 了起來,漸漸的又占據了自己的心神,心中忍禁不住,嘿嘿一笑,對著與自己咫 尺距離的香氣撲鼻的仙子小耳朵吹氣悄聲道:「素允妳乖乖的等著我,我定要娶 了妳過門,讓妳這美妙仙子被我這臭小子射落凡間。」

說完還在她通紅的小耳朵垂上輕輕吻了一口。

洛素允聽到他這話,啊的一聲嬌呼,心中大羞,卻又歡天喜地一般,趕緊縮 回身子,低下頭,衹覺得剛剛被他觸碰的耳朵已是紅的發燙了起來,心想這壞人 又偷襲我,我可不能就這麽沒用的答應了,正要唸幾遍挽歌為舞,無量清明…… 鼓起勇氣不答應他,卻聽到自己的聲音低低的「嗯」了一聲,雖然細小,卻又是 那麽無悔,又那麽心甘。

洛素允聽到這個聲音,衹覺得咚的一聲,心中一直無法面對和解決的問題仿 佛突然不見了,渾身一輕,暗自一嘆,知道自己答應師父的事情再也無法作到了, 這輩子自己心中衹有被這個承諾占據了個滿。

過了片刻,洛素允心下又凄迷起來,輕輕低聲道:「我要先回去和師父說清 楚,她老人家點頭後,才能來……才能來……」

話說到這裏,洛素允衹覺得心中羞意十足,再也說不下去,趕緊將換下的那 塊面巾塞到他手中,一轉身就飛出了大堂,徑直過了院墻,身子是如此輕盈,如 此快樂。

洛素允剛一離去,楊宗誌驀的清醒過來,心中大吃一驚,暗道:我怎麽會如 此說話,這是我說的話麽?拿起手中的溫濕白面巾,不禁心頭難禁,嘆口氣將這 面巾塞進懷中,卻又想起爹娘為了自己雙雙自盡的事情,心中衹覺得又是迷茫, 又是悲痛,呆呆的站了半晌。

沈闕為見大家在一邊坐了半天,心中早已不耐煩,又見風老九呆呆站在那裏, 一點沒有過來解開大家穴道的意思,轉頭看小師妹也是坐的很不耐煩的樣子,渾 身上下輕輕顫抖,臉色蒼白的可怕,牙齒緊緊的咬住。

沈闕為不由得怒哼道:「風老九,妳莫不是要我們在這裏坐上一晚不成?」

楊宗誌聽到這句話,才清醒過來,緩緩轉過身來,用手中的矛一撐一撐艱難 走到叁師哥面前,運起內力,卻發現內力已經又快消失殆盡了,心中一驚,運起 最後一口氣,手中矛噗的點在郝大奇的「風門穴」上,然後自己身子一個不支, 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夢回故裏第086章痴等之一

楊宗誌迷迷糊糊的衹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大火爐之中,渾身上下暖暖的很舒服, 就仿佛在最春和日麗的下午懶洋洋的躺在微微的春風中一般。

再過了一會,丹田之中緩緩的升起一股暖流,初時細弱,逐漸匯聚,慢慢形 成一道更大的暖流在自己全身上下游動,暖流所經之處,都感覺疲憊立時消去, 身子變得勃勃有生氣起來。

暖流在渾身上下不斷游走,也不斷擴大,到了後來,游到紫宮和華蓋兩個穴 位,突突的衝擊了半晌,暖流越聚越多,衝力也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暖流好像 突然下定決心一般,全力向這兩個穴位衝了過去。

楊宗誌衹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整個人也清醒了過來。

楊宗誌抬頭一看,見一張蒼白無比的臉停在自己面前,臉上滿是汗水,額下 有一串黑白胡子,正是師父,秦東棠此時面色難看,好像一時之間已經老去了十 多歲一樣。

楊宗誌怔怔的輕喚道:「師父。」

秦東棠見小九清醒過來,蒼白的臉上強自一笑,道:「小九兒,妳醒了,妳 現在看看妳的內力可都恢復過來了麽?」

楊宗誌聽他如此說,也暗中運氣調息了一下,發現自己丹田中果然不再是空 空的,而是有一股內力在裏面奔走,衹是這股內力感覺怪怪的,不像自己過去的 內力,而且比起自己過去的內力衹有一半的火候。

楊宗誌心中驚奇,但是也不想讓師父擔心,便點頭說道:「師父,我的內力 都恢復了,現在我和以往沒有兩樣了。」

秦東棠聽見小九這麽說,老懷開慰,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小九, 妳身上的內力甚是奇怪,好像有四股不同的內力在其中互不相讓,又互相克制, 前幾天這四股內力趁了妳受傷之後身體病弱,都想來搶下主動,因此互相對抗了 起來,造成妳身上空空的好像一絲內力都沒有,衹是它們都潛伏了下來,等待機 會罷了。」

楊宗誌聽見師父說話,心中奇怪,暗道:自己身上怎麽會有四股內力的,自 己從有記憶就衹是在鐘南山師父那裏學了玄門正宗心法,這心法極簡單,便是靜 心,幻聽,打坐和悟道。自己學成叁年之後由于俗事繁忙,慢慢就擱置了下來, 直到那天莫難和尚拿了「參王丹」送給自己服用,這股內力才突飛猛進起來。後 來莫難將他的「枯木心法」傳授給了自己,這應當就是第二股。

想到這裏突然又想到:對了,玉笛中也有一股內力的,自己每次感到它和自 己交融的時候,的確是有一股好像內力一般的暖流流過自己身體,衹是它每次流 過之後並不停留,過了之後就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樣。如果這算是第叁股的話,那 哪裏還有第四股?楊宗誌想了好一會百思不得其解。

秦東棠見小九兒愣愣的想著心事,以為他擔心自己的內力,溫言安慰道: 「妳也不必太過擔心,師父閉關了兩天,想出一個破解的辦法,現在師父用一股 自己的內力在其中作主導,壓制住其中的兩股,聯合了其他兩股比較柔和的正派 心法,現在妳的身子已經和過去一樣,沒有大礙了。」

說完呵呵的笑起來。

楊宗誌知道師父為了自己不惜自損功力,好使得自己的內力重新激發出來, 心中感動,訥訥的想說什麽,想起爹爹和娘待自己也像這般推心置腹,一心為了 自己,心中大動,眼睛漸漸的紅了起來。

秦東棠看小九一臉感激,衹是說不出話來,想起他在江湖上吃了十年的苦, 都是自己一時好面子造成的,嘆了口氣,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道:「小九, 師父過去太要面子,將妳趕出門去,妳一個人孤苦伶仃流浪江湖,那是可憐的很 了。師父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心中都很難過,衹覺得這是自己生平最大的兩件憾 事之一。」

楊宗誌聽到師父說當年趕這風漫宇出門,心中內疚所以才這般照顧自己,心 中也是愧疚,覺得自己冒充他人身份,奪了別人所愛,低下頭去,又聽到師父說 有兩大憾事,心中一動,輕聲問道:「師父,那妳還有一件憾事是什麽事?衹要 徒兒能做得到,一定盡力幫妳達成。」

秦東棠安慰的一笑,輕輕搖頭,又說道:「師父這會見妳已經長大成人,而 且不再是頑劣調皮的小九了,心中更加安慰,妳最近作的幾件事情,師父都高興 的很,昨夜妳們回來,我已經知道妳在伏虎鏢局所作的事情了,嗯,師父真是高 興,太高興了。」

秦東棠一心想自小聰明的小九接過自己的衣缽,加上對他心懷愧疚,所以特 別照顧,這時又見他作下的每件事情都是俠義心腸,心中更是喜歡,衹覺得自己 的選擇真是沒錯。

秦東棠心中開心,正要繼續開頭說話,突然聽到門外噼啪的響了幾聲輕輕的 敲門聲,然後鄧先笛的聲音在外面傳來道:「師父,師父,伏虎鏢局的謝老爺子 來了,說是要拜謝我點蒼劍派的大恩,現在在大堂。」

秦東棠聽到這句話,緩緩回道:「知道了。」

然後又轉過頭來,對楊宗誌溫言道:「小九兒,妳身子剛剛恢復,先好好休 息一番,這幾天就不要練功了,等妳身子好全了,師父再與妳練習雲龍九轉的身 法。」

說完站起來,整了整身前的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楊宗誌這時才有機會抬頭打量一下,一看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派中風漫宇的 精捨裏面,想起那日自己想給大家解開穴道,衹是點了一下就體力不支,昏了過 去,不知怎麽回到了派中,想來定是叁師哥他們將自己送了回來。

楊宗誌躺在床上想了一會,衹覺得自己終于恢復體力,又不知休息了多久, 精神旺盛的很,再也躺不下去,便爬起身子來,推開窗子一看,外面陽光燦爛, 春色逼人,心想:這滇南風光,氣候溫暖,比起北郡冰天雪地的場面來說又是一 種人間天堂的光景。

楊宗誌伸個懶腰,一抬腿從窗口躍了出去,見此時周圍安靜,派中無人,應 該都是去接待謝老爺子去了。楊宗誌心中平靜,漫步到處巡走,走了一會,看見 前面有一個大大的花園,花園中此刻盛開了各式各色的鮮花,紅綠紫藍爭奇鬥艷, 驀的心中不知為何想起了北方鳳凰城中那個殘敗的小花園,那朵小小的白色凋零 野花來,衹覺得那裏曾經有過的凄涼和無奈也是讓人心感。

夢回故裏第087章痴等之二

楊宗誌心中驚了一下,猛的搖了搖頭,衹想將這個奇怪的想法馬上趕出自己 的腦袋,忽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怯怯的喚道:「風……風九哥。」

楊宗誌轉過身,看見一個白袍英裝少年,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雙眼不安的 看向自己,正是伏虎鏢局的謝東柏謝少鏢爺。

楊宗誌看他神色奇怪,走過去道:「少鏢爺可是迷路了麽?怎麽不在大堂說 話,到這花園裏面來了?」

謝東柏看了他一眼,吞吐道:「風九哥,東柏這次來正是來找妳的。」

楊宗誌心中驚奇,哦了一聲,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麽事,問道:「少鏢爺找 我有什麽事麽?」

謝東柏躊躇了半天,轉頭見四下裏都沒有人,才說道:「東柏這次找風九哥, 一是要謝謝風九哥救我伏虎鏢局的大恩大德,風九哥這次不計前嫌,救我伏虎鏢 局于危難之中,我爹爹和我都是感激不盡。」

楊宗誌聽他說原來是說這個事情,輕輕一笑道:「師父教導我們說從小就要 有行俠仗義的心,伏虎鏢局與我們點蒼劍派也算是世交,所以這樣的話以後不必 再說了。」

謝東柏見他居功而不自傲,與小時候仿佛換了個人一般,心中也是驚奇,又 沉吟了半晌,不知後面的話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楊宗誌見他又是一副慾言又止的樣子,心中想難道他還有話要說的,笑了一 笑,又道:「少鏢爺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謝東柏聽他問起,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楊宗誌面前,楊宗誌看的大驚,伸 手一扶,見他還是兀自跪著不想站起來,趕緊道:「少鏢爺這是作什麽?我們不 是說好感激的話不用再多說了麽?」

謝東柏兀自不理,咬牙道:「東柏心中還有一件事情,希望風九哥成全。」

楊宗誌不知他要說什麽,衹得手中用力,扶起他道:「少鏢爺請起來說話。」

謝東柏低著頭,輕輕道:「東柏衹求風九哥不要將十年前的事情說出來,不 然東柏衹有一死而已。」

楊宗誌聽他說起十年前的事情,而且說的嚴重,心中一驚,哦了一聲,並不 接話,謝東柏想了一會,又道:「十年前,東柏年幼,心中喜愛秦……秦師妹, 便偷偷的跑上點蒼山頂,想要來看看她,哪知那天正好碰見秦師妹在屋內洗澡沐 浴,東柏……東柏……我知道我是做錯了,後來被風九哥發現,風九哥追下山來 把我一頓亂打,東柏也不敢還手,這樣才害了風九哥妳被秦老英雄趕出了家門, 這十年來東柏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就好像心中有根針刺一般,今日若不再將話說出 來,衹怕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謝東柏越說越激動,頓了一會,又道:「好在老天垂憐,現在秦老英雄又將 風九哥重新歸入門墻,東柏這才心中安定一點,但是我保證,十年前那天我衹是 聽到了裏面洗澡沐浴的聲音,卻什麽也沒敢看,風九哥,我求妳相信我。」

楊宗誌聽得大吃一驚,沒想到十年前發生的是這樣的事情,心中沉悶,不知 道還如何回答他,衹是嘴中喃喃道:「妳……妳……」

謝東柏見楊宗誌不答應,衹是低頭沉思,以為他還在為十年前的事情生氣, 沒有原諒自己,撲通一聲又跪下,舉起右手道:「東柏可以對天發誓,我對秦師 妹心中衹有仰慕愛戀之心,絕不敢有半分褻瀆之意,東柏自從爹爹第一次帶我在 點蒼劍派中見到秦師妹,心中便對她愛慕萬分,每日裏做夢夢到的都是秦師妹的 影子,衹是那時大家都還年幼,後來又發生了風九哥被逐這件事情,東柏心中慚 愧,不敢上山來見秦師妹。現在風九哥終于好好的回來了,而且功夫大進,東柏 心中的愧疚才稍稍減輕一點,但是我雖想要接近秦師妹,又害怕風九哥把當年的 事情告訴她,這兩日東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這件事情,睡立難安,所以才厚臉來 求風九哥,希望風九哥能成全我。」

說完一臉緊張的看著楊宗誌。

楊宗誌背手原地踱了兩步,心中沉吟想到:這謝少鏢爺雖然幼年做事糊塗, 但是他也是一片赤誠之心,而且當年的風漫宇也是一頓好打,將他打的半死,總 算也可以勉強贖了他的罪過。這時看他一臉堅毅,看來他對小師妹的一片真心倒 是不假,自己何不順水推舟,送他個人情,也免得他一輩子被小時候這件事情所 折磨,終生心中難安。

楊宗誌定下主意,微微一笑道:「少鏢爺,妳可能有所不知,我這次回來的 時候,深受重傷,體力到現在也沒有恢復過來,而且我過去的記憶也完全想不起 來了,所以妳剛剛所說的事情,我已經完全忘記了,而且妳剛才說的話,我也是 記不得了……妳要去追求小師妹,那便好好的去追求,衹是這男兒膝下有黃金, 小師妹想來也是喜歡一個有骨氣的男子,妳總是這樣跪啊跪的,算什麽樣子,沒 得也讓小師妹瞧不起了妳。」

謝東柏聽到楊宗誌這麽一說,啊的一聲,才趕緊站起來,面色驚疑的說道: 「風九哥,妳過去的事情當真完全不記得了?」

楊宗誌又哈哈一笑,說道:「完全不記得了。」

謝東柏聽他如此說,心中大喜,道:「多謝風九哥成全之德,東柏一輩子感 激不盡。」

說完伸手一揖到底。

楊宗誌見他恢復信唸,哈哈笑道:「少鏢爺,小師妹此刻衹怕是在大堂裏的, 妳盡在這裏和我說話,豈不是耽誤了良辰美景?」

謝東柏聽他取笑自己,不好意思的一笑,心中感激他的大仁大德,雙手抱拳 一禮,又轉身出了花園往前面大堂走去,楊宗誌看著他走遠,才緩緩轉過頭來, 站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徑自又向裏面走去。

剛剛走出花園通往內間的門口,見沈闕為急急的趕過來,拉住一邊正沏好茶 要端到前面大堂去的十五弟柏飛虎道:「十五弟,妳看到小師妹了沒有?」

柏飛虎在派中年紀最幼,才十四五歲,聽到七師兄問話,神情一愣,訥訥道: 「小師姐……小師姐平日這個時候,都是在花園裏面修剪花草的。」……

楊宗誌聽他們後面又說了幾句,但是心中也不在意,沒仔細聽,徑自向裏面 走了進去,一直走到最裏間,穿過了所有屋捨,到了最盡頭,卻看到前面是一片 高高突兀的懸崖,遠處山林聳立,白雲蒼耳浮于天邊,向懸崖下看去,卻是亂石 墳起,深深不可見底。

夢回故裏第088章痴等之叁

楊宗誌在懸崖邊找了個大石頭坐了下來,見到四下裏無人,心中卻是一痛, 想起那日聽邱老人說書,說道:「楊門一家忠烈,效忠朝廷,老將軍一生作戰未 嘗敗績,心高氣傲,見皇上這時才來論罪,一時想不開,與夫人一同拔劍自盡了, 哎……哎……哎,可憐我南朝又少了一代忠將,一代名將啊。」

他不禁淚水模糊了雙眼,心道:我此時此刻就算恢復了所有功力又有何用, 難道爹爹和娘親就能好好的活轉過來了麽?自己年少無知,行事魯莽,卻害了爹 娘,楊宗誌啊楊宗誌,妳是這天下最最不孝的子孫,妳活在世間還有什麽意思, 妳還有何面目回去見倩兒,去見軍中的兄弟們。

一時之間,楊宗誌心中衹有一股衝動,從這懸崖上跳了下去一了百了。想了 一會又道:衹是我心中此刻還有甚多疑問,我也解釋不了,這次我帶兵到了北郡 之後,就仿佛被一衹無形的手所牽制,事事都好像安排好了一般,回想起自己這 次所見之人,所見之事,仿佛每一件都有關聯,絲絲入扣,但是現在一下又找不 到頭緒。

身邊一陣清香春風吹過,吹起了楊宗誌的衣炔和發梢,楊宗誌兀自想了良久, 不覺嘆了口氣,衹覺得義氣懶散,灰心不已,心道:雖然這事有諸多疑點,但是 自己一時之間又覺得無從下手,不知從何查起,這次我到北郡之後所見所聞的門 派有羅天教、鳳舞池、北鬥旗、長白劍派、齊天派、冥王教、玉劍門和茅山派, 聽小師妹的口氣,自己那日所殺的六人中的叁個道長就是茅山派的人。

想到這裏楊宗誌突然啊的一聲道:不對,不對,爹爹一身銅皮鐵骨,征戰天 下,怎麽會如此意誌脆弱,作了那自盡的事情,便是娘親也是軍中的巾幗,心性 如此堅強,怎麽會不勸說爹爹,而陪他一起自盡?不對,這件事情不對。

楊宗誌心唸電轉,額頭之上不由冷汗涔涔,衹覺得這件事情不若表面這麽簡 單,是一個大大的陰謀,和秀風接近皇上一樣,是有隱情的,自己這兩日傷痛爹 娘的慘死,完全沒有心力去考慮這件事情,現在仔細推敲起來,這件事情衹怕也 不像外界或者公文上所說那般。

楊宗誌一會想起爹娘,一會又想起為了救自己送命的莫難,心頭鬱積難以排 解,突然聽到身後一個宏亮的聲音喊道:「九弟,九弟,是妳在那邊麽?」

楊宗誌轉過頭看去,看見五師哥費決從內間急急的跑了過來,費決是一個叁 十歲左右的矮漢子,一頭亂發不修邊幅,平時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但 是楊宗誌上次見過他一手「曉鬆劍法」使的迅捷無比,看來在這套劍法上面下過 苦功。

費決看坐在懸崖邊的那個人正是九弟,忙幾步飛跑過來,說道:「九弟,妳 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害的我到處好找。」

楊宗誌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心事,笑一下,道:「五師哥找我有什麽事?」

費決點下頭,道:「謝老爺子來了,與師父說一定要當面對妳道謝,師父拗 不過他,這才讓我叫妳去大堂。」

楊宗誌聽他這麽說,心中正難受不想出去,便道:「五師哥,妳就去說我身 上有傷,不方便出去見人,謝老爺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費決見他獨自一人坐在這懸崖邊,顯得孤單落寞,再看他臉上似乎也有異色, 心想九弟這次回來和過去截然不同了,不再整天胡鬧尋大家開心,好像多了許多 心事。

費決呆了一呆,溫言說道:「九弟,妳現在身子可好了些麽?我聽叁哥說, 妳這次在伏虎鏢局可是大展神威,難道妳的內力又恢復了嗎?」

楊宗誌搖搖頭,道:「那時還沒有恢復,今日師父幫我運功療傷,倒是恢復 過來了。」

費決聽得吃了一驚,心想,難道妳內力未曾恢復的時候就有如此厲害了?聽 叁哥說那些人每個人的功夫都不弱于他的,而妳僅僅是一招便結果了他們,此刻 妳內力要是盡復,那要高到什麽程度?

楊宗誌見他臉上驚疑不定,知道自己這些事情與他不好解釋的通,接口道: 「五哥,妳便像剛才那樣去回復謝老爺子吧,就說他這番心意我都心領了。」

費決沉吟了一會,心頭猶豫,道:「九弟,我知道當年妳與謝老爺子的公子 打架,回來被師父趕出了師門,妳心中定是不忿的很,但是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 年了,而且妳現在好好的回到了師父門下,這些事情難道不能一筆帶過麽?」

楊宗誌見他誤會,苦笑道:「五哥,我的記憶失去了,當年那些恩怨情仇也 都淡漠了,不然這次我也不會拼命救下伏虎鏢局。」

費決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點頭道:「好九弟,妳小時候雖然頑皮, 但是心地卻是很好,我以前見妳遇到了苦難的人都會上去伸出援手,我還記得有 一次,我們在山下小鎮碰到了一群外邦的人在欺負我滇南百姓,那些人都是吐蕃 國的使者,連那裏的地方縣衙都不敢得罪,妳卻不管這麽多,上去就打散那些爪 牙,抓住了他們那個什麽公主小姐,讓她給那些她欺負過的百姓道歉。五哥雖然 在一旁衹是看著妳做事,但是心中對妳是很佩服的,心想九弟長大之後一定是一 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

楊宗誌聽他說起風漫宇小時候的事情,心想這風老九倒也是一個人物,衹得 苦笑道:「五哥妳謬贊了,我小時候衹是做事不計後果,一切都是憑心中喜好, 闖下的禍事倒是不少。」

費決一鼓掌,道:「好一個做事不計後果,但憑心中喜好。衹是妳這樣的胸 襟和氣度,我們派中的其他師兄弟都是比不上,我看師父對妳還像小時候一般, 疼愛的很,心想這點蒼劍派的衣缽以後十有八九都是傳給九弟妳的,這倒是我們 這些人之幸了。」

楊宗誌聽他對自己一味說好話,心中詫異,再聽他說要傳衣缽的事情,急忙 搖頭道:「我在派中衹是個低輩分的弟子,而且被師父趕出山十年,怎麽可能去 傳師父的衣缽,這事以後提也休提。」

費決見他拼命搖頭,也不在意,點下頭,道:「這事雖然不是什麽公開的事 情,但是派中的師兄弟們都心知肚明,師父這些年一直在想傳衣缽給誰,衹是大 師兄溫和,二師兄辛辣,叁師兄沉穩,師父心中一直猶豫不決罷了……」

楊宗誌聽他還要繼續說下去,心中煩躁,搶道:「五哥,那我們就到大堂中 去看看吧,反正我坐在這裏也沒事。」

說完站起身來當先走了出去。

夢回故裏第089章痴等之四

楊宗誌和費決一路穿過屋捨和花園,回到聚恩堂,看見大堂的門兩邊站立了 兩排鏢師,都是黑衣黑帽。

楊宗誌一見他們,依稀想起那天晚上在伏虎鏢局看到的差不多就是這些人, 心想,看來那天那六個人衹是捉住了他等,並沒有為難他們。

再走進去,見師父擺下了酒席招呼伏虎鏢局的謝家父子,派中的師兄弟都好 好的坐在下首相陪。

秦東棠看見楊宗誌和費決走進來,哈哈一笑,喚道:「小九兒,妳坐過來, 坐到師父身邊來。」

楊宗誌點下頭,見謝家父子坐下師父的右手邊,便走到師父的左手邊找了個 位置坐了下來。

謝老爺子見楊宗誌坐下,對他善意的一點頭,轉頭說道:「秦老英雄不愧是 滇南武林領袖,手下弟子個個武藝高強,風賢侄更是個中翹楚,這次我伏虎鏢局 全仰仗點蒼劍派的援手,才能安然渡過劫難,得保太平。」

秦東棠聽謝老爺子這麽說,面上甚是得意,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口中卻謙遜 道:「謝老兄不可如此說,我們點蒼和伏虎鏢局本就是一脈,多年近鄰,那些賊 人圖謀妳們,不就是看不起我們點蒼劍派麽?以後大家正該多多走動走動才是。」

謝老爺子也趕緊點頭稱是,正說到這裏,突然見聚恩堂門口黃影一閃,走進 來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眾人衹覺得眼睛一花,仔細一看,正是小師妹進來了。

大堂中一眾弟子都是一愣,暗想: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小師妹今日竟然也 會出來見外人。

沈闕為坐在中間,面色一喜,呼道:「小師妹,這邊,這邊有妳的位置。」

說完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

秦玉婉卻看也沒有看那邊一眼,徑直走到爹爹身邊,在他和楊宗誌之間硬塞 進去一個凳子,坐了下來,沈闕為眼見小師妹還是不理自己,心中氣恨,見她竟 然坐在了風老九身邊,面色更是陰沉。

楊宗誌看小師妹好好的座位不坐,卻擠在自己和師父中間,心想難道這位子 本來就是該她坐的,我不知道而已,自己就胡亂坐了下來?想到這裏衹得將自己 的板凳向旁邊移了移。

謝東柏凝望秦師妹坐到了自己對面,眼中一亮,目中全是柔情,面上卻紅了 起來,耳中又聽到秦東棠說道:「小九兒,妳當年年幼不懂事,冒犯了謝少鏢頭, 雖然妳此刻救了他們一命,但是我們俠道中人講究恩怨分明,妳當年做錯了事情, 正該向他道個歉才是。」

話雖說的嚴厲,但是語氣中的維護之心也是聽得分明。

謝東柏聽清楚秦東棠讓風九哥向自己道歉,臉上一紅,趕緊站起來阻止道: 「不可不可,當年卻是東柏年幼不懂事,冒犯了風九哥,風九哥才教訓了東柏, 這原不是風九哥的錯。」

謝嚴在一邊聽得點頭,暗道:東柏畢竟年長了,識得大義,人家救我們一家 上下幾十口人命,便是再有什麽對不住也可以揭過了。

楊宗誌微微一笑,端起面前一杯酒道:「十年恩怨,我當年做事魯莽,現在 衹想借過這杯酒向謝老爺子和少鏢爺說句『對不起』,希望這杯水酒過後大家都 忘了這件事情就好。」

楊宗誌見對面謝家父子趕緊端起酒杯,這才頷下首,舉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

楊宗誌剛剛要喝酒,突然感覺腳下一痛,心中一凜,眼睛向下瞟去,看見小 師妹淡黃色的小蠻靴正好好的踩在自己腳背上,轉眼看看小師妹,卻見她淡定的 坐在身邊,神色如常,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嬌俏模樣。

楊宗誌心中奇怪,也不在意,又舉起酒杯一口喝了進去,酒剛一入喉,又感 覺嘴中有個異物在其中,輕輕一咬,辛辣無比,辣的楊宗誌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堂中人眾,楊宗誌無奈,衹得又咬了兩口,將嘴中的一塊辣椒硬吞下去,再 轉頭看過去,衹見小師妹還是好好的坐著,衹是這時略顯蒼白的臉上帶有一絲紅 暈,而且表情也變得似笑非笑了起來。

楊宗誌心想:我如何得罪妳了麽?妳要這樣戲弄我。衹是心中如此想,面上 卻發作不得,衹能繼續吃菜喝酒,心中卻是留意了下來,免得再被捉弄。

眾人默默吃了一會,秦東棠呵呵一笑,大聲說道:「今日謝老爺子過來,又 送來美酒菜肴,我們這才有口味飽餐一頓。索性妳們便放開胸懷,多多敬謝老爺 子幾杯酒,大家好好歡聚歡聚。」

手下眾弟子轟然允諾,這才不拘束,都放開了年輕人心性,舉杯相邀了起來。

秦東棠看手下弟子生龍活虎,撫了下黑白胡子,輕輕問道:「小九兒,我剛 聽謝老爺子說,這次來襲的六個人個個都是好手,其中有叁個是茅山派的高人, 另外幾個妳都認識麽?」

楊宗誌想了一會,記起那晚的情形,搖搖頭答道:「那叁個是茅山派的,是 小師妹看出來的,我衹是猜其中有一個使矛的可能是岳陽蒙家的人,但是心中不 肯定,另外兩個我不認識。」

一旁的秦玉婉卻脆聲接口道:「那叁個道士,想來是茅山派中的茅山叁友, 我看他們叁人合作一處搶攻的時候,有一套自己的劍陣,往往威力大增,應該是 練習已久了。至于那個使矛的漢子,應該是岳陽蒙家四兄弟中的一人,另一個使 劍的用的卻是青城派的『伏魔劍法』,應該是青城弟子,最後那個魁梧的黑衣人 他一直赤手空拳,直到最後無奈拼命之下才拿出一把鐵扇子,我猜他是關中獨角 大盜『鐵扇』萬容飛。」

楊宗誌聽她娓娓道來,想起那個魁梧黑衣人正是叫做萬老大,心想她猜的可 能十拿九穩,不禁點點頭,心中對她倒是又佩服幾分。

桌上其他人聽到她的說話,都是點頭,點蒼劍派的人對她信任已久,謝老爺 子和謝東柏上次見她面對強敵,侃侃而談,都是心中欽佩,謝東柏更是看的怦怦 心動。

秦東棠也一點頭,心想他們天南地北的各派好手,為何會聚到一起來伏虎鏢 局中打劫,難道伏虎鏢局中真有什麽寶物能讓天下英雄窺藐的,便問道:「這些 人有的成名多年,有的一方為霸,怎麽會一起到伏虎鏢局中來鬧事的?」

楊宗誌點下頭,輕輕道:「他們這次來是為了搶一塊紫玉符的。」

說完將胸膛上的紫玉符亮出來看了看。

秦東棠看那紫玉符挂在小九的身上,心中一驚,再仔細一看,接口道:「這 紫玉符看的甚是眼熟的很,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動,心想,這紫玉符多年來一直在自己身上,從未取下來 過,師父說在哪裏見過,難道他過去真的見過我?再向師父看去,衹見他捏著黑 白胡子,想了很久,突然拍手道:「對了,小九,當年妳昏倒在我劍派大門口的 時候,身上好像就是有這麽一塊小小紫玉符的,衹是多年過去了,我不知道是不 是就是這塊。」

======================周末了,一會看還能不能 趕一章!

夢回故裏第090章痴等之五

楊宗誌聽得腦中「嗡」的一聲,心想:「難道……難道自己正是這失蹤多年 的風漫宇不成?對了,從時間來推算看,自己也是十歲的時候失去記憶,而他也 正是十歲那年被趕出師門,十年過後,他是二十歲,自己也是二十歲。」

想到這裏,楊宗誌衹感覺自己的心跳咚咚加快,面上神色變來變去。

秦玉婉見那壞蛋說話說的好好的,突然又發起愣來了,一會面色大驚,一會 又沉思不解,心中也是詫異,再抬頭看見謝東柏一雙深情的眼睛衹是盯著自己看, 心中又是一陣委屈,心想,妳當年作的好事,卻給我惹來麻煩,妳當年受了那樣 的委屈,卻不聲張,自己一個人跑了,害的我這十年來心中又是牽挂,又是想唸。 一時之間她心中更是委屈,閉上眼咬住玉齒,左腳又狠狠的在那壞蛋的腳上踩了 一腳。

楊宗誌正在沉思,突然感覺右腳上又是一陣劇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桌上 大家見他低頭了一會,突然大叫一聲,心頭都是詫異,心想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都將目光望向他。

秦玉婉萬萬沒有料到他如此大叫起來,抬眼看桌上目光匯聚自己這邊,面上 卻是通紅一片,低下了腦袋,心中衹是想:壞蛋壞蛋,妳千萬不可對別人說出來, 不然我就沒臉見人了,妳要是說了,我便恨妳一輩子,也不原諒妳,妳要是不說 ……妳要是不說,我便對妳好一些。

楊宗誌從深思中醒來,見大家都愣愣的看著自己,再低頭看見自己右腳上還 有一衹淡黃色的小蠻靴在微微顫抖,那靴子的主人此刻正紅著臉低頭扭捏,心中 一笑,將頭向她那邊湊了一湊,說道:「小師妹……小師妹的……學識廣博聞達, 當真是智冠天人,我心中佩服的很,這便敬妳一杯。」

說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秦玉婉見他終于什麽都沒說,而且還敬自己一杯酒,心中一喜,面上神色似 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衹是這一口酒,卻讓她姣好的面容 染上了一片紅霞,再加上婉轉淋灕的流波,更是動人。

秦東棠在一旁慈祥的笑著,說道:「小九,妳還記得婉兒吧,當年她最愛管 妳,妳每次偷跑出去,她總是跟在妳後面怕妳在外面作壞事一般,哈哈哈。」

說到這裏哈哈大笑了起來。

秦玉婉心中一羞,不依道:「爹爹,我什麽時候總跟在……跟在別人身後了。」

話音卻是婉婉轉轉了起來。

桌上此時一片寧靜,楊宗誌轉過頭去,見眾師兄弟都不再喧鬧喝酒,而是目 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這邊,心中驚奇,輕輕問左邊坐著的大師兄,道:「大師兄, 大家怎麽了?」

鄧先笛這才從驚奇中醒轉過來,緩緩道:「真沒想到……小師妹也有這樣的 乖巧兒女表情,我們大家成天見小師妹一副冷淡不苟言笑的樣子,現在再一看, 都吃驚壞了。」

頓了一下,鄧先笛嘆口氣,低低的道:「當年……當年師娘……哎。」

說到這裏卻說不下去了。

楊宗誌聽他慾言又止,不知他要說什麽,也不好接話,再看著小師妹在師父 面前的溫柔嬌俏樣子,心中卻是想起了倩兒在爹娘面前的樣子,想起爹娘,楊宗 誌心中又是如同密密麻麻針刺般一痛,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酒飲了進去,衹覺 得這杯酒入嘴,苦澀辛辣之極。

對面的謝東柏看的一臉痴迷,看了好一會,才轉過頭看著他爹爹,目中全是 懇求的意思,謝老爺子看見兒子的眼神,嘆口氣,點下頭,對秦東棠道:「秦侄 女當真聰明萬化,昨夜面對凶險,冷靜無比,一口道破那茅山叁友的劍招,又指 點大家布陣防御他們六人的攻擊。」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問道:「秦老英雄,不知秦侄女這些年可定下了親 事沒有?」

秦東棠心中慈祥,渾沒在意,說道:「我這寶貝女兒心比天高,這些年衹說 誰也不嫁,我也是萬般無奈。」

說完衹是笑著搖頭。

秦玉婉見爹爹說自己誰也不嫁,那壞蛋便衹是端起杯中的酒,一杯接一杯的 喝下去,好像心中甚是難過一般,不禁柔情一起,心想:我不是不嫁的,衹是… …衹是……想到這裏不自覺端起酒壺又給那壞蛋細細的斟了一杯酒。

謝老爺子聽到這裏,這便放下心來,對著兒子輕輕一笑,意思是妳便放心吧。

謝東柏傻傻的點頭,端著酒杯站起來道:「秦老英雄,秦師妹,東柏敬妳們 一杯,多謝妳們……救命之恩。」

秦玉婉正痴痴的看著那個落寞的壞蛋,聽見謝東柏敬酒,輕輕皺下眉,冷下 臉蛋緩緩道:「我不能飲酒的,請恕不便奉陪。」

秦東棠聽見女兒如此說,哈哈一笑道:「小女身子不好,從小未曾習武,因 此這酒是不能喝了,老朽便來陪妳喝一杯如何。」

謝東柏聽見秦玉婉如此說,心中甚是失望,但見秦東棠舉杯,也趕緊一口喝 了進去。

謝老爺子看著秦玉婉剛才陪風老九飲酒的美艷模樣,這會對著自己兒子又是 一副冷淡的表情,心中若有所思起來。

楊宗誌飲了幾杯,覺得這桌上雖然人人開心快樂,推杯換盞,但是自己心中 索然無味得更甚,便起身對師父說道:「師父,徒兒身子還沒好全,這會又疲勞 了起來,徒兒想先行告退了。」

秦東棠聽他如此說,疼惜的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妳身子剛剛恢復過 來,這便下去早點歇息吧,不用太操勞了。」

楊宗誌點點頭,向謝老爺子告個罪,便低頭出聚恩堂而去,衹是走了一會, 心中鬱積,又一直向大門外走去,走出大門看到一條下山的大道,楊宗誌也不知 自己想到哪裏去,嘆了口氣,下意識的向小十四所帶的那條小路走去,從土坡上 向下看去,衹覺得這下山小路彎曲蔓延,甚是難行。

楊宗誌心中呆呆的想著心事,一步跳了下去,便一直穿行而走,剛剛走了沒 多久,突然聽到「啊」的一聲嬌呼,一個人影忽的衝了下來,仿佛立不住自己的 身子了一般。

楊宗誌轉頭看見一個人影向自己懷裏衝了過來,心中一凜,下意識的一把抄 住了那人影,衹覺得手中溫暖柔軟一片,楊宗誌仔細一看,那人穿一身淡黃色衣 裙,身子嬌小柔弱,面上仿佛被身邊的灌木劃破了微微一小道口子一般,正是小 師妹。

===========大家周末愉快!

夢回故裏第091章痴等之六

楊宗誌看的一愣,奇怪道:「小師妹,妳怎麽在這裏?」

秦玉婉被他抄在懷裏,面上一紅,也不掙扎,溫柔問道:「妳又要下山去喝 酒賭錢鬧事了麽?」

楊宗誌聽得啞然一笑,心道:看來風漫宇給大家的印象就是衹會喝酒賭錢鬧 事一樣。轉唸又一想:到底自己是不是風漫宇呢?聽師父剛才的說話,自己心中 也漸漸相信了這些,但是自己卻一點也記憶不起來。

秦玉婉見他沉思不說話,溫柔的看著他,又道:「妳心中不開心了麽?」

楊宗誌見她關心自己,想起師父說她小時候總喜歡管著自己,哈哈一笑,道: 「小師妹,妳小時候就是這樣管著我嗎?」

秦玉婉被他說的臉上一紅,跺腳道:「誰愛管妳這個壞蛋了,妳作壞事便是 作壞事,為何總是把我牽扯了進來?」

楊宗誌心中一訝,愣住道:「我作什麽將妳牽扯了進來?」

秦玉婉臉上更紅,咬住細細的玉齒道:「妳說,妳當年為何要去打那謝東柏, 還將他打了個半死。」

說到這裏秦玉婉本來有些蒼白的臉上嫩紅一片,嬌羞無限了起來。

身邊一陣微風吹過,吹到楊宗誌面上,衹覺得那微風中帶有淡淡的女兒清香, 楊宗誌心中一愣,才驚覺自己還一直扶住了小師妹的身子,趕緊放開她,道: 「他欠我賭錢不還給我,我心中怒起,便去找他算賬了。」

秦玉婉聽他如此說,心裏恨恨的,想起當年的場面,忍不住哭道:「妳為何 不說實話?妳為何當年不說出來?這樣爹爹也不會趕妳出門,妳也不會在外面漂 泊這麽久了。」

楊宗誌見小師妹激動起來,心中一驚,暗道:難道小師妹也知道這件事情的 原委了?不可能的,按照謝東柏所說,當年就衹有我們二人知道,而且看小十四 的樣子,他當年也是不知情的,小師妹如何能得知?想到這裏,楊宗誌搖搖頭, 苦笑道:「我衹怕跟師父說人家欠我賭錢,師父更生氣,當然是不敢說的了。」

秦玉婉見他還是口硬,大哭一聲撲進他懷裏,右手還在他胸口猛的擂了幾粉 拳,抽泣道:「妳這個壞蛋,妳這個壞蛋……明明是那謝東柏對我作了無禮的事 情,妳去幫我出氣才打了他,妳卻不說出來,讓所有的人誤會妳,心裏看不起妳。 我……我恨死妳了。」

楊宗誌被她撲進懷中,一個措手不及,這時又聽清楚她哭著的喊話,心中大 驚,啞口道:「妳……妳都知道了?」

秦玉婉捶了幾拳,還不滿意,又抓住他胳膊咬了一口,才止住哭聲,在楊宗 誌胸衣上抹了一把淚水,又委屈說道:「妳說,妳為何又讓那謝東柏來……來追 求我?」

楊宗誌聽到她這句話,心中恍然,暗道:看來自己和謝少鏢爺在花園裏說的 話全部被她聽去了。輕輕笑了一下,道:「謝少鏢爺年少風采,又是伏虎鏢局謝 家的唯一傳人,而且我看他忠厚淳樸,想來是一個不錯的人了。」

秦玉婉突然抬起頭來,一臉傷心的看著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 「這……這可是妳的真心話?」

楊宗誌溫柔笑一下,輕輕點下頭,秦玉婉看他一笑,心頭柔動,覺得甚是好 看,又好像小時候一般壞壞的氣人,再看他點頭,面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渾身 顫抖起來,衹覺得自己剛剛悸動的心突然沉寂下來,不再跳動了一般,心中的委 屈已經無法再說出來給他聽了,衹能用空洞的聲音說道:「好,既然妳讓我嫁給 他,那我便嫁給他,衹是……衹是妳不要後悔。」

楊宗誌看小師妹一下面色大變,心中驚訝,暗道:我後悔什麽?

秦玉婉再看了他幾眼,臉色慢慢恢復之前的冷淡,衹是比之前更加蒼白,突 然從他懷裏立了起來,冷清道:「那我回去了。」

楊宗誌見她恢復了平時的神態,點點頭,轉過身子,輕輕嘆了口氣,又要向 下繼續走。

秦玉婉聽到他這聲嘆氣,想起在花園的花叢中聽到他們說話之後他那聲嘆息, 心中的委屈再也忍受不住,又一把衝了過來,撲到他懷裏,咬牙道:「那妳說, 妳為何與謝東柏說完那幾句話之後,要站在那裏嘆氣?」

楊宗誌一愣,皺眉暗道:我何時嘆過氣?但是凝視小師妹在懷裏哭的凄凄婉 婉,此時天色已漸漸晚了,這灌木叢中四周被參天枝葉遮蔽,本來就陰暗的很, 楊宗誌看著懷中的人兒,恍惚中衹覺得是倩兒在自己懷裏哭泣,心中柔情一起, 暗道,我怎能讓她如此傷心?

楊宗誌輕輕撫了撫小師妹的秀發,溫言道:「別哭了,別哭了,都是我的錯, 我向妳賠罪還不好麽?」

秦玉婉聽到他對自己溫柔說話,心中才好受一些,衹是依然撲在他懷中不起 來,輕輕道:「我知道,妳是聽了爹爹說我誰都不嫁,妳心中生氣,所以才這樣 故意氣我的。」

楊宗誌哭笑不得,衹得道:「是,我一想到小師妹這天仙一般的人兒,卻不 能嫁給自己,心中煩躁不安,所以胡言亂語,妳不要放在心上。」

秦玉婉聽他稱贊自己美麗,又聽他說出「真心話」心中害羞,臉上通紅,哼 了一聲道:「妳便像小時候那樣對我使壞吧,妳故意氣我,我……我也不放過妳。」

楊宗誌低下頭,看小師妹嬌羞的靠在自己懷裏,臉上流波溢轉,更增艷色, 心想:自己反正馬上要離開點蒼去的,現在就算是說幾句好聽話,也免得她心中 難過。楊宗誌眯眼哈哈一笑,道:「小師妹,我聽說我小時候下山喝酒的時候, 我喝一杯,妳便將我的酒杯扔出去一個,倒是真不放過我的,是不是這樣?」

秦玉婉聽他取笑小時候的事情,又是神往又是心酸,哼一聲,道:「妳從來 沒有叫過我小師妹,這會怎麽改口了?」

楊宗誌一呆,無奈道:「我小時候的事情現在都記不得了,我過去都叫妳什 麽?」

秦玉婉聽他如此說,想起自己今日問大師兄的事情,心中一陣疼惜,臉上一 紅,輕輕道:「妳總是叫我『婉兒』的。」

說完這句話好像臉上著火了一般。

楊宗誌兀自唸了兩遍「婉兒」哈哈一笑,道:「清風濁兮,婉兒眷就。真是 好名字。」

秦玉婉聽他又笑話自己,不依道:「妳這壞蛋總是這樣子,自小就從不肯遷 就人家,現在這般大了,還是這麽壞。」

楊宗誌哈哈道:「婉兒,我想下山去喝酒,妳還要跟著去扔酒杯麽?」

秦玉婉聽他說的有趣,格格嬌笑道:「正是,妳這輩子到哪裏偷偷喝酒,我 都要跟去扔了妳的酒杯,讓妳偷喝不到才好。」

說完突然驚覺這句話太多語病,心頭一顫,眼睛飛快的掃了他一眼,心中又 柔又酸,如泡在蜜汁中。

楊宗誌微微一笑,再不搭話,輕輕扶住婉兒的身子,一起向山下走去,秦玉 婉衹覺得身子從未有這時這般輕快,心中甜甜蜜蜜柔情萬縷,轉頭看他豐神俊朗, 小心翼翼的扶住自己,衹覺得十年來自己終于等到這一天,自己心裏的怨苦換來 了此時的憧憬和蜜意。

夢回故裏第092章痴等之七

楊宗誌扶著小師妹一直走到路盡頭的那個臺子,轉頭見小師妹一臉痴痴呆呆, 渾不知現在身處何地,輕輕笑道:「婉兒,我們這就下去了。」

說完一把扶起小師妹的嬌軀,一起跳了下去。

兩人剛一落地,秦玉婉才身子一震,緩緩醒轉過來,柔柔的道:「九……哥 哥,我心中到此時才真正快樂起來,妳走了十年,我便痛苦困頓了十年,若妳疼 惜婉兒,以後千萬不可像十年前那樣一句話也不說,就自己走了好麽?」

楊宗誌聽她這句話說的纏纏綿綿,話中的情意如同春天的花香一般涌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這山腳下荒蕪甚是黑暗,衹有在前面大路兩旁才有屋捨 的燈光遙遙的傳了過來,借著這些微微的燈光,楊宗誌看到婉兒臉上全是一片關 切和懇求的顏色,心中一柔,暗道:「難道她也好像謝少鏢爺一樣,在十年前便 生出了這般情愫,一直到了這十年後也是分毫不改?」

想到這裏楊宗誌心頭一黯,迷茫道:「婉兒,妳可知道這十年來我遇到了什 麽樣人和事?妳可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

秦玉婉拿起左手輕輕的撫了撫楊宗誌的額頭,理了一下他的頭發,輕輕搖頭 道:「我雖不知道妳是如何過活過來的,但是知道妳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 多累……九哥哥,妳這十年的苦全是為了婉兒所受,婉兒這輩子全心全意的服侍 妳,再也不會讓妳受半點不如意可好。」

楊宗誌聽得搖搖頭,衹覺得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衹輕輕一 笑道:「像我這樣的壞蛋,無論到了哪裏,衹有那裏的人吃苦受累才對,我卻活 的好好的……」

話說了一半心中突然怔住,暗道:這話倒真是有道理,自己給身邊的爹娘, 莫難等人都是帶來災難,卻沒給他們半分幸福和喜悅。

秦玉婉見他嘴中還是堅強,心中更是心疼,雙手緊緊環住他右邊的胳膊,曼 聲道:「反正我就當妳是答應了我,妳可永遠記住妳自己答應的話,無論是什麽 情況,都不能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楊宗誌聽到這裏,心想:我馬上就要走的,怎麽能帶了妳,這話我萬萬不能 答應。衹是此時春夜寧靜,花曉蟲鳴,這句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婉兒見自己說了半天,九哥哥也不點頭答應,心中凄哀起來,更是緊緊環住 他的胳膊,一張幽怨的俏臉也貼了上去,怨苦道:「九哥哥,妳可知道婉兒這十 年是如何渡過的?」

楊宗誌抬頭看了一下遠處的一排屋捨,上次和十四弟喝過酒的鳳來酒館也在 其中,這時還有隱約的微弱燈光傳來,便輕輕拉了一下婉兒,讓她和自己一道向 那邊走去。

耳中卻聽見婉兒幽幽的聲音繼續道:「九哥哥,那日妳偷了爹爹的金煙杆, 跑下山去,平日裏妳下山都會經過我的房子,我聽見妳們的聲音便會一起跟下去, 可是那日不知妳從哪裏繞了過去,帶著十四師哥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後來我 聽到大堂內有人在大聲說話,我無意中聽見那人大聲說道:」風漫宇這小子…… 『什麽的,我心裏好奇便走出去,才知道妳偷偷下山去把伏虎鏢局謝老爺子的兒 子打成了重傷,爹爹一生正派,聽了謝老爺子添油加醋的一席話,便讓大師兄他 們出去尋妳給謝老爺子的兒子賠罪抵命,我聽了之後心中害怕的很,就也偷偷的 跑出去找妳們,我跑到山路口心中猶豫極了,不知該從小路下山還是從大路走才 能碰到妳們。「

婉兒的聲音聽著飄飄忽忽若近若遠,此時她心中傷感,顯然是想起了過去的 事情,沉醉在裏面而不自覺。

婉兒說到這裏,頓了一會,臉上都是害怕,想起了那日自己站在小土坡上柔 腸百轉猶豫不定的情形,又道:「後來我一咬牙,心道:妳們偷偷下山,必然不 敢光明正大的上山,也定是從這小路上來。便一路從小路跑了下去,那天夜裏天 色黑極了,我踩在那小路上,心中著急萬分,就想跑的快些,哪知腳下一滑,人 就向前一直摔了下去,我爬起身來,衹覺得臉上手上處處都是傷口,也顧不得這 麽多,又向下跑去,衹是沒多一會,又摔倒了,就這樣一路起來,一路摔倒的滾 到了山下面。」

楊宗誌聽到她說這段,心中大動,想起她剛剛跟著自己出來,也是一不小心 就衝了下來,要不是自己好好站在路中間擋住了她,衹怕她又要摔著滾下山了, 不禁右手用力的握住婉兒的手,衹覺得這個姑娘不像倩兒一般乖巧,更不是筠兒 那樣的柔順,也不是賽鳳那般倔強,但是卻有一股執拗,讓人心感。

婉兒見九哥哥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心中柔情彌漫,對著他嫣然一笑,又道: 「我一路跌下山,卻連妳們的人影也沒有見到,我想到這裏心中更是害怕,就想: 難道妳們偏偏是走的大路不成?要是這樣錯過了,爹爹見到妳們一定是要讓妳們 去償命的。」

楊宗誌嗯了一聲,不想她多想過去的事情,那般辛苦,接口道:「我雖然不 記得過去的事情,但是以我現在的心性來想,既然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為了不連 累十四弟,我定然讓他帶著金煙杆回去,就說阻勸自己無效,然後我出去躲藏幾 天,才找機會回來。」

說到這裏,楊宗誌心中一動,好像捕捉了到了什麽,但是想了一下又沒有想 出是什麽。

婉兒痴痴的看著他的面龐,溫言道:「九哥哥,妳小時候雖然頑皮,但是卻 最懂得照顧別人,妳現在已經長大了,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妳可知道,妳小時 候雖然總是捉弄婉兒,但是我心中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感動和高興,因為婉 兒知道妳是真心關心自己的。」

頓了一下,婉兒還是繼續道:「我在山下到處找妳們,卻一個人也沒找到, 心中著急的不行,後來我想怕妳們自己上山去了,這才回來,我一回來就看見十 四師哥跪在那裏,妳卻沒見,心中咯噔一聲,趕緊跑過去,才知道妳躲了起來, 衹是十四師哥一個人回來了。爹爹見妳不敢回來,更是生氣,直說不要妳了,我 聽了心裏氣苦,心想:妳是爹爹的弟子,又是一個孤兒,天下之大,妳還有哪裏 可去?于是我從第二天開始每天早早的就起來,搬個小板凳坐在山門口通往下山 路的必經路口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直到月上叁梢才回來,無論刮風下雨,餓 了就吃一些自己帶的幹糧,困了就蹲在路邊睡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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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故裏第093章痴等之八

楊宗誌聽到這裏,衹覺得心頭更是沉重,鬱積了太多的感動,右手輕輕的在 婉兒的秀發上撫摸一會,想要寬慰她,卻啞口說不出話來,衹是喉頭哽塞。

婉兒轉頭深情的看著他,眼中滿是淚水,又道:「九哥哥,妳可還記得,那 年我是六歲,我在那裏一等就是兩年,開始的時候我滿心都是期待,衹希望妳哪 天忍不住回來了,第一個就可以看見妳,後來時間越來越長,我心中也越是失望, 每天衹是坐在那裏,臉上就挂滿了淚水,爹爹每天都過來勸說我回去,說我再哭, 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幹了,我衹是不聽,心裏想:那伏虎鏢局的謝老爺子為了自己 的兒子,便帶人到派裏來逼爹爹,爹爹為了自己的面子,便連最愛的弟子也不要 了,我心裏惱恨的很。」

話說到這,秦玉婉終是忍不住,轉身撲到楊宗誌懷裏又咿咿唔唔的大哭了起 來。

楊宗誌萬萬沒有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紀,性子卻是這般執拗,想起她對待自己 一片真情,心中後悔起來,暗道:我剛剛那般對她,沒想到她心中卻是這般痛苦, 哎。

婉兒哭了一會,才抬起頭來,說道:「兩年之後,我果然不哭了,我心想我 的淚水終于哭幹了,這輩子也許都哭不出來了。有一天,我還是呆呆的坐在那裏, 心裏想著心事,突然來了一個道長。

那道長看我小小年紀一個人坐在路邊,就走過來,問我道:「小姑娘,妳為 什麽要一個人坐在這裏啊?『我看他慈眉善目的,衹覺得心中苦悶無法跟人說, 便對他說了我要在這裏等九哥哥妳。

他聽了這件事後,就在那裏嘆氣,過了好一會,他又說:「小姑娘,妳這輩 子要是都見不到他了,妳難道也是在這裏一直等下去麽?『我當時心想:我怎會 一輩子見不到九哥哥了。想到這裏我突然心中怔住了,這才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我衹覺得心中一個聲音猛的對自己喊:我再也見不到九哥哥了……我再也見不到 九哥哥了。

想到這害怕處,我又哭了出來,衹覺得活著再也沒有半分樂趣,哭了一會, 就對那個道長說道:「我累了,不想等了,我不會再等了。『那道長好好的看著 我,聽見我說這個話,突然大吃一驚,好像知道了我心裏的想法一般,又嘆口氣, 道:」小姑娘,妳且等等。』說完就掐指算了起來。

他算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笑道:「小姑娘,妳不要灰心,貧道算出妳一定能 見到妳想見的那個人的,衹是要再過八年時間。『我開始一聽以為他衹是安慰我 才這般說話,也沒在意,心中衹是想九哥哥妳不回來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那道長見我的神色,又說道:「小姑娘,妳可是不相信貧道的話,那好,貧 道再給妳算一卦。『說完他又掐指算起來了,好一會才說:」小姑娘,妳家裏衹 有爹爹一個親人可對,妳娘親在妳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妳們,是不是?』我聽到 他這個話,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算的如此準確,忙點點頭,他這才笑道:「妳是 個好姑娘,性子執拗的很,妳便好好的多等幾年也不妨事,如果八年後妳還沒見 到那個人,貧道再來找妳就是了。『我那時已經對那道長有了深厚的信心,見他 這麽說就又想:自己再多等八年就好了,反正衹要能見到九哥哥,便是十八年, 八十年我也等下去的。

想到這裏我就安心了下來,衹覺得又有了目標,那道長哈哈大笑起來,說道: 「小姑娘,貧道對妳的人品甚是喜愛,想送給妳一樣東西,妳是喜歡練武還是喜 歡機關消息?『我聽他說要送給我東西,便搖頭道:」我什麽都不要,衹要九哥 哥。』那道長又大笑起來,道:「要是八年之後,他回來已經大異從前,而妳又 害怕自己配不上他,可如何是好?『我聽得心中一動,想起九哥哥,妳小時候總 是笑話人家是笨丫頭的,便想:是了,我不能讓九哥哥總是覺得我是笨丫頭,那 樣他心裏瞧不起我,便不會理我。

想到這我才點頭,道:「我不要練武,我就學機關消息。『那道長點頭也說 道:」那好,貧道這裏有本書送給妳,妳自己回去慢慢琢磨,記住,不要給別人 看,這本書要是給別人看到了,上面的字就會慢慢消失掉,知道了麽?』我心中 歡喜,就接了下來,才搬了凳子走了回去,從那天以後我便不在那裏等了,爹爹 見我終于回來了,心中才安心,以為我終于想通了,我其實衹是每天在房裏學那 些機關消息的書,心裏想的是,等八年後九哥哥妳回來了,我也不能太差的…… 九哥哥,妳說我是不是很傻?「

楊宗誌聽到她說話,越聽越鬱積,衹想大聲吼叫一番才能宣泄,這時聽到她 最後一句問她是不是很傻?強自笑一笑,柔情道:「婉兒,妳怎麽會很傻,妳是 這天下最聰明伶俐的姑娘,衹是我才是天下最傻的笨蛋,我心中……我心中……」

一句話說到這裏衹覺得喉頭又梗住,再也說不下去。

婉兒聽到他語氣中自責的很,搖搖頭,將小腦袋緩緩偎進他的懷裏,輕輕說 道:「現在八年過去了,妳終于真的回來了,我心中真是好開心,妳昨日見到我 卻不理我,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難過,今日早上我問了大師兄,才知道,妳這次 回來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了,我心中對妳又是疼惜的很,心想:妳為了我在江 湖上漂泊,不知受盡多少白眼和委屈,吃了多少苦頭和心酸,現在就算是忘記了 過去的事情,也是好的,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也隨著過去了,以後我百依百順的服 侍妳,將妳這十年的光陰補回來就是。」

楊宗誌聽到婉兒如泣如訴的將這十年來的心事告訴自己,萬萬沒有想到這個 少女嬌弱的外表下卻有如此頑強執拗的心思,再也忍禁不住,一把將婉兒死命的 摟進懷中,喃喃道:「好婉兒,我對不住妳,這十年來,分明是妳為我受盡了苦 楚,我真是天下傻得不能再傻的笨蛋了。」

婉兒此刻被楊宗誌死死的摟進懷中,衹覺得九哥哥的雙臂堅強有力,將自己 快要被抱得踹不過氣來了一般,但是心中卻溫馨甜蜜到了極致,忘卻了時間,忘 卻了身邊的一切,衹盼望這刻能夠天長地久才好。

============今天應該有一小章,還有一大章。

夢回故裏第094章頓悟之一

過了好一會,婉兒感到九哥哥身體輕輕顫抖,顯然心情激蕩,才抬起頭來, 溫婉說道:「九哥哥,妳別難過,衹要能夠換來今日這般相聚,婉兒就是再多等 十年,二十年也是甘心的。」

楊宗誌搖搖頭,強自微微一笑,卻道:「好婉兒,我要去鳳來酒館喝酒,妳 來陪我去。」

婉兒乖巧的「嗯」一聲,便任由他放開自己,牽了自己的手向那邊燈火處走 去。

楊宗誌一路向鳳來酒館走去,心想:我此刻心中已經有八分相信自己就是這 點蒼山的風老九了,衹是我離開點蒼山之後,是如何到了定州城的,為何會昏迷 在定州戰場的尸首中,為何我過去的事情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道路兩旁雖漆黑,天上明月此時卻緩緩從雲堆中轉出了臉孔,向下看著路上 的兩個人兒,仿佛要盡力給他們一些光芒。

秦玉婉在一邊好好陪著向前走,心中也不關心到底要走到哪裏,衹知道這樣 陪著他就算是一路不停頓走到天邊也是快樂,衹要能夠白頭……想到這裏婉兒突 然心中一顫,想起一事來。

楊宗誌兀自埋頭向前走去,見快走到上次喝酒的鳳來酒館大門口,突然感覺 身邊的婉兒慢了下來,小手在後面好像拉住了自己,卻又聽到面前一個蒼老聲音 道:「兩位客官,快快請進。」

楊宗誌抬頭見白老板走了過來,親熱的招呼自己,向他微微一笑,白老板就 著夜色和堂中燈光,漸漸看清楚就是上次給自己一大錠銀子的年輕人,身後還有 一個嬌小的人影,看不甚清。

白老板上次得了楊宗誌恩惠,卻給他一壺兌水的劣質酒,心中有些慚愧,忙 將他們迎到酒館堂中,不待楊宗誌說話,搶道:「妳們稍等,我這就去上最好的 酒來,保證味道醇美。」

說完轉身就進去了。

楊宗誌想起白老板上次給自己的好酒,心下一笑,看見酒館大堂中間有幾盞 昏黃的油燈照亮,四周卻暗的很,這時天色已晚,酒館中人煙稀少,衹在最左首 靠窗邊隱隱坐了一個人,自斟自飲,怡然自樂。

楊宗誌捉住婉兒的玉手,輕輕將她帶到大堂最中間的位置坐下,婉兒心事重 重的輕輕坐在楊宗誌側邊,看著身邊昏昏的油燈照亮他的側面,衹覺得心頭又是 一陣迷醉,嘴裏卻緩緩問道:「九哥哥,上次……上次我們在伏虎鏢局見的那個 白……白衣女子,是妳的……妳的什麽人?她長得可是很漂亮麽?」

楊宗誌見婉兒問起白衣女子,便想起素允仙子來,想起自己竟然見到了素允 仙子的絕美面容,衹是心中更加迷茫,暗道:自己那日見了素允仙子本來還是好 好說話,但是她一給自己戴上紫玉符,自己的言語又不由控制不住,說出來的話 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話說出來衹希望素允仙子劍心修道,當不了真才好。

楊宗誌嘴上卻接道:「那位女子姓洛,是神玉山鳳舞池的修道仙子,和我在 北方見過一次,昨日相見倒是第二次見面,衹是她總是一副白巾蒙面,旁人都看 不到她容貌。」

婉兒聽見那女子原來是修道仙子,而且衹是與這壞蛋第二次見面,心中才略 微放心下來,想了一下,嬌聲又道:「那她對妳很好麽?為何會聽妳的話?」

楊宗誌見婉兒嬌氣儒諾,玉面在昏暗的油燈照射下顯然嬌俏痴纏,輕輕一笑, 從胸衣中拿出紫玉符,道:「昨日那六人來搶的這塊紫玉符,正是她們神玉山每 代掌門人的信物,我猜想她昨天跟到了伏虎鏢局,正是要來拿回這塊信物才是。」

婉兒聽他說起事情原委,心中釋然,對他甜甜一笑道:「怪不得。」

頓了一下,又道:「衹是我聽昨日那些賊人說,江湖傳聞這塊紫玉符可以號 令北方駐守的八萬朝廷大軍,不知可是真的麽?」

楊宗誌聽得搖頭,心想哪有這樣的事情,苦笑道:「這些江湖傳聞十有八九 都是誤傳,這紫玉符好好在我身上戴了二十年,怎麽會有這樣的作用?」

這時白老板端了一壺酒走出來,走到楊宗誌這桌,看了楊宗誌一眼,輕輕道: 「妳放心,這次一定是好酒,不會騙妳。」

轉頭看了一下婉兒,依稀從燈光中看清婉兒面容,暗道:好美的小姑娘。

秦玉婉搶先接過酒壺,從桌上拿起一個酒杯,好好的倒下一杯酒,放在九哥 哥面前,甜笑說道:「九哥哥,這次我不扔妳的酒杯,妳便好好的喝幾杯就是了。」

楊宗誌轉頭看著婉兒,衹覺得她完全不是師兄弟們所說的冷若冰霜,反而嬌 痴的很,不禁對她溫柔的一笑,端起酒杯一口喝進去。

婉兒見他對自己溫柔的笑,笑的甚是好看,臉上一紅,又見他喝的豪爽,又 給他滿上一杯,道:「既然這紫玉符是那位仙子的師門信物,又怎麽會在妳身上 呢?我剛剛聽爹爹說起,看來這紫玉符從小就在妳身上的,是不是?」

楊宗誌聽婉兒問起自己心中的疑問,心頭一黯,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怎 麽會在我身上的,我忘記小時候的事情之後,衹知道這紫玉符一直陪在我身邊, 就心想,找到這紫玉符的秘密也許就能找到自己的身世,衹是現在看來師父也是 不知道我的來歷,在我六歲的時候師父救下了我,撫養了我這些年。」

說完不禁又嘆口氣,心想自己這身世這輩子難道真的解不開了?

婉兒見九哥哥神情落寞,心中不由一疼,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溫柔道:「九 哥哥,妳也別心急了,世事往往如此,便是在妳不經意間又柳暗花明了。」

楊宗誌聽見她溫言安慰自己,心中涌起感動,正要抬頭與她說話,突然看見 這酒館的首座,想起那日邱老人坐在那裏說書,說道:「楊門一家忠烈,效忠朝 廷,老將軍一生作戰未嘗敗績,心高氣傲,見皇上這時才來論罪,一時想不開, 與夫人一同拔劍自盡了,哎……哎……哎,可憐我南朝又少了一代忠將,一代名 將啊。」

他心中不覺又如同遭受猛擊一下,面上抽搐,就想端起一杯酒來灌醉自己, 衹是雙手發顫,這舉杯竟然端不穩了,一杯酒都倒在了桌上。

婉兒一直細細的看著九哥哥,這會突然看見他面色猙獰,連酒都拿不穩了, 心中大是心疼害怕,不知他為何中了魔,拉住他急聲問道:「九哥哥,妳怎麽了? 妳不要嚇婉兒……」

楊宗誌尤自陷入心魔而不自覺,衹覺得心中有個聲音陰笑道:「嘿嘿,妳這 個不忠不孝的小子,害死自己的爹娘,還能好好坐在這裏喝酒,當真讓人齒冷的 緊。」

婉兒見九哥哥聽不到自己說話,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更是驚慌,哭著大聲喚 道:「九哥哥,妳怎麽了,妳聽到我說話了麽?」

秦玉婉話音剛落,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朗朗的在身邊說道:「年紀輕輕,不 思進取,卻是整天哀聲嘆氣的,還叫他作什麽?」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兩人聽到耳中,都好像錘子一般逐字逐句打在心上, 楊宗誌被這聲音喚醒,轉頭看酒館左首角落裏坐著一個人,樣貌不甚清楚,不由 得心頭一怒,站起來吼道:「我本來就是該死的人,現在不死,卻害了身邊的人, 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婉兒從未見過九哥哥這般歇斯底裏的樣子,心中劇痛,雙眼全是淚水,衹是 雙手卻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

角落裏那人聽到這句話,哈哈笑起來,道:「正所謂男兒丈夫,有所為有所 不為,誰害了妳,妳便去與他拼命,誰對妳好,妳便更好的報還給他,妳在這裏 喝酒傷心,自己尋死就能解決這一切了麽?」

楊宗誌本來情緒激動難以自制,聽到這句話就好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心 中冷靜下來,腦中衹是拼命的想著:「誰害了妳,妳便去與他拼命,誰對妳好, 妳便更好的報還……」

心中神思恍惚,暗道:是了,爹爹和娘親雖然傳來噩耗,但是死因不明,我 不去追查原因,整天在這裏自傷有得什麽用?此刻線索雖然眾多,但是即便走遍 天下,每個門每個派都走過,我也定要追根朔源,找出這幕後的黑手,才不枉爹 娘對我十年養育之恩,才不枉世人都說一句楊家好男兒。

楊宗誌想來想去,衹覺得背上冷汗冒出,心中卻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幾日來 心中的鬱積一掃而空,胸中豪氣涌集,心中輕鬆了過來,轉身對著左首黑暗角落 的人舉手一揖,沉聲道:「多謝閣下提點,小子現在明白了。」

那人聽到楊宗誌的說話,又哈哈大笑,慢慢走過來,一邊道:「孺子可教也, 我看妳……」

一邊說走到楊宗誌的身邊,突然口中夷了一聲,一伸手像楊宗誌的肩頭捉來。

楊宗誌見那人幾步走過來,看清楚是一個中年文士,身子瘦高,面色清癯高 傲,待他邊說話邊走到身邊,突然面色一驚,捉住了自己的右肩。

楊宗誌心中也是一驚,身子下意識的一扭,口中道:「妳要作什麽?」

那文士嘿嘿一笑,也不作答,衹是手腕忽的一轉,還是取的楊宗誌右肩,楊 宗誌心中感激他剛才對自己的提點之德,不願與他動手,腳下一點向後退去,卻 發現無論自己怎麽退,那文士的手掌便在離自己叁尺的距離抓過來。

秦玉婉剛才見九哥哥心緒激動,心中衹是擔心不已,九哥哥被另一人幾句話 點醒,沉思下來,婉兒這才安心,正要再握住九哥哥的手,卻發現這二人一言不 發就打了起來,九哥哥腳下輕點,幾步就倒退出酒館,到了外面的街上,此時街 上黑暗,沒有行人,婉兒喊了一聲:「九哥哥。」

放下一錠銀子,趕緊幾步追過去,卻見那文士的身法更快,一直好像影子一 般追在九哥哥的身後。

楊宗誌施出八步趕蟬的輕功,一道輕煙般幾步出了酒館,卻見那文士不急不 緩追在身後一步不落,透過微微的燈光,楊宗誌仿佛看見那文士臉上甚是凝重, 心中一驚,暗道:這人與我有仇麽,為何緊追不捨?

想到這裏楊宗誌站住身子,說道:「閣下為何追我?」

那人也不說話,手掌還是原勢不動向他右肩抓來,楊宗誌心中一怒,暗道: 我怕妳不成?右手立掌為刀,斜斜的就砍了過來,用的正是莫難所教授的破長刀 法。

那文士見楊宗誌右手閃電般砍過來,面上一喜,哈一聲道:「好刀法。」

右手也轉向楊宗誌的右掌切去。

楊宗誌見他右手切過來,角度正是破自己刀法的路數,心中又一驚,腳上卻 是一招甩豹尾踢了出來。

那文士沒想到楊宗誌變招如此之快,點下頭,左手出來點向楊宗誌右腳的商 丘穴,楊宗誌心中驚奇,暗道:這人出手料敵先機,招招都是點向自己的死穴, 當真是自己見所未見。

當下再不猶豫,右腳也不收回,半空中轉住身子,施出了雲龍九轉的身法, 空中身子一折徑自向那文士撞去,那文士見楊宗誌年紀輕輕,每招都是各派絕學, 歡喜道:「有意思。」

右手再也不是平直伸出,卻是伸出兩個指頭,捏了個劍訣,向他自己面前撩 去。

楊宗誌卻感覺那文士手勢一變,運出真氣來,自己面前一寒,仿佛碰到劍氣 一般,心中一凜,身子卻不停頓在空中又是一轉,換了個姿勢衝天而起。

秦玉婉追出店來,看見黑暗的街道上兩人上下起伏打在一起,心中擔心之極, 再走近幾步,看見那文士衹是站在地上右手兩指伸出四處亂點,而九哥哥身子在 空中使用的正是點蒼劍派雲龍九轉的身法,衹是他身子在空中轉了無數轉卻不落 地借勢。

秦玉婉看的若有所思,暗道:九哥哥這雲龍九轉的身法能在空中轉了六七轉 還不落地,在派中師兄弟裏面衹怕是沒有敵手的……即便是爹爹可能也是作不到。

心中不禁自豪起來,再看他文士運手為劍,指頭間隱隱有嗤嗤的劍氣傳出來, 心中又是一驚,道:我在那本書上看到,天下武學大綱目錄裏有說道,『劍氣一 出,俱是劍仙』,難道這文士打扮的人卻是個劍仙不成?

楊宗誌身在空中轉了七轉,感到自己快要力竭,身子一沉就要落下地去,心 中嘆氣道:看來招數無法克敵,衹能力拼了,就要使用傅多坡傳授的槍法下去作 一硬拼。

突然丹田處緩緩升起一股勁力,這股勁力甚是奇怪,衹一出現迅速占據自己 的筋脈,楊宗誌得一新力支援,心中輕嘯一聲,身子又一轉飛的更高,在空中再 一轉斜落下來,去勢快疾,直取那文士的身後。

地上的文士這時才是真的吃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竟然見到了有人能將雲龍 九轉的身法全數施用出來,愣了一下,楊宗誌便趁這個機會快速的襲到他背後, 就要致命一擊,突然想起他剛剛好好的出言相勸自己,心中不忍起來,便收起手 落到地面,腳上再一點,飛到了婉兒身邊。

婉兒見九哥哥得勝歸來,心中歡喜無限,正要去扶住他。

那文士一愣神,差點被楊宗誌襲到背後,卻哈哈笑道:「好個雲龍九轉,確 實是天下輕功之最。」

衹是說完這句話氣勢又是一變,讓那邊站著的楊宗誌二人感到壓力漫天而來。

楊宗誌感到這股壓力,心中一動,趕緊推開婉兒轉過身,看見那文士右手高 舉過頭,手上兩個指頭輕輕顫抖,四周的空氣和聲音仿佛都感應到什麽,被他的 右手吸了過去。

楊宗誌衹感覺自己衣服被身邊的氣勁刮的獵獵作響,心中大驚,反手將婉兒 推到更遠的地方,卻見那文士右手立住之後突然大喝一聲仿佛帶有一道光芒向下 劈來。

楊宗誌看到這等氣勢,心中大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腦中卻是想起了在 冥王教中看到那金衣老者手持寶刀斜著向下劈來那一刀的氣勢,又想起傅多坡將 軍被那一刀劈中的狼狽樣子,心中再不猶豫,腳下一點,右手也伸出叁個指頭作 個槍頭狀,向前衝去。

=========5000字,一章! ----------            梦回故里第095章顿悟之二

婉儿见九哥哥取胜,心中甜蜜无比,心想便是剑仙九哥哥也能打赢。哪知再 一看,那文士气质大变,气势凛凛,九哥哥愣愣的站住一会,突然毫不犹豫的向 他气劲的中心冲去,心中大惊,想要叫他却是张嘴一个字也没有叫出来。

杨宗志顶着气流一路冲进去,半空中身子一转手指在自己腋下一穿,奇诡怪 异的点了过去,指尖也是嗤嗤作响,那文士又哈哈一笑,待杨宗志手指接近,气 势却是一弱,伸手捉住了杨宗志的指尖。

杨宗志感到自己的手被捉住,两只手刚一接触,一股气劲便好像大海一般向 自己身上冲来,忙运力抵抗,只是那气劲又好像潮汐一样,一波接一波,滔滔不 绝,到了第九波冲击终于抵抗不住,内腑被猛的一击,站立不住跪了下去。

婉儿见九哥哥被那文士捉住,支撑了一会,身子突然一颤,就好像深受重伤 站不住,跪倒在地,心中大惊,再也不管有没有危险急急的跑过来,才看清楚九 哥哥好好的跪在那里,浑身颤抖,哭道:「你放开他,你放开他。」

就要伸手去打那文士。

那文士见婉儿冲过来,面上慈祥的一笑,道:「不要打扰他,他这个时候正 在天人交战。」

婉儿见他面上慈爱,让人觉得甚是温暖,心中一颤,讷讷的站在那里不知道 该作什么,只是双眼死死的看着九哥哥。

杨宗志被那文士捉住重伤,跪在低下,神志突然昏迷了起来,感到自己进入 到另外一个世界,走了一会,突然看见面前有五道气流在奔腾穿袭,那五道气流 有强有弱,搅在一块却又互不相让,再过了一会,突然又三道合作一块将另外两 道围在一起,那两道气流被围仿佛甚是惊慌,拼死反抗,左冲右突,另外三道气 流死死守住,却被冲的四处火起。

再过了一会那两道气流冲击的力道弱了,好像停在了中间蓄势等待爆发,这 时杨宗志好像受到感应,被什么一推,向那包围圈跌进去,刚刚落入包围圈只感 到身子一轻,脑中清醒过来。

杨宗志清醒过来感到自己全身气劲充沛,从未有这般情况,忍不住呼啸一声, 脱开了那文士的手向上飞去,再落下的时候右手一伸点出两指直取那文士的右肩。

婉儿在一旁定定的看着九哥哥,只感觉九哥哥身子颤抖不止,低着头跪在那 里,不知道在作什么,再过了好久,九哥哥突然大喝一声飞向上空,身子一转落 下来,却是带着强劲的呼啸声。

那文士见到这气势,面上一惊,还是如刚才一般用剑气相迎。婉儿只觉得面 前一亮,波的一声,再转头看九哥哥已经好好的落在地上了,那文士浑身衣炔翻 飞,右肩的衣上被破了一个大洞。

杨宗志落在地上,只觉得浑身舒畅,只想喊叫,再一看那文士右肩受伤,知 道他刚才不是要伤害自己,只是为了帮自己调理身上的不同内力,心中不觉甚是 愧疚,又跪下道:「小子鲁莽,伤了前辈,还请恕罪则个。」

文士看着杨宗志,面上尽是安慰,伸手扶起杨宗志,哈哈笑道:「不必多礼, 我见你身上内力繁杂甚是奇怪,这才伸手相试,没想到今夜却见到了点苍剑派, 五台山显通寺和久已失传的擒月枪法这几种绝学,只是……只是你身上还有一股 怪异的气劲,我一时也不清楚是什么来历。」

说到这里,又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点苍剑派的?没想到后辈 弟子当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杨宗志对他心中佩服,低头道:「晚辈正是点苍剑派的,排行第九,名叫风 漫宇。」

那文士喃喃念道:「风漫宇……风漫宇……」

又连说三个「好,好,好」接口道:「昔年我与你师父东棠公有过一面,他 现在身子可还好?」

杨宗志见婉儿在一边神态担心的看着自己,伸手将婉儿拉过来,道:「师父 身子安好,这便是师父的爱女,叫做秦玉婉。」

那文士看着身前的二人,少年英俊无比,少女美貌娇弱,只觉得是珠联璧合 一样般配,不禁呵呵赞道:「好一对璧人。」

秦玉婉见那文士问起爹爹,正要向他问好,突然听到他脱口赞到,面上一阵 大红,心里却颇为甜蜜,娇柔道:「您与我爹爹是故交么?」

那文士仰头想了一会,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才悠悠说道:「你回去见到 你爹爹,就说玉剑门的昔年故人向他问声好。」

秦玉婉听到玉剑门,若有所思了半晌,突然道:「您可是铁剑卓天凡,卓伯 伯?」

杨宗志在一旁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心中大惊,暗道:难道这位就是号称剑 法天下第一的卓天凡了?

卓天凡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道:「秦侄女,你怎么没有随你爹爹学武?」

秦玉婉心中一黯,答道:「我小时候爹爹说女子不该习武,反而应该相夫教 子,作些女红才是正途,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让我习武。」

卓天凡听到她如此说,仿佛想起了一件事,叹了口气,又转头对杨宗志说道: 「风贤侄,你现在的功力混杂了很多门派和前辈毕生的心血,此时江湖上已经少 有敌手,还盼你以后报仇的时候少造杀戮,多行善举才是。」

杨宗志心中对他的传奇甚是神往,听他温言相劝,赶紧低头,道:「是。」

卓天凡见杨宗志俊逸飘洒,又哈哈一笑,道:「只怕是风贤侄你这样的人物, 以后行走江湖定是命犯桃花的,又是一代传奇故事了。」

秦玉婉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颤,赶紧转过头去看九哥哥的样子,只觉得入眼 确实好看,心中又是一酸,暗哼了一声,卓天凡哈哈一笑,又道:「我云游天下, 今日见到年轻一辈中的俊杰翘楚,心中甚是安慰,日后有缘我们再见之时,希望 能喝到你们的喜酒才好。」

卓天凡这话一边说,身子一边快速向后飘去,只说到喜酒两个字时,那身子 已经隐入黑夜中不再可见。

杨宗志抬头见他身子快速几下隐入夜色,只一会就看不见,心中一紧,突然 想起在北郡的时候他派人送信给一个将军,却被罗天教的人劫走的事情,就想要 发声询问,但此时一看,哪里还能见到卓天凡的影子,心中不觉甚是惆怅,讷讷 的说不出话来。

梦回故里第096章顿悟之三

婉儿心中只是想着卓天凡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想起那句「喜酒」心中不禁 大是害羞,赶紧啐道:谁要嫁给这个坏蛋了,这卓伯伯说话真是没个正经,这坏 蛋若是拿这个来笑话自己,那我羞也羞死了。

想到这里转头看一下九哥哥,却见他对着卓天凡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浑不 理自己,此时月黑风高,四处无人,甚是宁静,九哥哥站在身边依稀还能看出绝 世的气度形态来,她不禁又想起卓天凡说的「命犯桃花」心里又是一酸,暗中哼 一下,道:坏蛋坏蛋,你好了不起么?你若不现在过来恳求于我,我也是不理你 的。

过了好一会,杨宗志才醒转过来,叹了口气,对秦玉婉轻轻说道:「好婉儿, 我们回去吧。」

秦玉婉在一边低低的哦了一声,就跟在他身后转身往回走。

杨宗志走了几步,感到身后婉儿的声音有异,心中奇怪,不禁转过头看了一 眼婉儿,却见她小嘴鼓鼓的好像正在生气,婉儿面色微微苍白,但是小嘴却是红 嘟嘟的可爱粉嫩,现在鼓了出来只觉得这小丫头娇痴的紧。

杨宗志微微一笑,咳嗽一声,学着卓天凡的嗓音说道:「嗯哼,好一对璧人 ……」

婉儿听见他装模作样的学别人说话,说的又是这般羞人的话,不禁脸上通红, 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左边的胳膊,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欢声道: 「看你还笑话我,看你还羞我。」

杨宗志见婉儿更是娇痴,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手臂感觉触碰到婉儿胸前的 柔软,此时春风暖意十足,两人衣着都不甚厚,杨宗志只觉得手臂上又是温暖, 又是丰弹,心中不觉一荡,说道:「婉儿,那道长不是只传授给你一本机关消息 的书么?怎么天下武功你却都识得?」

婉儿见他说自己天下武功都识得,心中得意,将他的手臂抱的更紧,腻声说 道:「那本书里面有一个天下武学目录,我看到之后就想,你这个坏蛋以后定然 还是要笑话我是笨丫头的,所以我都记下来,也好不让你看轻了。」

杨宗志点下头,嗯了一声,道:「我听十四弟说:」九哥,你见到小师妹可 要小心些……小师妹这些年来越来越厉害,我们这些师兄弟心里面想甚么,她都 知道一样,甚么都瞒她不过。『我就想,婉儿这些年来勤学苦读,就好像女才子 一般,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是近不了身的,只恐还没走近,便已经被你知道了心 中的想法,岂不是难堪的很?「

婉儿听到他如此说,心中一紧,将小脑袋也依在他胳膊上,叹口气,道: 「九哥哥,别人的想法,我大多时候看一会便就知道了,只是你心中藏有很多心 事,婉儿是猜不出来的,那本书上说,人欲所取,皆为心中有喜爱,忧虑和恐惧, 我心中对其他人如同冷眼旁观,因此还能看的分明,但是对你我却无论如何也作 不到冷冷的旁观,你知道么?」

杨宗志听到婉儿的话,心中概叹,暗道:此言不假,道出了世间人们心中的 真谛,好个喜爱,忧虑和恐惧。

两人一路顺着上山的大路向上行去,走了一个时辰,看见点苍剑派的大门在 望,此时黑月风高,剑派中却是烛火通明,大门口的高高挂起了四个灯笼,灯笼 下有一个人影,左右徘徊踱步,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山路,显得甚是心急,仿佛 在等待什么。

杨宗志看的奇怪,和婉儿一起向大门走去,待走到近前,才看清楚是七师哥 沈阙为站在门口。

沈阙为在门口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突然抬眼看见两个人缓缓走了过来,仔 细一看正是小师妹,面上一喜,迎过去道:「小师妹,你怎么才回来,我……我 们都担心坏了。」

走过去才看见小师妹原来身边还有一人,一看正是风老九,心中惊怒,哼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宗志对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身边秦玉婉冷冷清清的说道:「七师哥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

沈阙为这才将眼神放在小师妹身上,不觉面上又是一柔,温言道:「师父让 我找你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婉儿听他如此说,淡淡哦了一声,转身道:「九哥哥,我回去了,你自己好 好歇息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对杨宗志甜甜一笑,转身冉冉走了进去。

沈阙为听到小师妹叫风老九作「九哥哥」又听见她说明日还要找他,心中更 怒,双眼瞪住杨宗志,尽是仇视一般的目光。

杨宗志见小师妹走进去,再不多想,对沈阙为说道:「七师哥,我也进去了。」

只留下沈阙为瞪着他的背影,双拳紧紧握住。

杨宗志一路走向自己的精舍,走过演武场见四周空旷漆黑,并无一人,心想 各位师兄弟只怕都去睡下了,便顺着演武场的旁边小路走向内间,突然听到身后 一个轻轻的声音唤道:「九弟。」

杨宗志转过身来,这才看见聚恩堂中还有火烛亮光,此时聚恩堂的门外黑影 处隐约站了一个人,周围黑暗看不清楚是谁。

杨宗志心中奇怪,走了几步走过去,那人也走了出来,走到身边,就着聚恩 堂中透出的微微灯光,杨宗志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八师哥张松生。

这八师哥为人老实木讷不善言辞,因此也与杨宗志没有交往,杨宗志没想到 是他在这里喊住自己,问道:「八师哥,你是在叫我么?」

张松生点点头,道:「是,九弟你刚刚从外面回来么?」

杨宗志想起这八师哥在派中老实本分,并不出头,自己对他印象浅的很,不 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点下头,道:「八师哥找我有什么事?」

张松生双眼看着他,目中甚是犹豫,沉吟了一会道:「九弟,你虽然出门了 十年,不过这次你回来的时候作了件天大的好事,得了丐帮几位英雄的交口夸赞, 后来又在伏虎镖局中大显身手,我们这些师兄弟谈起来的时候都是敬佩的很的。」

杨宗志看他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浑然摸不着头脑,心想:他怎么也 和五哥一样尽是说些好听的话?

张松生见九弟不搭话,又说道:「而且我看虽然十年过去了,但是师父对你 的喜欢也是一点不减当年的,你说是不是?」

杨宗志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点点头,张松生兀自又沉吟了一会,拉住杨宗 志的袖子,将他拉到演武场更远更阴暗的地方,才转身悄悄说道:「九弟,你锋 芒太露,要当心一些。」

梦回故里第097章顿悟之四

杨宗志心中一惊,暗道:难道八师哥发现了什么,这才来提醒我的?嘴中却 应道:「当心什么?」

张松生只摇摇头,叹道:「师父这些年都在选谁来接自己的衣钵,我们这些 辈份靠后的弟子,本都是不存奢望的,只希望能学到一身好本领,以后好维护本 门尊严,行侠仗义才好。」

杨宗志这些天不断听到师父说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现在见八师哥也这么 说,心道:师父这些教诲,看来都是深深刻在大家的心中了。暗中又点一下头。

张松生继续道:「再过几天,我就要出门去了,今年剑派中轮到我出去积善 修业,所以我就想,师父平日里以身作则,我们作弟子的自然是要以师父为榜样, 眼中见不得不平的事情。」

杨宗志听得一愣,接口道:「什么是行善修业?」

张松生挺胸道:「你出门的太久可能不记得了,我们点苍剑派在外面颇有侠 名,主要是因为每年都会派出一个弟子出山,在外面行侠扶危解困,作下五件利 国利民的大好事,滇南武林中人感念我们的恩德,才世代传诵得来。」

杨宗志听得心中神往,暗道:点苍剑派原来还有这样传统,怪不得不管是谢 老爷子还是什么人,说起点苍剑派倒是心中佩服的很。

张松生见九弟想的出神,又道:「九弟,你刚刚回来,年轻气盛,又是失了 记忆,师父对你疼爱本来也不必多说,但是就怕有些人看到之后觉得师父是想要 将衣钵传给你,这才心中不服起来,九弟,你自己要多留个心眼才好。」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才恍然,暗道:我对这点苍剑派的衣钵全不在意,心中 一心只想早点去找到爹娘冤死的原因才是。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抱拳道:「多谢 八师哥的厚爱,漫宇心中知道了,必会加倍小心。」

张松生见九弟答应,笑了一下,点头道:「嗯,九弟,你原本从小就聪明机 智过人,我这般和你说也是多余的,只是你记忆失去了,又假若对人全不防备, 怕你有个措手不及而已。」

说完之后看了他一眼,再不多话,转身就走了杨宗志看着八师哥的背影离去, 心中惆怅,暗道:八师哥此来显然不是无意碰见自己,而是专门来提醒,他心中 想到他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剑派,生怕走了之后发生什么不可预计的事端,所以才 来告诉自己一声才走。

想到这里也转身向自己的精舍走去,穿过演武场的小门,见到里面一排精舍 从坐到右依次是十五个师兄弟的房间,这时窗户或明或暗,叹口气,走回到自己 的房中。

杨宗志点亮桌上的灯,坐下倒杯茶端在手中,心中想起今日一天来的遭遇, 想到卓天凡那威不可当的剑法气势,又想到婉儿执拗坚强的往事,最后还想到爹 娘的事情,心中急了起来,心想:我此时身子已经完全恢复,正是要找个机会离 开这里,好去寻找爹娘留下的消息线索才是。

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嗤的一声,从窗口飞进来个东西,杨宗志心中一凛,看那 东西小巧,心道难道是暗器?忙站起身来。

只是那东西飞快而又笔直的飞到桌上落了下来,插在了桌子上,杨宗志定眼 看去,却见是一个小小的飞镖,作的甚是精美,飞镖的头上夹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杨宗志看的一愣,伸手将纸条缓缓取了下来,打开看上面写道:「今夜亥时, 师父房前的柳树下相见。」

杨宗志看的一愣,寻思:这是谁发给自己的,为了什么事?只觉得心中茫然, 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杨宗志见此时时辰已经差不多快到,便再坐了一会,吹灭灯火,轻轻的走出 了房间,关上房门,一看周围师兄弟房中的灯火大多都已经灭掉,显然是都睡下 了。

杨宗志摇摇头,轻轻的向内间师父房中走去,此时天色漆黑,头顶乌云遮住 了月色,四周万籁寂静一般,杨宗志想了一下,穿过内间的门,一直走到师父房 前的柳树旁。

抬头再看,四下里都无一人,只看到师父房间此时还是灯火通明,窗户上有 人影闪动,隐约传出两个声音在小声说话,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婉儿,爹爹 见你今日行为颇不寻常,你心中可是有什么事么?」

这声音听着宏大豪迈,正是师父的声音,杨宗志听到他的话,心想:看来师 父在与小师妹说话,我怎能站在这里偷听?想到这里就想转身出去,突然听到小 师妹娇嫩的声音说道:「爹爹,你要说什么?」

秦东棠叹口气,又接着道:「爹爹对不住你,这些年来对你照看的不好,所 以自从十年前我们与伏虎镖局闹翻之后,你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对爹爹和派中的 师兄弟都是爱理不理的,是不是?」

杨宗志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师兄说小师妹这些年 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今日见了她巧笑盈盈都是吃惊不已。

耳中又听到小师妹也叹口气,说道:「爹爹,这些年来婉儿心中痛苦,所以 怠慢了爹爹,您……您不要生气。」

秦东棠的声音突然提高道:「婉儿,你心中痛苦可是因为十年前我把小九赶 出师门的原因么?」

顿了一下,又说道:「十年前,爹爹碍于面子不得不将小九赶出师门,我看 你每日里都茶饭不思,清晨很早就搬个小板凳坐到山门口去,一直到天黑了才回 来。我心中就想:婉儿对自己的师兄弟倒是关心的很。只是我心中更是愧疚,便 去劝你,但是你总不听我的,从那时起对我就不太多说话了。」

秦玉婉听到爹爹这番说话,心中委屈,轻轻哭了出来,道:「爹爹,是婉儿 不好。」

秦东棠愣了一下,继续道:「婉儿,你自小性子就执着的很,就好像……就 好像你娘一般,听不住别人的半句劝,我劝了你许多次,你就是不听,我也无法, 只能每天中午和下午去看一眼你,谁知道两年后,你自己又回来了,不再每天到 山门口去等,我心想:看来婉儿长大了,总算是想通了,不让别人担心才会回来。 但是……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说多余的话,每日又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婉儿,这些 年真是苦了你了。」

秦玉婉听到爹爹如此说话,想起爹爹这些年对自己的担心,又想起自己苦等 十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秦东棠见婉儿哭出声来,慈祥道:「婉儿,傻孩子, 你别哭了,爹爹知道过去是自己太要面子,只是现在小九好好的回来了,爹爹心 中和你一般也是开心的很,我们点苍剑派的十五个弟子终于团聚在了一起。」

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梦回故里第098章顿悟之五

杨宗志听到师父和小师妹为自己回来而开心说话,心中也是感动,过了一会 又听到秦玉婉渐渐止住了哭声,缓缓道:「爹爹,我娘还活着的对不对?」

秦东棠声音惊道:「婉儿,你知道了什么?」

秦玉婉沉默一下,又道:「爹爹,这些年来你虽从来不提娘亲的事情,但我 总是在晚上看见你独自呆在房子里闷闷不乐的,婉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为爹爹分 忧的。」

秦东棠沉默了好久,却说道:「婉儿,你过去这些年因为爹爹做错这件事情 而不开心,现在这些心事可都放下了么?」

秦玉婉听到爹爹这般问她,知道他还是不愿说起这事,又想起今日与九哥哥 一起偷偷跑出去喝酒,心中一甜,轻轻「嗯」了一声。

秦东棠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顿了一下又道:「今日伏虎镖局的谢老爷子过来拜谢,后来喝过酒之后,我 与他一道杀了几盘,他突然向我问了几句话,你猜他问什么?」

秦玉婉轻轻问道:「他问什么?」

秦东棠又呵呵一笑,道:「他说:」秦侄女这些年不见,倒是出落的花容月 貌了,而且聪明机智无比,小弟我一见了心中真是欢喜的很了。『「秦玉婉听到 谢老爷子夸赞自己,只淡淡的哦了一声,又说道:」他只说这些么?「

秦东棠又道:「他喝了口茶,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原本小弟心喜秦侄女, 是想要高攀一下,给自己的犬子说个亲的。『「秦玉婉听到这里,轻轻啊的一声, 颤声问道:」那爹爹你怎么答他?「

秦东棠还是呵呵笑道:「我还没有说话,他又自己说道:」可是小弟在席中 见秦侄女看着风贤侄的眼神中大有情意,心中犹豫不住,风贤侄是我伏虎镖局一 家的救命恩人,而且生的丰神俊朗,气质非凡,秦侄女心中对他欢喜也是人之常 情,所以小弟想来想去,还是想先问问老哥你的意思再作决定才好。『「秦玉婉 好像万万没料到这句话从爹爹口中说出来,又是啊的一声惊呼,急道:」谁…… 谁对他大有情意了,谢老爷子怎么尽是胡说?「

杨宗志站在外面听到小师妹一直平平淡淡的说话,说到这句话声音突然转大, 显然是急于辩解,心中一愣,心想:难道小师妹只是顾念到自己小时候照顾她, 又因为她的原因被赶出山门这才感激自己而已,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爱慕。想 到这里杨宗志心中恍惚,暗道,这便好,我才好快快离去。

秦东棠在一旁哈哈大笑,接口道:「哦?看来我的宝贝女儿对小九却是半点 情意也没有的,这样也好,我正好去答应了谢老弟,也让我们点苍剑派和伏虎镖 局世代交好,成就一番美话。」

秦东棠的话一说话,婉儿的声音又急呼道:「爹爹,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谁都不嫁的。」

秦东棠见婉儿声音又急又气,才说道:「好好好,这件事情我们都先放下不 再提了好么?」

秦玉婉沉默良久,才幽幽轻道:「爹爹,我……我……」

秦东棠慈祥道:「婉儿,今日你与爹爹说了这么多话,爹爹心中开心的很, 你这就早些去歇息吧,别累着了。」

秦玉婉听见爹爹这么说,才轻轻嗯了一声。

杨宗志在外面听见呀的一声,有人推门走了出来,不想被人看见,才轻轻转 到柳树的影子下躲了起来,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娇弱身影缓缓向外走去,依 稀看着就是小师妹的娇躯。

杨宗志看小师妹低着头向前走,仿佛有心事一般,等她走了一会转过拐角不 再看得见,心中奇怪道:「到底是谁约我到这里相见呢?怎么此时还不见人影?」

杨宗志又在柳树下等了半晌,左顾右盼依然不见有人进来,心中更是惊奇, 转头向师父房中看去,见火烛照映下,师父的身影投在纸窗上,显得甚是孤单落 寞。

杨宗志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人来,心想难道是并没有人要在这里见自己?抬 头看见天色更晚,正想转身离去,突然听到师父房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师父在房 里说话了,道:「淑芸啊淑芸,我们的宝贝女儿已经长大了,现在已经生的和你 一般貌美,甚至比你年轻时还聪明了得,你可知道?」

杨宗志听得一惊,暗道:难道房里还有一人?听见房内咕噜一声,好像是喝 酒的声音,过了一会,秦东棠的声音又道:「这十六年过去了,难道你竟一点都 不念夫妻情分,母女情意么?难道你还不能忘记过去的事情么?」

杨宗志听了半天,只听见师父一个人的声音自说自话,却无人应答,才想: 原来师父是一个人在说话,并无其他人在房中了。

突然又听到秦东棠说道:「我生平有两大憾事,一件是十年前一时意气为了 自己的面子将小九赶出了门,另一件就是你了,现在小九已经好好的回到了我身 边,而且乖的很,懂事的很,我很开心,可你何时才会回来?」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才知道:原来师父说的两大憾事,一件是我,还有一件 就是这个淑芸了,只是不知道这淑芸是谁?突然念头又一转,师父刚刚说夫妻情 分,母女情意,难道这淑芸竟然是师娘不成?

杨宗志听到此时房内一连串咕噜声不断传来,心想:师父想起师娘,在借酒 消愁了。只是我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不知师娘到底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师 父与师娘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想要帮他却无从帮起。

杨宗志又愣愣的站了一会,看见师父熄了房中的灯火,过了好一会,房内再 无动静,想来是喝醉酒,睡下了,才点点头,自己走了回去,回到自己的精舍内, 也不再点灯,径自上床睡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杨宗志被小十四叫起来,说是要去练剑和自己拆招, 杨宗志无奈,只得起身陪他去演武场练剑。

刚刚走到演武场,看见其他师兄弟都已经起来练了不知多久,人人身上都大 汗淋漓,面上不禁一红,暗道自己过去作息没有规律,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 时候睡下,想什么时候起来,便什么时候起床,倒不如这群师兄弟每日勤修苦练 来的辛劳。

顾垒递给杨宗志一把龙泉宝剑,说道:「九哥,我那日在伏虎镖局看你的招 数快的很,而且奇怪的很,都没有好好的看清楚,你今日便使出来让我看个仔细 可好?」

杨宗志接过宝剑,点下头,就和顾垒斗了起来,斗了一会,杨宗志只觉得小 十四臂力惊人,只是出手招式迟滞,招与招之间连接颇不圆润,便说道:「小十 四,你用『晓松剑法』攻我。」

顾垒应一声好,手腕一抖,划出一个剑花,径直向杨宗志的眉间刺来,杨宗 志见他这招虽然虎虎风声,但是直进直退,手腕笔直,显然是没有后招,摇一下 头,身子轻轻一闪,避了开去,右手宝剑递出,取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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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099章顿悟之六

顾垒这招尽力而出,后背空门大露,这时见九哥快速闪到一边,一剑取向自 己的空门,心中一急,不禁脚下连踩,使出了云龙九转的身法,想避过后背的威 胁,杨宗志见顾垒身子轻轻腾起,微微一笑,右手剑势不转,身子一侧,径直追 向他的后背。

顾垒在空中转了两转见九哥还是一剑直取自己背后,背上有如针刺一般,只 觉得空中真气一浊,落下地来,颓然道:「九哥,我打你不过。」

杨宗志也停下身子轻轻一笑,道:「小十四,你记住出招要留三分力,若你 一招出去尽是全力拼命,再无变化,人家破了你这招就是取你性命的时候了。」

顾垒听得似懂非懂,若有所思的想了起来。突然听见一旁有个声音哈哈笑道: 「好九弟,你此次回来,功力已经大是不凡了,就让二哥来领教一下如何?」

杨宗志转身看见二师哥陆志通从一边走了过来,赶紧躬身道:「二哥,你剑 法高超,小弟是比不上的。」

陆志通呵呵笑道:「我听说你在黄龙山与魔教的西门教主过过招,后来又独 斗魔教四大长老,这次你回来又在伏虎镖局中一矛刺死四个高手,这些事迹师兄 弟里面现在都传开了,你又何必谦虚。」

杨宗志听他这么说,才说道:「前面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这伏虎镖局的 事么我只是机缘巧合,并不是功力真的有如此高了。」

陆志通又呵呵一笑道:「天下巧合之处都有必然的原因,你一身经历如此传 奇,必是有自己的真本事,来来来,就让二哥来见识一番九弟的剑法。」

陆志通听说他矛法厉害,便只是说与他斗一斗剑法,杨宗志听见二哥这么说, 只能点头道:「好,那我们就点到为止,互相印证一番。」

陆志通见九弟答应,点一下头,拿出一块绿布缠在自己左手臂上,举起手中 宝剑唰唰两剑刺了过来。

杨宗志也赶紧拿出大师兄准备的绿布缠在自己左臂上,抬头一见他手法,点 头暗道:二哥的剑法比小十四精通的多,这两剑使出来,游刃有余,剑尖颤抖, 都是留有后招的,而且剑力十足,辛辣的很。

当下也不犹豫,右手宝剑当的一声应了过去,两剑相交,杨宗志感到一阵大 力传来,心中一凛,剑势一转宝剑贴着陆志通的剑向下切去。

陆志通万万没有想到九弟变招如此之快,一招还没有使老,第二招马上就使 了出来,九弟手上的宝剑好像有磁力一般吸住了自己的剑,再顺着自己剑身砍下 来,心中一惊,大喝一声,手中剑向上一抬,想要将他的剑荡开。

杨宗志见二哥施出内力想要荡开自己手中的剑,微微一笑,任他将剑尖抬起, 手中的剑转一个快速的剑花,一转眼径直刺向陆志通的肩头。

此时身边练剑的众弟子都停了下来,围过来看着他二人比剑,开始看到二人 你来我往一番,待看到杨宗志这一剑使出来,手势奇快,剑花挽的极其漂亮,后 面的刺法也是疾速无比,正是晓松剑法中的「苍松迎客」不禁都是轰然叫起好来, 心中都是神往,均暗道:难怪九弟在外有如此威名,只是这手晓松剑法使将出来, 自己却是万万办不到的。

陆志通见这手使出来,自己的力道都在荡开他手中剑那下使了出去,现在新 力未生,待要转剑尖去再次荡开他手中剑时,已经是来不及了,不禁面色一惨。

杨宗志看到二哥面色一变,心中一笑,就想要收回手中刺出的剑,使一个 「尽是苍影」作一个收手势,于是手中剑向后一撤。

突然听到人群中一人喊道:「师父来了。」

众人不由得均是转头向聚恩堂门口望去,杨宗志见剑尖已经撤回来,也是下 意识转头望了一眼,突然耳边听到噗的一声,再转过头来,只见自己手中的剑尖 已经好好的刺到二哥的肩头上了,二哥肩头的衣服上已经染了一层鲜血。

杨宗志看的大惊,赶紧撇开手中剑,抢过去道:「二哥,真是对不住,小弟 一时失手收不回来,你伤的重不重?」

陆志通嘿嘿一笑道:「九弟好剑法,我没事。」

杨宗志赶紧拔出剑尖,一伸手点了他肩头附近的几大穴位,帮他止住流血。

秦东棠走出聚恩堂见大家都聚在一起不知再作什么,待走近一些才看到中间 站了两人,小九手上一剑刺到了老二的肩头上,不禁面色大惊,几步走过来怒道: 「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弟子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邓先笛犹豫了一下,才轻轻说道: 「二弟和九弟比剑,九弟一个失手刺伤了二弟。」

秦东棠一听这话,心中更怒,哼道:「同门比武,怎能伤及性命?」

顿了一下又对杨宗志说道:「小九,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杨宗志心中惭愧,低头道:「徒儿本想收剑,只是收的慢了,不小心伤了二 哥,一切都是徒儿的错。」

陆志通在一旁却大声道:「不关九弟的事,是我剑法没有学好。」

秦东棠听到这两句话,心中更怒,喝断道:「住口,我们学武之人最忌讳恃 强凌弱,剑法好了就能随意刺伤别人么,那什么侠义解困救危岂不是都成了空口 白话?」

秦东堂心中气不过,又怒哼了一声,道:「老二你赶紧下去包扎一下伤口, 小九你……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师父的话,听到了么?」

说完自己背手就走了出去。

众人都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见师父生气,本来群情高涨,也都没 了兴致,纷纷散开。

杨宗志见大家都散开,才对陆志通低声说道:「二哥,真是对不住,我没想 到这剑竟然刺中了你,你伤的厉害不厉害?」

陆志通微微一笑,道:「九弟剑法当真卓绝,我不妨事,你放心吧。」

说完自己走了回去,杨宗志见他走远,叹了口气,也走回精舍而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杨宗志也再无心情练剑,加之心中焦急想要离开剑派出 去查访爹娘的事情,在房中踱来踱去,甚不安宁。

又过了好一会,杨宗志走累了正要坐下来歇息一下,突然门口有人砰砰拍门, 呼喊道:「九弟,九弟。」

杨宗志不知何事,走过去打开房门,见五哥费决站在门口,面色甚是焦虑, 问道:「怎么了,五哥,出什么事了?」

费决见杨宗志开了门,急声道:「九弟,你快到聚恩堂中来,师父发脾气了。」

说未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杨宗志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是刚才的事情还没过去,师父还要惩罚自己? 想到这里不觉也几步跟了上去。

待走到聚恩堂中,见所有师兄弟都好好的站在里面,师父一个人坐在上首的 座位上,面色甚是阴沉,杨宗志走进去,站在末尾,听到师父大声喝道:「若是 外人来作的,我是万万不相信,你们说,最近我点苍山出现了什么外人。」

这时顾垒突然接道:「对了对了,前几日伏虎镖局的人来到了山上,会不会 是他们作的?」

秦东棠心中大怒,接道:「呸,伏虎镖局的谢老爷子是大仁大义之人,怎么 会作下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小十四你不要乱说话。」

杨宗志在末尾听得一头雾水,转身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十五弟柏飞虎轻轻问道: 「十五弟,出了什么事?」

柏飞虎在派中年纪最小,胆子也小,此时见师父发怒,早就吓的战战兢兢的, 不敢转头,只是低着头悄悄的说道:「师父……师父的金烟杆又丢啦。」

杨宗志听得惊奇,暗道:这金烟杆十年前被自己偷过一次,怎么会又丢了? 这会又是谁来作的呢?最近可没见什么生人上山来。

站在最前面的邓先笛缓缓说道:「前几日师父还曾拿出来抽了一番,距现在 不过几日功夫,想来就是最近才丢的才是。」

秦东棠面色阴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大家都静静的站着不敢说话,此时 堂中一片寂静。

突然站在右手边中间的沈阙为身子抖了一下,哼了一声,但是却没有说出话 来,秦东棠抬头看老七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喝道:「老七,你有什么话要说? 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阙为听见师父呼唤,走了出来,犹豫了半晌,才讷讷说道:「昨夜……昨 夜弟子曾见老九进了师父的园子。」

杨宗志只感到一时大家的眼光唰的都聚到了自己的身上,有惊奇,有怀疑, 有看热闹的,也有担心,不禁心道:我昨夜确实是进了师父的园子,只是我可没 拿金烟杆。

梦回故里第100章修业之一

秦东棠坐在座位上,听见老七这个说话,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沉吟了好半晌, 才缓缓说道:「小九,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杨宗志心想,昨日有人约我在师父房前的柳树旁相见,只是自己根本什么人 都没见到,我此时没有人证物证,要是拿出纸条如此说,人家定会说我是欲盖弥 彰,但是我心中坦荡,却没作过,怎能承认什么?

想到这里,杨宗志站出来,躬身说道:「徒儿没见过金烟杆,也没有偷拿。」

秦东棠见小九不承认,沉吟了一会,又想起十年前的事情,面上犹豫不决, 这时站在前面的沈阙为又道:「拿没拿过,自然到你房中一搜就知道了。」

秦东棠听见老七这么说,点一下头,又问道:「小九,你怎么说?」

杨宗志心想我没拿过,自然房中什么都没有,怕了谁来,点头道:「那便请 师父到我房中查看一下也好。」

秦东棠听到这句话,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摆手道:「那我们大家都一起去 看看,没有的话自然不能冤枉了小九。」

说完站起来带着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杨宗志跟在师父身旁,低头走路,没几步就走到了自己房前,伸手推开房门 道:「师父请进去看吧。」

秦东棠点下头,嗯了一声就当先走了进去,大家在后面一个一个跟上来。

秦东棠见大家在房中桌下,床前的抽屉中找了一会,毫无所获,都是要转身 回来禀告,才点一下头,心道:我可不能冤枉了小九,让他难过。

突然沈阙为两步走到杨宗志的床前,掀起枕头,只听见周围几人啊的一声惊 呼,秦东棠再走近过去,看见自己的金烟杆果然好好的就躺在枕头下面,不禁心 中大怒,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杨宗志万万没有料到,在自己枕头下搜到了金烟杆,心中大惊,暗道:怎么 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转头看去,见师父气的浑身发抖,整个脸色都成了暗红, 显然又是失望又是生气。

再转头看见在师父身边好好低头站住的八师哥张松生,见他站在那里轻轻摇 头,突然想起昨夜他对自己所说:「九弟,你刚刚回来,年轻气盛,又是失了记 忆,师父对你疼爱本来也不必多说,但是就怕有些人看到之后觉得师父是想要将 衣钵传给你,这才心中不服起来,九弟,你自己要多留个心眼才好」杨宗志心中 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就是对付自己的手法了,那纸条……那纸条分明是 诱自己昨夜进到师父的园子里,然后今日说起来让自己反驳不得,其实这金烟杆 早就被人拿走了,趁机放到我的房中,我昨夜回来也不察觉,直接睡下了,这才 让人得逞。

杨宗志想个分明,不禁转头看了一眼七师哥沈阙为,见他也低着头,但是面 上仿佛有得意的笑容浮现,暗道:你为何这般恨我?照说师父要传衣钵,也轮不 到你!

转念又想:是这样,是这样,平日里见七师哥对小师妹殷勤无比,想来是大 有情意,此次我回来,他见小师妹尽是与我说些小时候的事情,以为小师妹对我 动了真情,他哪里知道小师妹只是顾念小时候我照顾她的恩情和我代她受过,被 赶出师门的愧疚之义,却无男女之念的。

想到片刻,杨宗志心中恍然,暗道事情只怕就是这样了,只是自己没有证据, 却也不知该怎么开脱,而且自己着急离开点苍山,心中实在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多 受师父的恩情,只觉得这恩情每多一分,自己离去的决心就会少一分,心中只想 师父好像十年前一样又将自己赶出点苍剑派才好。

秦东棠在一旁站了片刻,见小九只是低头沉思,却不分辩,心中怒起,再也 忍不住,一伸手指向小九,指尖微微颤抖,喝道:「小九,怎么……怎么又是你?」

杨宗志听师父的语气中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想起师父这些日子对待自己一片 真心,心中也是难过,跪下道:「师父……师父……」

秦东棠见小九自己跪下,沉默了良久,才叹口气,温言道:「你……你可是 又去山下赌钱,赌输了,要当了这金烟杆还债?」

顾垒想起九哥这次回来哪里有去赌钱,就是连色子都没有碰一下,心中一动, 怯怯的接口道:「师父,九哥他……」

秦东棠手一挥,阻住顾垒的说话,其他弟子本来有几个也想为九弟开脱,只 是见师父这样怒气冲冲,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场面又冷清了下来。

众人都默默不敢作声,杨宗志只是跪在地上也不说话,秦东棠双眼直直的看 着小九,依稀想起十年来他流落江湖,居无定所,离去的时候只是个十岁大的孩 子,每日里只怕是吃不饱饭,又睡不好觉,当真可怜的紧了,这身坏毛病当真也 不好马上改掉。

转念又想到自己一生正派,讲究行侠仗义,自己的弟子作出这般偷鸡摸狗的 事情,又怎么能一声不吭的放过,那自己以后还如何在派中竖立威严,领袖西南 武林?想到这里面上神色更是犹豫万分。

房中沉默了好久,秦东棠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颓然叹息道:「小九,你说 ……你说师父应该怎么惩罚你?」

杨宗志听师父说话的声音仿佛失望透顶,眼中一红,抬起头来看着师父的脸 瞬间好像又苍老了几岁,额下黑白的胡子看去白胡子又多了几根,心中一紧,不 觉也是犹豫不定。

转眼看了一下师父身边站着的八师哥张松生,心中又一动,忍不住道:「师 父,徒儿愿意接受惩罚,师父就让徒儿现在下山去积善修业吧。」

秦东棠听到他这么说,面上一愣,暗道,如此倒是个好办法,我当年赶走小 九,如今实在不想再重蹈覆辙,只是又不能轻易的放过他,心中为难的很,现在 他说要去江湖上积善修业,倒是个解决此事的法子。

梦回故里第101章修业之二

秦东棠捏着额下的黑白胡子想了一会,嗯一声,点头道:「也好,你作了错 事,这就出发去山下积善修业,记得要作下五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才能回来赎 了你这次的过错,知道了么?」

杨宗志赶紧低头拜道:「是。」

秦东棠又说道:「你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即刻就回山来,不必再在外面多呆 了,知道了么?」

杨宗志又应道:「是。」

秦东棠这才感觉释怀,再轻轻道:「小九,你身子刚刚好,做事虽然要紧, 但是也要量力而为,不可逞强斗狠,徒自枉送了性命,你知道了么?」

杨宗志听见师父对自己细细叮咛,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心中又升起感动,不 禁眼眶潮湿,面对地面,拜倒哽咽道:「徒儿知道了,师父也请多多保重。」

秦东棠听见小九的回答,心中也是一酸,不想被众人看到,才转头对邓先笛 说道:「先笛,你去准备些盘缠用具,让小九带了下山。」

邓先笛在一旁点头道:「是,师父。」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身边的顾垒心中一动,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秦东棠这才转身过来,扶起小九,慈祥道:「你出去山下修业,不能像在派 中胡意妄为,处处要记得你代表的是我点苍剑派的百年形象。」

杨宗志听师父这么说,点一下头,秦东棠又说道:「你此去快则半年,迟则 一年,便能回山了,路上要多多当心,不要忘了师父说的话。」

说到这里,转过头去,右手轻轻拍着小九的肩膀,说道:「去吧,去吧……」

杨宗志转过身再看一眼师父,只见他转过了头,不愿再看自己一眼,心中难 过,再看看身边众多师兄弟,只觉得泪水渐渐模糊双眼,心中哼一声,一咬牙转 身大步走了出去。

杨宗志头也不回,一直走到剑派的大门口,见外面天色不到晌午,头顶天空 依然晴朗,只是北边有一团乌云滚滚的向这边漫了过来,正要走出门,突然听到 身后有人喊道:「九弟,你等等。」

杨宗志转过身来,看见大师兄走了出来,快步走到自己身边,从怀中掏出银 两盘缠,放到自己手中,叹口气,道:「九弟啊,你这任性妄为的性子何时才能 改改?希望你这次下山之后可以改好了才是,免得师父总是为了你生气。」

杨宗志想起八师哥在演武场对自己所说的话,突然又想起在剑派的悬崖边五 哥费决对自己说道:「师父这些年一直在想传衣钵给谁,只是大师兄温和,二师 兄辛辣,三师兄沉稳,师父心中一直犹豫不决罢了。」

不禁心想:二哥人如其剑,果然是辛辣的很,三哥在伏虎镖局中倒是真的沉 稳的紧,大哥也确实是温和忠厚的人。

想到这里,杨宗志对大师兄强自笑一笑道:「大师兄,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 对小弟的照顾,小弟心中感激不尽。」

邓先笛点下头,道:「九弟,你本来天分极高,师父对你又很是宠爱,我原 想你这次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师父还是对你好像以往一般另眼相看,料想是要传 他老人家的衣钵给你才是,只是没有想到事态发展难以预料。」

杨宗志听了这话,接口道:「大师兄,小弟无德无能,怎能接了师父的衣钵? 大师兄你多年来一直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这衣钵正是应该传给你才是。」

邓先笛微微摇头,苦笑一声道:「我原来天赋就一般,师父的功夫却也只学 到六七分,想来师父总是不满意的。」

杨宗志又大声说道:「我点苍剑派讲究的是行侠仗义,可不是讲究的威震江 湖,功夫第一,所以我们的掌门不一定要功夫最好,但是一定要有一颗向善除恶 的心才对。」

邓先笛听到九弟振振有词,好像平生第一次才认识九弟一般,愣愣的盯着杨 宗志,杨宗志对他微微一笑,行个礼,说道:「大师兄,我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听到人喊:「九哥,你等等。」

杨宗志心中奇怪,转身见顾垒在后面急急的赶来,身边还牵了一匹马,杨宗 志轻轻一笑,道:「小十四,你这马是哪来的?」

顾垒几步牵马跑过来,脸上满是汗水,急道:「九哥,你一路路途遥远,便 带了这匹马去吧。」

杨宗志这才转身看看这马,发现这马虽一身洁白,但毛发凌乱,身材瘦小, 皮不包骨,脖子处还有一块黑斑,皱眉道:「这马都快饿死了。」

顾垒听见九哥嫌弃这马,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九哥,这马虽弱小,但是 总是聊胜于无,而且我仓促之间只能找到这样一匹马了,你就将就着骑了他吧。」

杨宗志看小十四一脸通红,满头都是大汗,知道他为了自己去找马辛苦,心 中不禁感动,接过缰绳道:「好,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便一起带了它走, 希望它这一路可以吃的肥肥胖胖的回来,哈哈。」

说完牵了马就要离去。

顾垒在身后又低声道:「九哥,你不见见小师妹了再走么?」

杨宗志一愣,想起婉儿的娇弱样子来,心中一暖,接口道:「不用了,我很 快便会回来的。」

顾垒一急,又道:「九哥,我见这次你回来,小师妹还像小时候一般缠着你, 好像心中还是喜欢你的。」

杨宗志又一愣,想起昨夜在师父门外听到师父和婉儿的说话,微微一笑,道: 「小十四,你别胡说,小师妹是感念我们小时候的情意,才会眷念于我,我这便 走了。」

说完再不多话,转头沿着大路向山下走去。

顾垒看着九哥的身影逐渐变小,那瘦皮白马跟在他身边一瘸一拐的走着,慢 慢转过山头不见,心中又是神往又是难过,只希望自己变成白马才是真正快意起 来,想到这里不禁泪水淹没了双眼。……

杨宗志一路下山而去,穿过山腰的市镇,也不停步,一路走到了山脚,抬头 看看天色,发现北方的乌云此时已经慢慢滚到了头顶之上,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 有一场春雨下下来。

想要走快几步,却被一根缰绳拉住了,再转头看看身边一瘸一拐走的甚是艰 难的白马,心想北方都是高头大马,这南方的马儿却是这般瘦小力微,不禁喃喃 苦笑说道:「马儿啊马儿,到底是我骑你呢,还是你来骑我的?」

杨宗志无奈的摇摇头,正要伸手托住马儿的腹部好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快些, 突然听到身后官道上得得的马蹄声急急的传了过来,杨宗志转头看,见一匹紫红 高头大马急急的向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马背上仿佛有一个人,但是那人伏在 马背上,看不清楚。

杨宗志见那马走的疾,只得拉过自己的瘦马走到路边,免得被它撞到了,那 马又急急赶了几步,跑到自己身边,却听见吁的一声娇呼停住了,杨宗志看的奇 怪,见马停下来,马背上缓缓立起来一个人,一身淡黄色衣裙,好像有多处黑块 和破损,一张娇俏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眼中全是泪水,小嘴还红嘟嘟的鼓了 起来,不是小师妹是谁?

梦回故里第102章修业之三

杨宗志看的大吃一惊,唤道:「婉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玉婉这下看见杨宗志,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全部流了出来, 大哭道:「你说,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情?」

杨宗志听得一呆,心想:我答应你什么?觉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的 看着她,秦玉婉见他说不出来,心中更是伤心,又哭道:「你在山腰下答应过我, 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了的,你不记得了么?」

杨宗志听她原来是说的这个事情,这才想起来,只是当时她如此说了一番, 自己并没有答应下来啊,想到这里,杨宗志只得温言道:「婉儿,你怎么来了? 师父知道你来了么?」

秦玉婉见他转过话题,对自己的承诺提也不提,心中更是气苦,双手一撑, 径自从高头大马上跃了下来,直扑到他的怀里,咬了他一口,才哭道:「你为何 说过的话不算数?你为何又要独自一人走了?」

杨宗志见她娇柔身子浑然不顾,从高马上一跃而下,只得一把接过婉儿,心 中无奈,暗想,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风漫宇了,此时我身上负有如此多的恩情和 责任,怎能好像小时候一般,陪你在点苍山上呆一辈子?

他嘴中只得道:「我原本也没有想到,只是出了点事情,我不得不离开点苍 山,下山去修业,还好一年之内就回来了,所以你赶紧的回去吧,过一年之后我 再回来陪你喝酒说话。」

秦玉婉听他说到修业的事情,哼一声,娇声道:「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这是沈阙为布下的阴谋,你如此聪明机智,怎么会上了他的当?」

杨宗志听得一惊,道:「你都知道了?」

秦玉婉又哼一声,恨恨的道:「如果不是十四师哥来跟我说了这件事情,又 找马让我骑马来追,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告诉我了,让我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 只晓得坐在点苍山的山门口,傻傻的等你一生一世?」

杨宗志听到她说坐在山门口等,想起她曾经坐在那里等了两年,心中不禁愧 疚。

又听她说起小十四告诉她这些事情,还给她找马来追,不禁看了一眼她骑来 的高头大马,苦笑一声,道:「我被这小十四算计了,他给我找了一匹又瘦又小 的马,骑也不能骑,走也走不快,又给你找了一匹高头骏马来追,当真是……当 真……」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秦玉婉听他如此说,在他怀里轻轻转了个身子,看了一眼他身边那匹白马, 果然瘦不拉叽,好像从没吃饱过饭一般,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这一笑, 又觉得不对,赶紧又板上了娇嫩的小脸。

杨宗志低头看见小师妹原本满脸泪水,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来,更是娇艳 若滴,跟着又板起了俏脸,当真是神色三变,只是每个神色都是很好看。

杨宗志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只看到乌云滚滚的要压了下来,心中不禁担心, 垂头催道:「婉儿,你赶紧回去吧,此时天要下雨了,你再不回去只怕就要淋雨 了。」

秦玉婉刚刚止住哭,听见他这么说,不禁又伤心的哭了出来,道:「你知道 我是怎么追出来的么?」

杨宗志愕然,接口道:「怎么?」

秦玉婉抬起头,双眼直视着他道:「我听十四师哥说了你的事情,心中大惊, 想着你才回来没几天,怎么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心中着急的很,便骑了十四师 哥找来的马,一路下山骑过来,只是这马性子烈的很,从山上狂奔而下,我一路 抓不紧缰绳,好几次都摔下马来,我摔了两次,心中更是着急,心想,这么一耽 误,只怕你走的更远了,我再也追不上了。」

说到这里满脸胀的通红,好像真是着急万分一样,忍了一会又放声嘤嘤的大 哭起来,想来是将刚才心中的焦虑和担心都释放了出来。

杨宗志听她一番说话,想起她刚刚身上倒真的是有不少黑块,而且衣裙都破 损了一些,显然是摔下马过,而且摔的不轻,后来见她身子紧紧的伏在马背上, 想来是怕自己再次摔下来,便紧紧的抱住马头,连前面的路也不多看了。

杨宗志心头又是感动,又是为难,正要说话,突然婉儿又说道:「要是我知 道追上你之后,你紧紧的劝我回去,对我却不理不睬,刚刚我在山上还不如摔死 了好了,省得自己回去伤心死了,还多受折磨。」

杨宗志听得大吃一惊,道:「你……你,你偷偷跑出来,师父可是要担心的。」

秦玉婉又问道:「那你呢?你偷偷走了,难道我就不伤心了么?」

杨宗志头大如斗,心想这婉儿的性子当着执拗的紧,自己怎生想个法子好好 的哄她回去才是,心中正在思索,突然听到婉儿轻轻说道:「九哥哥,你是不是 在想法子好哄我回去?」

杨宗志被她说破,面上尴尬,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头 疼,秦玉婉看了他一会,却破涕轻轻笑了起来,娇声道:「我们点苍剑派每年都 会派出门人到山下去修业积善,到今年已经是六十三年了,可我们点苍剑派里可 从没有规定只能派男弟子出门,也从来没有规定一次只能派一个弟子出门,是不 是?」

杨宗志听她娓娓说来,下意识点点头,心念一转,突然惊起,瞪着婉儿,一 字一句道:「你……你不会是要……」

秦玉婉见九哥哥醒转过来,咯咯一笑道:「没错,九哥哥,我就是要和你一 起去修业行善,然后再一起……一起回山来。」

说到这里不禁脸上红了一红。

杨宗志目瞪口呆,摇头道:「这怎么可以……」

话未说完,突然感觉面上一凉,抬头望去天上已经乌云密布,此时已经开始 零星下起了雨,只得道:「好婉儿,我们先躲过这场雨再说。」

杨宗志再不等待,将身边的两匹马拴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脱下自己的外套 盖在婉儿身上,又一把抱起她的娇躯,运起云龙九转的轻功向北方掠去。

婉儿被九哥哥一把横抱在怀中,然后只听见身边呼呼风声,婉儿也不关心, 只是痴痴的看着九哥哥。

见他为了自己不被雨淋,脱下他外面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自己还从未被他 这般姿势的抱在怀中过,不觉面上一红,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暗道:九哥哥 心中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关心我的,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是作每件事情,每个动作 都无意间流露出来。想到这里将自己的脸蛋朝他怀中又靠了一靠,闻到他身上一 股男子气息,不觉面上通红,心头沉醉了起来。

杨宗志疾掠了几十丈,抬眼望去四周一片昏暗,都笼罩在滚滚乌云之下,只 是在树林北边好像有一个破旧的茅屋耸立,不由心中一喜,赶紧向那边方向掠去。

杨宗志将轻功施到极致,当真快如闪电一般,半柱香时间就到了那茅屋外边, 抬头见这茅屋阴暗,也无炊烟燃起,大声喊道:「里面有人么?我们兄妹可否能 进来避避雨?」

杨宗志在外面大喊了两声,都无人答应,婉儿抬起头轻轻道:「九哥哥,里 面可能是没人的。」

杨宗志也点点头,见身边的雨稀里哗啦的下得起劲,再不犹豫,伸手就用力 推开茅屋的木门,只觉得一阵重重的霉味喷了出来。

杨宗志皱一皱眉,也不多管,抱着婉儿走了进去,看见里面甚是黑暗,没有 声息,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杨宗志将婉儿放下来,从怀中取了火石打 燃,就着火光找到一张小桌,点燃了上面的油灯,屋内忽的一亮,生出了亮光。

杨宗志四顾看去,见这茅屋内没有什么摆设,只是中间有一张小桌,放了四 个凳子在周围,最里面有一张小床,心想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家境倒是清贫的很。

杨宗志将婉儿扶到桌边,婉儿突然伸手拉住他,然后用手摸了摸那些凳子, 见凳子上已经颇多灰尘,才从怀中取出一块淡黄色的丝帕,在他身前的凳子上反 复擦了擦,这才擦了几下自己身边的凳子,拉着他一起坐下。

秦玉婉此时还是披着杨宗志的外套,却不还给他,用这外套将自己包裹起来, 好像对这外套甚是喜欢,才转头望着九哥哥温柔一笑。

杨宗志坐下来,见婉儿一脸乖巧的看着自己,完全不顾身边只是在一个陌生 的简陋茅屋中,不禁叹口气,道:「婉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秦玉婉呆呆的看了一会九哥哥,又一伸手将他拉近到自己身边,道:「九哥 哥,你知道沈阙为为何要设计害你?」

杨宗志听她问起,又叹口气,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怕我传了师父的衣 钵才如此作,后来一想只怕是不对,他可能是因为婉儿你才这般行为。」

秦玉婉见他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乖巧的点点头,又道:「我原本今日一早就 想来找你,只是……只是……」

只是了几下,不由想起爹爹昨夜的问话,心想,我本是想来找你,只是昨夜 爹爹那般问我,我可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不然你这坏蛋只怕是更得意 了。于是接着又说道:「只是另有事情耽误了,没想到就是这半日功夫,就生了 这许多变故。」

杨宗志听她说到,突然又想起二哥受伤的事情,想起自己明明已经收去了剑 锋,不可能伤到人的,怎么会偏偏刺中了二哥呢?

杨宗志又叹口气,渭然道:「派中有的师兄弟怕我传了师父的衣钵,有的师 兄弟是为了你,都不希望我留在点苍剑派里,而且我自己在外面也有些事情要做, 所以发生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秦玉婉轻轻捉住九哥哥的手,心疼道:「九哥哥,你这次回来,比以前可心 软得多了,以前你天不怕地不怕,要是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决不会一走了之。」

杨宗志又叹口气,想起十年前自己一时义愤,就将伏虎镖局的谢少镖爷打个 半死,当真行事狠辣,又想起卓天凡曾经说过:「谁害了你,你便去和谁拼命, 谁对你好,你便去加倍对谁好回来……」

不觉心中难定,接口道:「我原本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况且他们都是我的 师兄弟。难道要我去拿剑找他们拼命么?」

秦玉婉突然说道:「要是那些你必须要去拼命的人里面,有一些是你过去的 朋友,还有一些是你的亲人甚至师兄弟,你便怎么办?」

杨宗志听她这么问,更觉得心里堵的慌,心中只是想,要是害死爹娘的人中 有婉儿所说的这种人,那自己会怎么办?

秦玉婉见九哥哥沉寂发呆,心中疼惜,正要劝慰他,突然心中想起一事,娇 声问道:「九哥哥,你昨夜当真去了爹爹的园子么?」

杨宗志被她唤醒,这才想起昨夜定是沈阙为假传纸条,约自己去师父房前的 柳树旁见面,便点一下头,秦玉婉见他点头,面上大红,道:「那……那你可听 到什么?」

杨宗志就着微微的灯光看见婉儿面上突然一片晕红,心想:我自是什么都听 见了,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免得你不好意思。

于是道:「我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秦玉婉听他说什么都没听见,心中将信将疑,又问道:「你真是什么都没听 见?」

杨宗志听得心下暗笑,心想:婉儿这个丫头倒是要面子的很,本来谢老爷子 提亲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转头听见外面雨好像下的更大了,伴着风 声,打在茅屋的顶上哗哗作响,这才转过头来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秦玉婉见九哥哥听了自己问话,却转过头去听了听外面的雨声才回来点头, 心头一颤,踌躇暗道:九哥哥要是听了昨夜的话,听到爹爹转述谢老爷子的话后, 我却拼命否认,又说谁也不嫁,心中定然产生误会,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九哥哥,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拼命骑马追你?」

杨宗志见她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都是深情,轻轻一笑道:「你莫不是 怕我又一走就不回来了?」

秦玉婉却不笑,正色道:「正是,我心中一想到你又走了,而且不知何时才 会回来,只觉得又急又怕,我急的是此刻再去追,不知还能不能追的上,怕的是 我又好像六岁那年,从小路的山坡上一路滚下去,等滚到山腰的时候,你已经杳 无踪影了,我又要像小时候那般坐在山口等你回来。」

杨宗志见她面色平静,语音缓缓,万没想到她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激荡,紧 了紧她的手,温柔正色道:「婉儿,你真是傻丫头,我怎么会一去不回来了呢? 无论如何,你对我的这份恩情我总不能忘记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忘记了过去的 事情,这次却再也忘记不了了。」

秦玉婉见他说的斩钉截铁,面上一喜,将自己的小脑袋都依偎到他怀中,只 觉得这破旧茅屋,微微灯火,隐隐带着香味,却让自己都身心温暖了起来。

杨宗志见婉儿温顺的趴在自己胸前,右手抚了抚她的如云秀发,正要说话, 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女音轻轻唤道:「请问屋里有人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暗道: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到这里来?正想要搭话,突然外 面又一个女音急道:「岳师姐,这茅屋如此破烂,里面怎么会有人住,我们直接 进去不就好了?」

这时又听先前那个女音急急的呼了一声,杨宗志只感到砰的一声,茅屋的大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了,秦玉婉本来好好的趴在九哥哥怀里正心中温馨,听见 大门被人撞开,啊的一声立起了身子,脸上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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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每天发书的时间稍稍晚了一点。

梦回故里第103章修业之四

杨宗志见外面门外人影一闪,进来一个娇小红衣女子,年纪不大,脸上还有 稚嫩之色,那女子显然是没想到这破烂茅屋中竟然还有人,刚刚听到屋内一声低 低的娇呼。

她此时身子已经闯了进来,才看见茅屋中燃了一盏昏黄的煤灯,围着灯光坐 了两个人,不觉夷了一声,站在门口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才好。

杨宗志见她一身都被雨水淋湿了,红色衣衫紧贴在娇躯上,料想她是进来避 雨的,正想招呼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道:「若红师妹,你怎么又是 这么鲁莽?」

那声音虽是带有训斥,但语气听着甚是温婉,仿佛从来都不会生气一般,语 音一过,从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影,却是个身穿蓝色裙袍的高挑女子,身材样貌 成熟的多,婷婷站在门口显得窈窕而舒展。

她缓缓几步走进来,在灯光下,脸庞也如她的声音一般,让人看去甚是温柔 可亲,点头歉然对杨宗志二人道:「真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茅屋之中竟然还 有人的,打扰了你们。」

杨宗志抬头看这蓝色和红衣两名女子都是腰上佩剑,而且身上衣裙都被大雨 淋了个透,心想她们只是来避雨的,却无恶意,轻轻一笑,道:「不妨事,这茅 屋中本来无人,我兄妹二人也是来此避雨的,只是比你们早到了片刻。」

话音刚落那红衣女子赶紧说道:「岳师姐,我就说了这茅屋中本来没人的嘛, 谁想到有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躲在里面呢?」

说完向杨宗志二人一撇,神情仿佛是你们才不对,你们不该躲在里面。

杨宗志看的一皱眉,身边的婉儿却忍不住哼了一声出来,那岳师姐看师妹言 语中得罪别人,赶紧又道:「你们不要介意,我这若红师妹年幼,说话是无心的。」

若红师妹听到师姐这般说话,心中已是不服,在一旁嘀咕道:「我年纪也不 小了。」

神情中分明都是不服小。

秦玉婉在一边听到她如此说,噗嗤一笑娇声道:「你既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自然能回答出来咯?」

若红师妹听到这个话,这才注意看了看面前坐着的女孩子,只见她脸上眉清 目秀,一笑起来唇红齿白,美貌的很,却裹了一件大大的外套在身上,不禁看的 一呆,下意识接口道:「你要问什么?」

秦玉婉又轻轻一笑,道:「有个农夫为了过新年,买了一条大鲤鱼养在家中, 准备等年夜那天杀了下酒,岂知被门外过路的两只猫见到了,那年幼的猫就说:」 今夜我去将那条鱼偷了出来,我们也快快活活的过个新年,好不好?『那年长的 看了看她瘦小的身子,就说:「不成,这条大鲤鱼可活了些年头了,只怕也有得 五六年才是,你却如此瘦小只怕制不住它。』这时那年幼的猫此时又说了一句话, 你猜她说的是什么?」

若红师妹听完之后好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杨宗志一见心头苦笑,暗道: 这若红师妹这般笨心思,偏偏刚刚说我们偷偷摸摸躲在里面,得罪了婉儿这般聪 明的丫头,只怕是讨不了好。

于是赶紧说道:「外面风大雨疾,两位姑娘都已经浑身淋湿了,这便坐下歇 息一下好了。」

说完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两个凳子。

那岳师姐甚是大方,点头一笑,转身掩上大门,走过来擦了擦面前的两个凳 子,自己先坐了下来,这才仔细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待看到杨宗志脸上不禁一愣, 自己脸上却先红了起来。

那若红师妹却不肯坐下来,又想了半晌,才问道:「喂,那年幼的猫到底说 了什么?」

杨宗志听她还不放过,摇摇头,暗道,你这不是自找么?却听见身边的婉儿 噗嗤又一笑,说道:「她说的是……我年纪也不小了啊。」

说完又是咯咯笑起来。

岳师姐听到这里想了一下,突然皱了下眉,只是并不是很生气的神态,仿佛 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恼怒一般,若红师妹还没听明白,兀自又想了一会, 才恍然,满脸涨的通红,怒道:「你……你……」

她这才明白这个美貌的小姑娘刚才将自己和师姐比作了偷偷跑进农夫家中的 馋嘴猫,心中一怒,一把拔出腰间的宝剑来,杨宗志只觉得面前亮光一闪,左手 不禁在桌下握住婉儿的小手,转头一看,见那宝剑上五颜六色甚是光彩,心中不 禁甚是奇怪。

岳师姐转头见师妹一言不合就拔出宝剑来,又皱下眉,转头道:「若红师妹, 你作什么,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若红师妹一脸怒气,鼓嘴道:「岳师姐,这丫头骂我们是馋嘴猫,我们…… 我们怎能放过她?」

岳师姐又道:「明明是你言语中先得罪了别人,人家怎么没有拔剑出来?」

杨宗志听岳师姐声音中甚是温婉,即使是在发脾气的时候也是细声细语的说 话,点下头,才轻轻放开婉儿的手,只是自己的手刚一放开,秦玉婉一伸手反握 过来,又是紧紧握在了一起。

那若红师妹仿佛对自己的师姐颇为忌惮,愣了好一会,才极不情愿的将宝剑 收回到剑鞘中,那宝剑一回剑鞘,剑上的光芒才随即隐去。

若红师妹收起宝剑,又哼一声,好好的在板凳上坐下来,只是稚嫩的小脸转 向一边,看也不看杨宗志二人。

杨宗志侧耳听去,只觉得外面的风雨声似乎是小了一些,这场春雨来的快, 去的倒也快。

杨宗志暗道婉儿出语讥讽那两位姑娘,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紧了紧握住的手, 轻轻说道:「婉儿,你才该与人家道个歉,师父平时可不是这样教我们的,是么?」

婉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只是转头看九哥哥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眼神中仿 佛带些殷切,才万般不情愿的道:「小妹无礼,给峨嵋派的师姐赔个不是。」

说完也是鼓起了自己好看的鲜红小嘴,拿眼睛瞟着杨宗志,意思是我这是给 你面子,可不是怕她们。

杨宗志看婉儿娇俏表情,无奈一笑,只听见若红师妹坐在凳子上没好气的轻 哼一声,头依然没有转过来,岳师姐倒是好脾气,笑一下道:「不妨事,大家都 年轻气盛罢了。」

说完不觉夷了一声,奇道:「姑娘怎知我与师妹二人是峨嵋派的?」

婉儿眼睛看着杨宗志,轻轻一笑道:「刚才这个年幼的……小师妹手中拔出 来的,应该就是你们峨嵋派才有的七彩剑吧,我听说这七彩剑乃是用峨嵋山特产 的七彩玉混合精铁炼铸而成,拿在手中光芒四射,还未伤敌便已乱其心神了,是 不是?」

杨宗志第一次听说峨嵋派的事情,见岳师姐也在点头,心想:婉儿见识总是 不凡。

岳师姐见婉儿将自己等人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心中也想:好聪明的女子。 身边的若红师妹听见人家赞自己门派的铸剑,心中大大有面子,这才脸色转缓, 嘴中不再哼来哼去,用眼神撇了对面二人一眼。

杨宗志想到这里,不觉接口问道:「二位姑娘怎么会在点苍山脚下,还被大 雨所淋?」

若红师妹听到他问起,不觉脸上一红,恨声道:「若不是那个妖女,我们怎 么会躲到这里,又被这大雨淋了一场,哼。」

岳师姐端庄的坐在一边,叹口气,轻轻道:「若红师妹,你若不是去招惹她, 我们又怎么会错过了玉龙镇的宿头。」

若红师妹又哼一声道:「那妖女这般霸道,把个玉龙镇搅个鸡犬不宁,我却 看不过眼。」

岳师姐又叹口气,垂下头不再接话,杨宗志听她二人争论起来,不好接话, 只得好好坐着听她们说,婉儿坐了一会,仿佛身子累了,轻轻将小脑袋又好像小 时候一般靠在杨宗志的胳膊上。

过了好一会,岳师姐才抬起头来,轻轻问道:「对了,还没有请问两位的尊 姓大名。」

杨宗志这才点下头,应道:「在下叫风……风九,这位是我的师妹,小名叫 婉儿。」

岳师姐听了之后喃喃念了几遍,「风九,风九」看来是在想江湖上可有这么 一个名号的年轻少侠,若红师妹在一旁听了,却是眼睛一亮,道:「你姓风?… …那你正好去玉龙镇,说不定找的就是你。」

杨宗志听得一愣,茫然道:「什么?」

岳师姐听师妹如此说,也是会意过来,温婉道:「风公子此行要是路过玉龙 镇,可千万要当心一些。」

杨宗志摸不着头脑,只得不说话,等她继续,岳师姐见他不回话,深深望了 他一眼,才低下头,又道:「不知何时,玉龙镇来了一批神秘人物,他们到了那 里之后只是到处寻找各家姓风的男子,只要是见了姓风的男子从不问什么原因立 刻就抓走,过了好几日才放回来,只是那些回来之人不是遍体鳞伤,便是浑身青 紫……今日若红师妹见到之后心中不忿就和那些人打了起来,那些人的身手很是 怪异,不像是中原武功路数,为首的好像也是一个番邦的小姑娘。」

身边的若红师妹听了师姐的说话,却哼一声抢道:「什么小姑娘,就是个小 妖女,妖里妖气的,我看她八成可能是被一个姓风的男子给甩了,这才心中不忿, 找了全天下姓风的男子撒气,见一个打一个。」

说完又是哼哼两声。

杨宗志听到她们如此说,心中惊奇,暗道:这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姓 风的也成了罪过。想到这里点下头,微微一笑道:「在下多谢二位姑娘的提醒。」

话刚说完突然感觉自己握住婉儿的手被她轻轻捏了一下,婉儿在一旁接着娇 声问道:「那他们抓姓风的男子,是抓少年男子呢,还是抓成年或者老年男子?」

岳师姐听秦玉婉问起来,想了片刻,才道:「这个我们倒没有留心,想来他 们是不管什么年纪的,只要是姓风的一概抓走。」

若红师妹又一拍手,笑道:「对了,那小妖女定然是被姓风的少年男子抛弃 之后,又被姓风的成年男子抛弃,最后又被姓风的老年男子也抛弃了一遍,这才 对天下所有姓风的恨之入骨才是,咯咯。」

岳师姐在一边听了脸颊一红,垂头轻轻道:「若红师妹,你怎么又胡说八道 了?」

若红师妹一愣,强辩道:「我哪里有胡说,不然那小妖女为何老少不分,青 红皂白也不分,见了姓风的男子一概抓走呢?」

说完转身见岳师姐低着头,脸色仿佛很红,昏黄的油灯照射下显得嫣然销魂, 心中不禁奇怪,暗想:师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总是大方自若的很,师父和师 叔们一直对师姐甚是推崇喜爱,现在却脸红的这么厉害。

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杨宗志,这时细细的看了起来,就着灯光依稀见他果然 是生得好看的很,英眉虎目如同刀削刻画一般,此刻正看着自己这边方向微微一 笑,笑的自己心中一烫,目中不禁也是一迷,口中却娇呼道:「喂,风九……风 九公子,你可别打我师姐的主意啊。」

顿了一下,转眼一笑,又道:「你可是见我岳师姐生得温柔美貌,心中正打 着鬼主意,这才笑的这么……笑的这么坏。我告诉你,我师姐可是名花有主的, 她许的人家可是当今武林……」

正说到这里,一边垂头的岳师姐突然沉声喝道:「若红师妹,你尽胡说些什 么。」

声音听着甚是着急,前面无论若红师妹怎么胡闹,她口中虽也斥责,但是语 气一直都是温婉可亲的,只是听到这句话说出来后,语气竟隐隐激荡了起来。

若红师妹听岳师姐声音变化,心想她定然生气了,俏皮的吐一下舌头,却也 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

杨宗志听这若红师妹胡言乱语一番,自己手上被婉儿也狠狠的捏了几下,心 头只是苦笑,侧耳又听了一下屋外,只觉得外面此刻已经是风平浪静起来,雨声 已不可闻,只有缓缓的流水声还隐隐传来。

他料想外面此刻暴雨已过,自己正好快快离去,好出去寻找爹娘的消息,便 点下头,微微一笑,漫声道:「外面此时风雨已过,我们兄妹这就告辞了,两位 姑娘正好在这里将衣物烘干,二位请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再不停留,一手拉起婉儿就向屋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唤道:「风公子。」

杨宗志心中奇怪,转过头,却见岳师姐转身轻轻唤住了自己,她见杨宗志转 身过来,脸上又轻轻一红,温婉道:「你们要是路过玉龙镇千万要小心一些才好。」

杨宗志听她原是好意提醒这个,点下头,应声是,道:「多谢姑娘提醒。」

说完转身开了大门走出去,耳边隐隐听见若红师妹师妹在屋内惊呼了一声, 道:「岳师姐,你看这油灯……」

言语中甚有一丝惊奇。

===============又见大章,需要票票! ----------            梦回故里第104章修业之五

杨宗志走出大门,却见此时乌云已过,天空又重新渐渐放晴朗过来,不时有 缕缕阳光透过还没走掉的云层照射下来,四处的泥土经过细雨的洗涤,隐隐散发 出一股田园的潮气,心中不由得一畅,一手拉起婉儿向自己刚刚捆马的官道方向 走过去。

走一会,杨宗志突然道:「婉儿,你一会就自己先回去,免得师父担心好么?」

婉儿听他这么说,却不说话,贝壳般的玉齿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摇了摇 头。

杨宗志又微微一笑,道:「婉儿,你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难道还要像 小时候那么任性执拗么?再说我这次下山可不是去喝酒打架的,却是有师门的任 务在身,你没了酒杯可扔,岂不是没事可作?」

婉儿听他换了几种说法劝自己,却仍不说话,只是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紧紧的 盯住他,眼神中全是讨好和可怜之色,杨宗志看的心中一软,又摇头道:「而且 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想来要担心坏了,让人怎么忍心?」

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九哥哥,见他皱着眉头,也是好看的很,小声求饶道: 「九哥哥,我走的时候已经给爹爹留下了音讯,告诉他我陪你去修业积善,年内 再陪你……陪你一起回来。」

顿了一下,又道:「所以爹爹知道我与你在一处,总该放心的了。」

杨宗志听她如此说,显然是走之前已经都想好了,下定了决心,想起这个美 丽的小师妹从小坐在山口等了自己两年,性子真是执拗的很,又心想:婉儿如此 见识广博,只怕对我在外面寻找爹娘的线索颇有帮助。

一念至此他恍悟暗道:杨宗志啊杨宗志,你分明心中隐约也是喜爱婉儿跟着 自己的,偏要找这么些牵强的理由。

口中却道:「只怕师父见到你的信时会想:小九这小子如此糊涂透顶,我可 怜的婉儿与他在一起,怎么能受到他的照顾,想来应该婉儿照顾于他才是了。」

婉儿听得眼中一亮,急道:「九哥哥,那你是答应我与你一起出去修业了么?」

杨宗志见她此时眼神中尽是殷切期盼的神色,有神的很,微微一笑道:「我 怕你又坐在剑派门前山口等我,坐的太久了,四处的景色都望了个遍,只怕到我 们都成了老头子,老太婆的时候,再想去山中闲逛,你定说我年轻时分这四周景 色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再看已经无趣的很了。哎,那我到时候岂不是也很无趣? 这样想来为了以后着想,我倒是应该带你出去的。」

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一脸对将来的担心。

婉儿听见他调侃自己,面上一片通红,心中却生出向往来,忍不住噗嗤一笑, 娇柔腻道:「谁要和你这坏……坏蛋老头子一起去闲逛了……」

说了一句,面色沉醉悱恻起来,将自己身子又偎进杨宗志怀里,紧紧贴在一 起,身子却渐渐火热了起来,凹凸有致的曲线让杨宗志心中不禁一荡。

秦玉婉呆了一会,轻轻叹口气,喃喃道:「九哥哥,婉儿心中只希望你方才 不是说好听话骗我的就好。你像小时候那般哄我,我心中欢喜的很,就算……就 算你是骗我的,我也是无怨无悔的上你的当。」

杨宗志搂着一脸迷醉的婉儿一路走到官道旁,见婉儿骑来的高头大马和自己 的瘦小矮马站在一处,耳鬓厮磨在一起,心下一笑,想:这瘦马莫不是一匹小母 马才是。想到这里轻轻一笑,道:「婉儿,我们二人却只有一匹马可骑,这小十 四当真是害人匪浅。」

婉儿心中沉醉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听见他说话才清醒过来,转头看了一眼那 瘦小的白马,咯咯一笑,道:「九哥哥,这白马虽瘦,但总是十四师哥的一番心 意,而且要不是它,你早就一骑绝尘而去,我怎么还追得上,你便带了它一起走 吧。」

杨宗志想起顾垒对自己真心实意仍如小时候一般,点一下头,道:「正该如 此。」

说完抱着婉儿跃上高头大马,将瘦马的缰绳绑在自己座下的马鞍上,一抖手 中的缰绳,那高头大马便带着这二人一马奔走了起来。

杨宗志骑了一会,见四周密林缓缓倒退,不时有耕田人持了农具在路边劳作, 心中沉吟半晌,低头温言道:「婉儿,我这十年来的经历虽坎坷,却也丰富的很, 我原也不想瞒你,此时无事,我便都告诉你了吧。」

婉儿听他说要讲这十年来的经历,心中好奇又紧张,双手不觉紧紧抱住他的 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杨宗志见婉儿温柔听自己说话,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色,心神不禁又飞回到了十年前中原定州大战那个烽烟蔓延激荡的日子里……

秦玉婉一路听他讲起如何被爹爹救起,改名杨宗志,后几年跟着爹爹学习军 务走遍天下,又在钟南山拜师学艺三年,如何又领了兵部十五万兵马收复北郡十 三镇,然后再带兵一直打到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凰城,揭破了冥王教教宗欺骗世 人的邪术,然后在凤凰城兵败,深受重伤被莫名其妙的送了回来,不禁心情一会 惊喜,一会哀叹,一会惋惜,一会自豪,起起伏伏了好半晌。

秦玉婉静静聆听,默不作声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右手怜惜的抚着杨宗志的 脸,轻道:「九哥哥,我从未想到你这十年来竟然过的如此惊心动魄,我过去一 直自想你孤苦一人流落江湖,只是哀怨可怜的紧了,却不知你从未自苦过身世和 环境,倒是作出一番大事业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会,语音又激荡道:「九哥哥,你是世间的好男儿,大丈夫, 也许上天注定,生就要经历这些辉煌和磨难的,婉儿这一生别无他求,只希望伴 在你身边为你分忧解难,让你一辈子心中都没有不如意才好。」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柔情又起,抚了抚婉儿的秀发,说道:「婉儿,你为 何要对我这么好?」

婉儿看了看他,神思迷离起来,俏声道:「九哥哥,我从小就只有爹爹没有 娘,爹爹这些年一直念着行侠仗义,造福世人,对我却管的少了,我心中一直孤 单的很,自从你小时候来到剑派中之后,才每日陪我开心快乐,那时虽然人人都 说你顽皮任性,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却是好的很,你可还记得过去你为了救我,手 也摔断过,头上也受过伤,还有你这耳朵……」

说完伸出手揉了揉杨宗志的左耳后一道浅浅疤痕,又道:「也是为了接住从 桃树上跌下来的我,破过一道大口子,流了好多的血,我当时都心疼死了。九哥 哥,婉儿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无论如何也要陪伴着你,让你每日都快快 乐乐的,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经过了这么多波折,现在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婉儿 心中是再也不能离开你一步了。」

说完将自己的小脸也贴到了杨宗志的胸膛。

杨宗志呆呆的,听着婉儿对自己深情款款,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 弥漫了出来,心中却是恍然,想起倩儿对自己又如何不是这般,万分依顺,从不 违拗,耳边听到婉儿如同蚊蝇般小声道:「九哥哥,婉儿现在知道你有许多大事 要去作,有许多责任要去承担,婉儿也不敢阻拦你,只是希望你将婉儿带在身边, 我……我就算每日只是给你洗衣做饭,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杨宗志听得却轻轻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心中却从未想过什么辉煌与功 业,我只知道,自我懂事之日起,便承受了爹娘,师父和婉儿你们众多人太多的 恩情与关怀,心中只想要对你们每个人都千般的好。我十几岁就在军中,不是想 着要建功立业,只是看爹娘为了军国大事白发如霜,心中疼惜,才想到要帮他们 分掉一部分的忧愁。前几日那卓天凡前辈曾经说过:正所谓男儿丈夫,有所为有 所不为,谁害了你,你便去与他拼命,谁对你好,你便更好的报还给他。我心中 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句话当真才是我此时心中的真实写照。」

============家里来客人了,接待了一下,所以晚了一点。这 是这一卷的结束,明天开始下一卷。

梦回故里第105章一掌之一

两人骑马行了一个多时辰,杨宗志抬头看去,看见前面有一个比较大的市镇, 镇边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流过,沿着小镇一路向北,再低头看婉儿好好的躺在自己 的怀里,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美丽的眼眸半睁半闭,玉脸上还残留一抹羞红。

这时杨宗志隐约仿佛听到婉儿娇俏的小肚子发出一阵轻轻的咕噜声,不由得 轻轻一笑,说道:「婉儿,前面到一个市镇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再 上路可好?」

秦玉婉半闭着眼睛,好像在沉醉的想着什么,只是用小瑶鼻发出轻轻的嗯的 一声,便不再说话了,杨宗志见她答应,催了一声座下的马,一路向市镇赶去。

两人骑马淌过小河,进了市镇,杨宗志放目望去,见这是个颇大的市镇,从 南向北一路望不到头,却有一股南国的风味,两边的房屋都袖珍玲珑,又在屋顶 垒垒的伸出几个角来,与北方宽大正方舒适的屋舍格局全不相同。

杨宗志骑马又行了一会,看见前面路边有一个三层的复式酒楼,一眼望上去 倒显得气势磅礴,再走近一看,上书「回香楼」点一下头,抱着婉儿下了马来, 道:「便是这里吧。」

门内的小二眼尖,见下马两位客人,唱一声迎了出来,接过缰绳道:「两位 客官,欢迎来到回香楼,两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杨宗志抬头见天色尚早,道:「我们打尖,吃完还要赶路。」

小二见这二人都是长袍坯服,男子高大英俊,女子娇小媚俏,弯腰笑道: 「原来两位客官是远道而来,可是第一次到玉龙古镇的?」

杨宗志一愣,心想:原来这里就是玉龙镇了,不禁想起方才若红师妹说的一 番话,点下头,道:「正是第一次来。」

小二面色古怪,又踌躇一下,问道:「那……那敢问这位男客官您贵姓?」

杨宗志听得一呆,接口道:「难道你们这个酒楼接待客人还要打听姓名不成?」

小二赶紧哈腰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

杨宗志皱眉道:「只是什么?」

小二赶紧又道:「只要客官您不姓风,那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婉儿在一旁眨眼道:「姓风又如何?」

小二面色一整,道:「客官只要不姓风,无论姓什么,小店都是欢迎之至, 但是……但是客官要是姓风嘛,那就请换一家好了。」

杨宗志哑然失笑,暗道:看来这姓风的在玉龙镇不光被人打,连酒楼都不能 上,当真奇怪的紧。再转头一看婉儿,心想婉儿方才便饿了,我还在这里跟他墨 迹什么,点头道:「我姓杨的,怎么样?」

小二一听说这客官姓杨,顿时双眼发光,闪开拦在门口的身子,伸手请道: 「两位客官请进。」

说完又向里面高声喊道:「贵客两名,杨公子和他的夫人到。」

秦玉婉和杨宗志刚刚踏进酒楼大门,突然听到身后小二的高喊,面上升起一 片潮红,急忙将头低下去,却也不去争辩。

小二将他两人引到二楼的楼上,找了个靠窗栏的位置坐下,道:「二位客官 可要尝尝小店的拿手小菜?」

杨宗志突然想起在点苍山上顿顿吃辣椒,只怕再见到辣椒自己就头晕脑胀, 赶紧道:「都上,只是,不要放辣椒。」

秦玉婉和小二听他如此说,都噗嗤笑出来,小二嘻嘻笑道:「敢情客官是从 北方来的,吃不了我滇南的风味?」

顿了一下,又道:「那也不打紧,小店正好有一个从北郡请来的厨子,客官 可要尝尝他的手艺么?」

杨宗志一听,大喜,道:「甚好,速去。」

小二这才点头下去了。

秦玉婉在一边笑了一会,才道:「九哥哥,你还像小时候一般,吃不了辛辣。 你可还记得,你从前每次下山去喝酒,都要跑到那凤来酒楼去吃他家的北方菜, 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

杨宗志也一笑,道:「我这口味可能是改变不了了。」

顿了一下,又道:「婉儿,你可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婉儿听他问起,摇摇头,柔声道:「不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 跟着去。」

杨宗志点下头,又说道:「那日,我们重逢的第一日,我与小十四在凤来酒 楼里喝酒,突然听到一位说书的先生说起我这次率兵出征的事情,他说书最后, 说到皇上怪罪于我杨家在北方蛮子那里失了朝廷七万兵马,我爹娘受不住逼迫, 双双自尽身亡了。」

秦玉婉听得啊的一声惊呼,抓住杨宗志的手,说道:「许是那说书先生胡说 八道也可能。」

杨宗志摇摇头,皱眉道:「他身上有一张朝廷发下来的文书,那文书上我看 的真切,确实如他所说一般无二。」

秦玉婉想了一会,才道:「如此说来,九哥哥,你是想去洛都看看了,是不 是?」

杨宗志点下头,嗯了一声又道:「那日我刚刚听到噩耗,心中只是自责自怨, 浑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本身,后来我冷静下来,细细的想过,才觉得这件事情中间 定有蹊跷,我爹爹钢筋铁骨般的铮铮硬汉,怎么会作了自缢轻生的事情,便是我 娘亲,也是巾帼英雄,更不会去轻生妄为,这事情实在古怪。」

秦玉婉也想了一下,安慰道:「那日我见九哥哥你被人打倒,病恹恹的躺在 街上,落魄可怜,原来却是听了这个消息,心中难过才这般。」

说到这里明媚的大眼一红,小手更是紧了紧,道:「九哥哥,你还有如此多 的大事等待你去作,你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可再轻贱自怨了好么?」

杨宗志面色一正,说道:「前几日卓天凡前辈几句话骂醒了我,我此时心中 只是焦急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决不会再去作那自伤心神的无谓事情。」

秦玉婉痴痴看了几眼他的脸,见他此时已经面色平静,这才放心下来,突然 小二走到身边,道:「来咯,两位客官,这便是北郡的面,请慢用。」

说完从盘中端出两碗热腾腾的瘦肉汤面放在两人面前。

杨宗志一看这面,心中大喜,点头,道:「好。」

取出筷子便吃了起来。

秦玉婉虽然饿了,但还是斯斯文文,用袖子掩住了小嘴,轻轻的尝了几口, 只觉得甚是清淡可口。

杨宗志呼噜的大吃几口,正在畅意,突然听到身边窗栏下一阵骚动吵闹,不 觉心中奇怪,转头向下望去,看见一群身着赤色劲装的大汉在大街上四处喧嚣, 见了妇孺小孩便一把推开,见了男子便抓到街边盘问起来,稍有反抗马上几人便 合围上来拳脚相加,街两旁分别各有一排商贩,小贩们见到此情景仿佛见怪不怪 一般,赶紧收了自己的摊,等在一旁,也不敢上去帮忙,一时间楼下喝问声,殴 打声,喊叫声纷纷吵闹起来。

梦回故里第106章一掌之二

杨宗志心中奇怪,见小二从自己这桌路过,唤道:「小二哥,下面发生了什 么事?」

小二听到杨公子问起,摇摇头,叹道:「每日都是这样,已经有好多天了。」

杨宗志听得一惊,哦了一声,见小二又悄声低语道:「不知何时,来了这一 群恶徒,占了县太爷的府邸,每日出动在大街小巷寻找姓风的男子,倘若见到姓 风的,问也不问即刻抓走,就算不是姓风的,也是被他们吓的不轻啊。」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恍然,与婉儿对视了一下,见她也是将眼神瞟向自己 这边,点头又道:「原来是这样,那抓走又如何?」

小二又道:「抓走可不得了了,轻则遍体鳞伤,重责……重责落下残疾,一 生都不能复原。」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杨宗志听完,心中不由得一怒,暗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这等恶徒,可 恶的很。

小二见杨公子眉头皱起,赶紧又道:「客官,您可千万招惹不得他们,他们 都是暴徒,手中都有兵器,就连县太爷都乖乖的将自己的府邸让了给他们,不敢 得罪了他们,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们。」

杨宗志心想,这县太爷如此附势,也不是个好官。点下头,不作声色道: 「那县太爷的府邸在哪里?」

小二听得一愣,哑口道:「客官你要作什么?」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我知道它在哪,便好绕开他,免得多惹是非。」

小二这才松口气,道:「县太爷的府邸倒是好认,沿着楼下这条大路走到尽 头,见到一座大庄院,门口有两座大石狮的就是。」

杨宗志听得点头,便不再多问,只是低头吃面,几大口吃完才好好的叹口气, 见婉儿面前的一碗面才吃了几口,她只是吃了几口便不吃了,坐在对面双眼怔怔 的看着自己吃,不觉笑一下,道:「婉儿,我看我们今日便在这里留宿一宿,明 日一早再上路好么?」

秦玉婉温婉的点点头,问道:「九哥哥,你要去这群人占了的府邸看看是不 是?」

杨宗志点点头,道:「师父总是告诉我们要行侠仗义,救危扶困,如今有这 样的事情我们点苍剑派的弟子怎么能不管?」

秦玉婉看看他,微笑一下,只是说:「九哥哥,你要去作的事情,我自然不 会拦你,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些,不要大意了。」

杨宗志点下头,扬声唤小二道:「小二哥,麻烦给我们开两间上房,我们要 住店。」

秦玉婉听他如此说,面色一红,轻轻急道:「九哥哥,你……你怎么要两间 ……两间……」

杨宗志听到婉儿在自己身边小声说话,一愣神,暗道:不是两间是几间?想 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暗自一笑又想:刚刚那小二哥进门的时候叫道杨公子和夫 人到,此刻若是我要两间房,那便是告诉这小二哥,婉儿不是我的夫人了。

小二听到杨宗志的呼唤,应了一声,跑过来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我夫人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就在你这店里住 下了,请给我们一间安静的上房。」

小二一听喜道:「好咧,请二位随我来。」

秦玉婉听九哥哥这般和小二说话,心中大羞,面色红的快滴出血来,心中却 甜蜜如溢,低着头,温婉的跟在杨宗志身后去了。

小二将他二人引进三楼最靠边的一间大房子,才回身关门道:「二位客官好 好歇息,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

杨宗志抬眼见这房子内倒是古香古色,摆设都考究的很,中间的圆桌上还放 了一个茶色的棋盘,这才点头,笑道:「夫人,你还满意么?」

婉儿一路低着头走进来,这时听见九哥哥取笑她,面红不依道:「你……你 坏死了,你便取笑我吧,坏蛋。」

说完伸出玉手握成小拳头在他胸前捶了几下,只是落手轻柔就好像轻抚一般。

杨宗志看外面天色还早,哈哈一笑,抓住她的一只手道:「婉儿,你这般聪 明,我们就来下棋好么?」

秦玉婉一听,心中也大动,嫣然笑道:「九哥哥,你小时候总是笑我是笨丫 头,我今日可不会饶过你。」

杨宗志又哈哈一笑,带着秦玉婉走到圆桌旁,将黑棋的棋篓推到婉儿的面前, 道:「夫人先请。」

秦玉婉也不反驳,哼一声,抬手便落下一子,杨宗志点点头,也应了一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杨宗志见婉儿开始落子飞快,后来越来越慢,每一步子都是想 了许久才落下,心想:婉儿心高气傲,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刚刚被我取笑了一番, 现在在这棋盘上倒是想找回些面子。

心神恍惚间不禁想起在阴山山顶上与那白发老道长下了一盘棋,那一盘棋对 自己后来人生的很多决断都起了影响和变数,杨宗志心中一动,抬头问道:「婉 儿,你八年前见到的那个道长是长得什么样子?」

秦玉婉正在沉思棋局,听到九哥哥这般问,心中也是奇怪,茫然道:「他么, 长得倒是鹤发童颜一般,一头白头发……」

杨宗志心中又一动,接口道:「是不是额下有一排稀稀疏疏的白胡子,说话 的时候总是有一只手在这排白胡子上轻抚的?」

秦玉婉听了也是一愣,点一下头,娇声问道:「九哥哥,难道你也认识他?」

杨宗志点下头,道:「我不认识他,只是我后来也受了他的恩惠,这老道长 当真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了得,料事如神的很。」

秦玉婉想起那道长与自己说八年后会见到九哥哥,又掐指算出自己家里的事 情,心中大是认同,手中却落下一子,噗嗤笑道:「九哥哥,看你这步棋如何应 对。」……

晌午过后,杨宗志便一直与婉儿在房中下棋,杨宗志感念她心高气傲,不服 自己小时候笑话她,便总是在最后关键时刻落子输给了她,却也逗得婉儿咯咯娇 笑不已,下了几个时辰,杨宗志见外面天色已晚,推下手中的子,道:「婉儿, 你今夜不必等我了,自己先睡,我去那边查看一下。」

说完站起身子就要转身出门。

秦玉婉心中一急,伸手捉住他的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襟,沉吟了一会,低 头道:「九哥哥,你早去早回,我在这房里等你,你不回来我便一直等着。」

杨宗志眉头一皱,温言道:「我这一去也许会耽误好些时候,你自己早早睡 下的才好。」

秦玉婉见他仍是坚持,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走也。」

说完掀开大门走了出去,秦玉婉见他走出去,赶紧跑到窗户边,推开了临街 的窗户向下望去,却见他一路走下楼,走出街道,径直向街北走去,此时天色已 经渐渐暗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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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里第107章一掌之三

杨宗志一路顺着大路向北走去,走了一柱香功夫,果然看见前面有一排大院 子,门墙高耸,门口立着两个巍峨的石狮子,心想就是这儿了,此时天色黑了下 来,四周的人烟也逐渐稀少,这玉龙镇在滇南倒也不是个重镇,到了夜间自然四 处灯火昏暗,隐隐疏疏,并不密集。

杨宗志沿着院墙走了一会,转头见身边四下无人,施出云龙九转的轻功跃到 了墙上,向下看去,见眼前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有一个大堂,堂内灯火通明。

院子四周也是火把俨然,照得院内通通透透,杨宗志见此时院内无人看守, 身边不远处有一颗高高的参天大树,心中不由得一动,想起上次在伏虎镖局那素 允仙子便是隐身在一颗树上查看环境,便也纵身一跃,飞到了那颗树枝上,躲了 起来。

杨宗志躲起身子,过了好一会,才见一群赤衣劲装大汉押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那些赤衣大汉俱都身材魁梧,手持火把,中间有几个袒露出胸怀,露出里面黑黑 的胸毛来。

那十几个赤衣大汉,押着几个人走到大堂前的台阶下,喝道:「跪下。」

说完便腿上一用力,将那几人踢倒跪在堂前,然后大汉中走出一人,走到台 阶前躬身喊道:「启禀小王爷,公主,今日的人带到了。」

话音一落,从大堂中走出三个人来,那三人一男一女一个和尚,男的锦衣华 服,头上带个方正的帽子,那女子身穿绿色锦袍,头戴一个玉冠,垂下来各式珍 珠玉石在脸旁,和尚一身袈裟,身材更是魁梧,年纪甚大,脸上肌肤却细腻宛若 婴儿般,低头垂眉走在二人身后。

杨宗志听得一愣,心想:小王爷和公主,难道是洛都来的?不对,这男子和 这女子的衣着打扮显然不是中原人士,想来是番邦的王族才对。

那三人走出来之后,其中的小王爷哼一声,道:「赤勒罕,今日抓来几个?」

那赤衣大汉赤勒罕躬身道:「启禀小王爷,附近姓风的男子,还没被抓住过 的实在是不多了,今日只……只抓来四个。」

那小王爷仿佛听得甚不耐烦,一挥手道:「开始吧。」

赤勒罕赶紧领命下去,叫手下的人抓了一个上来,那抓上来的人身材矮小, 一见打扮就知道是滇南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双腿发抖, 几乎不能站住身子,全靠身边两个大汉扶住才能勉力支撑。

赤勒罕走上前,大声说道:「现在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胆敢有一丝隐瞒 不报,或者口中遮掩回答不出来,休怪我等大刑伺候,听清楚了没有?」

那矮小汉子被带到县太爷的府上,听他如此说,更是发抖,只把头点的好像 小鸡啄米一般。

赤勒罕清了一下嗓子,大声问道:「我问你,你十年前可到过这玉龙镇?」

那矮小汉子一听,急道:「小人就在这玉龙镇附近长大,小人……小人……」

赤勒罕听他讲话夹缠不清,威怒喝道:「我只问你十年前有没有到过玉龙镇, 没问你在哪里长大?」

矮小汉子一听,更急,差点跪下,颤声道:「到……到过……到过。」

赤勒罕这才点点头,又问道:「我再问你,你或者你家里的什么人,有没有 在亲属中排名第九的?」

矮小汉子哭笑不得的道:「大人,小人……小人家中只有兄弟三人,实在… …实在没有排名第九的。」

赤勒罕又喝道:「除了你兄弟,你家远房的表哥表弟,叔叔侄子,爷爷孙子 里面有没有一个排名第九的?」

矮小汉子兀自想了一会,才低头道:「实在……实在……」

说到这里突然眼中一亮,急道:「有倒是有一个,小人的表舅舅在家中便是 排名第九的。」

上面那三人都只是好好站在台阶上,那公主站在中间,小王爷站在她身边, 和尚站在他们身后,那公主一直静静的听下面的人问话,脸上全无表情,只是听 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激动起来,抢前几步,娇呼道:「他……他叫什么名字,今年 多大了?」

下面的矮小汉子听到这群赤衣汉子的主子问话,更是惶恐,赶紧低头道: 「小人的表舅舅叫做迟大海,今年四十有六了……」

刚刚说到这里,那公主站在台前,眉头一皱,仿佛甚是失望,低声道:「怎 么……怎么不姓风?」

矮小汉子在下面隐约听到,哑然道:「小人的表舅舅自然是随小人表妈的娘 家姓。」

那公主听到这句话,脸上再无表情,娇哼一下,又走了回去,赤勒罕听他如 此说,惹了公主恼怒生气,目中一怒,呸的一声,一脚踢在矮小汉子的腿上,那 矮小汉子被踢的嗷了一声,跪倒在地上,急哭道:「大人,大人,小人哪里回答 错了?要不……小人这就回去叫我父母再多生几个,一定生足九个,一定……」

台阶上的小王爷看的一皱眉,手一抬,赤勒罕赶紧又喝止道:「闭嘴!」

矮小汉子身边两个搀住他的赤衣汉子同一声喝闭嘴,那矮小汉子赶紧才住了 嘴,不敢再说话。

赤勒罕这才问道:「我再问你,如果你在路上看见几个人欺负一个卖花的老 大娘,你会怎么做?」

那矮小汉子被问的呀了一声,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这些人想要的答案, 这次再不敢乱说话造次,沉吟了半晌,作不出声来,赤勒罕在上面大喝道:「说!」

那矮小汉子吓的一机灵,这才说道:「若是小人看到几个人欺负一个买花的 老大娘么……那就……对了,小人自然上去劝阻一番,让他们对这卖花的大娘好 一些,不要欺负了老人家。」

说完赶紧抬头看着上面几人的脸色,看看自己答的到底对不对。

赤勒罕听到后来眉头一皱,又呸的一声,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将那矮小汉子 打倒在地,喝道:「带下去,拷问他还有没有没说实话的。」

矮小汉子身边的两人赶紧应一声是,夹住那矮小汉子下去了。

杨宗志在大树上听得清楚分明,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抓住了姓风的进来,只 是严刑拷问一番,心中大是惊奇,暗想:他们抓了这么多姓风的进来,全是问的 这种古怪问题,叫人怎么作答?

再低头看下去,见那赤勒罕喝一声:「下一个。」

手下的人又带了一个上来,赤勒罕将刚才问的三个问题又问了一遍,只是这 个姓风的回答的更是夹缠,赤勒罕听得火起,又一脚将他踢了出去,一直这样将 今日抓来的四个人全部问了个遍,只是个个说到后来,都是前言不搭后语,赤勒 罕怒火万丈,将每个人都踢得如同滚地冬瓜,这才抱拳向台阶上三人躬身道: 「今日就这几人了,属下……属下办事不力,还没找到公主要找的人。」

刚刚问话期间,除了问矮小汉子那一下,其余时间那小王爷,公主和和尚全 都一句话不说,只是站在台阶上看,只是越看越是一脸失望之色,那小王爷这时 才哼了一声,道:「明日要再多抓几个来,这玉龙镇没找到,就到附近的乡下也 去找,知道么?」

赤勒罕赶紧应声是,小王爷才挥挥手,道:「下去吧。」

赤勒罕听了命令,朝下面一挥手,那些赤衣汉子们夹了四个姓风的全都下去 了,这时这院子中只剩下大堂出来的三人。

那小王爷想了一会,转头对身后的和尚说道:「大法师,今日辛苦你了,你 也先回去休息吧。」

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向身前的二人施个礼,转头走进大堂到后院而去。

这时那公主才幽幽的叹口气,对着院子中的火光发呆起来,小王爷在一旁轻 声问道:「索紫儿,你心中失望的很了,是不是?」

索紫儿又叹口气,目光仍是呆呆的看着下面的火把,并不答话,小王爷又道: 「我们在这玉龙镇已经呆了二十天了,你这仇人只怕是找不到了,也许他已经死 了,又或许早就离开玉龙镇了,我们现在这般找法岂不是大海捞针一样?」

杨宗志在树上听得一愣,心想:原来他们找姓风的,是来寻仇的,听这公主 名叫索紫儿,如此怪异,想来定不是我们南朝的人,难道他的仇人却是个南朝人 不成?

小王爷在一边兀自说了半天,那索紫儿就是不答话,小王爷仿佛也生气了, 轻哼道:「你也别忘记了,我们此来可并不是游山玩水的,父王可是交代了给我 们任务的,我们现在什么事都没作,就在这玉龙镇耗了二十来天,怎么回去跟父 王交差?」

索紫儿听到小王爷这般说,才娇哼一声,说道:「哈克钦,你自去交你的差 吧,我要留在这里。」

说话声音娇嫩的很,只是这话说完便不再言语,转身自己走了进去。

哈克钦见索紫儿一言不合就走了进去,一人站在大堂外,面色阴沉,想了片 刻,一跺脚,也走了进去。

梦回故里第108章一掌之四

杨宗志隐在院子里的树上,心中想了半天,也未曾弄清楚这整件事情的来龙 去脉,心想: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见他们欺负弱小无辜,这下我应该是先将那 几个人救走,然后再作打算才好。

思索分明,正要从树上跳下来,去找那几个被抓的姓风的男子,突然抬眼看 见院墙处人影闪动,悄无声息的跃进来两个人,那两人翻过院墙,亦步亦趋的缓 缓走到杨宗志躲藏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杨宗志心中奇怪,向下望去,只是这院墙边甚是黑暗,从上往下看,看不清 楚样貌,便又立住身子想再等等看。

那二人缓缓走到大树下后,停在树后等了一会,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 「岳师姐,我们好好的又回来作什么?」

杨宗志在树上听得心中一动,暗想:这声音……这声音不正是今日所遇那个 若红师妹的声音么?听她叫岳师姐,难道她和她师姐又来这里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温婉道:「这个妖女这般害人,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的。」

这声音听着柔和可亲,不正是岳师姐是谁?

下面二人四处观察了一会,眼见这院内无人,突然若红师妹轻轻哈了一声, 又道:「我知道了,岳师姐,你是不是怕今日我们遇见的那个风公子被那小妖女 抓住了,这才回来救他的是不是?」

岳师姐声音稍急道:「你胡说什么?这里关着的所有姓风的,我们都会救。」

若红师妹嘻嘻轻笑道:「这里可是关着好几十个姓风的,我前几日说来救他 们吧,岳师姐你却叫我不要惹事生非,现在这里多关了一个姓风的,岳师姐你的 态度怎么就变了?」

岳师姐的声音更见急,道:「叫你来你便来,你若是不想去救,我就一个人 去。」

若红师妹又嘻嘻一笑,道:「想要救他那有何难?我去引开小妖女,你自己 去救人好了。」

说罢从树后闪出身子,大声叫道:「小妖女,你出来,小妖女,你滚出来。」

岳师姐和树上的杨宗志都万万没想到若红师妹这般做法,均大吃一惊,杨宗 志看的摇摇头,心想,你这个小姑娘当真是草包心思。

大堂中的人听到这声呼叫,不一会都是齐刷刷的跑了出来,那群赤衣汉子也 从内院里跑了过来,看见来的就是一个小姑娘,这才手举火把将她团团围住在中 间,哈克钦看清楚来人,皱下眉,喝道:「又是你这个臭丫头,昨日放过你,你 还跑回来作什么?」

若红师妹嘻嘻一笑,才道:「只要你们将你们抓的无辜百姓放了,我便不来 找你们的麻烦,不然么……不然么……」

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瞟了一下大树。

杨宗志在树上看见她向自己这个方向瞄来,心想:你虽是要引开他们的注意 力,好让你师姐救人,只是你这般做法,只怕你师姐还没救到人,你便也被捉住 了,还要你师姐来救。若红师妹表面笑嘻嘻,心中却是急道:还不快去救那位么, 我这是给你单独去救他的好机会,你可要抓住才是啊。

哈克钦哈哈大笑道:「臭丫头,你胆子倒是不小啊,就这么闯了进来,好,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向手下的赤衣汉子们一挥手,那些人擎出短刀都围了上来。

杨宗志在树上看的分明,见树下的岳师姐浑身颤抖,显然是心中犹豫不决, 再抬头看去,见若红师妹已经拔出了腰上的七彩剑,这七彩剑果然不是凡物,虽 然此刻身边只有火把阵阵,但是经过这七彩剑反光之后,晃的那些赤衣汉子眼睛 都快睁不开了,若红师妹趁这个机会,娇叱一声,舞剑就向围过来那些汉子刺去。

那些赤衣汉子眼睛被迷,都是反应变慢,等到再看清楚地时候,一把姿彩斑 斓的宝剑已经到了自己身边,皆是大惊,两人舞起手中的短刀,向剑锋砍去,其 余几人快速向后退身过去。

若红师妹见有两人舞刀看上来,吃吃一笑,将手中的剑扬起到他们面前,那 二人只觉得面前一花,再反应过来只听见嗤嗤两声,自己已经被这宝剑刺到了手 臂上,拿刀的手一个拿不稳,咣铛一声短刀掉在了地上。

杨宗志坐在高高的树上,虽然也觉得五彩斑斓,但是受到的影响总算是小一 些,见这若红师妹虽然脑子笨点,但是一手剑法却是快速又辛辣,下手绝不容情, 只一转眼便刺伤两人,那二人手臂被刺,已经无法再运刀进击,只得仓皇后退。

若红师妹打的兴起,依法施为,众人只听见嗤嗤几声不绝于耳,又有几个赤 衣汉子被她刺中手臂,再打了一会,那二十多个赤衣汉子到后来只剩下十个左右 没受伤,其余的都是手臂受伤无法再战。

若红师妹只觉得今日这架打的甚是痛快,心中欢畅,咯咯一笑,道:「你们 再来啊,怎么不上来了?」

那剩下的十个赤衣汉子心头沉吟,暗道:她这剑有古怪,尤其是在黑夜里, 这般反射火光,我们都无法尽到力,便眼睛一花被刺到了,这架打的不公平之至。

若红师妹咯咯一笑,正要自己冲出去,突然听到阿弥陀佛一声,那大法师站 在台阶上大喝一声道:「都熄掉火把。」

下面这些赤衣汉子听到这话才恍然大悟过来,都面上一喜,将手中的火把狠 狠踩在地上,远处受伤退下来的,更是将身边插在院子四周的火把也都熄掉,这 时整个院子里都是一派漆黑,只有大堂中的灯光隐隐从门口传了出来,只是这样 的灯光下若红师妹手中的剑已经难以再反射它的光芒耀花身边的人了。

剩下那十个赤衣汉子见四周黑暗了下来,都哈哈大笑,又手持短刀攻了上去, 这下双方各凭本事,倒是斗的互有攻守起来。

若红师妹被围在中间,手中宝剑已经失去了威力,独自面对十个大汉的攻击, 渐渐体力便不支起来,手上的剑法也舞的慢了不少,隐隐还能听到她的阵阵娇喘 声,也仿佛慢慢的大了一些。

岳师姐在树后见若红师妹被众人围在中间,以一敌十,慢慢不支,有几次都 险象环生,娇声道:「若红师妹你不要慌,我来助你。」

说完也是拔出宝剑抢了上去。

若红在人群中突然感觉到压力一轻,再转头看见岳师姐也抢了进来,不禁叫 道:「岳师姐,你不是救人去了么?」

岳师姐却道:「我怎能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拼命而不管。」

若红师妹气喘吁吁一笑道:「好,那我们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峨嵋派的分 身合击之法。」

岳师姐在一旁应道:「好。」

说完伸出左手揽住若红师妹的腰,将她的娇躯揽过来到面前一舞,右腿向前 一跨,若红师妹正好脚好好的站在了岳师姐的右腿之上,然后二人同时挥剑向面 前的赤衣汉子刺去。

杨宗志在树上就着微微的灯光,倒也还看的清楚,开始看到若红师妹在里面 相形见绌,渐渐难以抵挡,岳师姐果然抢出去救下她,只是她二人不知怎么一转 站到了一起,手中的七彩剑同时挥出去,分别抢攻身前赤衣汉子的上中下三路, 她们手中的峨嵋剑法本来就是轻巧灵动的很,此时合力一击,那面前的赤衣汉子 一个措手不及,嗤嗤被上下各刺中一剑,大叫一声,飞了出去。

岳师姐和若红师妹又依法施为,转头再刺,耳中只听到嗤嗤声,又刺出去三 人,都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杨宗志心想:看来她二人这种合击剑法已经练习甚久,双剑合并倒是威力大 增,远远超过二人分别抵抗这些赤衣汉子。

其余还剩下六个赤衣汉子见自己的同伴被对手二人合击刺中四人,都是心惊, 只是小王爷和公主还站在一边,又不能退却,只能硬着头皮支撑。

耳中突然又听到阿弥陀佛的一声喝,只见那大法师从小王爷他们身边弹起身 子,飞到空中,人在半空突然挥出右手大喝一声:「阿弥陀佛。」

向地上的二人击去。

岳师姐和若红师妹正在迎敌,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喝,心中都是一凛,赶紧转 过身子,见一人从半空中落下来,只觉得身边风声赫赫,劲力逼人,都是下意识 挥出手中剑刺去,那和尚飞的越近,手掌在空中仿佛在不断变大,到了近前,岳 师姐突然大喝一声:「大手印。」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尚的一掌击在了她二人合力组成的剑网上,将她二 人手中的七彩剑都震飞了出去,岳师姐和若红师妹都娇喝一声,倒在了地上,剩 下几个赤衣汉子赶紧持刀抢过来,架住了她二人。

梦回故里第109章一掌之五

杨宗志在树上看的也是心惊,暗道:好厉害的掌力。待的大法师将岳师姐她 二人手中的七彩剑震飞,心中不由一动,趁那巨响声,身子从大树上悄悄的滑了 下来,就着夜色,运起云龙九转的身法向大堂门口纵去。

大法师一掌击倒了峨嵋派的二人,这才低头立起单掌念个咒,哈克钦见终于 制住了那两个女子,心中大喜,走前几步,喝道:「将她们捆起来,带过来。」

手下那几个赤衣汉子轰然应声是,正要找绳索将二人捆起来,突然听到一个 冷冷的声音,道:「别动,放开她们。」

场上众人都是大惊,一齐转头向大堂门口看去,只见索紫儿公主已经被一个 男子给从身后制住了,那男子背对的大堂的灯光看不清楚容貌,只觉得身材甚是 高大。哈克钦看的心中一惊,喝道:「你是何人?快快放开她!」

杨宗志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到大堂门口,伸出右手从身后制住了索 紫儿公主的咽喉,这才喝止了他们,又听见哈克钦的喝声,轻轻一笑,道:「你 先放开她们二人再来问我是谁。」

哈克钦见索紫儿被人制住,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放开那边制住的二人来交 换。

杨宗志制住索紫儿,眼睛只是盯着那大法师,心想:这老和尚掌力如此厉害, 我可要防着他偷袭过来。突然感觉怀中的索紫儿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心想,这小 公主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时索紫儿突然挣扎了起来,杨宗志心中一惊,手上用多一分力,轻喝道: 「别乱动。」

索紫儿突然说话了,娇嫩的声音颤抖道:「你……你是谁?」

说完这话完全不理会锁在她咽喉的杨宗志的手,竟然转过头来,看了杨宗志 一眼。

杨宗志更惊讶,心道:难道你吃定我不可能伤害你么?想到这里面上更一肃, 对她喝道:「你不怕死么?」

索紫儿转过头看到杨宗志刀削刻画的俊面,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那张面孔 竟然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个不停,只感到和少年时候那张可恶的脸隐隐相合起来, 索紫儿被他语言中一吓,眼睛红了起来,哭音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杨宗志听得一呆,哑然迷茫道:「什么?」

索紫儿本来已经快哭出来,这时又紧紧咬牙忍住,鼻子中又哼了一声,杨宗 志眉头一皱,高声喊道:「小王爷,你莫不是觉得这小公主性命太长了,不想来 做个交换?」

哈克钦本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把眼睛轻轻瞟向大法师,见他低着头只 是在摇头,现在又听到那人这么说,一咬牙,怒道:「放人。」

赤衣汉子们听到这声喝,都缓缓松开手中的刀子,突然看见院墙外呼呼呼的 跃进来十几个人,那些人俱都是黑衣蒙面,手持明晃晃的弯刀,那十几人跃起来 之后,其中当先的一个喝道:「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身后的人轰然应声是,都手持弯刀抢了过来,赤衣汉子们和峨嵋派师姐妹不 知究竟,但是被人杀到面前只能无奈招架,大法师又宣一声阿弥陀佛,却是运起 右掌紧紧的护在了小王爷的身边,一时之间场上众人又斗作一团。

杨宗志看的大吃一惊,心想,这些又是什么人,怎么进来了不问青红皂白一 概格杀?想到这里突然感觉怀中的索紫儿又挣扎了起来,姣好的身躯在自己胸怀 中扭来扭去,正要喝止她,突然面前刀光一闪,抬头见原来是刚刚领头那人,手 执弯刀快如闪电的劈了过来。

杨宗志看他拿刀劈过来的方向,显然是要将索紫儿和自己一起砍成两段,心 中一凛,左手下意识的一揽索紫儿的纤腰,施起云龙九转的身法跃了起来。

那黑衣蒙面人看他们二人跃起,心中一喜,冲过去,向他们落地的方向砍了 上去。

杨宗志抱着索紫儿跃到空中,突然感觉索紫儿一阵颤抖,在怀中转了个身子, 本来是背靠自己,现在变成了面朝自己,心想:你终是害怕了?

便也无暇多顾,眼见那黑衣蒙面人朝自己落地的方向赶了过来,想要截住自 己,暗中运气调息。

索紫儿在空中看见,不禁口中娇呼了一声,手不自觉得抱紧那人的脖子,小 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突然感觉自己身子在半空中一转,又重新弹了起来,而 且势头比上一次还要快还要猛。

黑衣蒙面人正在高兴自己一刀要奏功,突然面前一花,那空中的二人竟然没 有落地,而又重新飞了起来,心中大惊,暗道:难道见鬼了不成,再看那二人又 转回身子要落到原来跃起的地方,才再大喝一声又冲了过去。

杨宗志在空中转了一转,看清楚那黑衣蒙面人的刀势来向,轻轻对索紫儿说 道:「抱紧了。」

身子又一转,闪电般向下俯冲下去,右手一伸直取那黑衣蒙面人的面门。

那黑衣蒙面人在地上正在发力前冲,万万没有想到那两人在空中还能这般转 向,只觉得面前又一花,一个手掌突然已经伸到自己的面前,耳中听到噗的一声, 便倒了下去,没有知觉了。

杨宗志一掌击倒这蒙面人,转头看去,那边峨嵋派的两个师姐妹合击在一起, 单斗三个黑衣蒙面人,倒也隐隐占着上风,其余那些赤衣汉子则被杀的杀,伤的 伤,苦不堪言,大法师护在小王爷身边一双肉掌对付三个蒙面人,也还是护的滴 水不漏。

只是又突然感觉面前一阵香气传来,索紫儿凑过来,娇嫩的声音再问道: 「你是不是……那个恶人?」

只是这次语气比上次平静的多。

杨宗志茫然不明白,转头看了下自己面前的二尺处的娇俏小脸,这才第一次 看清楚她的容貌,只看到她十六七岁年纪,苏白玉观下面是一对丹凤大眼,眸子 深邃如同玉石猫眼,眼睛却是深深陷进去,皮肤白皙的很,小小的鼻子,还有两 三个小雀斑,看着可爱娇俏的很,但是绝不是中原女子的长相。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去救下你的同伴。」

索紫儿大眼一睁,忽然紧张起来,娇躯微微扭动,双手却是偷偷掩住了身后, 娇滴滴慌道:「你……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杨宗志又一笑,道:「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找姓风的麻烦,我便去救他们。」

索紫儿听到他如此说,呆了一呆,随即将丹凤眼突然闭上,昂头骄傲道: 「哼,你休想我答应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那些姓风的恶人。」

杨宗志一愣,没想到她软硬不吃,倒是有性格的很,只得作出恶像道:「嘿 嘿,你莫非一点都不怕死么?」

索紫儿听他恶声恶气,此时好像才害怕了起来,睁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道: 「你……你要作什么?」

杨宗志本来左手一直抱住她的腰,这时她已经转过身来,不禁又嘿嘿一笑, 左手在她的屁股上「趴」的一声狠狠的打了一掌,响声甚是清脆,手中下意识的 感到这小公主的屁股倒是生的丰挺弹润,面上却更是凶恶起来。

索紫儿被他在翘翘的香臀上狠狠打了一掌,浑身上下都起了颤抖,突然面色 一红,哭音喊道:「果然……果然你……你又这般欺负我?你这个恶人。」

杨宗志听得一呆,暗道:什么果然又欺负你,我什么时候还欺负过你?只是 面色更凶恶喝道:「你答应不答应?」

索紫儿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和屈辱,几滴滚珠般的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嘴 上却不哭出声音,一脸哀怨的直直看着他的脸色,就是不说话,杨宗志一看不行, 正待再打一掌,突然听到索紫儿狠狠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我便放过天下 其他所有姓风的,但是……但是……我绝不会放过你。」

杨宗志听她终是答应,正要点头,又听到后面还有一句补充,不禁一呆,暗 道:莫非你知道我也姓风,你这姑娘有这般聪明才智?脸上却是一整,道:「好, 你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

说完又轻道一句:「抱紧了。」

身子一纵,飞到那几个赤衣大汉身边抢了进去,那几人本来苦苦支撑,正要 支持不住,只觉得身边人影一晃,又听见噗噗几声,那些抢攻的黑衣蒙面人尽皆 背后中了一掌,倒在地上。

杨宗志见结果了这几个人,又转到峨嵋派师姐妹那边,见她们剑阵已成,浑 然一体,倒是不好攻破,那三个黑衣人舞着弯刀拼命抢攻,却收效甚微,心想: 这师姐妹若不是开始被大法师打了一掌受了伤,此刻只怕早已解决了这三人才对。

看了一会,也是一掌抢过去,那三个黑衣蒙面人此刻变成腹背受敌,更是捉 襟见肘,刀法大乱,被若红师妹在正面嗤的一声刺中一个,其余两个正想逃跑, 又被杨宗志一掌打翻一个,剩下的被岳师姐一剑刺中了肩头,撒掉弯刀,血流如 注。

杨宗志见制住了这边三人,正要和岳师姐她们说话,突然又听到身后一声阿 弥陀佛大喝,面前的若红师妹突然面色大惊,急道:「小心后面。」

杨宗志转过身,才看到原来大法师解决了他那里的三人后,又施出佛门大手 印功法跃到空中印了过来,一只右掌此刻已经在空中伸出拍了下来,杨宗志只感 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劲气逼迫,无法向外退出,只能微微一笑,将左手中好好抱 着的索紫儿向前一转,迎了上去。

大法师人在空中见那人突然将公主转了出来,眼见自己这一掌要是印在公主 的身上,岂不是叫她立时香消玉殒,不禁背上冷汗,赶紧又吸一口气,将马上要 发出的劲力又收了回来,只是一掌婴儿脸已经涨的通红。

杨宗志在下面看的一笑,右手二指撮指成抢,在自己和索紫儿腰上一转,手 一伸,噗嗤一声向面前刺了过去,大法师人在空中,又无云龙九转的身法转身, 刚刚收回自己的掌力已经耗费了自己的所有气力,这一指却是无法躲藏,只听见 嗤的一声,那指劲从自己手下穿过,将自己的袈裟上刺了一个洞,这才好好的落 下地来,满头冷汗。

这大法师本是得道高僧,这次从背后偷袭实在是由于公主被那人制在手中, 心中无奈才发,这会见那人趁势反击,指风却不刺中自己,只是刺中自己身上的 袈裟,沉吟了一会,立掌洪声道:「多谢小施主手下留情,老衲感激不尽。」

梦回故里第110章一掌之六

杨宗志嘻嘻一笑,道:「公主,你是不是可以兑现你的诺言,放了那些无辜 百姓了?」

索紫儿看上去受惊过度,此刻白皙的小脸上却是一片嫣红,听到杨宗志这么 说,转头过去,哼道:「你们,去把这些天捉来的那些人都放了。」

那几个赤衣汉子听到公主冷着面孔这般说话,又看刚才那个挟持公主的人救 过自己的命,迟疑了一会,都弓腰道:「是。」

一起走到了内院里,不一会,从内院里带出来二十几个人来,只见一个个都 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杨宗志看的皱眉,瞪了索紫儿一眼,大声道:「你们现在自由了,赶紧回家 去吧,听到了么?」

那些人听到他说这番话,兀自还不相信,愣愣的站在那边不敢动,一旁的若 红师妹气不过,娇哼道:「你们还站在这里作什么?还没被人打够么?」

那些人一听到这句话,想起自己的经历,只觉得就算是死也要冒险跑一把, 也好过再回去被逼问被毒打了,都大呼一声,一扭一扭的跑了出去。若红师妹看 他们跑步的样子滑稽,不禁在一边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

小王爷哈克钦一直被大法师护在身后,现在见那些黑衣蒙面人死的死,伤的 伤,为首的那个蒙面人也被杨宗志一掌拍倒在地上,便几步抢过去,从一个赤衣 大汉手中接过一把短刀,制在那黑衣蒙面人脖子上,再一把扯掉他面上的黑巾看 了一眼,才伸出左手在那人面上噼噼啪啪的打了几耳光。

那黑衣蒙面人过了半晌哼了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哈克钦见他醒转,大喝 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蒙面人醒来见自己被抓住,心中大惊,只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浑身 颤抖不已,哈克钦见他不说话,更怒,又沉声喝问道:「你说,是不是……是不 是大王子……是不是大王子派你们来的?」

手上的短刀用力,在那人的脖子处刺进去几分,那人的脖子已经汩汩的流出 了鲜血。

那黑衣蒙面人听到哈克钦后一句话,哈哈哈哈的笑起来,喘气道:「你休想 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门也没有,哈哈哈哈。」

又笑了两声,声音突然嘎然而止,哈克钦见他不知死活兀自大笑,不禁眉头 一皱,待反应过来不对,那黑衣蒙面人已经笑不出来了,仔细一看从他嘴角缓缓 流出了一股黑血。

哈克钦这才明白他害怕自己逼供,竟然服毒自杀了,呆了一会,站起身子来, 慌忙让手下的大汉去查看其他被打到的蒙面人,却见那些蒙面人都与刚才这个一 样,全部都嘴角流黑血而死,心中又是气恨又是震惊。

过一会哈克钦看着手下的赤衣汉子将那些无辜南朝百姓放走,只是此时索紫 儿还在别人手里,所以也没阻止,看着那些人都跑出这院子,才转头喝道:「臭 小子,你……你还不放开索紫儿?」

哈克钦年纪也不大,说完这句话脸上胀的通红起来,杨宗志听到,点一下头, 缓缓伸手放开索紫儿,只是索紫儿自己的一双小手兀自还缠在杨宗志的脖子,对 着他讷讷道:「你……你……」

站在一旁的若红师妹看见,又娇喝道:「风九……风九公子,你怎么还不放 开她?」

杨宗志心头无奈,心想,我怎么没放开,我手已经松开了,只是她的手还在 我脖子上呢。于是转头对索紫儿温言说道:「公主,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索紫儿本来一直讷讷的表情,听到若红师妹的话,突然面色大变,哭音道: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这恶人。」

杨宗志呆住,茫然道:「怎么了?」

索紫儿突然咬住玉齿,放小声音,恶狠狠在他耳边道:「你……你还记不记 得,十年前你在我身上打了几巴掌,今日……今日你又在那里打了一掌,我…… 我恨死你了。」

说到最后更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杨宗志愣愣的,心想:十年前,什么十年前。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五哥费决 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段话来,道:「好九弟,你小时候虽然顽皮,但是心地却是 很好,我以前见你遇到了苦难的人都会上去伸出援手,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 山下碰到了一群外邦的人在欺负我滇南百姓,那些人都是吐蕃国的使者,连这里 的地方县衙都不敢得罪,你却不管这么多,上去就打散那些爪牙,抓住了他们那 个什么公主小姐,让她给那些她欺负过的百姓道歉……」

想到这里不觉又暗道:她刚刚让手下问这些人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十年前可 曾到过这里,第二个是家中有谁排名第九,第三个正是看见有人被欺负了会怎么 作。

杨宗志想了一会不由得惊讶轻声道:「是你?你是吐蕃国的那个小公主?」

索紫儿见他终于想起自己是谁,猛的转下头张开小嘴悄悄的在他耳背上狠狠 的咬了一口,才放开他的脖子,自己脸红的施施然走了回去,杨宗志被她咬的耳 朵上剧痛,红肿了起来,不禁伸手摸了摸,只是她这咬人动作非常隐蔽,其他人 本来就见他二人是贴在一起,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这小动作。

杨宗志摸了一会自己的耳朵,这才叹口气,转身和岳师姐,若红师妹出了院 子,三人一出院子,若红师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风公子,原来你功 夫好的很那,还让我师姐白白担心了一回,跑来救你。」

岳师姐听见师妹这么说,大急,道:「若红师妹,你又胡说些什么?我们只 是来救这些被关在这里的所有姓风的男子而已。」

杨宗志刚才隐身在树上,她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是一笑,道:「两 位姑娘行侠仗义,舍己为人,当真让我这般男儿们也汗颜的很。」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尤其是你,若红师妹,你独斗二十个赤衣男子, 手中宝剑,翩翩姿采,却是潇洒漂亮的紧了。」

若红师妹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早就来了,不觉面上一红,口中兀自道: 「谁是你师妹了,你怎么能叫我师妹?」

岳师姐却在一边道:「风公子的功夫真是俊的很,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杨宗志听到她问起自己的门派,却从来也不肯弱了师父的威名,抱拳道: 「在下来自点苍剑派,在派中排行第九,所以叫风九。」

若红师妹听他如此说,嘴上喃喃道:「点苍剑派,风九,点苍……」

突然啊的一声,娇呼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风……风漫宇了是不是?」

杨宗志听得一愣,暗道:风漫宇的名头很大么?怎么她们也知道。不禁微微 一笑,道:「在下正是风漫宇,不知道若红师妹怎么知道在下的名号的?」

若红师妹只是听着他的话,这回连他叫自己若红师妹也不反驳了,盯着他的 脸看了几眼,兀自道:「怪不得,怪不得。」

杨宗志被她看的心中发毛,不知她自己嘴里在念叨什么,只得一笑,道: 「什么怪不得?」

若红师妹又摇头,道:「怪不得江湖上传言,说你去魔教挟持了魔教的小公 主,让她老爹听了你的吩咐行事,又说魔教的小公主自从见了你,也被你整个人 迷住了,每日里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了起来,是不是,师姐。」

说完掩住嘴嗤嗤的笑了起来。

岳师姐被问的啊了一声,却不敢接话,杨宗志听得一愣,心道:自己醒来就 听说自己是被人从西蜀罗天教中救回来的,只是自己前面哪有去过罗天教,而且 魔教的小公主,那不就是筠儿了么?自己前些日子哪有在西蜀见过她?这些江湖 传闻,都胡说八道的紧。

一边的岳师姐呆了一下,见师妹说的放肆,不觉温婉喝道:「若红师妹,你 这嘴巴每日里不胡说八道几百遍便止不住了是么?」

若红师妹接口道:「我哪里有胡说八道,你看他长得这般……这般……这般 稀奇古怪,今夜又见到他对付那什么小妖女公主的手段,哪个不是和在魔教的事 情一模一样?想来这件事情只怕就如江湖传闻一般无二了。」

说到这里又咯咯笑了起来。

岳师姐见师妹说他长得这么稀奇古怪,不觉也是转眼过来细细看了他的一眼, 看了这一下,只觉得心中一烫,面上一红,就不敢再看了,低下了头去。

杨宗志轻笑一下,朗声道:「两位姑娘,人生相聚如浮云,却道再会何有期。 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定会再见。」

说完也不搭话,转身几步消失在夜色中。

岳师姐见他走远不见,此时抬头一看,天上一轮弯弯的明月,突然想起古人 说道:明月千里寄……明月千里寄……不觉心中恍然,再低下头来,看到自己二 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玉龙镇的街道上,此时路上行人稀少,家户门窗紧闭,只 有隐隐的灯光透过窗户传了出来,向过路的人们诉说着这万家灯火的温馨佚事, 突然身边的若红师妹欢声跑了起来,对岳师姐笑道:「师姐,我今夜很快乐。」

梦回故里第111章痛吻之一

杨宗志沿着漆黑的街道一路往回走,此时天色已晚,走了一柱香时间,看到 前面的高耸的八角「回香楼」杨宗志走进去,看见此时一楼已经没有客人,只在 柜台上有一盏昏黄的油灯,老板正一手支颐在柜台上打瞌睡,杨宗志摇摇头,也 不唤醒他,径自向楼上走去。

上了三楼,一路穿过回廊,走向最里面一间,杨宗志心想:婉儿此刻只怕早 已睡下了,我若去叫门岂不是要惊醒她了?想到这里心头不禁犹豫了起来。

一边想一边走,走到门前,杨宗志发现那房门竟然没关,从房门口里透出了 亮堂灯光,房中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杨宗志心中一惊,抬步一直走了 进去,看见婉儿和另一个老者坐在桌边正说话。

秦玉婉正在与人说话,心中忽的一动,转头看去见杨宗志进来了,面上一喜, 站起身子跑上来,欢声道:「九哥哥,你回来了。」

杨宗志轻轻扶住婉儿,点一下头,转头看见一黑须老者正襟危坐在桌边,心 中迷惑,接口问道:「这位老先生是……?」婉儿噗哧一笑,道:「这位老先生 就是这『回香楼』大名鼎鼎的孙师傅。」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想:孙师傅,如何大名鼎鼎了?转头看着婉儿,见她一 脸俏皮,双眼流波晕转,耳边却听见孙师傅站起身来谦虚道:「不敢,不敢,小 老儿叫孙奉北,只是个厨子,不敢妄称师傅。」

杨宗志对孙师傅轻轻一笑,不知道他是何人,便招呼他在圆桌旁一起坐下, 婉儿走过来给他们二人都斟了杯茶,才道:「九哥哥,你今日吃的北郡的面味道 怎么样?」

杨宗志想起下午吃的面,心中一动道:「原来那碗面就是孙师傅煮的,当真 是纯正的北郡风味,一点也不假。」

秦玉婉咯咯一笑,道:「所以我晚些时候将孙师傅请了过来,请他教我这北 郡的面是如何下法,孙师傅可全都告诉了我呢。」

孙奉北赶紧一点头,道:「夫人人极聪明,学小老儿这个煮面方法只需要一 遍就能融会贯通,真是难得的很。」

杨宗志听到这话,面上一柔,端起茶杯一口喝进去,暗道:原来婉儿请这孙 师傅过来只是因为知道我爱吃他下的面,就亲自找他来向他请教。

秦玉婉却脸一红,端庄的坐在杨宗志身边不说话了,杨宗志点一下头,转头 随口道:「孙师傅,你是北郡哪里人?怎么会到这滇南来的?」

孙奉北叹口气道:「小老儿本是北郡的郡州人,来这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接口道:「难道你是因为北方蛮子攻打北郡十三城, 才迁移到南方的么?」

孙奉北点一下,道:「不错,小老儿本是郡州『城隍楼』的掌勺师傅,去年 秋天,大家都在盛传北方蛮子要打过来了,那时小老儿还兀自不信,却不想北方 蛮子趁我守城的南朝军士外出巡查,兵不血刃的取下了郡州城,让我等百姓一夜 之间,才知道城头旗帜易主,小老儿心灰意冷之下就迁移到极南之地来,打算在 此终身养老。」

杨宗志听得哦了一声,心道:蛮子军队怎么会得知我守军外出巡查,而且一 夜取城,显然是事先作好了准备,想到这里突然联想到自己在北郡一路看过去, 基本上城池完好,没有大规模攻城的痕迹,原本也是很诧异,这样想来,这次蛮 子进攻北郡倒是事先准备充分,取的容易的很了。

杨宗志想了一会,问道:「孙师傅,不知道蛮子们进了郡州城,有没有大肆 烧杀扰民造成动乱的?」

孙奉北摇了下头,道:「说来也奇怪,这次蛮子们进城,却好像是当起了父 母官一样,不但不扰民,反而还维护日常秩序,小老儿也是想不通。」

顿了一下,双目一亮又道:「只是我最近又听说,朝廷派了杨家的少将军又 将北郡十三城从蛮子手中夺了回来,而且还一直打到了蛮子的老家去了,朝廷还 下旨免了北郡十三城的两年税赋,哎,这滇南好是好,但是终年不见积雪,生活 习惯和北郡却是天差地别,小老儿人老思乡,这几日又打算回去郡州了。」

秦玉婉本来温婉的坐在一旁,听了孙师傅这句话,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杨宗 志,眼神中又是爱慕又是自豪,杨宗志点一下,微微笑道:「孙师傅家中还有什 么人么?」

孙奉北微微一笑,呵呵道:「我家中还有内子和小女,都和我一起到滇南来 了,我们正在商量看这几日就要辞行启程了。」

杨宗志见孙师傅脸露幸福之色,显然是想到一家天伦,又要回到故乡的缘故。

三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会,孙师傅才道:「公子和夫人你们早些歇息吧, 小老儿告辞了。」

说完起身向大门走去,杨宗志点一下头,回道:「希望孙师傅早日回到北郡, 颐养天年。」

说完和秦玉婉将他送出门口,才走了回来。

秦玉婉等孙师傅走远,才轻轻关上房门,想起孙师傅临走时说的话,不禁面 上一红,一双玉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才是,沉吟了半晌,才轻轻转过身来,此时 房中火烛通亮,看见九哥哥坐在圆桌边定定的想着心事,兀自出神,不由得心中 柔情,缓缓走过去,道:「九哥哥……夜……深了。」

说完这句话整个小脸蛋红成一片。

杨宗志听到婉儿叫他,才从沉思中醒转过来,抬头看见婉儿一脸娇羞的站在 自己身边,脸上秋波流转,隐隐有一丝荡意传来,想起婉儿刚才说的话,转头看 到这房中只有一张床,心中一凛,暗道:自己做事全凭义气,却少考虑,虽然当 时为了婉儿开心只订下了一间客房,此时要睡觉却难办了。

杨宗志心中不禁为难起来,想了一会,又道:自己年少,做事全凭心中喜好, 很多事情做的无半分道理,就好像带了兵马去解救秀风姑娘,虽然皇上传了密令, 但若是爹爹收到这样的命令,定不会出发,反而会在北郡驻扎下来,只说锦囊未 曾打开就是了,又或者婉转的规劝皇上,当不会拿三军将士的性命作玩笑,难怪 爹爹会对我失望的很了。

秦玉婉羞涩的站在杨宗志身边,见他仿佛没听到自己说话般,还是低头深思, 心中难为情,鼓起勇气,用手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只是头却低的越来越深, 脸蛋也越来越红。

杨宗志叹口气,抬头道:「婉儿,你今夜便睡在这房中的床上,我……我去 另找一处睡下。」

秦玉婉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酸,道:「九哥哥,你要去哪里睡觉?」

杨宗志心中茫然,微微一笑,道:「我一会出去找个喝酒的地方,坐一坐便 也到天亮了。」

秦玉婉双眼一红,泪水酝积起来,一跺脚委屈道:「你不睡觉,那我也不睡 觉。」

杨宗志叹口气,无奈道:「婉儿,你要作甚么?」

秦玉婉扭头道:「九哥哥,你心中可是讨厌我么?」

杨宗志皱眉接道:「我怎么会讨厌你?」

秦玉婉哼一下又道:「那你为何又要出去睡觉?」

杨宗志一阵头疼,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如何能睡在一起?」

秦玉婉哭音道:「那我将自己给了你,你要不要?婉儿心中早已是你的人了, 你若是不要我,我……我便是活着也没了乐趣。」

杨宗志见她忍不住哭起来,摇摇头站起来,双手扶住秦玉婉纤弱的肩头,柔 声道:「婉儿,这些事情总是要经过父母媒妁才行,你与我一道出来,已经让师 父担心了,那更不能作下……作下错事让他老人家再生气了,对不对?」

秦玉婉听到他这么说,却噗哧一下笑出来,轻声道:「坏蛋,谁要和你作那 些……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我只是和你睡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            幽梦前尘第112章痛吻之二

杨宗志摇摇头,又要继续说话,秦玉婉却脸色一转,道:「我不管,你今夜 要是出去了,我便也一刻都不睡,你若是狠得下心,就不理我这个伤心可怜的小 丫头好了。」

秦玉婉说这话虽是冷下了面孔,但是表情却是宜嗔宜媚起来,充满了期盼, 杨宗志知道她性子执拗,只怕这话说的出,便也做得到。

他心想:婉儿对我一片深情,我也不好让她伤心难过。才叹口气,道:「那 好,若我晚上做梦打拳将你打晕了,又或者将你这花容月貌打得不好看了,你可 怪不得我。」

秦玉婉噗哧一声,红着脸笑道:「我做梦却爱下棋,而且不光自己下,还找 自己身边的人一起下才行,你可别嫌烦。」

说完轻轻瞟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褥整开铺好,自己一 件衣服也不脱,就钻进去,背对外面躺了下去。

杨宗志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见婉儿背对自己整理被褥,然后以一个诱人的 曲线钻了进去,心中犹豫了良久,也叹口气,回身吹灭桌上的火烛,走过去躺了 下去。

黑暗中,杨宗志刚刚一躺下,只感觉里面对着墙壁侧躺着的婉儿浑身都是一 抖,心中不由一动,恍然想到:婉儿只怕我半夜走出去,又被店小二看见,便拆 穿了她被叫杨夫人的谎言,所以千方百计的让我在房中睡,只是我一躺下来,她 却害怕起来。

他心中不由得好笑,咳嗽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向床里面靠了靠。秦玉婉背对 外面,感觉九哥哥的身子靠了进来,颤抖的更是厉害,又向里面挤了挤。

杨宗志见她还在躲,又向里面靠了靠,却感觉婉儿的身子不光是颤抖,甚至 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在被子中都能感到一股热浪。

秦玉婉又躲了两下,只是自己的身子已经贴在墙上了,那个坏蛋还在向里面 挤,心中大羞,颤声轻轻道:「九哥哥,你睡……睡外面……一些。」

杨宗志却不搭话,也不退回来,过一会慢慢打起了呼噜来,秦玉婉在里面浑 身发抖,却听见那坏蛋在外面好好的打起了呼噜,心中惊讶,道:他这么快就睡 着了么?

想了一下又道:不是,他定是故意气我,这会正在那里装睡呢。想到这里心 中大气,什么也不顾了,轻呼一声,一翻身转了过来,一把扑进杨宗志的怀中, 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双手死死的抱住他脖子,却再也不敢动了。

杨宗志没想到婉儿突然大着胆子欺到自己身上来,只觉得鼻中一阵幽幽香气 冲面而来,味道淡淡的却也极是好闻,怀中此时婉儿玉体轻轻颤抖,一片火热, 虽然隔着两人衣衫,但美好的娇躯浮凸有致,在自己怀里清晰的显了出来。

杨宗志心中不由得一荡,感觉自己身上也火热了起来,心中翻来覆去想的都 是这个娇柔美丽的少女对自己十年来的深情一片,忍不住低下头在婉儿的额头上 轻轻吻了一口,道:「婉儿,我不逗你了,你早些休息吧。」

秦玉婉被杨宗志在额头上亲了一口,浑身都酸软了,心中甜蜜无比,双手下 意识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乖巧的嗯一声,耳中听着杨宗志的心跳砰砰声,鼻中 嗅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心里羞涩难当,想要昏睡过去,却怎么也无法定下心来, 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火炉,烤的自己的身心都热烫一片。……

================湖州城地处中原要塞,又是大江沿线的 重要渡口,滚滚大江横穿湖州而过,千里江堤,一泻而来。

沿着江岸两边住着许多船家,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船家一辈子 都靠渡人运货为生,经营的就是这水上的生意。此时正是南朝盛世,国力昌盛民 风朴实,大江面上看过去只见千舟万帆,点点缀缀,江面映射日光,倒是一番热 闹景象。

在这众多舟子里面,有一艘正沿着江水北上,在舟尾操舟的是一个四,五十 岁左右的船家,一身蓑衣,头戴竹笠,胸前挂了一个大大的烟杆,显然是好这一 口。

那船家身边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穿蓑衣,却穿了一身粗布印花 紧身衣服,身上处处是荷花和莲叶的花印,面相清秀,就如同这江南的风光一样 内蕴,梳了两个大辫子垂在身后,手上拿了一块洗的发白的毛巾,不时伸出手来 擦一擦船家面颊上的辛勤汗水,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没有看着身前,而是转也 不转的望着船头。

船头上站着一个褐色坯布套装的少年人,傲然背手站在那里,眼神却迷茫, 看着四处热闹的场面,仿佛想什么心事想的出神,那少年脸上剑眉星目,棱角分 明,正是杨宗志。

杨宗志站在船头好一会,心里一直在想:为何蛮子取北郡如此轻易,这中间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江风吹来,吹起他的衣服咧咧作响,兀自不觉,浑不知身 后有一道眼神瞬也瞬的盯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突然船舱的布帘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身着淡黄衣裙,天仙 化人般的秦玉婉,秦玉婉仿佛一辈子从未见过大江东去,两岸猿声的情景,欢呼 一声,几步跑到杨宗志身边,咯咯笑道:「九哥哥,这里好美啊。」

杨宗志听到婉儿在身后唤自己,这才转过头来,看见婉儿一脸欢快的跑到自 己身边,两只玉手伸出来挽住自己的胳膊,不禁对她微微一笑。

秦玉婉被他笑的心中一颤,再加上两岸风景秀丽,山体连绵,忍禁不住,踮 起脚尖伸出小嘴偷偷在杨宗志脸上啄了一下,然后赶紧红下小脸,将自己的小脑 袋依靠在他胳膊上,只敢四下里看着两边的景色了。

杨宗志被婉儿亲了一下,神情一愣,暗道:这几日与婉儿同行同住,她将自 己的日常生活打理的无微不至,贴心无比,又对自己千依万顺,千娇百媚,仿佛 就是倩儿也在身边一般。

想到倩儿,不禁叹口气,道:「这里确实是秀美丽色,我过去听人说到:黄 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心中便想,江南风景,春暖花开,漫步江边那是一副怎样的水墨山水画,没 料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秦玉婉听他说的神往,心中也不禁起了相同的意境,轻轻点点头,正要接话, 突然听到船尾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公子好兴致,好才学啊,公子沿江而上转洛 水去洛都,可是要去赶考的么?」

杨宗志转头见船家与自己说话,轻轻一笑,道:「船家,此去洛都,要几日 时间?」

那船家摇了一会舟,手上缓了一缓,回道:「若是风平浪静,一路相安无事, 也只要五日时间可到。」

顿了一下,又犹豫一番,道:「若是……若是不碰到那些人,料想公子正可 赶上今年的大考,不会耽误公子的大事。」

杨宗志听到这船家话中有话,微微奇怪,扶着婉儿一起转过身来,道:「船 家所说的那些人是指的哪些人?」

那船家呵呵一笑,道:「公子你是一介书生,从南方来,却也毋须知道这些 江面上的事情。」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船家,您在这大江边上生活有多少年头了?」

那船家听杨宗志问起,将手上的桨轻轻交给身边的小姑娘,自己从怀中掏出 烟丝放进胸前挂着的烟杆上,点上火石,呼呼的抽起来,悠悠道:「老朽在这大 江边上已经住了四十多年了,每过三年便会捎上你们这些从南方来的学子到洛都 赶考,今年到你,也有十多次了。」

杨宗志又点下头,道:「老人家你久居江边,可听说过一个门派叫做北斗旗 的?」

那船家听到他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一口烟抽进去忘了吐出来,不禁问道: 「公子你也知道这北斗旗么?」

杨宗志轻轻点头,却不答话,那船家想了一下,道:「这大江两岸分别有两 个门派,一个是齐天派,世居江南,一个是北斗旗,世居江北,这两个门派手下 都有众多弟子,相互不服,连年争斗,弄得我们两岸的人都叫苦不迭。哎……还 好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武当派正好在他们两个门派中间,这么多年来一有大事发生, 武当派的道爷们也会出来化解,这才没有将事情闹大。」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哦了一声,微微笑起来,随口问道:「船家您家 里还有其他什么人么?」

那船家将手中的烟杆熄灭掉,在船板上瞌了瞌,回道:「老朽家中还有老母 尚在。」

说完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道:「这是老朽的女儿,小名唤作印荷。」

然后对自己女儿道:「印荷,你快见过公子。」

杨宗志听到他介绍自己的女儿,这才转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对她点头一笑, 那印荷姑娘甚是腼腆,却不敢看他,只是低着脑袋,红着脸坐在船尾,手中拿着 桨却一动也不动。

============速度很慢么?每天两章,合计6000多字,作 为一个不是职业写手的上班族,很慢么?

幽梦前尘第113章痛吻之三

杨宗志见此时晌午刚过,太阳正烈,江风也大,害怕婉儿受不住,低头道: 「婉儿,我们到船舱里面去休息一会好么?」

婉儿正好好的靠在他身上听他与船家对话,这时见他对自己温柔说话,朝他 嫣然一笑,点了下头。

杨宗志给船家打个招呼,便扶着婉儿走进到船舱里。船舱之中不大,居舍简 单,只有一个小塌和一张小小的方桌。

两人走进来,杨宗志刚要说话,突然江面上一个浪头打过来,小船一阵摇晃, 秦玉婉小时候一直在点苍山上长大,何曾经历过这种江水浪涌,娇呼一声,吓的 赶紧扑到了杨宗志怀里。

杨宗志见她神情娇懦,心中一柔,想起她刚才偷偷亲自己一下的怯怯表情, 暗道:过去倩儿也好像婉儿一般,在自己身边尽心照顾,小心讨好自己,自己总 是不懂得珍惜,可是经过爹娘这件事情之后,自己心中后悔莫及,再怎么能伤害 身边这些一心对我的人一丝一毫呢。

思虑之下,心中更是一痛,轻轻将婉儿扶到小塌上坐下,然后右臂一伸,将 婉儿紧紧搂在怀中,低下头深情唤道:「好婉儿,你莫怕。」

秦玉婉心中正在惊慌,被杨宗志一唤,抬起头来看着他深情凝视自己的眼神, 突然心中涌起一股迷醉,只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日思夜想的时刻便是这时,双眼 痴痴的望着他,什么害怕都丢到脑后去了。

杨宗志看着婉儿娇俏美丽无比的小脸,微微泛红,肌肤吹弹可破,心中柔情 更起,缓缓垂下头,对着婉儿那红艳艳的小嘴吻了下去,秦玉婉见九哥哥低头来 亲自己,心中一痴,闭上眼睛,只懂得顺应和接受。

杨宗志吻住她小嘴,只觉得又柔又嫩,香气扑鼻,亲了几下,又一用力,舌 头破开她的小嘴,钻了进去。

秦玉婉哪里经过这仗势,心中不禁慌慌然,脸上烧的通红,眼睛闭的更紧, 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杨宗志见婉儿只是呆呆的迎奉自己,却不敢回应,心中一 笑,手上也用力,在婉儿俏腰玉背上游走了起来,秦玉婉感到九哥哥的大手在自 己身上抚摸,所到之处,自己身上都是火热一片起了反应,心中更是痴迷,轻轻 啊了一声,却是将自己紧紧闭住的玉齿松了下来。

杨宗志轻轻一笑,舌头再不等待,又钻的更深,在婉儿小嘴里面戏耍一会, 卷起婉儿娇艳的小舌头,吸了出来,吸到自己的嘴中,吸匝吮舔了一番,只觉得 婉儿满口都是香津,流到自己口中甜甜的却又腻人。

秦玉婉从未与人这般亲密,现在对她做坏的正是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被他 这番挑逗,哪里还忍禁得住,小嘴中轻轻嗯嗯的呻吟了起来,甚是诱人,一双小 手不知该往那里去摆,全身情动如火,娇躯却在九哥哥怀里扭股糖般扭动不已。

杨宗志只觉得婉儿一对玉乳在自己胸前磨蹭一番,酥软娇嫩的感觉一阵阵传 来,磨的自己浑身也大热,鼻息不由得沉重起来,口中吸入的都是婉儿呼出的甜 甜香气,杨宗志再大力的吮吸了一下婉儿的香甜小舌头,左手却是一转,转到了 婉儿的胸前,隔着衣服捉住婉儿胸前一对淑乳中的一只,抚弄了上去,入手只觉 得乳肉四溢,丰弹挺立。

秦玉婉被杨宗志捉住胸乳,啊的一声轻呼,忍不住求饶道:「九哥哥,你… …你……」

只是此刻她已是娇喘细细,语不成句,说出来的话音仿佛都带着媚荡的呻吟 声。

杨宗志被她一唤,抬眼看她一脸求饶的可怜表情,心中一愣,暗道:婉儿是 个如此心高气傲而又知书达理的玉洁姑娘,我这般对她究竟是对是错?心中如是 想,手上却停了下来,放开被自己捉住的玉乳,坐了起来。

秦玉婉见杨宗志放开自己,坐在一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中突然害怕恐惧, 又求饶道:「九哥哥,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说到这里赶紧将自己的小嘴主动又凑上来,伸出小舌头轻轻舔弄他的嘴唇, 却见他久无回应,心中却是一阵惊慌,张开小嘴紧紧嗜住他的嘴,怎么也不肯放 开了。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一会,心中茫然,突然惊觉婉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小 嘴紧紧的咬住自己,却感觉两道热热的东西从自己脸上流了下来。

杨宗志心中一惊,伸手一抹,却见是婉儿的泪水,心疼道:「婉儿,你怎么 了?」

秦玉婉直直的看着他,咬住嘴唇道:「九哥哥,你可是见婉儿不听你的话, 心中不喜欢婉儿了?」

杨宗志皱眉道:「婉儿你怎么这么说?」

秦玉婉抢到他怀中,抱紧他的脖子,轻泣道:「婉儿的心是你的,身子也是 你的,只要你想……婉儿……婉儿总是应了你的。」

这话说的缠缠绵绵,凄哀荡婉,却又深情无比。

杨宗志见她这般委曲求全,拍了拍她的背,温言道:「好婉儿,我刚刚没有 生气,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秦玉婉这才放开他脖子,转到他面前轻轻道:「你刚刚想起了什么?」

杨宗志见她到自己面前,微微红翘的小嘴仿佛被自己吮的肿了一些,伸手抹 了抹她脸上的泪痕,叹口气道:「我心中只是想,好婉儿你对我一片痴心,我自 也是实意对你,但是刚刚我作的事情,却让你心中为难了起来,不知是对是错。」

秦玉婉听他这番说话,才呼一口气,心中放心下来,却又甜甜的,温婉微笑 道:「九哥哥,我心中十四年前便将自己交托给了你,你现在才来取,可都晚了 一些呢。」

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眼波流转,又道:「你刚刚那般对我……那般对我…… 我心中却是开心极了,只是……只是我从未这般过,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害 怕的是九哥哥你以为婉儿是个不知羞的丫头,心中不珍惜婉儿了,担心的是我又 不知该如何作,才能讨好到你,让九哥哥你也……也称心如意才是。」

秦玉婉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如轻轻呻吟一般,说完这句,再 也忍不住羞意,轻轻将小脑袋靠在杨宗志身上,再也不敢看他了。

杨宗志没想到婉儿对自己情深若斯,自己这般对她,她却毫无怨言,心里想 的却是怎么讨好自己,害怕自己不高兴,叹口气,道:「好婉儿,你却什么都不 用管,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便能让我称心如意了。」

秦玉婉听到他这么说,轻轻乖巧的嗯了一声,脸上满是微微笑意,显得心中 开心快乐无比。

杨宗志呆了一会,又轻轻一笑,道:「好婉儿,你今日还要同我下棋么?」

秦玉婉一听,不依的扭扭身子,娇哼一声,道:「人家下不过你,你却还来 笑话人家,坏蛋。」

杨宗志哈哈一笑,又道:「可我却都是输给你了呢。」

秦玉婉躲在他怀中咬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让给我了么?哪有人总 是在最后收官的时刻频频出昏招的,哼,你这下又可以笑话我是笨丫头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我怎么会,我的好婉儿精通天下武功路数,又长于 布阵指挥,我心中却是佩服的很。」

秦玉婉听见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才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听 到外边「呜……呜……呜」的响声大作起来。

杨宗志也听到这「呜呜」之声,只是他从未经历过江湖,对一些江湖上召集 同门,开香设坛的讯号甚不清楚,听到这声音心中也是茫然,仔细听去,这「呜 呜」声开始缓重,后来越来越急,倒渐渐带了一点啸叫在其中。

杨宗志听不分明,却隐隐又听见船尾的划桨声咚咚的大了起来,那船家好像 又对印荷姑娘喊了一句:「不好。」

杨宗志心中一惊,对婉儿说道:「婉儿,你好好呆在船舱里面,我出去看看。」

秦玉婉却不知外面的事情,心中只有杨宗志,见他神色凝重,也点一下头, 乖乖的在小塌上端庄坐好。

幽梦前尘第114章痛吻之四

杨宗志掀开布帘,见自己这小舟已经不再向前划行,反而是靠向大江南岸, 再一转头见其他的舟子此刻都是急急的向岸边靠去,都不敢沿江继续而下,心中 惊讶,回头道:「船家,出了什么事情?」

那船家双手用力划桨,操舟的速度比刚才快了甚多,也不抬头,答道:「是 齐天派,这螺声表示他们派中出了大事了,此刻一定是封锁了下游江面,公子, 你到船舱中好好歇息一番,我们到江边打探一下,等事态过去,再顺流而下吧。」

杨宗志听老船家如此回话,点下头,道:「不急,不急,老人家你尽管慢慢 走就是了。」

印荷姑娘在一边心中想:你倒是体贴的很,但是这般耽误,若是误了你赶考 的时刻,岂不是……想到这里不禁也手上用力,在一旁帮爹爹划起桨来。

杨宗志在船头转眼望去,见千舟万帆此刻都一分为二,有的是向江北划去, 有的是向江南岸划去,大江之中倒是一个舟子都走的不剩。又转头问道「船家, 那些舟子为何去了江北?」

船家喘息了一会,才道:「我们大江两岸的船家要么是投靠了齐天派,要么 是供奉着北斗旗,从无转圜,两边都登记造册,备录在案,那些往江北去的,都 是北斗旗下的船户,此时有事发生,当然是要过去受得庇护。」

杨宗志听到这里才心中恍然,嗯了一声,见这老人家和印荷姑娘齐力,小舟 行驶甚快,不一会便要到南岸边,那里早已停满了客舟,稀稀落落的斜靠在岸边, 聚作一处。

船家又划了几下,转头道:「公子,你与夫人只管在舱中休息,外面的事情 不需理会,等事情过去了,老朽才来叫你。」

杨宗志见船家和印荷姑娘脸上都是一片焦急之色,心知他们是一番好意,点 一下头,低头又走进船舱里面,见婉儿还好好的坐在小塌之上,便仿佛刚刚自己 出去,一动也没有动过一般,不禁微微一笑,心想:婉儿这小丫头从小性子就执 拗的很,只是这次跟了自己出来,倒慢慢变得温婉了不少。

秦玉婉见杨宗志进来,也是一笑,道:「九哥哥,外面出了什么事?」

杨宗志摇摇头,走过去坐下,道:「好像是齐天派里面出了些事情,此刻已 经封锁了下游江面,大江上的舟子都只能靠岸等待了。」

秦玉婉点一下头,道:「齐天派的掌门号作『只手翻江』洪嵌离,据说是水 上铁掌功厉害的很,一掌打下去,便能让大江浪水翻涌过来,倒不知是不是言过 其实。」

杨宗志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莫难曾经与自己说过,他们北斗旗的丁老旗 主便是死在这洪嵌离手上,只是这洪嵌离也是身受重伤,温言道:「这江北的北 斗旗,与我也还有些渊源,若是他们有事,我也不好坐视不理。」

说完将莫难和尚千里找寻自己,又传授枯木心法和破长刀法给自己,最后又 在北方战场上牺牲性命救了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秦玉婉在一旁静静的听,听到最后不禁心惊,满手都是冷汗,沉吟了一会, 才道:「九哥哥,这和尚对你好的很那?」

杨宗志嗯一声,道:「他一心只是想我去争作他们北斗旗的旗主位置,没想 到却为了这个愿望赔了性命,哎。」

秦玉婉见他摇头叹息,握住他的手,道:「你原来是朝廷的剿北将军,倒是 不屑于去作一群土匪头子的,只是……只是你若去作了北斗旗的旗主,手下号令 这江北千万舟子船家,往这江边的山头上叉腰一站,那也是……那也是威风的紧 那。咯咯咯咯。」

说完自己掩住小嘴笑了起来。

杨宗志见婉儿千方百计只是想自己开心起来,也是一笑,道:「在我心目中, 作将军和作水贼头子却无分别,只是这莫难和尚一心待我,他临死之前我郑重答 应了他,所以这威风凛凛的差事,我定要抢过来,好让婉儿也能叉腰站在我身边, 和我一起共享荣耀才好。」

秦玉婉听他说的有趣,正在咯咯娇笑,却听见他最后一句,小脸一红,啐了 一下道:「你这坏蛋从小便胡作非为,没得每次闯祸总是要拉了我进去才好。」

杨宗志见婉儿娇羞的模样,心中一荡,知道她又是想起了自己暴打谢少镖爷 的事情,正要继续调笑她,突然脚下的舟子咚的一声震动,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嚣 吵闹声,显然是自己这艘舟子已经靠到了南岸边了。

杨宗志靠坐到小塌里面,轻轻掀开了舟子一边的窗帘,透过木竹匾的小窗向 外看去,见到外边江岸停满了其他的小舟,舟上的船家大多已经上了岸,正聚在 一起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这艘船上的老人家也落下地,走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从岸边山坡上走下来几个人,红头巾包住头发,一人手里拿了 一展旗旌,上面一个大大的洪字,想来应该是齐天派的人来了。

杨宗志正向外看,突然闻到身边幽幽一阵香气传来,转眼见婉儿也坐了进来, 靠在自己身上,小脑袋凑过来也从这个小木竹窗户看出去,只得轻轻一笑,向一 边让了让,使她也可以看出去。

两人再向外看去,见那几个红头巾汉子一路跑到岸边,其中一个大胡子对船 家们喝道:「所有船户听好,你们舟子里现在都要接受检查,现在你们都回到你 们的舟子上去。」

说完大手一挥,要这群船家散开各自回去。

那些船家里有一些年轻气壮的,听到这么说,不想扰了舟子里的客人,面色 犹豫,其中一个大声回道:「那如何使得?客人此刻都还在船舱里,怎么能说搜 就搜?」

大胡子面色一恶,冷哼道:「你这小客船里面难道载的是王公贵族,豪门大 阀不成?我们齐天派要搜的舟子,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的。」

说完将那个回话的船家一手抓起来,狠狠向后一推,怒喝道:「还不滚回去?」

那回话的舟子被大胡子一推,连退几大步,还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又坐在地 上,差点就掉入江水中,其他那些船家看到这架式,哪里还敢多言,只得闷头各 自回到自己船上。

秦玉婉在小窗上见那些齐天派的门人行为,不禁皱眉道:「这齐天派人行事 如此骄纵,这些船家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不是好好保护于他们,反而气焰 嚣张,哼。」

杨宗志在一边摇摇头,只是不说话,再看过去,见自己这舟子的老船家也悻 悻的走了回来,一边听到印荷姑娘娇唤了一声:「爹爹。」

老船家只是叹口气,却没答话。

那几个红头巾汉子便顺着这些舟子一艘一艘的搜查过来,其中一个,面相甚 是阴骛,搜了几艘舟子之后,转到杨宗志所乘的这艘上,叫道:「王老头,你今 日载的是些什么人?」

那老船家咳嗽一声,答道:「大爷,老朽载的是去洛都赶考的书生,这时眼 见时辰耽误,大爷能否行个方便,让老朽这船先过去了?」

那阴骛汉子嘿嘿一笑,道:「方便?若是谁都要行个方便,那我这差事也不 用当了,总坛岂能放过我?」

说完推开王老船家就要上船搜查。

秦玉婉见这势头,又哼一声,回脸看杨宗志只是看着窗外,却不说话动作, 心中却是笃定,暗道:九哥哥必不会坐视不理,让这些恶人得逞。

那阴骛汉子推开老船家,一脚踏上舟子,却见人影一闪,一个人站在了自己 的面前,仔细一看却是个灵秀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两个大辫子垂在身后,一 身花布紧身衣服衬的胸部鼓囊囊的。

阴骛汉子目中一亮,哈哈笑道:「王老头,这就是你的女儿么?多时没见已 经长得这般水灵了。」

说完对着印荷哈哈笑起来。

印荷姑娘却是一皱眉,道:「你……你不能上去,里面的人你不要打扰。」

阴骛汉子听得哦了一声,笑嘻嘻的道:「为何我打扰不得?莫非你这个小丫 头也思春了,藏了个汉子在船舱里面?」

印荷姑娘听他言语粗鲁,被他说的面色一红,嘴上却坚持道:「你就是不能 上去,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阴骛汉子嘿的一声,沉下脸唬道:「你知道我们齐天派要找什么人,什么东 西么?」

印荷姑娘摇摇头,却是也不让开,一脸坚持,那阴骛汉子道:「我们老掌门 治病的药给人偷了,说不得现在偷药的人就躲在你们船上,若是放跑了他,你们 谁担待的起?」

印荷姑娘听他说的严重,急道:「船上的公子是从南方来的,却不是偷你们 东西的人,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阴骛汉子见印荷姑娘急的快哭了一般,嘿嘿一笑,道:「若我不上去搜查也 可以,只是……只是么。」

说到这里更是得意的笑起来。

印荷姑娘听得心中一动,接口道:「只是什么?」

阴骛汉子又嘿嘿一笑,才道:「只要小丫头你好好的陪我一晚,伺候的六爷 我舒服了,我就放过你们这个舟子,让你们过去?」

印荷姑娘听得面上通红,心中厌恶不已,赶紧低下了头,却还是站在上船的 地方不让开,一旁的王老船家再也听不下去了,抢一步,道:「六爷,小女还是 没有嫁人的黄花闺女,您便放过她吧。」

阴骛汉子道:「哼哼,放过她,她能跟了我武老六,那是她的福分,你们老 王家有我撑腰,在这江南也可以抬起头来,你这老头子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王老船家无论那武老六如何说就是摇头不答应,印荷姑娘站在船尾,心中犹 豫难过,转头看了一眼船舱的位置,只觉得自己心中万事总是没有如意的结果。

武老六再说几句,已经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又喝道:「闪开,老子今日是舟 子也要,人也要,再挡在这里,莫怪老子翻脸动手。」

说完伸出手径直向身前的印荷姑娘抓去。

印荷只是一个船家女子,却无武功,武老六一手抓过来,出手甚快,转眼即 到身前,无从躲避,心中不免凄苦,只得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印荷颤抖了一会,却感觉武老六的一只手半晌也未抓到自己身上,心中奇怪, 不禁又睁开眼睛,却见武老六啊的一声,闪身退后到岸边站住,一双阴骛的眼睛 满是惊讶,四处打探,刚刚伸出的右手上满是鲜血,仿佛已经抬不起来了一般, 只是用左手扶住,浑身疼的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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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15章痛吻之五

秦玉婉刚刚在小窗户上,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当听到那武老六让印荷姑娘 陪他一夜就放过这舟子,不禁轻轻呸了一声,又见到武老六翻脸动手,心中不禁 担心起来,却见杨宗志转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右手一抬,一个小小的东西嗤 的一声穿过小窗,飞了出去。

再看见那武老六右手满都是鲜血,退到了船下,满面惊恐的四处查看,这才 噗嗤一下笑出来,回头道:「你这个坏蛋,不到最后危急时刻总是不会出手的。」

这话虽然调笑之语,但是面上神情却是深情无限,又是自豪,又是妩媚。

武老六惊恐了一会,到处查看却不见任何异常,刚才那东西飞来极快,自己 只隐约听见丝的一声轻响,就手上一痛,连飞来的是什么暗器都没有看清楚。

武老六等了一会,胆气又壮了起来,喝道:「谁哪个不长眼的暗算你家武六 爷?有本事你给老子站出来。」

刚一喊完又四处查看起来,却见派中其他几个兄弟还在那几艘船上搜查,此 时舟子虽林立,但是却无一人看着可疑,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印荷姑娘本来心中凄婉,却见那凶恶的武老六不知被谁教训了,不敢过来, 这才宁静下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船舱一眼,仔细一看,隐约从舱边的小窗户上 看到一双眼神,仿佛明亮的很又是熟悉,心中不由得一动,痴痴的想了起来。

杨宗志见婉儿调笑自己,也不在意,转回头来,笑道:「好婉儿,我身上的 银子都被我扔出去了,这下我可没钱付账吃饭了,只好吃你的了,你可带了有足 够的银子在身上?」

秦玉婉小脸一挺,脆声道:「没有没有,我身上也没有一点银子,这下要饿 到你这坏蛋了。」

说完又是咯咯的掩嘴笑了起来。

杨宗志听得一脸失望,突然眼睛一转,道:「真的没有?我却不信,我得好 好搜搜,说不定婉儿藏了好大一锭银子在胸前,故意不拿出来罢了。」

说完双手一伸就要向婉儿怀中搜去,秦玉婉玉脸大红,不依的挣扎起来,嘴 中却娇呼道:「坏蛋……坏蛋……你又要对我使坏了么?你……你……哎呀。」

杨宗志和婉儿闹了一会,耳中又听见岸边的山坡上「呜呜」的号角又传了过 来,一连四声,每一次都急过前一下,不禁停下手,又转头看去。

武老六仍是一脸惊疑的站在岸边,此时是进也不是,退更不甘,那边几个红 头巾汉子听到这几声号角,却不再搜查,都跳下船来,相互招呼一声就要上山。

大胡子见武老六仍是站在那边不过来,忍不住急喝道:「老六,你作什么? 总坛召集,你还不快快回来。」

武老六吃了暗亏,心中不甘就此罢休,但是此刻总坛召集又不能不去,想了 一下回头对王老船家咬牙怒道:「王老头,你不要再犯在我的手上,不然我定让 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哼一声,急急向大胡子那边跑过去。

杨宗志看的心中一动,知道他们派中定是出事,这才紧急召唤门人回去,不 由得回头对秦玉婉说道:「婉儿,我们两个身上都没有银子,眼见这一路走下去 甚是困难,不如我们去找武老六他们那里借一些过来使使,等小生我考上功名, 必不会亏待于他,你看可好?」

秦玉婉听他一说,便知道他是想去看看热闹,心道:九哥哥总是好像小时候 一般,见了这样的事情,不去看看只怕他睡觉都睡不好。想到这里淡淡一笑,道: 「要去借钱便你这坏蛋自己去,这次你作坏事,就跟我没半分关系了。」

杨宗志见婉儿摆出一副初见她时的清淡模样,哦了一声,道:「那好,婉儿 你好好呆着,我一个人去上面看看就回来。」

说完再不说话,从小塌上起身就要出舱而去。

秦玉婉见这坏蛋吃定自己,一点也转圜,心头一急,呼道:「你这坏蛋……」

说完也赶紧爬起来,跳到杨宗志身上,对着他的胸口好好的咬了一口,才满 意下来。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这下你自己跳过来,可怪不得是我拖你下水的了。」

说完扶起婉儿一起走了出去。

印荷姑娘见那些齐天派人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心头呆呆的站在船尾,王老 船家眼见危机刚过,也是叹了口气,抽出烟杆吸了起来,转头见那船舱里的公子 和夫人走了出来,不禁问道:「公子,你们要上哪里去?」

杨宗志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大大的银子,塞到王老船家手里,道: 「老人家辛苦了,不必再送我们了,我们自己再从陆路去洛都就好了,你们就此 回去吧。」

王老船家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纹银甚大,便是付过路费仍剩余很多,忙摇头推 拒道:「我们还未将公子送到地头,这酬金怎么能收下?」

杨宗志又一笑道:「老人家,您年纪也大了,这趟为了我们得罪了齐天派的 人,这路水路以后行走更是要小心谨慎才好,若是您呆到重阳之后,在这齐天派 的地头混不下去,便去到北岸北斗旗那边,拿出这锭纹银说要见旗主,必会有人 接待于你。」

说完将那锭银子强行塞到王老船家手中,不再多话,转身牵了婉儿的手,一 起跳下岸边,向山上走去。

王老船家手中拿着银子,心中寻思公子刚刚留下的话,揣测难安,叹了口气, 熄灭烟杆转过头,却见印荷还兀自立在船尾舷板上,双眼中泪光闪闪,胸脯起伏, 口中「吟」的一声,一滴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杨宗志牵了婉儿的手一路向山坡上走去,见这山势倒不急,甚是平缓,顺着 山路一路向上走去,抬头看去见再过一会,隐约便有一些红头巾汉子站在山路两 边,显然是哨桩,耳边却听见婉儿噗嗤一笑,道:「九哥哥,你身上分明还有这 么大一锭银子,却骗我说自己一点银子也没有了,这下可不是被我拆穿了么?」

杨宗志苦笑一下道:「我刚刚感念王老人家庇护我们之德,将大师兄送给我 的银子都给了他,这下却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秦玉婉听他说话,又咯咯一笑,伸手从自己怀里拿出几张纸来,此时天色已 近傍晚,天空一轮红日斜斜的照射在山道上,婉儿拿出那些纸在他面前得意一展。

杨宗志仔细一看,却都是上好的银票,每张都是百两之数,哈哈一笑道: 「好婉儿,原来你早有准备,不带大锭的银子藏在胸前,却是带了银票出来害我 没找到,哎,我原本是想去和武老六借一些银子使使,现在看来倒是找错了对象, 真正的大财主却是在自己身边。」

秦玉婉听到这话,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眼神定定的看着他,脸上一派喜悦 安乐。

又走了几步,杨宗志伸出右手紧紧挽住秦玉婉的纤腰,低声道:「他们此时 派中有事,定然戒备森严,我们要上得山去,却不能走这大道了。」

说话间将婉儿搂进怀中,伸出左手护住她的头脸,身子一纵,舍了大道,钻 进旁边密实的树林里,一路飞纵了上去,这林中树木繁多,有些地段又是悬崖峭 壁般难行,杨宗志带着婉儿攀爬了一会,不禁也累了,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秦玉婉躲在他胸前,见他伸出左手衣袖护住自己,不让自己被身边的树叶草 丛划到,这会又听到他轻轻的喘息出声,心中感动,伸出自己的小手抚了抚他的 胸口,嘴上却是咯咯轻笑道:「九哥哥,无论你是在点苍山还是到了齐天派,总 是爱走小路上山的。」

杨宗志又喘息了几口,才气匀过来,呵呵笑道:「这次还好,没有像你上次 一样,从点苍山上滚坛子般滚下去。」

秦玉婉听见他笑话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知道自己总是说不过他,啐了一口, 道:「坏蛋便是坏蛋,总是正经不到一会。」

两人再休息一下,杨宗志又搂紧婉儿,再向上跃了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看 见上头一片密林,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红日已经垂下山头不可得见,只隐隐 从天上的霞彩中反射一些光芒。

杨宗志聚一口气,脚下一踩身下的树干,嗖的一声窜了上去,一路上树叶袭 来,杨宗志赶紧一低头,将婉儿抱在怀中护住,再过一下才穿出这片密林,落到 一颗高高的树上。

这颗大树便长在齐天派山头的山崖边,参天蔽日甚是繁密,此时天色已经逐 渐黑暗,杨宗志瞧不清楚山崖那边的情况,便想再休息一下才跃过去。

秦玉婉从他怀中轻轻抬起头来,见自己二人已经穿过山路上的所有树林,落 到了最上面的一棵大树上,此时二人身下就是万丈悬崖,不禁心中一紧,双手死 命的抱住他,小脸紧紧的贴在他胸前,同时听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咚咚…… 咚咚……节奏竟然隐隐相合了起来。

杨宗志又歇息片刻,正要跃过山头,突然听到对面一个略微苍迈男子声音轻 轻笑道:「刘师侄,现在我们到了登拓山最角落的悬崖边,这里总是安全无患了 吧,你这性子当真是谨慎的可以。」

此时天色黑暗,杨宗志和婉儿又是躲在山边悬崖的大树上,树枝树叶茂密, 只能听见声音,却见不到对岸的人。

过了一会,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小声接口道:「左师叔,不是我小心谨慎, 只是我们现在大事未成,正到关键时刻,万事还是留意一些的好。」

听这语气应该就是那个刘师侄了。

杨宗志和婉儿在树上听得一凛,都心想:这二人有话不好好说,却跑到这悬 崖峭壁边来讲,显然是要说些辛密事才对。想到这里秦玉婉又将小脑袋靠在杨宗 志身上紧了紧,小嘴却是紧闭,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

前面说话的左师叔又呵呵一笑,道:「刘师侄,你这性子可一点也不像我师 兄,我师兄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头脑虽简单,但是义气凛然,你却是小心翼翼, 步步为营,心机深沉的可怕。」

刘师侄听到这句话,仿佛颇不耐烦,抢道:「左师叔,师父的药可是你偷走 藏起来了?」

左师叔又嘿嘿一笑道:「难道你不希望你师父的药被人偷走?若是你师父吃 了这『医仙』开的药,全身功力都好好恢复了过来,这齐天派中哪里还有你刘师 侄的位置?」

刘师侄听到这话,不禁哼了一声道:「师父偏爱那个姓余的小子,一身功夫 尽数传了给他,既然他待我不仁,却也怪不得我对他不义。」

左师父又嘿嘿一声,仿佛幸灾乐祸道:「余师侄比你刘师侄晚入门,只不过 他多读了几年书,师兄便处处偏袒于他,不光一身武功传了给他,甚至我看这掌 门位置也是留给他的,刘师侄,我要是你,心中也是难以服气的。」

左师叔顿了一下,又嘿嘿一声,道:「这次我们定要趁派中大乱之际,将偷 药的事情嫁祸给余小子,然后逼迫师兄先将掌门位置传了给你,哼哼,如此一来, 余小子不就是刘贤侄你手中的棋子一般,任你摆布?」

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颇为得意。

刘师侄听到这里,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才道:「左师叔,不是侄儿多心 怀疑你,只是这般作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处处维护于我?」

左师叔顿了一下,嘿嘿道:「刘师侄,自从你小时候来到齐天派,我就对你 另眼相看,一直觉得你将来正是人中龙凤,我齐天派要兴旺起来,压倒对面的北 斗旗,靠的人正是你这样的才行,余师侄虽然知书达理,但是我们这辈江湖人物 成就功业,凭的都是手中的兵器和胸中的计谋,学习的都是曹丞相『宁愿我负天 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的训话,你去与人讲大道理,有谁会听得进去?」

刘师侄听了这番话,哦了一声,想了好久,又道:「左师叔,你莫将小侄看 低了,你这番话说出来给那姓余的小子听,他定然是相信不讳的,只是你这些话 说给我来听嘛……嘿嘿就……」

左师叔听到这几句,呵呵干笑两声,道:「贤侄你可莫当我这是推脱之词, 我这正是在给你讲人生道理,前几日我看叫你去将你师父的药偷出来,你总是犹 豫不决,举棋不定,心中急切,这才帮你偷了出来放在我身上。」

左师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我嘛……」

语气之中犹豫了一会,又道:「几十天前,我在江湖上遇到了一个门派,叫 做夜雨十二楼,他们的楼主是一个妙曼无双的仙子,那仙子无意中碰到我,听说 了你和我在派中被人挤兑的情形,对我们的遭遇大是同情,这才给我出主意让我 这般助你行事。」

刘师侄在一旁听得哼了一声,道:「她让你这般助我?可有提什么条件?」

左师叔嘿嘿一笑,道:「嗯,这仙子说以后倒是有些事情要用到我们的,只 是现在时机未成熟,不方便提出来罢了。」

刘师侄哈哈笑起来,道:「那左师叔你又落到什么好?」

左师叔呵呵,呵呵的笑了几下,才迟疑道:「那仙子长得冠绝天人,虽然我 没有看到她的全貌,但是只看她风标气度来说,真是我这生平从未见到过……」

刘师侄听这话,哼一声抢道:「所以左师叔到时候是想,我们在派中作主之 后,好有资格去迎娶那位仙子了?」

左师叔嘿嘿两声,却不作答,刘师侄叹口气,又道:「只是左师叔你已经有 了家室妻儿,平日里看,倒也幸福美满的很,为何又要这般?」

左师叔也叹口气,道:「不是怕贤侄你笑话,我自从见了那仙子之后,再回 来看见自家的黄脸婆,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只觉得一辈子要是和那仙子生活 在一起,那才是神仙美妙的日子,若像现在这般碌碌的活一辈子,那我倒宁愿死 了的好。」

刘师侄哼一下,道:「左师叔你张口闭口仙子,仙子的,只怕却是连人家的 姓名也不得知吧,人家又怎么会嫁了给你?」

左师叔听了这话,仿佛心中恼怒起来,哼一声,道:「那是我自家的事情, 就不劳刘贤侄你操心了,现下我们只要想好怎么才能作完这剩下的事情,助你好 好登上掌门的位置,就行了。」

刘师侄听他这句话,只是嘿嘿,嘿嘿的笑,再不答话,左师叔叹了口气,才 道:「好了好了,刘贤侄,我们这就回去,出来的久了,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说完对岸就再无声响,显然是两人一起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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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16章痛吻之六

杨宗志和秦玉婉在树上将二人的对话听得分明真切,过了好一会,杨宗志见 对面再无声息,才吸一口气,抱着婉儿跃到了对面的山头上。

两人刚刚一落地,秦玉婉在杨宗志怀中轻轻笑起来,道:「九哥哥,这个什 么师叔师侄的,原来在这里是商量这些事情,看他们做事的手法和目的,却是和 沈阙为在点苍山上害某个小坏蛋的办法倒是一样的。」

杨宗志听得心中蓦然一动,口中却接道:「这二人听着应该就是齐天派中的 人,只是我听说齐天派的掌门人洪嵌离与江北北斗旗的老旗主丁晚成比武,拼的 一死一重伤,这洪嵌离此时正是身受重伤,可能武功也失去了,所以请了那个什 么医仙开了一副药,倒是想恢复这一身功力。」

秦玉婉听得轻轻啊了一声,点一下头,也道:「原来是这样,所以这个什么 师叔师侄的看不下去,才想到这个偷药嫁祸给人的办法,要谋了这齐天派掌门的 位置。」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他们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的老掌门此刻武功尽失, 无力抵抗,而我师父却是健铄的很,好好的呆在点苍山上的。所以那个左师叔偷 了药,却不敢好像七师哥一样放在余师侄的房中,生怕被人发现了,献了给他师 兄服下,那他们的大事也就此败了。」

秦玉婉想了一会,又道:「九哥哥,你觉不觉得,那个什么十二楼的名字听 着倒是熟悉的很。」

杨宗志嗯了一声,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在点苍山腰的破庙中听到夜袭伏虎镖 局六人中的一个说起道:「想来是应该到了,老大以十二楼的名义向伏虎镖局下 的帖,那谢老头想必此刻已经收到,知道该怎么作才对。」

不禁哑然道:「正是,我们那次在点苍山腰的破庙中仿佛就是听到其中一人 说起过什么十二楼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十二楼是不是就是方才左师叔所说的夜雨 十二楼才是。」

秦玉婉也低头想了一会,才道:「是了,那个万老大说他正是代表什么十二 楼而来,而且他们留下一个帖子给谢老爷子,下面的落款就是一个小竹楼,边上 有一条小溪流过,不正是这夜雨十二楼的意思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心头赞道:好个聪明的婉儿,耳中听到秦玉婉娇哼了一下, 又道:「那个什么左师叔,居然为了一个所谓的美貌仙子就要抛下自己的原房妻 儿于不顾,真是可恨可气之极。」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放开秦玉婉漫声道:「小师妹天生聪明伶俐,学究无 双,稍一思量就将这件事情推算的水落石出,小坏蛋我心中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

说完弯腰作了个揖。

秦玉婉见他调笑自己,玉脸一红,不依的举起粉拳在杨宗志胸前打了几下, 娇声道:「你这坏蛋又来……笑话我了么?」

此时山头月色俨然,一轮弯弯的明月已经爬上了枝头,杨宗志见她月色下神 情娇俏,美丽端庄,心想:婉儿自小聪明,被我笑话作笨丫头,看来心中倒是不 服气的。想到这里,立起身子,微微一笑,道:「婉儿,我们再去里面多看一会 好么?」

秦玉婉嫣然一笑,道:「此事已经勾起了你这个坏蛋的好奇心,若我这会说 不去看了,你自然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

杨宗志嘿嘿一声,附在秦玉婉耳边悄声道:「若是婉儿仙姑你不每日对我这 般好看的笑上一会,那我才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才对。」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牵起一脸红晕的秦玉婉,向山前走了去。

============杨宗志牵了秦玉婉一路向山前走过去,穿过一片 树林,见到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坳,山坳里面寨子耸立,不下几百,一条蜿蜿蜒 蜒的山路从山下一直都山顶上,穿过这几百个寨子,山顶明月斜照,皓洁清婉, 山下每个寨子顶上都挂了一些大红灯笼,方便行人上下山时看路,远远的望去, 倒是气势磅礴的很,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温馨之意来。

杨宗志和秦玉婉此时站在山顶上,见最前面有一个大寨子,巍峨立起有三层 楼这么高,心道:这齐天派倒是有钱的很了,怪不得那个刘师侄处心积虑的要做 这齐天派的掌门人。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又向那边大寨走去。

走了一会,远远的见大寨门口守卫森严,夜色下两边站了几十个红头巾汉子, 一字排开,手握刀把,倒是不好进的很。

杨宗志见那寨子院墙修的甚是高大,自己想要跃上去倒是要借力才行,但是 抱着婉儿可就困难了,想了一会,心中犹豫不决。

再等了一会,杨宗志突然听到身后山下上来的路上有几个人高声说话,心中 一凛,赶紧牵了婉儿走到一边的草丛边躲了起来,一会就听见其中一个男子骂道: 「他娘的今日真是晦气的很,呸呸呸。」

另一个人接口洪声道:「老六,你小子今日怎么回事?一路魂不守舍的到处 张望,不会是丢了魂魄吧。」

杨宗志听见第一个声音阴沉,甚是耳熟,不禁从草丛中微微探出脑袋,看到 三个红头巾汉子走了过来,隐隐看见正是自己在江南岸边见到搜查舟子的武老六, 大胡子几人。

武老六听到大胡子问话,哎了一声,才道:「石大哥,我今日在江边,正在 搜查景村王老头的舟子时,不知被哪个兔崽子的暗镖给暗算了一把,现在这只右 手还是抬不起来呢。」

大胡子石大哥听到这句话,哦了一声,沉吟道:「这景村的老王头,世代都 住在湖州江南,没有听说过和武林人士有过什么交往,你怎么会在他那里吃了亏?」

武老六垂着头,咬牙又道:「这王老头老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下次碰见他 要把他挫骨……」

话说一半,突然听到身前的大胡子石大哥喝了一声:「什么人?」

武老六感到眼前人影一闪,自己刚要动作,那个身影欺过来,在自己胸前鸠 尾穴上一点,武老六不禁体软,委顿了下去。

杨宗志拖着这三个红头巾汉子走回到草丛后面,见婉儿正娉娉的站在那里, 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眉,看着自己满脸的笑意。

杨宗志将这三人摔倒地上,走到武老六的头顶恶狠狠的道:「武老六,你给 我听真切了,若那景村的王老船家少了一根手指头,我就砍下你的一只手,若他 少了一根脚趾头,我就砍下你的一只脚,若是他家里其他人有什么不妥,我就把 你斩成一段一段的,给他们作下酒的包子馅,你听清楚没有?」

说完又在他背上踢了一脚。

那武老六哼了一声,听到这个阴森森的声音,吓的浑身发抖,颤声道:「听 ……听到了,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人以后定将王老……王老爷家里一家老小, 当祖宗一样供奉起来。」

杨宗志见他吓的不轻,这才嗯了一声,道:「这就对了。」

说完在他的脖子后啪的一拍,武老六闷哼了一下就晕了过去。

杨宗志正要将其他两人也拍晕了,秦玉婉突然在身边呼道:「等等。」

盈盈走过来对其中一个汉子问道:「你们今夜进总坛的切口是什么?」

那汉子听见武老六被这人拍了一掌,哼一下就再无声息,此刻生死未知,吓 的牙齿格格打颤,结巴道:「江……南……初开,江……北晚败。」

杨宗志听得一愣,皱眉想了一下才心中恍然,暗道:看来这齐天派与北斗旗 当真是仇怨颇深,便是日常切口都是针对他们的。

突然躺在一边的大胡子石大哥大声喝道:「老四,你不要命了……」

说到这里不禁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

只是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被杨宗志抢过来一掌拍晕了,杨宗志又走过来,见 那老四双眼大睁,仿佛见了鬼魅一般恐怖,不禁对他微微一笑,也是一掌拍了下 去。

杨宗志解决了这三人,抬起头来,道:「婉儿,我们要进到这大寨中去,说 不定也得扎上他们这样的红头巾才行,而且……而且你这一身漂亮的淡黄衣裙, 也要掩盖起来才是。」

秦玉婉听得脸一红,皱眉道:「你这坏蛋要去作坏事,偏偏要累我也跟着受 罪。」

说完叹了一声,杨宗志哈哈一笑,从那几个汉子头上取下红头巾,又将其中 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的外套扒下来,自己戴上一个红头巾,道:「那就委屈婉儿 你了。」

秦玉婉见他手上拿着的外套和头巾走过来,不禁眉头又是皱起,面上全是一 副厌恶之色,想了半天才点下头,让杨宗志帮她把红头巾系好,又将那矮小汉子 的外套罩在她外面,秦玉婉却只让他罩在外面披着,就说什么也不肯再穿上了。

杨宗志走几步,回头看看,见夜色之下倒也看不出破绽,哈哈一笑,道: 「那我们齐天派的两大高手这就进总坛去吧。」

说完牵过婉儿一路向大寨走去。

幽梦前尘第117章谋逆之一

两人走近大寨门口一看,见到里面是一个宝塔般的大堂,宝塔分为三层,下 面两层都有灯火照射出来,最上面一层却是一团漆黑,显然这就是总坛了。

杨宗志待自己二人走近大门,学着石老大的声音对身边的婉儿大声道:「老 四,我们快快进去吧。」

婉儿听到他这个话,知道他是学石老大,也不接话,只是点了一下大大红头 巾包裹下的小脑袋,门口站着的那些汉子见这自己人打扮的两人走过来,其中一 个喝道:「慢着,江南初开。」

杨宗志听到这句切口,心中一笑,又学着大胡子石大哥的粗豪嗓子喝道: 「江北晚败。」

只是他二人都是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怕被人认出面相来,此刻天色尽墨,大 寨周围燃起了几个火把,烧的咧咧直响,那汉子见二人答对切口,又见是红头巾 披头,更不多想,喝道:「快进去吧。」

杨宗志二人不再等待,赶紧几步就走进大寨之中,转头望去,见这大寨四周 用木竹围起了高高的墙,中间一个宝塔般的高楼,宝塔东南西北方向各自立了一 个大大的火把,此刻那宝塔内的一楼灯火通明,喧嚣的紧。

杨宗志拉了婉儿向宝塔走去,进了宝塔见门口周围站了一群红头巾汉子,正 在乍呼呼的争论着什么,杨宗志生怕被人识别出来,只得带了婉儿站在这群汉子 身后的阴暗处,停了下来。

抬头望去,见前面大堂尽头有一个宝座,下首两边各有几张凳子,此刻那宝 座上坐了一个老者,一身褐色的布袍,一头黑发但是前面白了一撮,坐在最高处, 靠在宝座背上,精神甚是委顿。

下面两排凳子上分别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长须的汉子,和三个二十来岁的年 轻人,只是他们四人和宝座上的老者都没有戴着红头巾,只是正常打扮。

宝座上的老者抬头见下面围着的汉子们吵闹,皱皱眉,拍了一下身边的扶手, 轻轻喝道:「好了,大家别吵了。」

这声音虽不大,但是气势倒是威严,下面站着的这群汉子,听了这声喝,都 渐渐的停止了嘴上的争吵,安静了下来。

那老者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轻轻道:「我只是问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们在下面吵个什么?」

顿了一下,又对自己左边下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道:「抚同,你说说,这件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杨宗志见那老者的架式和威严,心道:这应该就是齐天派的掌门人「只手翻 江」洪嵌离了。不禁留心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老者面相威严,脸色甚白,倒 像是真的失了武功一样。

洪嵌离向下面问了一句,下面左边一个白衣年轻人站起来,躬身说道:「师 父,弟子从长白山医仙费沧那里取了夺命丹,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派中,昨夜 便将这夺命丹好好放在了师父您起居的二楼中,只等七日斋戒之后,师父您便可 以服下了。今日早些时候弟子还上去看了一眼,这夺命丹就在二楼,却不想晌午 之后这夺命丹却已经不见,弟子现在也是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嵌离听得点一下头,道:「昨夜我也是见到这夺命丹了,今日我上三楼闭 关斋戒,后来就听到说这夺命丹已经不见了。」

这时右手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哼了一声,却说道:「余师弟,那夺命丹就你 一个人见过,此刻不见了,除了是你还有谁能拿走呢?」

杨宗志和婉儿听到这个声音,都是心中一惊,不禁转头对望了一眼,杨宗志 心想:是了,这个就是刘师侄的声音了,那前面说话的这个就是他的余师弟才对。

余抚同听到这句问责,摇头道:「刘师兄,小弟怎么会拿走师父恢复功力的 仙药,你莫要冤枉了我。」

洪嵌离在上面听了两个弟子的对话,也接口道:「冲儿,抚同怎会拿走那夺 命丹,你说话可要有些依据才是。」

刘冲又嘿嘿一下,道:「师父,当日你说起要到长白山医仙那里去求夺命丹, 本来弟子是要自己去的,但是余师弟千方百计的想了办法让他去了,弟子心中就 在奇怪,后来余师弟去求了不知真假的夺命丹回来,放在师父您的起居室里,其 他人更无人看见放在哪里,现在这夺命丹又丢了,难道这件事情还不可疑么?」

刘冲这句话说完,下面站着的红头巾弟子们中有一些又鼓噪了起来,有人说: 「就是,这事可疑的很。」

又有人说道:「老掌门可千万要多个心眼啊。」

其中大多都是附和刘冲这句话的声音,杨宗志在后面听得一皱眉,心想:看 来这刘冲不光是自己要谋位,而且早已买通了下面一些弟子帮扶他,好行事。

想到这里不禁偏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婉儿,只见婉儿身材娇小,此刻前面堂中 的情形被身前的大汉们挡住,看不清楚,只是听到那些说话声,一双明亮的大眼 睛却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一般,看见杨宗志来看她,这才 对着杨宗志皱了一下可爱的小鼻子。

杨宗志见婉儿身处这环境中倒好像没事人一样,也是佩服她的勇气,心头又 顽皮心起,低头对着她作了一个对眼,逗得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幸身前的 汉子们正在吵嚷,她这噗嗤一下被这些声音所盖住,就算如此,婉儿也是脸色一 红,赶紧捂住小嘴,再也不敢看他了。

宝座上的洪嵌离听见下面又吵闹起来,心头烦躁,又喝道:「吵些什么,吵 些什么,都给我闭嘴。」

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是相比前面,语气更是严峻了起来,下面那些正在喊 话的汉子们,听见老掌门发怒,都是嘎然将声音止了下来。

洪嵌离皱着眉看着下面的情形,沉吟了好一会,才道:「此事现在还无定论, 派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也不单单就是抚同一个人才是。」

刘冲听到师父这句话明显偏袒余抚同,面色一变,又道:「师父,我只怕这 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弟子今日想来想去,只是在想,不让师父您恢复功力, 对谁最有好处?弟子想只怕是北边那些家伙才最高兴看到这件事发生,而他们想 上到我们的登拓山总坛上来,那是千难万难,所以……所以……」

洪嵌离在座位上听得眉头更皱,接口道:「所以什么?」

刘冲又歇了一下,才道:「所以他们只有收买了去办这件事情的人,才有机 会作成这件事情才对,是不是?」

坐在刘冲对面的余抚同听到刘师兄这句话,面色大变,道:「刘师兄,你这 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说小弟被北斗旗的人收买了,偷了师父的药,去交给 他们不成?」

余抚同说到这里满脸通红,又道:「若是我要拿走那夺命丹,又何必不远千 里去长白山求了它回来?」

刘冲嘿嘿一笑,道:「你自己作的事情,你自己心中最清楚。」

余抚同满脸胀的更红,一只手指着刘冲,口中却是「你……你……」

的说不出话来。

刘冲见此情形,哈哈一笑,道:「你莫不是被人揭露了出来,说不出话来了 吧。」

余抚同身边坐着的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见这个情形,忍不住小声道: 「余师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作这样的事情的。」

刘冲身边坐着的长须汉子听了这句话,捏了一下额下的长须,叹口气道: 「虽然我也不相信余师侄会作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现在摆在眼前,白师侄,你 年纪幼小,不知道情况,切莫乱说话。」

杨宗志在后面听得分明,这长须汉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左师叔的声音无二,心 想:是了,你们两个此时就是在演戏了才对。

洪嵌离听见下面几个人争论了起来,心中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摆一下手, 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堂外一个声音大声道:「老掌门,武当派的首座弟子天丰在 外面求见。」

洪嵌离心中正在烦闷,却听武当派的人又来求见,只是武当和齐天派两派相 隔不远,又不好得罪,只得说了声:「有请。」

堂外的弟子应了一声是,不一会就见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杨宗志也没想到 武当派的人会来,这时抬头看去,见这武当派的天丰也是长得身材高大,面相英 伟,一脸忠厚之色,身上穿着是武当派的袍子,头上带个发髻,神态朴实无华的 很,杨宗志见他人品气质卓越,心中不禁对他升起一丝敬意。

天丰几步走进来,下面站着的红头巾汉子自觉的分开两边让路,让了他进去, 天丰又走到堂中,才行个礼,道:「晚辈天丰见过洪老掌门,这个时候打扰贵派 真是唐突的很。」

洪嵌离在座上呵呵一笑,道:「天丰师侄这个时候,来我这齐天派,不知道 有什么事情么?」

天丰颔首道:「晚辈的恩师今日听说贵派号角声大作,不知贵派发生了什么 事情,这才叫晚辈前来看看,如是有什么为难事,晚辈也好帮一帮手。」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却是想起王老船家说过,北斗旗和齐天派年年争斗, 若不是这武当派一直从中调停,事情早就闹大了,这才恍然暗道:这天丰来可不 是为了帮手的,他是为了息事宁人的才对。

幽梦前尘第118章谋逆之二

洪嵌离听到天丰这句话,心道:我这是家丑,又不是与外面有什么争端,怎 么可以让你们武当派介入进来?嘴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今日手下几个儿 郎们搞错了情况,吹起了号角,只是现在我派中万无一事,却叫青松道长多虑了。」

天丰听到他这个话,哦了一声,转头往四周看去,见齐天派的内堂弟子大多 都围聚在这大堂之中,显然不可能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现在洪老掌门不说出 来,他也不好强人所难,犹豫了一会,才道:「既然是这样,晚辈自然是好回去 禀报家师,只是……只是。」

洪嵌离正想他早早离去,忙问道:「只是什么?」

天丰抬起头,又道:「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晚辈现在离去赶路,只怕很难回 到武当山,希望洪老掌门可以行个方便,借晚辈一间陋室,让晚辈好歇息一晚, 明早再离去可好?」

洪嵌离听到这个话,面上倒是犹豫了一下,只是人家也说的在情在理,却不 好驳斥显得太不近人情,刘冲听到武当派的要留在这里,面色也是一变,心道: 此时若再不行事,只怕就来不及了。

洪嵌离想了一下,才垂首道:「抚同,你就带了天丰少侠去下面的小寨中歇 息下来,不可怠慢了贵客。」

余抚同听见师父这样说,只得垂头答应道「是」转头又对天丰说道:「天丰 师兄,请。」

天丰点头一笑,道:「多谢了。」

这才转身和余抚同一起下去了。

洪嵌离见他们走出去,叹了口气,又沉吟了一会,对身下坐着的其余几个人 道:「你们都跟我上来,其余弟子在这里等着。」

说完虚弱的站起身子来,转身从宝座边的小楼梯噔噔噔的上了二楼,刘冲, 左师叔和白师侄三人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去,楼下站的一群汉子面面相觑,都不 知是何意,作不出声来。

杨宗志见他们四人上了楼去,心中一动,牵了婉儿的手也轻轻从宝塔一楼的 大门走了出去,然后转到宝塔的背面,向上看了看,又对婉儿眨了下眼,右手抱 住婉儿纤细的腰肢,吸一口气,轻轻的纵了上去。

杨宗志站在宝塔外面伸出的屋角边沿上,转头从窗户中看了进去,见里面灯 火俨然,洪嵌离坐在一个凳子上,其余三人站在他身后,都是低头不作声,婉儿 见他看了进去,也不服气,转过小脸也是贴在他脸上一起看了进去。

洪嵌离坐了好一会,右手食指轻轻扣击桌面,得得声响,刘冲和左师叔等人 都不知是何意,左师叔在洪嵌离身后对着刘冲频频施眼色,刘冲看了几眼,面上 犹豫了一会,才沉下脸来,躬身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叫我们上来,有什么事 情?」

洪嵌离嗯了一声,从沉思中醒来,缓缓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么?」

左师叔在身后听得面色一变,接口道:「有什么蹊跷?」

洪嵌离又道:「这总坛宝塔,除了抚同之外,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能够来去自 如,其他派中弟子平日里都是进不来的,现在夺命丹丢了,难道不奇怪么?」

刘冲听到师父这么说,心中一慌,赶紧道:「正是,若不是余师弟偷了这夺 命丹,怎么会好好的丢了呢?」

洪嵌离仿佛心中甚怒,喝道:「住口,你事事都说是你余师弟作的,你可有 什么真凭实据?」

刘冲见师父这般说话,牙齿一咬,道:「师父,你可知道现在我齐天派的情 况么?」

洪嵌离听得茫然,问道:「什么情况?」

刘冲又道:「师父,自从您身受重伤之后,我们齐天派在这江南是一日不如 一日,派中弟子们都说,老掌门功力失了,余师弟又性情软弱,我们这齐天派过 不了多少时日,就要拱手让江北的人收去了。」

洪嵌离听到这话,大怒,拍桌子道:「放屁,是哪个不张眼的弟子在下面胡 说八道,你去割了他的舌头。」

刘冲点一下头,接道:「若是只有一个弟子这般说,那原也可以教训一下他, 让大家都知道这样不应该,但是现在派中弟子人人都是这样说话,又怎么能掩住 悠悠众口?」

洪嵌离哼了一声,却是道:「冲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刘冲面上犹豫了一会,咬牙跪下道:「师父,你操劳一生,将这齐天派发展 到现在这般规模,也辛苦的很了,现在师父你身子不好,冲儿恳请师父看在整个 齐天派的面子上,将这掌门的位置传授给我,我接过师父的衣钵,定然会将齐天 派发扬光大,决不会让江北的人看我们的笑话。」

洪嵌离听得心中大惊,转过头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刘冲,伸出右手,口中 「你……你……」

的说不出话来,站在一边的白师侄却是受了一惊,颤音道:「刘师兄,你…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这不是要谋朝篡位么?」

左师叔站在白师侄身后,突然呼的一掌切在白师侄的背心,嘿嘿一笑,道: 「白师侄,我说了你不清楚事情状况,最好是少说话的,你却怎么总是不听呢。」

白师侄被左师叔偷偷在身后打了一掌,啊的一声,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洪嵌离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如此演变,伸手指着刘冲和左师叔,道:「你们… …你们是想谋反了?」

刘冲此时才抬起头来,恳求道:「师父,弟子被你抚养长大,绝不敢有一丝 对你不敬的心,但是现在事情紧迫,就请师父传了这掌门玉杖给弟子吧,弟子发 誓决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左师叔却在一旁道:「刘师侄,你尽罗里罗嗦些什么,让他说了藏玉杖的地 方,取了出来,不就万事都成了么?」

洪嵌离心中又是惊恐,又是难过,听到刘冲又道:「师父,您还是答应了我 吧,只要你答应我作掌门,我保证一辈子好好侍奉你,决不会对你有一丝失礼之 处。」

洪嵌离心中惊怒,正要喝一句臭骂过去,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轻轻道: 「老前辈,您不妨先与他虚与委蛇一番,等他们狼子野心尽露,才一起揭发他们 才好。」

洪嵌离听得心中又一惊,暗道:这是何人,他躲在哪里?难道是武当派的天 丰察觉了这件事情,出言警示于我。想了一下转念又道:不对,不对,这个声音 绝不是天丰的声音。想到这里洪嵌离心中踌躇,不知该怎么作才好。

左师叔在一旁听了刘冲的话,叹了口气,道:「刘师侄啊刘师侄,你莫不是 要学那余师侄,总是妇人之仁才好,现在正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心中还是 犹豫有什么用?」

刘冲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看了几眼师父,又想起余师弟,牙齿一咬道: 「好,就请左师叔先在此照看一下,小侄去下面安排停当马上上来。」

说完站起身子,几大步噔噔的下了楼,对下面的汉子们喊道:「今日师父说 累了,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再来,师父还有事情宣布。」

下面那些汉子听到这个话,轰然是一声,又交头接耳的下去了。 ----------            幽夢前塵第119章謀逆之叁

二樓上此刻衹有洪,左二人相對,白師侄卻是昏倒在洪嵌離的腳邊,洪嵌離 看也不看腳下,一直雙眼怒睜,瞪著左師叔,突然道:「岸丁,老夫一生對妳如 何?」

左岸丁面有愧色,嘿嘿一笑,尷尬道:「師兄,妳一向對我都很好,我小時 候功夫不好,妳總是在一旁獨自教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洪嵌離卻接口搶道:「那妳為何反我?」

左岸丁嘆了口氣,卻道:「師兄,妳當年英雄了得,開創了我們齊天派,自 己作了掌門,我一直想,在師兄的手下也可以成就一番功業,哪知妳越活到老, 豪氣越是消退,膽子也越來越小,我們這些年本來有很多機會可以滅掉整個江北, 可是妳竟然一個一個的都放棄了,師兄,妳可知道,劉師侄雖然對妳總是唸叨故 情,不忍加害妳,但是他對著其他人,嘿嘿,可都是心狠手辣的緊,妳正是缺了 他這樣的手段。」

洪嵌離聽得哼哼一聲,正要接口罵他,劉衝卻是見下面的人都走光了,才又 跑上了樓,衹是面色猶豫不知是該繼續跪下還是怎麽,洪嵌離看了他一眼,道: 「妳們打算怎麽對付我?」

劉衝道:「師父,衹要妳交出掌門玉杖,明日在眾弟子面前將掌門位置傳給 我,弟子保妳安享晚年,衣食無憂。」

洪嵌離嘿嘿道:「好個安享晚年,衣食無憂,妳是想囚我洪某人一輩子才對 吧。」

劉衝畢竟是洪嵌離撫養成人,這時見師父譏諷自己,也不敢生氣,面現愧色, 道:「師父,妳以後要想出去游玩,弟子總也是陪著妳的,不會衹將妳安置在登 拓山上,請妳放心。」

說到這裏,突然塔下一樓傳來一個聲音喚道:「師父,師父,妳可是在上面?」

正是餘撫同的聲音,洪嵌離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動正要說話,左岸丁卻搶一 步點住洪嵌離的穴道,讓他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對身邊的劉衝打個眼色,一起又 走了下去。

洪嵌離穴道被點,說不出話來,坐在那裏如坐針氈,心中不禁好像熱鍋上的 螞蟻一般憂急,突然想到:剛才那個聲音說話之後,一直沒了動靜,到底他在等 些什麽?耳邊卻聽到塔下餘撫同的聲音又道:「劉師兄,師父他可……」

說到這裏嘎然而止,顯然也是被他們制住了。

過了一會劉衝扛了餘撫同的身子和左岸丁一起上來,將餘撫同丟到白師弟的 身邊,這才轉過身來,解開洪嵌離的穴道。

秦玉婉在窗邊看著裏面發生的一切,卻是心中驚詫九哥哥為何到現在一動也 不動,衹是在這邊好好看著,想到這裏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滿臉都是微 笑,也轉過臉來,不覺被他笑的心中一燙,忙對他眨了一下左眼,朝窗子裏看了 一下,意思是妳怎麽不進去?

楊宗誌見婉兒對自己使眼色,又是一笑,也對她眨了兩下右眼,意思是不用 急,我們再等等。秦玉婉看了一會,心中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才點下頭放下 心來,衹是心中又一動,暗道:九哥哥衹是看到我眨了一下眼,便知道了我的心 思,而我衹見他對我笑笑,眨兩下眼也知道了他的意思,難道這就是古人所說心 有靈犀一點……一點……那個了麽?想到這裏不禁臉色又紅起來,心中卻極甜蜜。

洪嵌離被解開穴道,又是哼了一聲,卻道:「妳們,要對撫同和子佑他們怎 麽樣?」

劉衝見事情已經作到這個地步,橫下心道:「師父妳自然是沒有事的,衹是 餘師弟和白師弟嘛,他們協助北鬥旗的人偷走師父的奪命丹,都要畏罪自殺了才 是。」

洪嵌離聽得心中怒極,卻哈哈笑了起來,道了句:「好,好,好。」

左岸丁也鼓掌道:「甚好,甚好,劉賢侄,妳師父一生住在這寶塔之中,他 這叁樓妳可有上去過?」

劉衝皺著眉,搖了搖頭,道:「師父從來不許任何人上這個叁樓。」

左岸丁嘿嘿又道:「那妳猜這叁樓上都有些什麽?」

劉衝轉頭看了師父一眼,衹見他臉色驚怒,不覺又搖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左岸丁悠然道:「以我來猜嘛,他這一生的財寶,武功秘笈……甚至那掌門 玉杖,定然都是藏在這叁樓的才對。」

劉衝開始聽到財寶和武功秘笈都沒有反應,再聽到掌門玉杖,突然眼中一亮, 歡聲道:「正是,正該如此才是。」

左岸丁哈哈笑起來,道:「那就請劉賢侄帶了妳師父一起到叁樓去找找吧。」

劉衝重重的嗯了一聲,說道:「得罪了,師父。」

一把扶起洪嵌離往去叁樓的樓梯走去,左岸丁也跟在他們身後。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動,回頭又看了婉兒一眼,抱住她的纖腰,又一個雲龍九 轉,翻身輕輕上了叁樓,衹是剛剛一上叁樓,楊宗誌感到身後的玉笛輕輕一動, 好像生了感應。

裏面叁人一起上了叁樓,這叁樓之上甚是漆黑,沒有火燭,左岸丁取出火石, 茲的一聲打燃,就去點亮了燈火,整個叁樓為之一亮,左岸丁四處看了一眼,突 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好像都忍不住,喘息道:「師兄啊師兄, 我從來沒有想到,妳這神秘的叁樓上竟然……竟然全是女子的畫像,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我了。」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動,忍不住也透過窗戶看了進去,衹見叁樓四周的墻壁上 果然是挂滿了畫像,畫像上都是一個女子,有的坐,有的站,有的仰頭沉思,有 的手中揮舞,身子騰起作舞劍狀。

洪嵌離被笑的老臉一紅,哼了一聲,卻不說話,左岸丁笑了又一陣,突然止 住笑聲,夷了一下,啞口道:「這女子……這女子的相貌……」

劉衝卻不關心這些,衹是到處尋找玉杖的下落,四處看去,看見正中一副畫 像的下面,有一個供臺,玉杖果然好好的立在那裏,心中狂喜,幾步搶過去一把 抽出玉杖,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左岸丁兀自想了一會,轉頭看見劉衝已經取得玉杖,不禁撫掌道:「恭喜劉 賢侄……哦不,恭喜劉掌門,賀喜劉掌門了。」

劉衝狂笑了一會,反手將玉杖別在身後,一把從腰間抽出了隨身的寶劍,面 色陰沉的向洪嵌離和左岸丁這邊走了過去,左岸丁見劉衝終于要對自己的師父下 手,不禁點頭笑道:「好個劉師侄,妳現在總算明白了成就大事的人,定要有非 常的智力,承受常人無法忍耐的壓力,過了這一關,以後才能一帆風順。」

劉衝拔出寶劍,幾步走到他們跟前,抬起手來,伸手就是一劍刺出去,衹是 這劍竟不是刺的洪嵌離,而是一劍直直的刺到了左岸丁的身上,左岸丁萬萬沒有 料到劉衝抬手一劍就是刺向自己,根本沒有反應,劍尖就已經嗤的沒入自己胸口。

左岸丁面上極度驚恐,口中呵呵兩聲,運力啞口道:「妳為……為什麽?」

劉衝嘿嘿一笑,陰惻惻道:「妳為了一個女人就能出賣自己的師兄,自己的 掌門,難保妳將來不為了這個女人又來出賣我,況且,我作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情,把柄卻是落在了妳和那個女子的手上,我若不殺妳,一輩子都要受到妳們的 節制,嘿嘿,左師叔,妳下了陰曹地府,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妳自己這把年紀 卻是起了色慾,委實是不應該啊。」

說到這裏手中的劍又向前刺進幾分,左岸丁啊的一下慘呼,撲通一聲倒了下 去。

秦玉婉在窗外萬沒有想到事情是如此進展,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害 怕一不注意就發了驚呼聲,楊宗誌在一旁心中卻是嘆息,暗道:那個人倒是沉的 住氣啊。

劉衝一劍刺死左師叔,轉過身來,雙目已經盡赤,嘿嘿森笑道:「師父,此 刻我已經將叛逆的左師叔也殺了,妳明日若是從了我,按照我吩咐的指令去作, 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還是保妳一生平安,若是妳明日有一點不對勁,弟子別無 他法,也衹能作下這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洪嵌離見自己的弟子變成這般模樣,衹是搖頭嘆息,心中衹覺得萬般無奈,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窗外也嘆息道:「晚輩這次冒昧前來,萬萬沒有料到竟然看 到了殺師奪權的人間慘劇,真是凄涼的很。」

劉衝正在威脅師父,突然聽到這個聲音,心中大驚,轉身喝道:「什麽人? 滾出來?」

那窗外的聲音又嘆息一下,從楊宗誌他們對面的窗戶上砰的破開窗戶跳進來 一個人,燈光照射之下,那人一紫色身袍子,中間一個太極圖案,正是武當派的 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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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夢前塵第120章謀逆之四

劉衝見自己作下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被這天豐看到了,心中大是驚恐,面上 目光閃爍,急急的想了幾下,道:「天豐師兄,妳幾時來的,看到了什麽?」

天豐跳進來,四處看了看,又嘆了口氣,卻是不說話,劉衝又道:「正是這 左師叔大逆不道,想要對我師父不軌,我此刻將他已經擊斃了。」

天豐看了一眼劉衝,見他雙眼通紅,神情慌張,也搖了下頭,道:「劉師兄, 洪嵌離老掌門當年將妳收為弟子,撫養妳這麽多年成人,妳如何能下的了手,要 加害于他老人家?」

劉衝聽他語氣,知道自己作下的事情已經無法隱瞞,又道:「天豐師兄,這 些都是我們齊天派中的家事,妳是武當名門高弟,對這些事情當然是不屑一顧的, 還請天豐師兄就當什麽都沒有看到過吧,小弟以後一定對天豐師兄事事依從,衹 要妳但有所命,絕不違抗。」

天豐又嘆口氣,道:「在下的師父青鬆道長曾經和在下說,我們武當門人, 見到世間有不平的事情,決不是要作袖手旁觀的人,更何況今日在下見到的可不 衹是不平的事情,而是人間慘劇,在下怎能置身事外?」

劉衝見他軟硬不吃,走近幾步,道:「天豐師兄,其實事情遠遠不是妳所看 到的這樣,這事情還有曲折,妳看到這塔內四周挂到的畫像了吧,其實事情是這 樣……」

說到這裏已經走到天豐面前,湊近頭好像要將事情悄悄告訴給他,衹是頭剛 剛一湊近,手中的寶劍嗤的一聲又是迅疾的刺了出去,直取的是天豐的胸口。

天豐聽他越說聲音越低,不禁愣了一下,聽到劍響之聲,才醒悟到這劉衝要 偷襲自己,趕緊運起身法閃避,耳邊聽到茲的一聲,劉衝手中的寶劍已經刺破了 天豐胸前的衣服。

天豐感到胸口劍氣一寒,也無暇多顧及,伸出右手向劉衝面門取去,劉衝一 見自己偷襲沒有將天豐刺死,衹是刺破他的胸衣,哼一聲,劍法一轉又向天豐的 右手削去,天豐見他劍法近身,使得頗快,右手不待使老,左手轉了圓圈向劉衝 執劍的手腕兜來,用的正是太極拳法。

兩人近身拼了幾招,招招都是取命的招數,劉衝幾招劍法用老,見無法湊效, 自己卻被天豐的太極拳一圈又一圈的轉了起來,心中驚怒,大喝一聲,左手運拳 也是一下猛的擊過去。

天豐見他拳勢甚猛,心中想起師父說過:「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 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不禁心中一凜,左腳邁步,右手也是揮過去,纏繞住劉衝的左手繞了幾圈, 將他手上的勁力都卸了下來,才喝一聲,順著劉衝的來勢一肘撞了過去。

劉衝沒有想到自己全力一擊,卻是力道如同石沉大海,再過一會,那些力道 仿佛又生了過來,卻是全數向自己胸口撞來,一個躲閃不及,被那力道撞的大退, 噌噌幾步吐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倒在了師父的腳邊。

洪嵌離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事態演變,這回見到劉衝被天豐一撞暈了過去,不 禁又是搖頭嘆了口氣,天豐見自己這招得手,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胸前,武當派的 衣服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胸前的肌膚上流出了鮮血,衹是這道口子並不深,淺 淺的衹是為劍氣所傷,不是大傷,這才呼了口氣,走到洪嵌離身邊躬身行禮道: 「洪老掌門受驚了,晚輩來的遲了一些。」

洪嵌離見天豐向自己行禮,也是點一下頭,但是心中卻在想:剛才出言警示 的那個人呢?為何他一直不露面?難道已經走了不成?剛剛想到這裏,突然躺在 他腳邊的劉衝又大喝一聲,抬起手中寶劍一劍向天豐的胸口刺了過去。

此時劉衝和天豐相距甚近,天豐以為劉衝已經被自己擊暈,心中放下了戒備, 正在向洪嵌離行禮,劉衝又是鼓起最後一口氣,全力擊出,等到天豐反應過來的 時候,已經無法躲避,眼見他劍尖就要刺進自己的胸口,自己已經躲閃不及。

劉衝見此情形面上不由得嘿嘿獰笑出來。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另一面的窗 戶外嗤的一聲飛進來一個東西,快速無比,後發先至,叮的一聲擊到劉衝的劍身 上,擊的劉衝手中寶劍一偏從天豐的身邊穿過,劉衝右手被這衝力一衝,劍也拿 不住,飛了出去。

天豐見這時險惡,再不猶豫,搶上去一步,一拳擊在劉衝的面門上,波的一 聲將劉衝打的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天豐這招是含憤出手,下手也不留情,擊的 部位又是面門,劉衝受這一掌,又是哼一聲,倒了下去,再無一點聲息傳來。

天豐見自己這掌擊實,心道這劉衝衹怕很難有命留下來,就算留下性命也衹 能是個殘疾人,這才吸了幾口氣,平息了一下劇烈的心跳,轉下頭來看見擊偏劉 衝寶劍的東西落在自己面前,用手拾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根普通的玉簪,玉 簪上還有點點餘溫,甚至隱隱還有一絲發香。

天豐心想這弱不禁風的玉簪卻將精鐵所制的寶劍擊飛了出去,現在這玉簪還 好好的完好無損,又抬頭看了洪嵌離一眼,見他與自己一樣,兩人心中不禁都是 駭然。

洪嵌離也吸了一口氣,心想:妳終于是出來了。轉頭揚聲道:「不知是哪位 前輩高人相助,洪某人這裏感激不盡了。」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對面窗戶也是砰的一聲,跳進來了兩個人,仔細一看這 二人都是紅頭巾披頭,一副齊天派手下弟子的打扮,洪嵌離心中不由得一驚,暗 道:我齊天派中難道還有這樣的藏龍臥虎不成?

洪嵌離見那二人一跳進來剛落地,右邊矮小的那個突然揮起拳頭向左邊高大 的那人身上打去,口中還不依的嬌呼道:「妳這個壞蛋,壞蛋,妳救人便救人, 怎麽把我頭上的簪子也扔出去了。」

聲音嬌俏儒諾,卻是個女子的聲音,心中不由得更是吃驚。

楊宗誌跳進來,見婉兒不依了,哈哈一笑,道:「婉兒,那時時間緊迫,我 手上的銀子都被我扔光了,衹有無奈的借妳頭上玉簪一用了,妳別生氣,我再買 一個更好的給妳。」

說完牽了婉兒手一起走過來,躬身道:「洪老前輩好,晚輩剛才見事情突兀, 一直沒有出來相救,還望恕罪。」

洪嵌離聽他說話的聲音,便知是先前發聲警告的人,面上呵呵一笑,道: 「不妨事,妳此刻已經救了我和天豐師侄一條性命了,衹是不知閣下是哪裏…… 哪裏的高人?」

楊宗誌見洪嵌離口中懷疑,心知他是見自己兩人穿了齊天派的衣物打扮心中 驚疑,伸手取了自己的頭巾下來,又轉身將婉兒的頭巾和外套一起取了下來,這 才轉身過來道:「在下來自滇南點蒼劍派,姓風,在派中排行第九,這位是在下 的小師妹,叫做秦玉婉。」

洪嵌離見他二人取下齊天派中弟子的打扮,卻是露出一對金童玉女的模樣來, 心中贊了一聲,道:「原來是滇南點蒼的高弟,怪不得有如此的身手,老夫常常 聽人說,點蒼劍派在滇南極有俠名,掌門人秦老英雄,東堂公在當地是領袖一樣 的人物,沒想到今日倒真是見到了滇南來的弟子,真是有幸的很那。」

說完又呵呵的笑了起來。

楊宗誌又一躬身道:「洪老前輩恕罪,我和小師妹無意中在山邊聽到了這劉 衝師兄和左師叔兩人的對話,話中說到要對洪老前輩以及其他幾位師兄不利,心 中好奇,就一路跟了進來,冒作了齊天派的弟子,希望洪老前輩不要介意。」

秦玉婉見楊宗誌對著江湖前輩倒是說話恭謹,點一下頭,暗道:九哥哥雖然 平日裏嬉笑頑皮,但是遇到正事倒是從不馬虎。

洪嵌離又呵呵一笑,暗道:這山崖邊是我齊天派的後方禁地,妳們在那裏聽 到他們說話,衹怕是早就上到我這山上來了才是。口中卻道:「不妨事,老夫倒 是希望派中能有好像風賢侄這樣的人物了,衹是老夫一生不懂教人育子,幾個弟 子都是這樣的不成器,哎。」

楊宗誌聽他語氣中頗有滄桑,心中一動,徑直走到左師叔躺下的尸體邊,伸 手在左岸丁身上搜了一陣,摸出一顆藥丸,道:「這個正是洪老前輩的奪命丹, 這位左師叔偷了以後,一直好好的放在身邊,現在請洪老前輩收好了。」

洪嵌離嘆口氣,點一下頭,伸手接了過來,一旁的天豐卻是說話了,道: 「風兄,妳剛剛扔出來的玉簪,卻沒損壞,現在還在這裏,妳也拿回去吧。」

說完將自己剛剛撿起的玉簪遞了過來。

楊宗誌看他手上玉簪,青色怡然,面色一喜,趕緊接過來,說道:「多謝。」

轉身將玉簪插到婉兒的秀發中,見婉兒臉色這才轉嗔為喜,對她也是微微一 笑,耳邊卻聽到洪嵌離道:「哎,老夫糊塗了,怎麽還讓幾位站在這裏,我們這 就下去吧,老夫也好奉茶招待一下叁位。」

說完自己轉身帶頭走了下去,天豐和楊宗誌都推說不敢不敢,也一起走了下 去。

洪嵌離走下二樓,見自己兩個弟子好好的躺在地上,不禁又是嘆了口氣,楊 宗誌在一旁見他面色灰敗,知道他心中難過,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二人,見 都衹是被打暈了過去,便伸手在他們的人中穴上各自捏了一陣。

餘撫同和白子佑慢慢醒轉過來,看到師父,天豐和另外兩個陌生人站在自己 面前,都是一驚,白子佑訥訥道:「師父……師父……」

洪嵌離嘆息一聲,右手伸出撫了一下白子佑的額頭,道:「妳們的左師叔和 劉師兄謀逆叛教,現在已經都伏誅了,撫同,妳去樓上將妳左師叔抬走,好生安 葬了吧,另外……另外,妳劉師兄……」

說到這裏沉吟了半晌,才道:「至于妳劉師兄,妳去將他關押到後山的小木 屋裏,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許見他,也不可讓別人知道。」

餘撫同又看了幾眼師父,這才躬身應聲是,走了上去,不一會抬了那兩人下 去了。

洪嵌離等餘撫同下了樓,又低頭溫言道:「子佑,妳去泡幾杯茶來,為師的 要招呼一下這幾位貴客。」

白子佑年紀甚小,轉眼看了那幾人幾眼,見天豐自己是見過的,楊宗誌長得 高大俊美,再看他身邊的小姑娘生的竟然是天仙化人一般,面上不禁一紅,也低 頭應了一聲下去了。

洪嵌離這才招呼一聲道:「幾位賢侄,賢侄女,大家都坐下吧,幾位對我齊 天派有救派之恩,老夫便也不想矯情說什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話,衹是以茶 代酒,多謝妳們了。」

楊宗誌和天豐又推拒一番,才好好坐了下來,不一會白子佑就端了幾杯茶上 來,給各人擺好,自己襝眉垂首站在了師父的身後。

楊宗誌垂頭打開茶蓋,見杯中一股香氣冒了出來,就著燈光見那茶葉懸浮在 水中,隱隱成一個龍的形狀,知道是上好的龍井,不禁喝了一口,道:「好茶。」

秦玉婉見了楊宗誌杯中的茶葉,在一旁嬌聲道:「這是五十年的龍井茶,沒 想到洪老前輩卻是拿出來招待了我們這些晚輩。」

洪嵌離呵呵一笑,道:「秦侄女也姓秦,莫非和那東堂公……」

秦玉婉面色一肅道:「正是家父。」

洪嵌離哦了一聲,恍然道:「原來如此,果然是將門虎女。」

秦玉婉眼神一轉,望向自己身邊,暗道:我哪裏是什麽將門之後,這個壞蛋 才是真正的將門之後,衹是他總是裝聾作啞,從不到處說罷了。

一旁的天豐盯著楊宗誌看了許久,突然道:「風兄,妳這擲玉簪的手法是什 麽手法?我看那簪子飛進來,奇快無比,撞偏劉……劉師兄手中的精鐵寶劍竟然 也完好無損,可是妳們點蒼劍派有一個這樣的暗器手法麽?」

秦玉婉一聽,眉頭一皺,暗道:胡說八道,我們點蒼劍派哪裏有什麽投擲暗 器的手法?

楊宗誌搖頭道:「不是,我們點蒼劍派以雲龍九轉的輕功和曉鬆劍法聞名, 從無暗器手法。」

秦玉婉聽楊宗誌這麽說,心中才滿意,又道:九哥哥在外面卻是從不忘記給 爹爹爭得面子的。

洪嵌離在一旁嗯了一聲,道:「這麽說來,是風師侄妳內力驚人,純以內力 發出來,卻無任何取巧的方式了,風師侄這份內功當真是天下少有的。」

天豐心中也是一驚,又道:「風兄……」

楊宗誌見天豐氣質胸襟,都是名門高弟作派,對待長輩也是真誠有禮,聽到 他又喚自己,接口道:「天豐師兄,我看妳年紀也比我長一些的,不如我們就兄 弟相稱,妳叫我九弟,我叫妳天豐師兄可好?」

說完對他微微一笑。

天豐也見楊宗誌年少英俊,氣質非凡,心中早起了親近之意,再聽到他這番 提議,忙點頭道:「甚好,如此那小兄我就卻之不恭了。」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不妨事,我派中的師兄們都是這樣叫我的。」

天豐又點下頭,才道:「九弟,妳如何到了這齊天派登拓山來的?」

洪嵌離在一旁也是點頭,心想:這正是我的疑問。

楊宗誌又喝一口茶,衹覺得茶水甚是甘怡淳厚,才道:「我這次出門正是奉 了師父的命令,下山修業積善的,要在江湖上作下五件行俠仗義的事情,今日我 和小師妹乘船路過這裏,見到齊天派中好像有事發生,心中好奇,就偷偷跑了進 來,呵呵,正好聽見劉師兄和左師叔的對話,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洪嵌離心中恍然,暗道原來是這樣。楊宗誌頓了一頓,又問道:「洪老前輩, 我聽說去年正是您與江北北鬥旗的丁老旗主比武,這才受了重傷,而且丁老旗主 因此送了命,是不是這樣?」

洪嵌離聽到這件事情,面色一黯,點了下頭,嘆口氣道:「不錯。」

楊宗誌見洪老前輩面色沉重,沉吟了一會,才又問道:「衹是不知道齊天派 與北鬥旗到底有些什麽仇怨,要使得雙方互相爭鬥了這許多年?」

天豐在一邊也是湊近頭臉,顯然同樣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洪嵌離聽到他 這般問,心中卻是沉吟了起來,右手手指又得得的扣擊桌面,想了很久,才嘆口 氣道:「子佑,這裏不用妳服侍了,妳先下去歇息吧。」

白子佑本來站在師父的背後,聽到師父這樣說,衹得躬身應了一句是,轉身 下了樓。

洪嵌離又扣擊了一會,才悠悠道:「風賢侄妳是我齊天派的救派恩人,妳既 然問起來,我自然也不好推脫……二十多年前,老夫與北鬥旗的丁晚成本是相交 莫逆的好友,那年我們在這大江之上大打了一場,叁天叁夜都無法分出勝負,互 相卻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都認為對方是自己生平的勁敵,也是最值得交心的人, 後來我們為此還結拜了異姓兄弟,希望我們齊天派和他們北鬥旗共掌大江兩岸, 富貴榮華共享。」

洪嵌離說到這裏聲音聽著悠遠,顯然是想起了多年的意氣往事,心中澎湃了 起來。

幽夢前塵第121章謀逆之五

洪嵌離頓了好一會,又道:「可是後來……後來……」

說到這裏老臉一紅,咬了下牙,道:「妳們跟我來。」

他徑自頭也不抬,站起身來幾步又走上了叁樓,楊宗誌叁人都心中莫名,互 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楊宗誌上了叁樓見此時叁樓仍然是燈火未滅,剛剛躺在這裏的左師叔和劉師 兄都已經被餘撫同背了下去,衹是剛剛劉衝搶過來的掌門玉杖還好好的躺在地上, 燈光照射下瑩瑩的發出一些閃光。

洪嵌離幾步走上去,拿起玉杖在手上輕輕撫摸了起來,臉上神色仿佛溫柔無 限,好像此刻撫摸的不是玉杖,而是一段無比溫馨的往事,楊宗誌叁人見他臉上 神情,都不敢打擾他,洪嵌離撫了好一會,才道:「妳們看見這四面墻上挂著的 女子了吧。」

楊宗誌這叁人都嗯了一聲,轉身四下裏看了一下這畫像,衹覺得畫像中都是 同一個女子,清秀高挑,要麽是坐著要麽是站,或者正在練劍,卻是不同的表情 姿態,洪嵌離又道:「這畫像中的女子就是丁晚成後來的妻子,名叫葉若碎的。」

叁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秦玉婉啊的一聲喚了出來,輕聲道:「怎麽會這樣?」

洪嵌離又呵呵苦笑兩聲,道:「當年我先碰到了若碎,那日我在江邊見到了 她,驚為天人,心中如遭捶擊,呆呆的心中衹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要娶了她回家。」

說到這裏老臉又是一紅,道:「老夫現在已經五旬年紀,人已快到黃昏,也 不怕妳們後輩笑話,但是當年我見到若碎那時的情景,即便是這麽多年以後,還 是記憶猶新,那時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的,就好像現在還在耳邊回蕩一般,哎。」

楊宗誌和天豐聽到洪老前輩這時深情纏綿的話,都是面上一片尷尬,衹有秦 玉婉聽到,心中卻是大起相惜之意,暗道:我見到九哥哥時候的情景不正是這般, 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如同剛剛發生一樣。

洪嵌離又嘆了幾口氣,走過去,輕輕撫摸起了葉若碎的畫像,手指溫柔如面 對真人一般,又過了一會,才回過頭來,又道:「我那日見了若碎之後,心中一 直不安寧,就讓派中弟子去打聽了她是哪裏人家,叫什麽名字,可是心中一直猶 豫不敢上門去見她,真是可惜啊可惜。」

秦玉婉見洪嵌離一臉悲愴,心中也道:正是,我心中也是這般愛著九哥哥, 但是我卻不會像妳一般猶豫不決,定要對九哥哥都表露出來,讓他知道我這番心 思才是。想到這裏不覺靠了過去,雙手又輕輕的挽住了楊宗誌的胳膊。

洪嵌離閉著眼,臉上一片悲痛之色,緩緩道:「又過了幾日,丁晚成來我齊 天派作客,喝酒時候見我面色有異,便出聲詢問,我那時心中苦惱猶豫不決,便 將這件事情都和盤托出給了他,他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對我拍胸脯道:」嵌離賢 弟,妳這心事就交給哥哥我的身上,我保妳稱心如意,得償所願,如何?『我一 聽心中大喜,趕緊拜謝,又拿出我齊天派中的鎮派之寶玉杖交了給他,希望他將 這個作為聘禮信物下給若碎,丁晚成又哈哈答應了下來,接過我手中的玉杖,當 天就揚長而去了。「

洪嵌離說話間一直閉著眼,仿佛不願意睜開眼睛面對畫像中人兒一般,又道: 「那幾日我在派中焦急等待,遲遲不見丁晚成過來回話,心中如同十五吊井打水, 七上八下般,卻又不好意思去催促,衹道他旗中事務繁忙,耽誤了下來。又過了 幾日,丁晚成果然前來了,我一見大喜過望,迎出山下,將他接上總壇來,又設 下酒宴款待于他,衹是他一路走上來,卻是衹字不提下聘的事情,我們酒喝了一 半,丁晚成才從衣袖中拿出我交給他的玉杖,道:」賢弟,不是哥哥我不盡力, 衹是……衹是……『我一看這情形,心中知道定是若碎拒絕了我,心中雖然悲痛, 但是面子上還要裝作毫不在乎一樣,又勸酒道:「無妨,衹是個女子罷了,不管 事情成不成功,小弟總是感激大哥一片相助之情的。』衹是送走他之後,我坐在 這裏手撫玉杖,卻是心中難受難過的緊了,喝了個酩酊大醉。」

秦玉婉小腦袋靠在楊宗誌的手臂上溫婉可人,聽到這裏,想起這葉若碎最後 嫁了丁晚成為妻,不禁又啊了一聲,接道:「那後來……後來……」

洪嵌離聽到這句話,雙眼突然睜開,眼神中都是鋒芒,大聲道:「不錯,雖 然我當時遭到拒絕,心中難過,但過了些時日,倒是慢慢好了起來,衹是這段時 間丁晚成卻是再沒來看過我一面,我衹當他忙著旗中的公務,也沒有在意,衹是 有一天……有一天……」

說到這裏,洪嵌離須發都怒張了起來,雙手也緊緊握成拳頭,喝道:「有一 天,手下有個弟子來報,說北鬥旗前些日子出了件大喜事,是他們的旗主成了親, 我心想:這大哥自己成了親也不來叫我,怎麽會這麽糊塗,忘了我麽?想到這裏 我叫弟子們備下厚禮,自己親自登船到了江北岸,徑直到北鬥旗的總壇去賀喜, 衹是我剛剛走到北鬥旗總壇的外邊,遠遠的就看見丁晚成和一個女子牽手在一起 漫步,口中談詩詠賦,親密無比,那女子……那女子正是若碎。」

話說到這裏,洪嵌離仿佛又見到多年的那一幕場景,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憤 怒,啊的一聲狂吼了出來,吼聲嘶啞,經久不息,聽到耳中又是一股悲愴的意味。

楊宗誌他們叁人見他發狂,不敢阻止,心中都是感唸,道:衹怕這件事情對 他的打擊真的是很大了,此事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他回憶起此事來還是控 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秦玉婉又想道:這洪老伯倒是可憐的很,自己的心愛的人兒被自己的結拜大 哥搶走,難怪他要發狂了。

洪嵌離狂叫了幾聲,才平息下來,衹是他現在身無內力,叫了這幾下已經是 氣喘吁吁了,好半晌才定下氣,道:「我當日也像現在這般,抑制不住自己的情 緒嘶聲狂吼了起來,丁晚成遠遠的看見我,突然面色大變,幾步飛了過來,就要 對我說話,我那時心中已經再也不想見到他,看見他追了過來,將手上的禮物胡 亂一扔,就轉身下山去了,丁晚成一路在後面,口中大喊道:」賢弟,妳等等, 妳聽我解釋。『我那時心中如同狂魔亂舞,再也聽不進去衹字片語,幾步就跑下 了山,登船回到了江南。「

楊宗誌聽他說這些話,心中驀然想起了左岸丁在山邊對劉衝說道:「劉師侄, 妳這性子可一點也不像我師兄,我師兄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頭腦雖簡單,但是義 氣凜然,妳卻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心機深沉的可怕。」

心想:這洪老前輩倒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了,衹是他被奪了心中所愛,心 中定是恨極了丁老旗主。

洪嵌離說到這裏,再不停頓,又道:「我回到齊天派之後,聽手下弟子報說 丁晚成一路追到了江南,現在正在山下求見,我心中怒起,暗道:妳竟然還有臉 來見我。便取了兵刃下去,與他見面,話也不多說,舉起兵刃便是一通猛打,那 些時日我整日思唸若碎,手上的功夫也都擱下了不少,我與丁晚成打了一架,竟 然難以取勝,我心中又是生氣,又是痛苦,見他手下並不下狠手,心知他有慚愧 之意,便架住他的兵器喝道:」妳我兄弟二人從此時起恩斷義絕,有如此袍,再 見便是死敵。『說完我退開身子,割下自己袍子的下角,扔到他的臉上,便轉頭 回了齊天派。從此我齊天派與北鬥旗處處爭鬥,一鬥就是二十多年,哎。「

楊宗誌叁人聽到真相,不禁心中都想:原來事情是這樣。衹是想要勸說,卻 又無下口之處,心中都是嘆息,楊宗誌想了一會,道:「洪老前輩,您身子不好, 不如我們下去坐下歇息一會吧。」

洪嵌離聽了這話,神情愣愣的點了點頭,木然的向下走去,仿佛一夜又老去 甚多,天豐垂頭跟在他身後,楊宗誌又回頭看了一眼畫像中的女子,也嘆口氣, 反身吹滅了房中的燈火,才牽了婉兒一起走了下去。

幽夢前塵第122章心經之一

楊宗誌與婉兒下來二樓,見洪嵌離和天豐已經好好的坐在了桌子邊,天豐端 起桌上的茶,輕輕吹了幾口氣,慢慢的飲了起來,舉止甚是拘謹。

楊宗誌扶秦玉婉也坐下,又道:「洪老前輩,那去年您與丁老旗主互相爭鬥, 一死一傷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

洪嵌離此刻已經平靜下來,雙眼呆呆的望著桌面,聽到楊宗誌問話,才點一 下頭,道:「那日我與丁晚成割袍斷義之後,我回派中思來想去,覺得這口氣實 難下咽,便開始沒日沒夜的苦練『鐵掌功』,衹是我心中雜唸甚多,無法平心靜 氣,練來練去也是不得法。于是我又找了幾個最有名的畫師到江北去,偷偷描了 若碎各種形態姿采的樣子,挂在我的練功房中,每當我筋疲力竭,練不下去的時 候,我衹要看到墻上這些畫像,便又是渾身充滿了力氣。沒有想到的是,經過這 件事情之後,我的『鐵掌功』倒是功力大進,過去我練到第六重之後就一直無法 精進半分,但是受到這次刺激,我竟然十年內一口氣突破了第七到第九重,練到 了一掌飛花的境地。我心中暗暗高興,心道:這下我可以報的大仇了。」

說到這裏洪嵌離舉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飲了進去,嘆了一聲,又道:「叁年前 的一個夜晚,我在這總壇寶塔叁樓內練功,練到一段,突然外面一陣怪風吹過, 吹的正中那張畫像掉下地來,我心中一動,暗道:天意如此,衹怕是時機來了。 便自己偷偷的下了山,乘船到了對岸,又偷偷的潛進北鬥旗總壇,找了許久,終 于讓我找到了丁晚成,他那時正獨自一人在涼亭中喝酒賞月,我看的心中一怒, 心想:我每天沒日沒夜練功,練的頭發都白了一塊,妳卻閑情逸致的很。想到這 裏我再也忍禁不住,跳出去,話也不說就與他打了起來。」

秦玉婉將小腦袋一直靠在楊宗誌的手臂上,見洪老伯說起這段的時候,面色 在油燈照射下隱隱猙獰了起來,仿佛帶點淡淡的青色一般,不禁心中一緊,挽住 楊宗誌胳膊的手抱得更密實了。

洪嵌離嘿的一聲,笑道:「我十幾年來日夜苦練『鐵掌功』,而那丁晚成卻 耽于美色,沉醉于妻兒天倫,他那『震旗功』的進境卻是遠不如我的了,我與他 鬥了好一會,施出一掌飛花的絕招噗的與他對了一下,他吃不住我這掌的力,吐 出一口鮮血來,哈哈,哈哈,倒在了涼亭的欄杆上。」

洪嵌離說到這裏心中仿佛甚是得意,不禁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楊宗誌和 天豐聽到這笑聲,都是皺一皺眉,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洪嵌離又哈哈的笑了 幾聲,衹是這笑聲逐漸轉小,越來越小,但後面隱隱變成了傷心的哭泣聲。

秦玉婉聽得心中大起同情,見洪老伯仿佛蒼老的佝僂著背,面色紅潤,臉上 竟然挂滿了老淚,秦玉婉看得一呆,大大的眼睛也是紅潤,不由得哽咽道:「洪 老伯,您……您別再說了,我們不想聽了。」

洪嵌離眼睛一睜,陰森喘息接道:「不,讓我說,我若是不說出來,心中實 在難受。」

頓了一會,又道:「我見他倒在欄杆上,已經身受重傷,心中快意無比,衹 覺得這十幾年來的苦練總算沒有白費,想到這裏,我對他吼道:」丁大……丁晚 成,妳沒有想到妳也有今天的吧。『丁晚成喘了幾口氣,抬頭與我說道:「賢弟, 我知道妳心中對我有怨恨,這麽多年來一直想報仇,衹是……衹是這其中確實是 有些原委的。』我聽到他此刻還在為自己辯護,心中對他鄙夷,呸的一聲,道:」 住口,我讓妳為我提親,妳卻是提到妳自己府上來了,奪妻之恨,我不殺妳,怎 麽能甘心。『說到這裏我心中再不猶豫,運起全身功力就要一掌將他斃命了,我 這一掌剛剛打到半空,突然旁邊院子裏一個身影搶了過來,大呼一聲撲到了丁晚 成的胸前,我拼命止住手上的勁力,抬眼仔細一看,見到……見到正是若碎,我 見她死死的抱住那丁晚成的脖子,一副甘心為他就死的神情,心中如同被雷擊中, 衹覺得萬唸俱灰,這十幾年來的拼命苦練全是白費,也是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來,吐到了若碎的背上。「

天豐在一旁聽得心中一動,訥訥道:「洪老掌門……妳莫不是……莫不是。」

洪嵌離嘆口氣,道:「不錯,我當時受到那情景的衝擊,身上還沒有散開的 內力,全部向我自己反噬過來,我承受不住這反噬之力,這才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天豐聽到事情果然如此,也是嘆口氣,楊宗誌和秦玉婉沒想到這兩敗俱傷之 局在叁年前就已經形成,不禁心頭黯然,洪嵌離又道:「我和丁晚成當時都是身 受重傷,若碎見我一掌沒打下來,抬頭看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背上的血,不禁 叫了一聲出來,丁晚成被這呼聲警覺,他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 竟然還假心假意的問我道:」賢弟,妳可是受了自己內力反噬。『我心中悲痛, 哼一聲也不說話,丁晚成垂頭想了好一會,道:「我知道天下有一門內功心法, 正是治愈妳和我這兩種內傷的。』若碎在一旁聽到,趕緊問道:」那是什麽心法? 『丁晚成又道:「那心法傳自西域,名叫』羅蘭心經『。』我聽到心中一動,暗 道:」難道天下真的有這麽一種心法可以治愈我的內傷?『丁晚成又道:「賢弟, 妳若是還信得過我,就在我這裏住下來,我保證派人去找到羅蘭心經交給妳來修 煉,可好?』我聽得心中一怒,呸的又是一聲道:」我齊天派手下高手如雲,我 自己難道不能去找麽,妳讓我住在妳這裏,焉知妳不是想要再害我?『說完我再 不搭理他們,鼓起最後的力道徑直回了江南。「

楊宗誌聽他說到這裏,點一下頭,心中卻是聯想起莫難和尚曾經說過道: 「我們老旗主他……他已經死了?半年前與齊天派的洪嵌離為了爭那羅蘭心經弄 的一死一重傷。」

心想:原來他們後面就是為了爭奪這羅蘭心經才弄到現在這般模樣。

洪嵌離又道:「我回來之後,受了很重的傷,派中的事務無法打理了,那時 我幾個徒兒都還年幼,衹好將這派中的事務都交給我左……左師弟掌管,自己衹 是繼續練功療傷,可是這反噬之力無論我怎麽修煉也去不掉,到後來越是練功我 越是難受,衹得停下了不練。」

頓了一會洪嵌離又道:「有一日,衝兒……哎,劉衝見我心煩意亂,便問我 怎麽回事,那時的他還是對我一片忠心耿耿的,全不是現在這般喪心病狂,我就 把羅蘭心經的事情說與他聽了,劉衝聽說這羅蘭心經能夠治愈我的內傷,當即拍 胸脯說為我到西域去尋找這羅蘭心經回來,我心想:難得他有這樣的孝心。就答 應了他。」

楊宗誌點一下頭,暗道:看那劉衝師兄心機謀略,顯然謀奪這齊天派掌門之 位的行動不是這幾天才進行,那個時候他見師父受了傷,會怎麽想?那個時候的 他是不是已經有了反意呢?想到這裏禁不住問道:「洪老前輩,不知餘師兄是哪 一年入的齊天派?」

洪嵌離愣了一下,不知他問這句話的意思,隨口道:「撫同是九年前入的我 齊天派,那年我練功心急,差點走火入魔,就停了幾天,到山下去散心,見到一 個小孩子站在江邊背書,突然覺得我們這些粗莽漢子一生刀槍打殺,臨到最後連 自己喜愛的女人也看不起自己,衹有像他這樣飽讀詩書的人,也許才是個出路, 于是我就將他招到我手下收為第二個弟子,我雖然傳他功夫,卻不限制他讀書, 讓他一直讀下去。」

楊宗誌聽到他如此說,心中也是一凜,點了下頭。洪嵌離才繼續道:「衝兒 ……劉衝為我到西域去尋找羅蘭心經,一去就是二年,哎,想到這裏,我倒是覺 得衝兒這孩子也不全是一無是處,至少他那時對我的關心和照懷卻是一片真心的。」

洪嵌離頓一下,又道:「兩年之後他回來,已經比以前長得更高更大了,臉 上全是一片滄桑之色,我看了也甚是心疼,衹是我一生都是個粗魯漢子,全不懂 得表達這些,都放在了心底。他回來告訴我說,他找到了羅蘭心經,並且從西域 偷偷帶了回來,衹是……衹是……」

秦玉婉聽到這裏,大眼睛一閃,問道:「衹是什麽?」

洪嵌離又閉上眼睛,一臉痛苦的道:「衹是到了這大江沿岸時,碰到江北的 人,被丁晚成……丁晚成這個老賊出手搶去了。哼哼,哼哼,這個老賊他害我一 生,讓我不得安寧,從未有過一天快活日子,我心中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扒了他 的皮!」

洪嵌離說到這裏右手在桌子上重重的砰的打了一掌,此刻他身無功力,手掌 擊到桌面上,一衹鐵掌也通紅了起來,但是他卻全無察覺,繼續道:「我一聽到 這個話,心中怒極,便讓手下弟子帶了人去找丁老賊算賬,我們乘船剛剛到對岸 的江提上,丁老賊已經算好了我要來一樣,也到了那裏。他一見我,竟然哈哈大 笑起來,徑直走到我面前說道:」賢弟,黃天不負有心人啊,妳看這是什麽? 『我就著他手上展開,見到一本小冊子,外面封頁上卻是一串看不懂的文字,衝 兒站在我身後,也是驚呼一聲,對我喊道:「師父,正是這本心經。』我心中怒 起,心想:妳搶了我手下弟子花兩年時間為我找來的心經,此刻竟然還有臉到我 面前來炫耀。我想到這裏牙齒咬得吱吱的響,再也抑制不住,一掌便向丁老賊胸 口打去。」

秦玉婉聽到這裏又嬌呼了一聲出來,天豐衹是木然的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 情,楊宗誌卻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著頭。

幽夢前塵第123章心經之二

洪嵌離又嘿嘿一笑,道:「丁老賊那時正在得意忘形,萬沒有想到我招呼也 沒打,就一掌直打過去,被我一掌擊在紫宮穴上,他吐一口血,右手一個沒抓住, 那羅蘭心經就好好的飛到大江裏去了,我看他就算是死也不將心經給我,心中更 氣恨,又在他胸口打了一掌,沒想到我這一掌打下去,卻被他將我的右手死死抱 住了,他雙手拼命的拉住我,雙目凸起,鼻子口中都是鮮血噴出,一邊卻還是在 叫:」心經……心經……快救心經。『我哈哈一笑,道:「妳就算是再練一百年 的心經也是無用的了,妳此刻被我』鐵掌功『在身前要穴連擊兩掌,就是神仙也 救不活妳了。』我剛剛說到這裏,丁老賊身後突然衝出來個和尚,是他座下的傳 功長老莫難和尚,那莫難見我將丁老賊打死,大吼一聲衝過來,對我連踢了十幾 腳,我雙手被丁老賊死死捉住,閃避不得,被莫難也踢的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嘿嘿這丁老賊就算是死了也不放過我的,衹是我卻將他打死了。哈哈哈哈。」

洪嵌離說到這裏好像說出了生平最得意之事一般,得意的大笑起來,笑了好 久,又劇烈的咳嗽一陣,秦玉婉在一旁看的心中不忍,輕輕走過去,在洪嵌離的 背上俯拍幾下,洪嵌離才止住了咳嗽,秦玉婉見他老邁可憐,又將自己沒喝的茶 水遞過來給他喝下,才走了回來。

天豐聽完洪嵌離的講述,至此方才明白北鬥旗和齊天派為何年年爭鬥不休, 無論自己師門如何調停,下來之後還是照樣刀槍相見,原來這中間卻有二十多年 的仇怨醞積起來,不禁嘆口氣,心頭一片默然。

楊宗誌聽到這裏,面上全是一片不忍之色,幾次張嘴想說話,卻又忍了回來, 右手不禁也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輕輕摩娑個不停,秦玉婉見楊宗誌一片沉重模 樣,心中也是心疼,以為他也是為了洪老伯的事情難過,伸出自己的玉手輕輕撫 摸他的胸口一會。

楊宗誌被婉兒在胸口一陣輕撫,倒是下定了決心,抬頭道:「洪老前輩,晚 輩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洪嵌離咳嗽喘息了一陣,氣息才平了下來,抬手道:「風賢侄,妳有話盡管 說,老夫是個粗人,從來都不懂藏著掖著度日。」

楊宗誌點了一下頭,沉吟了一陣,道:「洪老前輩,這件事情有沒有這樣一 種可能,叁年前,劉衝師兄他去到西域找尋羅蘭心經,但是他本身卻根本沒有找 到所謂的羅蘭心經,又或者說他當時已經嫉妒餘師兄,心中生了反意,故意不找 到羅蘭心經,然後等他得知北鬥旗的丁老旗主找到了羅蘭心經,這時才不得已回 來跟您說這心經原本是他找到的,衹是被丁老旗主給搶了去。」

說到這裏楊宗誌頓了一會,想要理清一下思路,洪嵌離聽他說話,越聽眉頭 越是皺起,身子也輕輕顫抖了起來,天豐在一邊見洪老掌門神色不對,忙對楊宗 誌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了。

楊宗誌裝作沒看見一般,又繼續道:「而另一邊,丁老旗主對當年奪走老前 輩所愛,心中頗為慚愧,所以拼命去西域找了羅蘭心經回來,衹希望能交給洪老 前輩修練,減輕一些愧疚。那日洪老前輩去找他之時,正是丁老旗主來送經之日, 無巧不巧的雙方在江北的大提上碰見了,所以丁老旗主一見洪老前輩心中甚是開 心,才走過來說道:」賢弟,真是黃天不負有心人啊,妳看這是什麽?『說到這 裏他就被洪老前輩兩掌打死了……也許他下面要說的那句話正是:「我終于找到 了羅蘭心經交給妳,完成了我兩年前對妳的許諾了。』衹是他這句話卻是永遠也 說不出來了。」

說到這裏楊宗誌自己也皺了下眉頭,又道:「不對,當時他也許還有時間說 後面的話,衹是這個時候劉衝師兄在後面喊了句:」師父,正是這本心經。『他 說這句話,正是提醒洪老前輩妳,這本心經就是丁老旗主搶走的那本,但是若丁 老旗主根本沒有搶過他的心經,又如何能聽得懂?而洪老前輩妳更是被這一句話 引燃了心中的憤怒,這才話也不說施了鐵掌功出來,是不是?「

洪嵌離開始還衹是皺眉頭,現在聽到這裏,呸的一聲站起來,怒道:「胡說 八道……」

說話的時候胸脯起伏,須發皆張,面孔紅紅的甚是駭人。

秦玉婉在一旁看的一驚,趕緊倚到楊宗誌的身邊抓住他。洪嵌離心中對楊宗 誌的機智武功本來甚是敬佩,衹是他現在出語,句句針對自己的大弟子劉衝,所 以一時憤怒。

但是他氣了一會,突然心中又想起劉衝今夜的所作所為,大逆不道,殺師叔, 逼迫師父,陷害師弟們,面色又是一慘,頹然的坐了下來。

楊宗誌見他坐下心中沉吟起來,顯然是正在思索自己的話,也不作聲,端起 茶杯好好的喝了起來。

天豐在一旁聽到這段話,也是心驚,萬萬沒有想到風九弟說出這樣大膽的推 斷來,衹是自己回過頭來思索良久,也發覺此事頗多的疑點,洪老掌門為當年奪 妻之恨所蒙蔽,認為丁晚成事事都針對于他,可是看丁晚成後面的表現,卻是頗 有悔意,幾次提到要幫助洪老掌門,現在想來衹怕風九弟的推斷也十有六七的可 能性。

洪嵌離坐在位置上臉上神色變幻,一會青一會紫,過了一會身子竟然輕輕顫 抖起來,帶的桌子上的茶杯也叮叮作響,再過一會,洪嵌離突然啞著聲音道: 「風賢侄,妳是說最後丁老……丁晚成他不顧自己性命,還要抓著我說:」心經, 心經,快救心經。『卻是為了救下心經給老夫我療傷?「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悲,想起若是如此,那丁老旗主崢嶸一生,卻也是個重義 氣的英雄漢子,不禁嘆了口氣。

洪嵌離看見楊宗誌臉色,雙目中的神色突然發散開來,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渾身上下顫抖的更加厲害,到最後仿佛自己都已經克制不住渾身的顫抖,連牙齒 都咯咯的打起架來。

天豐在一旁看的心中不忍,輕聲喚道:「洪老掌門,妳怎麽樣。」

趕緊伸出右手按在洪嵌離肩背的秉風穴上,緩緩的渡了一絲真氣過去。洪嵌 離受到天豐的這絲真氣,才慢慢止住顫抖,不禁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秦玉婉看的心驚,定定的看著洪嵌離,過了好一會,才看見洪嵌離抬起頭來, 秦玉婉放眼一望過去,啊的一聲驚呼了起來,衹見原本洪老伯前額有一撮少少的 白發,現在卻前半個腦袋都已經是白發蒼蒼了,秦玉婉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一 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嵌離抬起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今夜已經晚了,老夫這就叫人安排 幾位住下,幾位就早些去安歇吧。」

說完帶著楊宗誌叁人下到一樓,見餘撫同還在大堂的凳子上坐著。

餘撫同一直坐在大堂中候著,現在見師父和那叁人下來,趕緊迎過來,待走 近一見師父的樣貌,也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眼中全是恐懼。

洪嵌離揮揮手,頹然道:「撫同,妳帶這叁位貴客到山間最好的寨子裏住下 來,明日一早師父有事情要對派中弟子宣布,妳幫為師將大家都召集過來。」

餘撫同又看了師父幾眼,才應聲是,帶了楊宗誌叁人走出了寶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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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夢前塵第124章心經之叁

餘撫同帶楊宗誌叁人走出大寨,順著山路一直向下走去,走了一柱香時間, 餘撫同突然回身道:「天豐師兄,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師父他老人家怎麽 了?」

天豐聽他問起,默然無語,沉吟良久便將劉衝和左岸丁如何叛亂逼迫洪老掌 門退位,制住了他和白師弟,然後劉衝在叁樓冷不防下擊殺了左岸丁,正在威逼 老般掌門時候被自己打倒,以及後面洪老掌門所說與江北北鬥旗的恩恩怨怨是非 經過,全都說了一遍。

餘撫同在前面帶路慢慢行走,聽到最後已是雙拳緊握,渾身都顫抖起來。這 時四人走到山中的路上,都是感到心頭沉重,說不出話來,楊宗誌抬眼四處望去, 見此時天色黑盡,除了這山道上有燈火照耀,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看不見。

這蜿蜒的山道甚是窄小,一邊靠山體,一邊是山崖峭壁,修了木頭圍欄,腳 下都是青石臺階,四人再走了一會,突然前面隱隱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落地聲, 楊宗誌向前方看去,隱約看見一條白色的帶子從山坡上衝了下來,耳中漸漸流水 聲轟鳴了起來。

秦玉婉靠近過來,輕聲問道:「九哥哥,那是瀑布麽?」

楊宗誌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衹覺得身邊的空氣也頓時清新起來,帶些絲水 露珠的味道。

餘撫同聽完天豐的說話,就一直在前面垂頭帶路,默不作聲,楊宗誌看了一 眼那邊的瀑布,突然道:「餘師兄,為何我們一直沒有見到洪老前輩的子女呢?」

餘撫同聽到這話,頓了一下身子,緩緩哽咽道:「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子都沒 有娶妻生子,衹收留了我們叁個弟子,所以沒有親生子女。」

楊宗誌點一下頭,不再多問,便隨著餘撫同一路走去,再走了一會,走到一 個小寨門前,餘撫同停下道:「這裏面有十來間客房,此時都沒有人住,叁位可 以隨便住下,明日我會差人來叫各位用餐,現在叁位都早早歇息吧,撫同告退。」

說完作了個揖,轉身回去了。

楊宗誌見他說話時轉過了身子,裊裊的燈籠照射下,眼中晶瑩閃閃,似有淚 光,衹是強行隱忍而不發,快速的離去了。

一旁的天豐嘆息道:「風九弟,愚兄從未想過今日到來會碰到這樣的事情, 這齊天派愚兄從前也來了有十幾次,卻從沒想到過這門派中竟然有這麽多秘密之 事。」

楊宗誌心中鬱積,強自輕輕苦笑,道:「天豐師兄,小弟累了,要去歇息了, 妳也早些歇息吧。」

說完對婉兒點一下頭,再不說話,自己徑自走了進去,隨手推開一個客房的 門,燈也不點,摸到床邊,一擺身子躺了下去。

楊宗誌躺在床上想起今日所見所聞,心中難過起來,想起後來見到洪老前輩 那絕望頹然的神態,心道:我將心中的推論告訴他,到底是對是錯的?若是他一 輩子都不知道這個情況,雖然心中恨怒,但是這恨意卻也充實了他的心神,讓他 有目標和鬥誌繼續下去,若是他現在失去了這個目標,又為了打死丁老旗主愧疚, 衹怕是……衹怕是……想到這裏不由得嘆了口氣。

此時天色將近夜半,楊宗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聽到門口響起一陣 輕輕的扣門聲,咚咚咚緩緩傳來,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動,問道:「是誰?」

門外半晌沒有聲息,過了好一會,一個嬌柔的聲音傳來道:「九哥哥,妳睡 了麽?」

楊宗誌聽清是婉兒的聲音,爬起身子來,幾步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衹見一 個嬌小的身影輕巧的鑽了進來,此時屋內沒有燈光,楊宗誌看不真切,衹是婉兒 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處子氣息,自己倒是熟悉的很。

秦玉婉進了房中,反手就將房門關上,楊宗誌眉頭一皺,道:「婉兒,這麽 夜了妳怎麽還沒睡?」

夜色下秦玉婉輕輕搖了搖頭,嬌聲道:「我睡不著,九哥哥,妳陪我說會話。」

說著牽起楊宗誌的手,又道:「九哥哥,這一路走來,我們都是同吃同住, 今夜讓我一個人在這漆黑的寨子裏面睡覺,我害怕的緊,九哥哥,妳抱我到妳的 床上去好麽?」

楊宗誌心想:這裏環境陌生,而且剛剛發生了那麽凶殘的事情,難怪婉兒膽 小害怕了。他不由得點一下頭,雙手抱住婉兒輕盈的嬌軀,橫抱過來,走到床前 將她放下,才笑一下道:「婉兒,妳的身子當真是柔弱無骨的。」

秦玉婉嬌羞的嗯了一聲,爬起身子來又抱住楊宗誌的脖子,將他也拉到自己 身邊躺下,自己將腦袋盡數都靠在他懷中,心中才踏實起來。

秦玉婉靠了一會,突然輕輕夢囈道:「九哥哥,妳最後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麽?」

楊宗誌一愣,呼一口氣道:「我不知道,我衹是聽到洪老前輩所說,覺得丁 老旗主的行事甚是古怪,這才心中推論,我當時說了出來,主要是想化解這齊天 派和北鬥旗二十多年來的仇怨,但是現在我心中也是迷惘,看到洪老前輩傷心絕 望的樣子,真不知道我這樣作是對還是錯了。」

秦玉婉輕輕嗯了一聲,才道:「洪老伯當真是一個痴情的人,他過去衹不過 見了葉若碎一面,便將自己的一顆心都交付給了她,這二十多年來,卻沒有絲毫 的改變,我看他在寶塔的叁樓上挂滿了葉若碎的畫像,雖然他自己說這是為了激 發心中的鬥誌,督促自己練功所用,衹是剛才看他輕輕撫摸那些畫像時的溫柔樣 子,衹怕他心中一直還在思唸著葉若碎才是。」

楊宗誌聽得嘆了口氣,心想:此時他若是知道自己殺錯了人,心中定然萬分 後悔,更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丁老旗主了。唸頭翻轉下,突然心中一動,用手撫了 撫婉兒披散下來的秀發,又道:「正是如此,洪老前輩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沒有 娶妻生子,大概也是因為他心中一直衹有葉若碎才是。」

楊宗誌頓了一會,又道:「婉兒,我記得妳曾經說過一句話是,人慾所取, 皆為心中有喜愛,憂慮和恐懼,洪老前輩一生都是因為喜愛葉若碎而成,衹是要 化解他心中的這萬般想法,恐怕也衹有葉若碎才行的。」

秦玉婉聽他說出這句話,不覺心中細細品味,緩緩閉上鳳目,心中痴迷,不 一會昏睡了過去。

楊宗誌又想了一會,低頭看見婉兒靠在自己胸口,發出了均勻柔和的呼吸聲, 知道她已經入睡了,自己卻還是毫無睡意,心中想道:洪老前輩此刻心中必定疑 問重重,若要知道丁老旗主是不是真的搶了劉衝師兄的羅蘭心經,衹能去問劉師 兄才是。

楊宗誌心中不由得一閃,暗道:先前聽洪老前輩所說,讓餘師兄將劉衝師兄 關在後山的小木屋中,我若是他,此刻必睡不著,定要去問個究竟才是。

楊宗誌心中這麽想,渾身也是一機靈,輕輕的將婉兒好好的放在枕頭上,聽 見婉兒微微哼了一聲,囈語了幾句,又沉沉睡了過去,這才輕手輕腳的站起來, 開了房門走出去。

楊宗誌一出房門,衹感到空氣一陣清新,心道:這山上入夜之後倒是濕氣濃 厚。想到這裏再不等待,一路又順著山道向上掠去。

此時已經是半夜時刻,山腰上仿佛彌漫了淡淡的霧氣,山道邊隱隱有小溪溝 渠流水聲輕輕傳來,楊宗誌也不關心,一直上到山頂,又繞過大寨徑直向後山走 去。

走不多一會,就到了先前到過的樹林,放眼望去,這裏四處一片黑寂,衹在 樹林東邊有一絲微微的燈光從一個小房子中傳來,楊宗誌心想剛剛我與婉兒從山 崖邊過來的時候,這裏沒有絲毫的燈光,想來那小木屋平時並無人居住,現在卻 是囚了劉衝在裏面。

楊宗誌一邊思慮,又幾步掠到小木屋外,看到裏面又微微的燈光透過縫隙傳 了出來,楊宗誌找了個比較大的縫隙,將眼睛貼在上面,看了進去。

楊宗誌看到裏面有一盞油燈放在一個臺子上,兩人背著自己這邊站在那裏, 突然洪嵌離的聲音在裏面嘆了口氣,低沉道:「衝兒,妳真是讓師父太……太失 望了妳。」

楊宗誌一聽,心想難道劉衝此刻已經醒來了麽?衹是洪嵌離這句話說過之後, 裏面再無一點動靜,四周衹聞蟲子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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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夢前塵第125章心經之四

過了好一會,洪嵌離又道:「事已至此,妳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劉衝的聲音才道:「我已無話可說,我衹恨……」

說到這裏卻是喘息了起來。

洪嵌離的聲音又怒聲道:「妳犯上謀逆,這是死罪,難道妳到此時都還不悔 悟不成?」

劉衝嘿嘿一聲,道:「既已知是死罪,我悔悟不悔悟又有何分別?」

洪嵌離悲嘆口氣道:「師父一生待妳,有哪裏不好,妳卻要反我?」

劉衝哼一聲道:「我拜在妳門下之後,起初妳待我確實是很好,衹是後來… …後來這姓餘的來了之後,妳就再也不多管我,一心衹想傳他武功,將掌門之位 傳授給他,我是派中的大師兄,憑什麽我還不如他,咳咳咳咳。」

劉衝越說越激動,說到這裏卻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餘撫同的聲音啊的一聲,驚道:「劉師兄,妳大大的誤會師父了。」

劉衝咳嗽了一陣,又哼道:「姓餘的,妳少在這裏說風涼話,我衹恨今日沒 有制住妳之後一劍了結了妳,以彌補我這多年來心頭之恨。」

洪嵌離大喝一聲,道:「孽畜,妳到了這般地步還要不知死活,妳……」

餘撫同嘆息一下道:「劉師兄,妳知道麽?叁年前妳去西域給師父找羅蘭心 經,回來的時候人憔悴的緊,師父看了萬分心疼,私下裏和我說,讓我每日給妳 的飯菜中多加些瘦肉和野味,說道,妳為了他在外面吃苦,他心中卻是感動的很。 劉師兄,師父一生沒有子嗣,衹有我們這叁個弟子,他待我們就好像親生子侄一 般,衹是這些話師父平日裏從來都不會說出來。」

餘撫同這句話說完,小木屋內又是一陣寂靜,衹能看見裏面的燈光反射在四 壁上一閃一閃,又過了好一會,突然劉衝的聲音輕輕哭了出來,開始是細細的嗚 咽聲,到後來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聲音嘶啞,聽著甚是凄涼。

這時整個後山一片死寂,衹有這劉衝的大哭聲響起,山體間回音震蕩,隱隱 聽著就好像有無數人在一起嚎哭一般讓人心感。

劉衝自己哭了一會,突然喊道:「師父,我錯了,我對不起妳,妳一掌將我 打死吧。」

洪嵌離長長嘆息一聲,也是喉頭哽塞,道:「衝兒,妳作下的確實是萬死莫 恕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將妳一手養大,讓我親手殺妳,我著實作不到,而且 妳現在身受重傷,形同廢人,再取妳性命也是于事無補。」

劉衝又哭了一會,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嘴中衹是喃喃道:「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

餘撫同在一旁看的不忍,輕喚道:「師父……」

洪嵌離又問道:「衝兒,師父再問妳一句話,希望妳如實告訴我。」

劉衝聽到師父這句話,倒是平靜了下來,輕輕說道:「師父,妳問吧。」

洪嵌離沉吟了一陣,才道:「我問妳,叁年前妳說去西域尋找羅蘭心經,去 年妳回來說已經尋到了羅蘭心經,衹是在回來的路上被丁……丁晚成劫走,這事 是不是真的?」

劉衝沉默了良久,嘆口氣道:「師父,我心中對不起妳,那時我內心完全被 對餘師弟的嫉恨所占據,根本沒有心思去找那羅蘭心經,我出去兩年,衹在西域 轉來轉去,卻連羅蘭心經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頓了一下,劉衝又道:「衹是我在西域待了這麽久,又不好回來交差,心中 一直都在猶豫,直到那一天,我無意在西域見到了丁晚成他們一行人,我跟上去 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他們也是來找尋羅蘭心經的,而且羅蘭心經已經被丁晚成 從一個寺廟裏借了出來,他們幾個正是要回江北去的。」

說了一會,劉衝又哽咽的哭了起來,道:「師父,我那個時候心中有一個魔 鬼,拼命的告訴我說:這是我這輩子的機會來了,衹要我回去告訴師父,這羅蘭 心經本是我尋得,被丁晚成搶走,那師父必定怒極,一定會去找丁晚成算賬,到 時候我在一邊制造誤會,師父就會和丁晚成拼個妳死我活,那樣我才可以順理成 章的坐上齊天派掌門人的位置。」

洪嵌離聽到這裏,砰的一拍桌子,怒道:「衝兒,妳……妳……」

劉衝又搶道:「師父,弟子還有一句話要說……妳要萬分小心一個江湖門派, 叫作夜雨十二樓,師父,弟子這輩子已無面目見妳了,衹求妳讓我快快死去吧, 我衹要活著一天,心中就要受到這事情的折磨一天,當真是生不如死的。」

說到最後語氣激動,狀若發狂。

洪嵌離嘆口氣,道:「衝兒,妳害得為師殺錯了好人,丁……丁晚成大哥原 本取得羅蘭心經,真的是要送給我修煉來治療內傷的,而我……而我竟然將他擊 殺在大江之上。」

話說到這衹聽見裏面啪的一聲,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凜,暗道:洪老前輩心中 後悔,難道自己給了自己一耳光?洪嵌離又嘆道:「衝兒,妳犯下的這些錯,當 真是死一萬次也不能贖罪,但是……但是我見妳今夜即使是反叛之後,仍不願傷 害于我,哎,妳不願殺我,我又怎麽願殺妳呢,衝兒。」

洪嵌離說完這句話,便默然下去,不再說一句話,一時之間小木屋內又是一 片寂靜,楊宗誌聽到這時,心中已是恍然,暗道:事情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樣, 這丁老旗主果然是冤死于洪老前輩鐵掌之下,哎。

楊宗誌正要轉身離去,突然又聽到餘撫同的聲音輕輕喚道:「劉師兄……劉 師兄。」

喚了幾句,沒有人響應,餘撫同又提高聲音喚道:「劉師兄……劉師兄…… 妳怎麽了?」

喚到最後已經是大聲叫起來。

楊宗誌心中一動,又重新將眼睛貼到縫隙上,見那背身站立的兩人此時都是 蹲了下去,餘撫同的聲音嘎然道:「師父,師父,劉師兄他……劉師兄他嚼舌自 盡了。」

餘撫同不禁輕輕啜泣了起來,楊宗誌心中一驚,暗道:難道這劉衝心中愧疚, 無法原諒自己,竟然自盡了麽,衹是他在臨死之前,才說出了主使這件事情的十 二樓,就是要提醒洪老前輩當心這個門派而已。

洪嵌離聽到餘撫同這句話,也是大吼一聲,悲愴的哭了出來,兩人的哭聲在 這悲涼的山頂春夜纏繞,裊裊的聽來就好像索命的鬼哭聲一般,楊宗誌在外面聽 得心中堵塞,默默嘆口氣,這才轉身緩緩的從後山走了出去,一直繞過大寨走下 山腰去。

楊宗誌在自己歇息的小寨外山道上站了許久,清涼的風吹在自己臉上帶著潮 潮的濕氣,這才轉身輕輕推門進了屋,走到小床邊,見婉兒還是好好的睡在上面, 夜色中看上去姿態婉轉,曲線畢露,甜蜜靜溢,渾不知今夜山頂所發生之事,心 中不想打擾驚醒她,這才輕輕的靠在床頭躺下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楊宗誌突然身子震動一下,驚醒了過來,睜開雙眼一看四 周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來,新的一天已是來臨,再轉頭一看,婉 兒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梳理一頭瀑布般的秀發,秀發從背後飄灑下 來,絲絲陽光穿透下,看上去飄飄慾仙般,當真是一幅春意海棠圖。

秦玉婉梳了一會頭發,突然轉過身來,看見床上的楊宗誌醒來,靠在床頭上 定定的看著自己,目中一喜,走過來,嬌呼道:「九哥哥,妳醒了?」

楊宗誌見婉兒一身淡黃色的素雅衣裙,中間一條翠玉帶子,束住了衹盈一握 的小細腰,緩緩走過來更顯得胸部豐挺,臀兒翹彈,不禁微微強笑道:「古人曾 說: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我原來一直不理解楚王為何會有這般癖好,衹是 現在看了婉兒妳的嬌俏模樣,這才恍然大悟啊……嗯,若我是楚王,也會讓全天 下的女子都學婉兒妳這樣,束住盈盈一握的蠻腰,才最能顯出溫婉女子的風采姿 色來。」

秦玉婉聽他前面贊她,心中甜蜜,噗嗤一聲笑出來,露出潔白細碎的玉齒, 宛若盛開的芍藥鮮活靈動,越聽到後面臉色越紅,一直聽完,忍不住啐了一口, 衝過來,靠在他懷裏道:「妳這壞蛋清早起來便要對人家使壞了麽?……哼,妳 便來吧,我也不怕妳。」

楊宗誌見婉兒嬌羞可愛,昨夜心中的鬱積才緩緩退去,嘻嘻一笑,正待說話, 突然聽見外面嗚嗚嗚的號角聲又傳了出來,楊宗誌心中一愣,放開婉兒站起身來, 道:「難道又出了什麽事情?」 ----------            幽梦前尘第126章心经之五

那号角声呜呜的响了四下,一次比一次急,杨宗志听得皱眉,伸手牵过婉儿, 一开门就走了出去,刚一出门,见另一个房门也是打开,天丰也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杨宗志二人道:「风九弟,不知道山上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上去 看看好么?」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正该如此。」

与天丰一起向寨门外走去,秦玉婉见天丰看到自己与九哥哥从一个房子中走 了出来,脸上一红,不敢抬起头来,只是被杨宗志牵着,低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杨宗志出得寨门,见外面便是山道,这山道修在悬崖峭壁之间,蜿蜒曲折, 山边风景雅致,却也无心观赏,一路急急的向山上走去。

三人走了一会功夫,爬上山顶隐隐见到大寨门,门内站满了众多红头巾汉子, 都是齐天派手下的弟子们,此刻都围在宝塔的门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宗志三人又赶几步,走进大寨门,听见前面的汉子们都在议论纷纷,余抚 同与白子佑垂手站在宝塔大门的两边,过了一会,洪嵌离从宝塔里面走了出来, 秦玉婉身材娇小,站在这些汉子们身后本来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是突然听见身 前的汉子们都是啊的一声惊呼,然后都嗡嗡的交头接耳起来。

秦玉婉心中急切,握住杨宗志的手道:「九哥哥,怎么了?」

抬头之间杨宗志眼神愣愣的看着前面,好半天才叹口气,轻声道:「洪老前 辈……他又一夜苍老了好多。」

洪嵌离本来只有一小撮白发在额头前,现在却是满头白发,竟无一根黑丝, 额头上也是布满了皱纹,脸色甚是苍白,显然昨夜并未休息好。

洪嵌离走出来,咳嗽一声,漫声道:「各位兄弟,我洪嵌离创下齐天派,在 这江南扎寨已经有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来,承蒙各位兄弟的抬爱,我齐天派 才能兴旺繁荣,到今日已经是大江两岸声名显赫的大派,只是我洪嵌离渐渐也年 纪大了,再加上又受了很重的内伤,实在是无心无力再将齐天派更多的发扬光大。 昨日,我师弟左岸丁心中不服,竟然私自想要犯上谋乱,我那大弟子……大弟子 冲儿见到这个情况,死命维护我,被左师弟所……所杀,而左师弟也被冲儿一剑 刺死在总坛宝塔内,哎。」

下面众多汉子听到这句话说话,都是呀的惊呼出声,无人想到昨夜竟然发生 这么多事情,洪嵌离咳嗽一声,又道:「所以我昨夜思来想去,为了我齐天派能 更好的发展,我决定……我决定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我的二弟子余抚同。」

洪嵌离刚刚说到这里,余抚同突然跪下大声道:「师父,这……这如何使得?」

白子佑见师兄跪在了一边,赶紧在另一边也跪了下来,下面一众汉子们也都 跪下道:「老掌门,您不能退啊。」

说完隐隐的传来一阵轻轻的哭泣声。

此时整个大寨中除了洪嵌离,只有杨宗志三人还好好的站着,秦玉婉这才见 到宝塔门口的情形,见洪老伯果然一夜苍老,仿佛老了十岁,身前这群汉子都拜 服在地上,有些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秦玉婉被这情形所感,心中不由得也是一 酸。

洪嵌离叹口气,又道:「大家都起来吧,我年纪已经大了,不再有当年的雄 心壮志,这齐天派要发展的更强大,必然是要传位给年轻一代的,我不作掌门了, 希望各位兄弟真心辅佐抚同,相信在他的手里,齐天派定然比过去更加人丁兴旺 才是。」

说毕,洪嵌离对跪在身边的余抚同道:「抚同,你伸出手来。」

余抚同见师父吩咐,茫然的将双手伸出来,见师父从身后拿出掌门玉杖,交 到自己手上道:「这是我们齐天派的掌门信物,从此时开始就归你所有,你要好 生保管,善对手下的弟子们,不要像你师父一样,善恶不分,正邪不辩,一定要 作到公正严明知道么?」

余抚同抬头见师父对自己谆谆教诲,不禁喉头哽咽到道:「师父……你……」

洪嵌离伸手扶起余抚同道:「好了,我现在将齐天派交到你手中了,我才真 正感到一身轻松。」

说完对跪在下面的汉子们说道:「大家还不来拜见新的掌门?」

那群红头巾汉子,见老掌门心意已决,不得已又齐声道:「属下见过掌门人。」

向余抚同又拜了下去。

余抚同只是神情愣愣的看着下首,好一会才叹口气道:「抚同何德何能,以 后万事都要仰仗大家了,各位兄弟们都起来吧。」

洪嵌离哈哈一笑,道:「今日的事情已经宣布完了,大家都回去作好自己的 事情吧。」

汉子们听到这句话,才一起起身,缓缓向后退出了大寨,下山去了。

洪嵌离看着这些弟子们下山,偌大的大寨中只有这几个人,心中悲凉感概, 对余抚同说道:「抚同,以后派中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自己可以作主决定,不 必再给我汇报。」

说完转身对另一边的白子佑道:「子佑,你要多与你二师兄学习,争取能够 早日帮到他知道么?」

白子佑小声应道是,洪嵌离才点点头,嗯了一声,道:「那我就放心了,我 以后就住在这宝塔中,哪里都不去,你们也都走吧。」

说完自己一转身就走进宝塔关上门,再无声息传来。

余抚同在外面看的一愣,突然大声道:「师父,师父,你要一个人呆在里面 么?」

喊了几句都无人回应,余抚同想起昨夜经历的各种事情,心中更是担心,不 禁拍门喊道:「师父,让弟子在你身边侍奉你好么?」

过了好一会,洪嵌离苍老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道:「不必了,师父这辈子做 错了事情,再无面目应对世人,就让师父在这宝塔中忏悔自己的罪过,你去吧, 去吧。」

余抚同听得心中一紧,转头看旁边的白子佑,只见他小小年纪的脸上也是一 片苍白,不禁又拍起门来,拍了好一阵,也无人来开门。

天丰在一边看的也是脸色黯然,不知自己能帮助些什么,突然听到身边的风 九弟嘿嘿的冷笑起来,大声道:「洪老前辈,你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便想 一辈子躲在这个宝塔里面不敢见人了么?」

杨宗志又嘿嘿的大笑起来,道:「只是可怜啊可怜。」

秦玉婉见九哥哥一反常态,在一边出言讥讽,正要伸手阻止他,只是刚刚碰 到他的手,突然心中一动,到嘴边的一句话却是没说出来。

余抚同听见风师兄出言讥讽师父,心中暴怒,几步冲过来,道:「你乱说什 么?」

杨宗志也不看他,继续道:「只是可怜那被你打死的结义大哥,留下了孤儿 寡母,那留下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此时孤苦伶仃无人照应,我原想洪老前辈是 天下有数的英雄好汉,自己作下的事情就应当自己承担,却没想到我看错了人。」

杨宗志说完还狠狠的呸了一声,天丰在一边听得也是皱眉,心想:风九弟这 些话虽然在理,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只怕是不合时宜的。余抚同更是怒气冲天, 只是他为人谦和达理,这才勉强忍下来,对杨宗志拼命打眼色告诫他不用说了。

杨宗志对余抚同微微一笑,口中却仍然道:「洪老前辈,你若还是个铮铮男 儿,便不是该躲在这乌龟壳里面苟且偷生,而是去寻了丁氏母子,求得他们的原 谅,然后再好好照料他们一生一世,让他们再无更多痛苦难过,这才真的赎了你 的罪过……你若是一辈子躲在这里面,你的良心便能安了么?你就能问心无愧了 么?」

杨宗志说到最后越来越大声,言辞也激烈了起来,余抚同在一旁忍无可忍, 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面上憋的通红,突然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宝塔的大门被 人打开,洪嵌离从里面走出来,沉声道:「不错,不错,风贤侄你骂的好,老夫 差点作了那最没有骨气的事情,我正该去找若碎和丁大哥的孩儿,求得他们的宽 恕,若他们不能原谅我,我便是死在他们手里也好过我自己偷偷躲在这里。」

洪嵌离刚刚进去之前一脸沧桑,形同就木,此刻被杨宗志骂了一通,反而精 神矍铄了起来,仿佛又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余抚同见师父被杨宗志激了出来,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他,赶紧放开杨宗志 的衣服,惭愧道:「对不住,风师兄。」

杨宗志摇摇头,道:「洪老前辈说的不错,只是却不是现在,洪老前辈现在 正是要好好将养身子,恢复了一身功力才行。」

洪嵌离听得一愣,道:「为何?老夫有无功力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杨宗志叹口气道:「丁老旗主死后,北斗旗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旗下四大 长老不愿奉丁少旗主为新的旗主,相约在重阳之日各自推选一个人出来,比武选 旗主。」

洪嵌离和其他人听得惊奇,都是哦的一声惊呼,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洪老前辈,试问你若还是这幅内力全失,手足酸软的 样子,又怎么能帮到他们孤儿寡母呢?」

洪嵌离沉吟半晌,毅然道:「好,多谢风贤侄你告诉老夫这些,只是……只 是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杨宗志又哈哈一笑,牵起婉儿的手,转身向大寨门口走去,一边回头说道: 「晚辈不才,正是北斗旗传功长老莫难大师推举的那个旗主候选人,所以洪老前 辈要让丁少旗主接过先人的旗帜,恐怕要下一番功夫了。」

说完哈哈大笑,携着婉儿走下山去。身后洪嵌离和弟子们众人看的面面相觑, 都是作不出声来。

杨宗志牵着婉儿的手一路向山下走去,只觉得此刻心中写意无比,再转眼看 山路旁的美景,花鸟虫兽,瀑布温泉,都仿佛带着灿烂的生命般。

秦玉婉跟在他身边,见他面上愉悦,心中也是充盈甜蜜,脚步轻快,突然咯 咯一笑,面上龊黠,眼波流转的娇滴滴道:「九哥哥,你这可是为你自己树下了 一个劲敌呢,若你以后还想在江边的山头上那么叉腰一站,作你的水贼霸王,只 怕要使出你这坏蛋的浑身解数才行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我身边有聪明伶俐天下无双的小师妹陪伴,所以对 这齐天派倒是不怕的,况且就算是全天下的门派都加在一块,我天仙般的小师妹 只要轻轻玉手一指,他们还不是乖乖的都俯首称臣了么?」

说完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出去。

秦玉婉见他又取笑自己,脸上大红,心中娇羞,暗道:我与这坏蛋斗嘴总是 斗不过他的,但是我又偏偏喜欢与他这般斗嘴,喜欢让他取笑,看见他那坏坏的 笑容,就好像十年前一般亲切缠人,哎,婉儿啊婉儿,你这个傻丫头。

秦玉婉想得心中一痴,忍禁不住心中的甜蜜和害羞,拿了他伸出的手指过来, 轻轻咬了一口,又伸出娇艳的小舌头,在手指的齿痕上乖乖的舔了几下。

杨宗志见婉儿模样娇俏可爱,哈哈又一笑,身后一个声音却唤道:「九弟, 九弟,你等等我。」

杨宗志转过身来,见天丰从后面一路飞掠而下,脚下飞快,施展的武当身法, 却也是飘逸的很,杨宗志站定身子,等天丰掠到身前,才笑着道:「天丰师兄也 要离去了么?」

天丰点一下头,却道:「九弟,你的机智聪明让愚兄大开眼界,愚兄心中对 你真是佩服之致。」

秦玉婉在一旁咯咯笑起来,娇声道:「他那都是坏蛋的坏心思,从小就是这 样,改不过来了,天丰师兄你可千万莫要学他。」

天丰也哈哈一笑,一边随着两人向下走,一边道:「九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杨宗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朵,悠悠的漂浮在空中,一会聚在一起,大风一 过又慢慢散开,心中却是想起了爹娘和倩儿,只觉得这些云彩慢慢的都凝成他们 的面孔对着自己若喜,若悲,若嗔,若叹,不禁接口道:「小弟想去洛都看看。」

秦玉婉见杨宗志抬头望天,神色悠然,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爹娘的事,心中 柔情一起,缓缓握住了他的手,天丰嗯一声,道:「愚兄若不是要先回派中向师 父禀报这件事情,真想与九弟一起去江湖上走动走动,见识一下江湖的精彩与艰 险,才是快意。」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天下之大,江湖却小,我们以后定还能见面,小弟与 婉儿这就与师兄告别了。」

说完对着天丰作了个揖,带着婉儿顺着小道一路下去了,过不了一会,两人 身形在山麓石角边若隐若现,越来越小,慢慢就看不见了。……

杨宗志带了婉儿一路下登拓山,出了齐天派水寨大门,沿着大江边向北走去, 走了好一会,日头已到晌午,眼见过了前面一个渡口,就是官道边的市集小镇。

秦玉婉突然抬头笑道:「九哥哥,你为了行走水路方便,将我们的两匹马都 寄放在湖州一个农夫的家里,说以后再回来取,可是你这水路也没走了多一刻, 便又下了舟子,重新走到了陆路上,咯咯,你这样的聪明人,也作了这笨蛋的打 算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哈哈一笑,转头看去,见婉儿俏丽的玉脸上一片通红,遥 翘的鼻尖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隐隐可以听到她说话声音甚急,仿佛带点娇喘, 心道:该死,婉儿身子柔弱,我却只顾自己埋头直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已 经累的很了。

杨宗志不禁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市集,拉住秦玉婉道: 「婉儿,那边有个小镇,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会,然后买上两匹好马,再来赶路好 么?」

秦玉婉见杨宗志一脸歉意,对着自己温柔说话,心中大是甜蜜,娇笑道: 「要买好马可是你这坏蛋自己出银子,没得总是要打我身上银票的主意,而且… …而且你一买就是两匹,都不知道节省一些么?」

杨宗志又是一呆,接口道:「那不然呢?」

秦玉婉害羞一笑道:「若是只买上一匹好马,我说不得就资助你一些,若是 要买两匹,那……那我就没钱了。」

说完眨眼咯咯笑起来。

杨宗志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婉儿是想与我共乘一骑,所以才花了心思这般 说。只是面上却哈哈一笑,道:「原来婉儿你是想自己骑马,让我走路在后面追 你呢,哎,就是不知道我这云龙九转的轻功,能不能追上你买的这匹健马。」

说完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好像心中甚是担心。

秦玉婉听得心中恨恨的,咬牙道:「谁让你……谁让你在后面走路追赶了… …哼,你这坏蛋平日里不总是聪明过人的么?这会怎么又……又这么呆了?」

杨宗志又夷了一声,惊讶道:「难道不是这样?难道婉儿你是想我骑马先走, 你再来追赶么?」

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玉婉一见他笑出来,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心中娇羞,不禁扑进他怀中 对着他胳膊咬了一口,口中却不依道:「你这坏蛋又是笑话我,你明知道……你 明知道……」

说了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

杨宗志微微一笑,低头柔声道:「我明知道什么?」

秦玉婉这时一张小脸仿佛着了火烧一般,又好像喝醉了酒,嗯嗯两声,用细 小无限的声音道:「你明知道我心中舍不得你,既不想让你累着,又不想你离开 我身边,你还这般说……」

说到这里柔情猛的一涌,将自己的脸庞贴在杨宗志的胸口,再也不敢抬头看 他。

杨宗志轻轻一笑,看见婉儿在自己怀中对自己款款深情,心中感动,低头对 着她的小俏鼻啄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扑鼻,令人心荡,这才道:「乖婉儿,你便 好好靠在我怀中,我扶你到那边的小镇休息一会,我们再找一匹马上路好了。」

他右手用力,拥紧婉儿柔软而轻盈的身子,大步走了过去,秦玉婉仿佛还沉 醉在刚才的柔情中,只是嗯一声,低着头听他说话,见他又紧紧搂住自己,自己 与他贴的更紧,行走间身子摩擦挤弄,不禁全身一片火热,一只小手缓缓在他胸 口轻轻抚摸,头却更是不敢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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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27章招亲之一

杨宗志扶着秦玉婉进了市镇,见这市镇虽小,但是紧靠官道,却是通往北方 的唯一大道,这时正是晌午时分,路上行人车马众多,尘土飞扬一片。

杨宗志将婉儿护在身后,免得遭到尘灰打扰,仔细一看,这道上的过路客倒 是古怪,有和尚,有尼姑,有彪形大汉,也有矮小寸丁,有老有少,大多都头戴 斗笠,背上或者腰间都鼓囊囊扎有兵器。

杨宗志看的奇怪,心想:当今世道还算太平,这里又是中原,并无战乱和兵 荒,怎么这路上的人都带着兵刃,莫非这个地方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杨宗志避过几匹飞快驰过的骏马,拉着婉儿走到官道另一边,见那里正好有 个凉亭,外面大大的挂着一个「茶」字布招牌,想来是个喝茶歇脚的小店,门口 停了几匹马在外面,里面小桌旁也坐了不少的人,这才点一下头,带着婉儿走了 进去。

两人一走进茶肆,茶老板走过来,迎道:「二位客官,可要喝茶歇歇么?」

抬头见这二人男的高大英俊,气宇轩昂,女的娇小柔弱,却又美赛天人,两 人都身无包裹,也无兵器利刃在手,不禁问道:「二位客官难道是来此郊游踏青 的么?」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有劳老板,我们想坐下歇歇脚。」

茶老板转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回头道:「二位都是书生娟秀的雅客,那就坐 在最里面去吧。」

说完带着杨秦二人走到了茶肆的最里头,找了个靠窗栏的位置坐下来,然后 才转身下去沏了一壶茶上来,放在桌上。

杨宗志称一声谢,秦玉婉在一旁,却抢一下将茶壶端了起来,给杨宗志和自 己都斟了一杯,这才放下茶壶,杨宗志看见婉儿乖巧,轻轻一笑,道:「还好这 杯子里面是茶水,若是酒水的话,这老板可就要遭殃了。」

秦玉婉听得一愣,娇声问道:「怎么?」

杨宗志朝秦玉婉眨一下眼,悠悠道:「这老板哪里知道,我这小师妹平生有 一个嗜好,便是将我喝过的酒杯一一从窗户上扔将出去,想当年在点苍山上,不 知有多少酒楼的老板却是闻秦色变的。」

说完嘻嘻一笑。

秦玉婉这才明白这坏蛋是在笑话,面上一红,给了他一个白眼,突然又想起 小时候那些柔情蜜意的事情来,心中却是欢喜的很。

杨宗志和婉儿说笑两句,转头向茶肆里看去,见这里已经好好坐了十几,二 十个人,俱都是黑面风尘汉子,这些人坐下来之后都将身上的兵刃取了下来,全 部放在桌上,此时正在大声吆喝说话,场面甚是热闹。

那些汉子中有些人见杨宗志和秦玉婉进来,偷偷拿眼轻轻瞄着他们,看了一 会,却又被身边的人叫去继续说话。

杨宗志端起茶杯,一口饮了进去,觉得这茶水温热,虽不是什么上好名茶, 但是入口甘甜,却是解暑的好东西。

突然旁边官道上又是得得的一阵马蹄疾声,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五匹马并 肩骑了过来,马上各坐着一个汉子,背后都插着一个小旗子,上面一个红色的 「晁」字。

茶肆里的汉子们也见到这几匹马,一个长须中年汉子站起身高声喊了起来, 道:「是晁家五兄弟么,你们也都赶来了?」

那五个骑马人听到这声唤,一起转过头来,左首那个骑马人看清楚这边说话 之人,哈哈一笑,粗声道:「鲁大侠,好久不见,小弟当真是想念的紧。」

说完转过头向自己身边的另一个骑马人道:「大哥,我们也赶了半日的路了, 不如在这里歇歇脚,逗留一阵再赶路好么?」

那晁大哥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兄弟脸上,都是一片风尘之色,点一下头,道: 「好,我们也去坐一坐。」

说完五人一起翻身下了马,将马拴在凉亭的柱子上,走进茶肆。

原先坐着的那些汉子们见晁家五兄弟走进来,有几个过去是相识的,还有一 些虽不认识,但是都听过这五兄弟在粤北的名声,都是一片欢声,有些人站起来 给他们腾出了坐的位置。

那晁老大哈哈一笑,拱了一下手,道:「原来这南方武林的义气汉子们都聚 在这里了,我们五兄弟也来凑个热闹好了。」

原来坐着的那些汉子们都是哈哈欢笑起来,熟识的人都点头打了声招呼。

晁家五兄弟坐下来,刚才呼唤他们的鲁大侠又道:「这次少林寺的武林大会, 我原本以为只有中原武林中的一些大门派来参与,没有想到你五兄弟一向在粤北 行走,也是听到了消息么?」

晁老大又哈哈一笑,道:「我们五个弟兄一向都懒散的紧,足迹很少出粤北, 只是……只是这次武林大会,我们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鲁大侠哦的一声,正要接话,晁老大又道:「我们几兄弟虽然生在南荒之地, 消息闭塞,但是这些年我南朝与北方蛮子之间兵马争斗,我们倒还是一直都关注 着,去年冬天,我南朝派出一位年轻有为的少将军,带了十五万兵马将北方四国 赶出北郡,重创了契丹和大宛两国的主力,然后又一路挥师北上打到了蛮子们的 凤凰城,搅的北方四国烽烟四起,我们五个听到这番消息,都是兴奋的睡不着觉, 当夜又一起喝了不下二十坛酒,哈哈哈哈。」

说完拍起手掌来,晁家其他几个兄弟听见大哥这么说,都在一旁微笑点点头, 显然是当时确实是开心兴奋到了极处。

鲁大侠身边一个矮胖汉子听到这番话,叹口气,道:「不错,朝廷这些年来 与北方鸟蛮子作战,总是负多胜少,北郡的那些百姓们一听到蛮子们的铁骑声, 都是害怕的紧了。不过这次杨家的少将军却是给我们南朝男儿大大的长了脸,不 但赶走了他们,还将他们打到了极北的老巢去,动弹不得,当真是快意极了,嘿 嘿,嘿嘿,只是可惜啊……可惜。」

秦玉婉见这些粗莽汉子坐在一起,高声议论的杨家少将军,却是自己对面的 郎君哥哥,心头又是自豪,又是甜蜜,一双玲珑俏目只是紧紧的盯着杨宗志,见 他低头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突然又听到最后这声「可惜,可惜」心中 奇怪,暗道:既然九哥哥这般英勇无敌,却又可惜什么?

晁老大身边那个方才在马上招呼鲁大侠的弟弟,抬头看了一下这说话的人, 也是点头,粗声道:「好,衡阳府的高家神拳高英东高大哥也来了,小弟晁三, 见过高大哥了,你口中说可惜啊,可惜,却是可惜什么?」

高英东喝了口茶,润了一下嗓子,才道:「这杨家少将军年少英雄,不畏强 敌,却又聪明机智,是我南朝这百年来少有的军事奇才,小弟我在湘南的时候也 是多次听人说起到,少将军智取北郡十三城,又趁了大雪翻过阴山,偷袭到蛮子 们的老巢,打的蛮子们措手不及,只是可惜后方粮草不济,无奈留下一半的兵力 于北方各个咽喉要道,制约住蛮子们南进的通路,这才在凤凰城里与蛮子兵们决 一死战,剿杀敌人无数,但是……但是他自己却也再无音讯,下落不明了,想来 也是凶多吉少,可惜我南朝三代大将傅齐杨,皆是丧命于北蛮之手。」

说到这里又是叹一口气。

晁家老三听到高大哥这句话,看了一眼自己大哥,却道:「高大哥,不瞒你 说,我们五兄弟此次正是听说少林寺的高僧们获悉了杨少将军的消息,要召开英 雄大会公布出来,所以十几年来第一次一齐出了粤北。哎,我们五兄弟生平佩服 的人物倒是不多,只是这杨家的少将军嘛,我们都是从心底里竖个大拇指的。」

晁老三这话说完,他身边一个最年轻的小伙子,也点头拍手说道:「三哥这 话说的不错,我们五兄弟平时里都最爱听杨少将军的演义,听得多了,心中都是 钦佩万分,一致许他为我们南朝百年来的第一少将男儿。」

鲁大侠看了一眼这小伙子,见他说的铿锵有声,嘿嘿一笑道:「晁家兄弟想 来才从粤北赶过来,倒是没有听说过。」

小伙子身边那个年长他一些的哥哥接口道:「听说什么?」

鲁大侠又嘿嘿一笑道:「在下最近正好就在这中原附近走动,前几日在襄阳 作了几件惩恶除奸的快意事情,却也在途中正好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北郡有一 位大大有名的仙子姑娘,长得美若天仙而又知书达理,这位仙子姑娘生下来却从 不爱女红,专门喜欢那些侠客演义,英雄古道的奇事,这次杨少将军的事情被这 位仙子姑娘得知以后,她便日夜茶饭不思,坐立难安,每日里都遣人去打探杨少 将军的下落,后来有一天,她听到手下人回报说杨少将军带兵打过了阴山,直捣 蛮子的老巢去了,她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竟然作下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幽梦前尘第128章招亲之二

茶肆中围坐的汉子们显然大多是不知道鲁大侠所说的事情,这时听到他说的 传奇无比,都是大大的哦了一声,晁老三不光哦了一声,更是将脖子都拉直了, 几乎都要凑到鲁大侠的面上,只等他的后话。

秦玉婉也是听到这番说话,心中却是一阵酸楚,暗道:你这坏蛋没得去充了 什么英雄好汉,弄得人家小姑娘为了你茶饭不思,你这才快意了是不是?想到这 里也是心中哼了一下,又道:坏蛋,坏蛋,你倒也休想我一会再理你。

想毕,拿一双大眼瞪了杨宗志一下,却见杨宗志已经转过了头,紧紧盯着凉 亭栏杆外的地上,心中不禁好奇,顺着他眼光看出去,见那里有两个农家的小孩 子,一男一女穿着都朴素。

那个小男孩长得肥肥胖胖,此时正襟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上戴着一个花 环编的头冠,旁边的小女孩也是四五岁相仿年纪,头戴花冠倒是可爱的很,端了 一个空的茶杯蹲在小男孩的身边,口中婉约道:「皇上,皇上你别生气了,妃子 给你倒茶来了。」

说完拿起空的茶杯给小男孩喂了过去。

秦玉婉看的一愣,心想:原来是两个童真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心中不禁也是想起,自己如这个小女孩一般大小的时候,不正也是好像这小女孩 一样服侍着身边的九哥哥,憧憬依恋着他么?转念之下心中柔情又起,却也是端 起桌上的茶壶给杨宗志又斟了一杯。

杨宗志听得这些汉子的纷纷议论,心中却是想:江湖传言,果然十有八九是 作不了准的。转头看见那两个小孩子旁若无人的玩乐,心中却是一凛,又道:这 次我要是去了洛都,倒是以什么身份去见皇上才好?皇上要是找我问起秀风的事 情,我该如何回答他呢?

鲁大侠见大家都被吊起了兴致,又嘿嘿一笑,才道:「这位仙子姑娘得知杨 少将军去了北方战场,却是给家里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去寻了杨少将军,见他 一面,若是见到了他,即刻便会回来。」

顿了一下,鲁大侠也叹口气,道:「这位仙子倒也是个让人感佩的妙曼人儿 了,她一个娇媚少女,不顾路途艰辛,离家之后一路翻过了阴山,顺着少将军北 进的路线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凤凰城,只是她体弱行走不快,却是没法赶上大 军北进的步伐,等她到了凤凰城的时刻,杨少将军已经与北方蛮子在城内决一死 战了。这仙子姑娘趁着黑夜偷偷的摸进城内,倒没有找到杨少将军的身影,却不 知她又想了个什么法子,带了少将军一个遗留下来的信物回来,一直回了家。」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才恍悟,晁家老五在一边道:「原来……原来是这样, 鲁大侠这些说法,我们兄弟五个倒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只是,这件事情又和 少林寺这次武林大会有什么关系?」

杨宗志在一旁听了一会,眉头却是深深皱了起来,心道:这群汉子们,当真 是胡说八道,凤凰城那个时候硝烟弥漫,别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是一只 苍蝇也别想好好的飞进来,又好好的飞出去,这些汉子们都没有去过战场,心中 想的,杜撰的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莫名事情,两军作战,哪里会蹦出个什么仙子 来。

杨宗志翻转心头,不觉又是一愣,不自禁的想了赛凤公主,又道:那……那 赛凤姑娘却真的好像仙子一般的人物,她……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只是这赛凤姑 娘虽然美若天仙,但却不是什么北郡远近闻名的仙子才是。

秦玉婉见杨宗志坐在那里听大家说话,眉头却是皱的越来越紧,心中心疼起 来,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手,想要对他说话,却听到鲁大侠又道:「晁五弟问的 是,这说到那个仙子姑娘带着杨少将军的信物回到了家,日思夜想,心中颇不安 宁,便想要将杨少将军遗留下来的东西给全天下的英雄豪杰瞻仰一番,她过去常 常听人说起天下英雄出少林,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便就带了这个信物来到 少林寺,交给了少林寺主持方丈宏法大师,并言明道:天下所有的英雄好汉都可 以来少林寺,只是要看到杨少将军遗留下来的东西么……」

鲁大侠说到这里也是摇一摇头,自己嘿嘿的笑了起来,晁老五听到心急,接 口道:「便要怎样?」

鲁大侠又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位仙子姑娘的性情当真如同豪气男儿一般, 她将手中的信物交给宏法大师之后,说道:谁要看到杨少将军的信物,都可以, 只要是英雄好汉才行,杨少将军留下来的唯一信物却是不会给宵小之辈拿去玷污 的。宏法大师心中着实为难,便道:这是否是英雄好汉,又怎么能界定出来呢?」

围坐的众人听到这话,不觉都是挺了下胸,纷纷道:「正是,英雄好汉难道 还有自己喊出来的不成?」

言下之意是自己正是英雄好汉,却是不屑于去到处吹捧的。

鲁大侠又摇头一笑,道:「怎么不是,这里在座的大多都是南方武林中的豪 杰,大家虽然对这为了国家舍生取义的少将军都推崇备至,但是自己也不会弱了 自己名头的,是不是?」

众人这么一听,都是点头称是,晁老大在一旁接口道:「鲁大侠,你在湖州 襄阳一带,素有侠名,我们兄弟虽远在粤北,倒也都是听说过一些,想来英雄好 汉却是可以称的上的,那么你倒是可以去看看这信物了。」

鲁大侠苦笑一声道:「在下倒也是不能的。」

晁老大惊讶一声「哦?」

道:「你也不可以?」

身边众人听说以这鲁大侠的声名,却也不能看到,都是一片默然。

鲁大侠又清了一下嗓子道:「宏法大师生性慈悲忠厚,这个是天下知名的, 他老人家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得罪天下英雄,便对那仙子道:这事涉及天下万千英 雄的脸面,让谁来看,又或者不让谁看,这确实是个难题了。」

杨宗志在一旁听得哑然,心想:自己在凤凰城哪里有留下什么信物,唯一可 能丢失了的便是这紫玉符,但是现在这紫玉符已经好好的回到了自己身上,再不 可能有什么信物了,没想到这件荒谬的事情却是闹的沸沸扬扬了。

晁老大想了一会,才道:「在下也听说过少林宏法大师一身武功已臻化境, 而且佛法修为也是无边,想来他老人家定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既不驳了天下英雄 的面子,又不让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鲁大侠听到这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都是莫名,不知道他笑的 是什么,过一会,鲁大侠才止住笑声,道:「这位仙子姑娘当真不是一个平凡之 人,她听到宏法大师这番话,也想了很久,却是提出一个办法来,她道:我辈英 雄好汉,都是习武之辈,既然在人品道德上很难分辩高下,那便在武艺之上较个 长短。她甚至说道:她自幼便崇拜具有一身高深武艺,侠骨柔肠的好男儿,这次 到了中原来,除了将杨少将军的信物带了来以外,便是想来见识一下武林英雄好 汉的风采,所以她愿意来一场比武招亲,这样最后获胜的那位,自然是成了她的 如意郎君,那这信物给他来看上一看,当然是不打紧的了,这样下来也不会伤了 天下英雄们的颜面。」

茶肆中的汉子们听到比武招亲四个大字,都是轰然一声,不禁都叫起好来, 都想: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大家比武招亲,凭的是手上的功夫,却不关什么英 雄不英雄的面子了。

此时人人面上都是喜色一片,鲁大侠转头看了一圈众人的面色,又大声道: 「只不过,这仙子是有条件的。」

众人一听,全都噤声下来,面面相觑一番,有些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条件?」

鲁大侠哈哈一笑道:「就是年纪不能太大,不能好像在下这般,四十多岁了, 还要去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是让天下英雄笑话么?倒是好像晁五弟这般年 少英雄,却是可以去一争高下的。」

其余众人一听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都寻思:原来这鲁大侠说他也没有资格去 看这信物,倒是说他年纪太大的缘故,不过这倒也合情合理,想那仙子姑娘定是 年轻纯真,自然是不会嫁给一个小老头子的,哪怕他武功再高,人品再好。

晁老五被鲁大侠一阵取笑,面上一片通红,心中倒是欢喜起来,好似这般年 纪的年轻人,在这茶肆之中倒是有不少,都是爱好热闹,碰到这样的事情当然不 会放过。晁老五面红了一会,讷讷的道:「只是不知道她带来的是一件什么样的 信物,让这天下英雄都去争了一番。」

晁老三一直默默的听,听到这里也是哈哈大笑起来,道:「五弟,你可有一 展身手的大好机会了,还管他是什么信物呢?最好是给我们弟兄找个五妹回家, 大哥肯定高兴坏了才是。」

鲁大侠嘿嘿一笑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信物,在下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听到 传出来的风声说,看上去是个很重很大的东西,需要一个壮年汉子搬动才行,有 人说是一块大大的黄金珠宝,有人说是一块厚厚的银子作成的饰物,还有人说只 是一块大石头而已。」

众人一听心中都不以为然,心想,这仙子姑娘从遥远的北方带过来,怎么会 只是一块破石头,当然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黄金白银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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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29章招亲之三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一震,暗道:对了对了,我隐约记得弥留之际,在霍 得山绝境之处,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即将身死,再无期望,曾经留下了一 块刻字石头,上面刻有霍得山上所有兵士的名字,难道……难道真的有人将这块 石头带回来了么?

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禁感到背上一阵冷汗,心中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即刻便 想去少林寺里面看个究竟才好。秦玉婉在对面看着他的脸色仿佛变了几变,心中 惊讶,娇声问道:「九哥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被这句话惊醒,恍惚了一阵,轻轻道:「婉儿,我们也去少林寺看看 好么?」

秦玉婉听他这么一说,眼圈一红,转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陪你去。」

杨宗志见婉儿一副小女儿情态,呆了一呆,道:「好婉儿,你怎么了?」

秦玉婉心头酸酸的,委屈道:「你是听了这些汉子们说,那个什么……什么 仙子来的,专门带了你的信物追到中原来了,所以想去看看她到底长得什么样, 是不是?」

杨宗志听她这么说,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却不知该怎么和她说才好。

茶肆中这帮汉子们正说的高兴,喧闹一阵,突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怯怯的道: 「卖马了,大爷,可要买马么?」

晁老大坐在最外边,听到身后这个声音,不禁回头看了一下,看见一个乞丐 一样的年轻人,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大门口,满脸都是黑煤灰糊住,样貌看不清楚, 手里还牵了一匹马,那马通体白色,脖子处还有一块黑斑,看着却是瘦弱的很。

晁老大哈哈大笑起来,道:「小伙子,你这样的马匹也能拿出来卖么?」

那乞丐黝黑的面上仿佛一红,道:「大爷,您要么?」

茶肆中的其他汉子们听到这边说话,都是转过头来,看了看那乞丐,又看了 看他手中的马,与其他汉子停在茶肆边的骏马比较起来,矮小瘦弱的很,不觉都 是哈哈大笑起来,有人道:「喂,你这马有得几日没吃过饭了?」

还有人笑得打跌道:「不是,这马从生下来总共吃过几顿饭?」

更有人道:「不对吧,你这马只怕是已经把马肉都卖光了,现在拿了一副马 骨头来卖钱么?」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忍禁不住,又大笑了起来,那乞丐被大家一阵笑话,面上 却是红成一片,讷讷道:「你们……你们不买马就算了,干嘛要笑话我这宝马?」

说到这里都快哭出来了一般。

杨宗志听到这些说话,也是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看见那乞丐一般的年轻人 面上又是激愤,又是难为情,再转头看了一下他手中的马,却是心中一惊,下意 识的一拍对面的婉儿,道:「婉儿,你看他手中的那匹马,是不是眼熟的很?」

秦玉婉正偏着头生气,听见他招呼自己,也不答应,暗道:你却连哄我一哄 也不愿意么?你去看别的女孩子,我在一边傻傻的算什么?

杨宗志却一把站了起来,大声道:「好马,好马,真是好马,你这宝马,我 买了。」

茶肆中的汉子们本都在哈哈大笑,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全是一愣,这才转头 看清楚喊话的人,只见那人说话之后站起身子来,身材高大,样貌英俊非凡,都 是心中一赞,道:好儿男。

但是一想起他说的话,又都是摇头,晁老三忍不住说道:「小伙子,你不是 脑子坏了吧,这马如此瘦小,怎么会称的上好马?」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这马虽然瘦小,却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正是名 副其实的千里马才是。」

杨宗志心中感念小十四顾垒对自己的一片照顾关爱之情,所以见了大家笑话 他找来的马,心中也是不忿,偏偏也就胡诌一通,就是要说这是一匹好马。

神拳高大哥在一旁听见,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说这是一匹千里马, 可是真的么?」

杨宗志点一下头,也不答话,走出去,对着那乞丐问道:「朋友,你这马要 卖多少银子?」

那乞丐见到终于有人肯来买自己这匹马,心中狂喜,颤声道:「就卖……卖 ……卖十两……十两银子。」

杨宗志听到他这句话,眼睛大睁,呆看着他,喝道:「什么?」

晁老大在身边哈哈笑起来道:「小伙子,我见你是一个世家公子哥,可能是 初次出门,这些世道行情是不知道的,这马根本不值钱,莫说是十两银子,便是 白送给你,你还要考虑这马能不能养活,还有多久可活的事情才是。」

杨宗志听晁老大这句话倒是说的善意,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受骗而已, 那乞丐听到晁老大如此说,更是心急,赶紧接口道:「我只卖……只卖五两银子 好了。」

话一说话,却见杨宗志只是摇头叹气,赶紧又道:「那……那三两银子可好?」

杨宗志叹了口气,大声道:「如此好马,你却将他这般贱卖,我真是心中对 你可惜的很……二十两银子,你要是少要一个子,我便不买了。」

那乞丐听得双目圆睁,拿出右手使劲的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是产 生了幻听或者错觉,忍不住接口问道:「大爷,您说……您说多少银子?」

杨宗志又伸出两个手指,道:「二十两银子,少一个子也不行。」

身后那群汉子们哗的一声,全部呆住,暗道:这位公子长得一副好皮囊,只 是心智却……却傻的可以,人家这马要价只要十两,后来都只要三两了,他自己 却要给二十两,哎,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傻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杨宗志见那乞丐痴呆的看着自己,已经没了反应,却也不去管他,转身走进 去,走到婉儿身边,拉起婉儿微笑道:「好婉儿,我给你买了一匹千里马,只是 ……只是我却没钱付账,只能先用用你的银票了。」

那些汉子目光随着杨宗志一直到他桌边,听见他这番说话,心中才恍然,都 寻思:闹了这半天,原来他自己却是一文钱都不出,却要这个小姑娘作了冤大头, 怪不得……怪不得。

等到杨宗志将秦玉婉拉起身子,转了过来,这群汉子又都是哗的一声,看到 这个小姑娘美貌如花,天人姿色,却又娇俏青春,心中都是可惜,想道:这么一 朵美丽的鲜花,却是……却是插在这堆牛粪之上了,这傻子公子金玉其外,头脑 又是愚钝无比,偏偏他带来的这个小姑娘却是天地灵秀,姿色非凡,动人的很。

众人都是哀叹不已,心中都在大骂老天何其不公也。

秦玉婉心中酸楚,兀自还没消气,见他将自己拉起来,娇哼一声,道:「你 想要快点去少林,见那个什么仙子,你便自己骑马去了,我才不和你一道去呢。」

语气委屈无比,又娇滴滴的让人难以自禁。

身边的汉子们一听这话,都是轰然一声,有人忍不住道:「照啊,小姑娘, 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受了他的骗啊。」

晁老三坐在离他们那桌子最近,见他们也是要去少林寺的,皱了下眉头,道: 「小伙子,你可别怪哥哥我罗嗦,似你身边这位小姑娘这般美貌娇丽,便是天下 什么仙子都比不上的,你何必还要去少林寺找什么其他仙子呢,珍惜眼前人才是 正经事情。」

杨宗志哈哈一笑,转头道:「晁三哥你误会了,我想去少林寺,也只是想见 识一下杨少将军留下来的那块石头,其他的什么仙子魔鬼,我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再说,人家仙子高高在上,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是没眼看的才是。」

晁老三听到杨宗志这么说,面色才好看一些,点了一下头。

秦玉婉听见杨宗志这句话,心中一动,转头向他看过去,却见他正朝自己眨 眼睛,然后龊黠一笑,笑的自己心中一热,什么委屈伤心都抛在了脑后,忍不住 轻声问道:「你当真只是看看那块什么石头么?」

杨宗志低下头来,凑近秦玉婉耳边道:「正是,晁三哥说话有理,我的婉儿 仙子美貌天人,便是什么仙子都比不上的,我这凡夫俗子只知道珍惜眼前人才是 正经。」

说完轻轻一笑。

秦玉婉被杨宗志在耳边痒痒的呵气说了句话,偏偏这句话又仿佛一只温柔的 手儿,在她心中最柔软处用力搓揉了一番,只觉得身子一软,轻轻的就靠在杨宗 志的胸口上了,杨宗志这才哈哈一笑,向茶肆中的汉子们一拱手作揖,扶着婉儿 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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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30章招亲之四

杨宗志走出来,从婉儿手中接过一张银票,对着那个乞丐年轻人道:「你这 宝马,我买下了,你便将这张银票拿去吧。」

晁老大在他们身后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道:「小伙子,你当真不 再考虑一下了么?」

那乞丐年轻人听见这句话,哪里还能犹豫,呼的一声将银票抢过来道:「这 真是宝马,还犹豫什么呢?」

秦玉婉在一旁,本来没好好看这马的样子,等她抬眼看去,突然轻呼一声道: 「九哥哥,这马……这马不是十四师哥找来的那匹么?」

杨宗志呵呵一笑,道:「这马与我们颇有缘分,我们将它寄放在湖州,它却 自己找来了,罢了,我们就带了它上路吧。」

那乞丐年轻人抢过银票,心中狂喜,待一看那银票上的数量,却是傻了眼, 讷讷道:「大爷,您……您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小人却是没有散银子兑给您 的。」

杨宗志又哈哈一笑,道:「你看到我们方才在这茶肆里喝茶了么?」

那乞丐年轻人点点头,不知他要说什么,杨宗志眨下眼道:「你只需要将我 们刚才喝的茶钱付了,其他的都是你的了,知道了么?」

那乞丐年轻人听得大吃一惊,心中算道:这付个茶钱,只要几文银子就可以 了,那这银票岂不是……岂不是……晁老大在身后听得哑口无言,心中正式将这 个小伙子确立为傻到极致,无可救药的人,只是叹气。

杨宗志见那乞丐年轻人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嘴上还在喃喃 自语,哈哈一笑,道:「这宝马现在可是归我所有了,你可不要反悔。」

说完抱起婉儿,将她侧放在那瘦马身上,轻轻驾了一声,带着婉儿和瘦马一 起从官道上走了出去杨宗志牵着马在官道上走了一会,突然身后秦玉婉咯咯笑起 来道:「九哥哥,这会那个茶肆里的汉子们肯定都在大喊:天哪,这小伙子肯定 是失心疯了,好好的一百两银子,只是买了一匹这般瘦小的病马来。」

杨宗志嘿嘿一笑,接口哼道:「这马是十四弟给我的,即便它再是瘦弱,也 是十四弟的一番心意,我却不能让这些鲁莽汉子们辱了它。」

秦玉婉听他如此说,点一下头,感念到他与十四师哥的一番兄弟情意,心中 也道:九哥哥总是个念旧的人,即便是别人给他的一点毫无价值的东西,他也不 会让任何其他人看不起。

杨宗志在前面走了一会,突然哈哈哈哈的摇头笑了起来,秦玉婉心中奇怪, 娇声问道:「九哥哥,你笑些什么?」

杨宗志想了一会,也不回头,道:「婉儿,我十五岁那年,曾经随了爹爹去 黄河边查看地形,在当地碰到了那里的农户娶亲。」

说到这里心中却是想起爹爹,不禁叹了口气。

秦玉婉见他说了一半,忍不住问道:「娶亲之后呢?」

杨宗志抬头看了一会天色,再道:「那些农户要到姑娘家中,将姑娘娶过门, 便是带着一头驴子去的,回来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媳妇侧放在驴子背上,头上盖了 红盖头,新郎官便在前面牵了驴子的绳子,一路从娘家走回来,就好像……就好 像我们现在这般无二。」

秦玉婉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情,而且羞人的紧,忍不住啊 的一声,可是心中却又甜蜜无比,脸上红的好像一块大红布一般,挥起小拳头在 杨宗志的肩头上轻轻砸了几下,口中颤抖道:「叫你这个坏蛋笑话我……叫你总 是笑话我。」

杨宗志吃了她几记粉拳,口中却夷了一声,道:「怎么是笑话你呢?这人生 几大最重要的时刻,便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和子孙满堂了,那是再正经也不过 的了。」

说完又是摇头晃脑起来,吟道:「高堂明鏡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 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 三百杯。」

秦玉婉见他在前面他放声吟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害羞娇诺,忍不住颤声道: 「坏蛋……你再这样说话,当心我又不理你了。」

说完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珠落玉盘,听着甚是欢畅。

杨宗志正要哈哈大笑,突然身后又是一阵得得的马蹄声飞驰而过,扬起一片 尘土,抬头见到是三匹骏马,马上坐了三个黑衣汉子,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杨宗 志看的一愣,茫然道:「看来这些人也是要去少林寺的。」

秦玉婉听见他这句话,才忍住心中的娇羞,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又道: 「九哥哥,少林寺中真的有你在凤凰城留下的信物么?」

杨宗志叹口气,道:「我刚才听那些汉子们议论纷纷,心中却不以为然,心 想:我只有那紫玉符,是丢在了北方自己不知道的,再也没有什么信物留下。只 是说到最后的时候,那个鲁大侠说到,留下的可能是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我才想 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块石头留下的。」

说到这里杨宗志转过头来,定定的看了婉儿一眼,道:「婉儿,你可还记得, 那日我与你说我们在凤凰城兵败,被围困在凤凰城西面的霍得山上的事情么?」

秦玉婉见杨宗志转过来看自己,面色凝重,也是轻轻嗯了一声,道:「我自 然记得,你说你们被围困在霍得山上,你身受重伤,山下蛮子们不断袭击抢攻, 你们却只有几十个人留下性命抵抗。」

杨宗志在马下接口道:「是二十二个,我们最后只剩下二十二人,那天不知 是什么时分,我醒来之后,便叫任大哥将手下这些生死弟兄们叫到一起,对他说 道:」我对不住你们,将你们带到凤凰城,却没法带你们出去。『那些人都是真 正的南朝好男儿,听我这么说,一起跪下道:「少将军,我们这些人拼死也要护 住你的周全,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便不会让人伤害你一根毫毛。』」杨宗志说得 忘形,却是想起那天山洞里的场面,鼻子一堵,又沉吟了半晌,才缓和过来,道: 「我当时感念这般好汉子们的铮铮义气,便让任大哥将他们和我的名字一起刻在 了一块石头上,并留下了一段话,希望后世南朝将士攻破凤凰城之后,可以偶然 发现,也知道我们这些先行之人,没有辱没了祖宗气节。」

秦玉婉听得心动,却是忍禁不住,轻轻哭泣出来,道:「九哥哥,你们都是 南朝的好男儿,让人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崇敬的很。」

杨宗志又叹了口气,道:「当日我只道自己必死,才留下了这些话,只是没 想到我不知如何活了过来,还回到了点苍山上,这其间的过程,我却是一点都记 不起来了。」

秦玉婉见他皱眉回忆,心中一疼,忍不住手抚他的面颊,温婉道:「九哥哥, 你是当世少年英雄,刚才那些汉子们虽然来自南方武林各地州府,在下面从来谁 也不服气谁,但是说到你的时候,却都是人人心怀敬意,嘴上从不敢有半分不敬 的。想来上天也是被你所感动,这才将你救了出来,还送到了……还送到了我的 身边,让我可以好好一生一世的照顾你才是。」

杨宗志想了良久,也是想不通,叹口气,又道:「今日我听那个鲁大侠说话, 说到最后可能是一块石头,心中就惊奇,心想:如果是一块石头,难道我们在霍 得山上所刻的那块石头当真被人发现送回来了么?」

秦玉婉也是夷了一声,道:「莫不真是那块石头被人发现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也叹口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那个什么仙子的意志却 是让人也佩服的很,她一个弱女子,不畏艰难,却将你留下的这块石头带回来, 想来这其中的过程也是千辛万苦的才对。」

杨宗志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时的凤凰城,内有突厥和大 宛的军队在里面驻守,外有契丹和室韦国的军队在外面包围,可说就如铜墙铁壁 一般,莫说是一个弱女子,便是一只飞鸟,也休想能进的去,又带了这么大一块 石头好好出来,这番说法我总是不相信的。」

秦玉婉听他这么一分析,心中也是迷惑,嗯了一声,却是不知如何说才好。 杨宗志又转过头去,牵起马绳,在前面慢慢的走了起来。……

幽梦前尘第131章招亲之五

两人一路又行了半日,虽然他们连续赶路,但是秦玉婉身下坐着的马儿却是 一匹瘦马,走的不快,他们二人一骑沿着官道旁向北走,一路上看见无数的骏马 高骑从身后超了过去,其间也包括那身背红色小旗子的晁家五兄弟。

晁老大经过他们身边,看见杨宗志牵了那匹「宝马」在路边晃悠悠的行走, 只是摇头叹了口气,又一声喝,打马向前。

又走了一会,杨宗志抬头看看天色,见日头西斜,已有一半隐入对面的远山 之下,天空却是一片通红,霞色俨然,便回头道:「婉儿,这马行走甚慢,我们 再这般走法,今日定到不了少林,甚至都不知道前面可有没有宿处了。」

秦玉婉听到这话,心中倒不担心,暗想反正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便是住在荒 野山岭又和玉床锦被有何分别,也笑一笑,道:「九哥哥,你买的宝马,可要负 责到底,人家今夜睡在哪里才不操心呢。」

杨宗志听她说的娇气,心中也是豪气升起,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官道旁 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呵斥打斗之声,杨宗志听得一愣,再仔细听过去,那呼喝声有 男有女,阵阵传来声音甚急,心想:这里是去少林的官道,有谁会在这里打斗?

杨宗志转过头来看着婉儿,见她也正好看向自己,目中同样迷惑,显然也是 听到这声音,他皱眉道:「婉儿,那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去看看怎么回 事好么?」

秦玉婉又听了一会,眼睛一转,笑道:「看看是可以,而且里面听起来是有 小姑娘声音的,你这坏蛋莫非是想要去英雄救美一番?」

杨宗志苦笑一声道:「师父总是让我们行侠仗义,除危扶困,哪里管得了是 小姑娘还是老头子。」

秦玉婉又咯咯一笑,道:「我知道若是不让你去,你总是不安宁的,那你便 要带我一起,我也是点苍剑派的弟子,出山来修业,所以救危扶困也是我的责任。」

杨宗志知道她性子执拗,哈哈一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去。」

杨宗志牵了马头,转向路边,疾行了几步,穿过一片小树林,走到林中抬头 看去,见树林中有一片空地,那里站了不少人,仔细再看过去,见到原来是一群 青衣汉子们将七八名女子围在了中间。

这些青衣汉子每人手执一片大旗,舞作一团,上下翻飞,隐隐看上去却是一 个庞大的阵势,秦玉婉坐在马上,在一旁看了一会,口中却是夷了一声,喃喃道: 「怎么是她们?」

杨宗志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秦玉婉俏目盯着场中,道:「九哥哥,你看看中间被围的女子,有两个是不 是很面熟?」

杨宗志听到这话,又转头看去,见中间被围的女子大多彩衣彩裙,五颜六色, 手中的剑也是彩色光影闪闪,场中此时大旗旌扬,布炔翻飞,那些女子们的面貌 倒是看的甚不清楚。

正在这时,那些女子中有一个红衣女子娇叱一声,喝道:「岳师姐,你扶住 我。」

然后飞身而起,落在了另一个蓝衣女子的身前,一只脚踩在她腿上,二人合 作一处双双出剑,剑光大盛,嗤嗤两声将面前的大旗刺的破烂不堪。

其他那些女子见到这场面,都是依法施为,两两合在一起,用这小剑阵对付 起庞大的旗阵来。

杨宗志看到那些女子手中的宝剑,心中却是一愣,听到那声喝声,感觉甚是 耳熟,再看到这二人的剑阵,想起那日在玉龙镇所见的二人剑阵,心中恍然,暗 道:原来是峨嵋派的师姐妹们,刚刚那个说话的倒是若红师妹了,那么那位蓝衣 女子就是岳师姐了,再看那些女子们手中宝剑都是七彩斑斓,剑法与她们如出一 辙,想来都是她们派中的师姐妹了才对。

杨宗志看到这里,点一下头,答道:「不错,正是峨嵋派的人。」

秦玉婉坐在瘦马上看着场中,轻轻叹口气,又道:「峨嵋派有一种二人分身 合击之术,源自于《女子坷难经》叫做坷难剑法,应该就是她们现在所使的剑法 了。」

杨宗志听到这话,定眼看去,见那些峨嵋派的女子们两两合一,出剑招数统 一,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显然是合练已久的剑法,不禁点一下头,暗道: 婉儿的见识确实是广博的很。

只是场中那些青衣汉子们虽然被面前的剑光所摄,手中大旗也被刺破,但是 阵势保持不乱,依然井井有条,那些峨嵋派的女子们仗着剑招左冲右突,却是好 像被一个连绵的气劲圈笼罩在当中,虽然运足全力在某个方向杀出一道口子,但 是周围漫天的旌旗又围将过来,风声赫赫,将这些女子又压制的更紧了。

杨宗志见峨嵋派的师姐妹们使出合击的剑法,仍是无法冲出外边的旗阵,反 而被压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窄,眉头不禁一皱,一边的秦玉婉又道:「九哥哥, 这些青衣大汉们用的是罗天教的武功路数。」

杨宗志心中微微一惊,哦了一声,道:「是么?」

秦玉婉点一下头,道:「我在那本书上看到说,罗天教总坛有左右使者和四 大长老,下面又有四个分坛,分别是风神,地火,惊雷和叱电,这每个分坛都有 一套自己的阵法,合在一起可以组成『风火雷电』四象大阵,现在这些青衣大汉 们所用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风神坛的旗阵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恍悟,暗道:原来是这样。

秦玉婉咯咯笑一下,娇滴滴的道:「九哥哥……你可是要去救下峨嵋派那对 漂亮的师姐妹么?」

杨宗志回头微微一笑,正要答话,突然右首树林中一声女子喝道:「休要伤 了我峨嵋派弟子。」

杨宗志和秦玉婉都是面上一愣,转头看去,见一个白衣人影从林中飞将出来, 脚下在身边的树干上点了两下,足不沾地,径直向那旗阵中飞了进去。

旗阵中的峨嵋师姐妹们听到这声喝叫,抬头看到那飞进来的白衣身影,都是 欢呼起来,叫道:「梅师叔来了……梅师叔来了。」

那梅师叔跃入阵中,也不停留,手执一把七彩宝剑也拼了起来,峨嵋派得到 这个强援支持,大家心中都是信心大增,一齐娇叱发力施为,将刚刚逐渐缩小的 包围圈又撑大了开来。

杨宗志在一边看那梅师叔的身影,在树上借力,转了两转飞进阵中,心中却 是一愣,暗道:她这身法……她这身法。

再看过去,见梅师叔掠进去之后,手中施展的正是峨嵋派剑法,只是剑法精 湛老道的多了,手中的七彩宝剑被她内力所灌注,光芒倒是远远大于其他的峨嵋 弟子。

秦玉婉也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嘴角却是一抿,转过头来不再多看,对着杨宗 志眨眼轻轻笑道:「九哥哥,你说这罗天教的旗阵,阵心在哪里?」

心中却在想:我这便要考你一考,看你当真聪明的无人不服么?

杨宗志听到如此问,知道她是在问如何破阵的办法,也是聚眼看过去,只觉 得这旗阵中的青衣汉子们都是围走为主,很少正面去碰击,只在外围隐隐形成一 股合力,将阵中之人压制到最小,直到完全被擒住。阵中人虽然喝斥发力,但是 往往气劲一过,再看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已经变了,招式无法使出威力来,便又被 围困住。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才发现罗天教青衣汉子们脚下的步法倒是甚有古 怪,忽而一齐向左,忽而一齐向右,当阵中反抗力大的时候,会整齐的往后游走, 当阵中抗力减小的时候,又会一起向内逼近。

杨宗志看了一会,心道:这旗阵当真是一个灵巧万方的阵形,那些青衣汉子 处在阵中,感受相同,一进一退仿佛都有无比默契。想到这里脑中却是一闪,又 道:不对,这些青衣汉子们武功有高有低,见识又有不同,怎么可能作到进退举 止如此同步?

杨宗志思虑片刻,又是仔细向旗阵看去,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手,哈哈笑道: 「是了,是那个人。」

说完右手伸出指着旗阵中的一个青衣汉子道:「是他,他在旗阵中手中举旗, 却从不挥击阻挡压制,只是上下左右摇晃,他才是指挥这旗阵的阵心,所有身边 那些汉子们都是看他手中旗的号令行事,这才能作到整齐划一。」

秦玉婉见他手指一指,便就知道他意思,心中叹口气,暗道:自己八年苦学 苦读,心想在这机关消息之上,再也不会弱于任何人了,这个坏蛋只是看了一会, 毫无指点,便也看了出来……哎,傻婉儿,看来这个坏蛋哥哥以后是会叫你一辈 子笨丫头了。心中虽是如此想,面上微微一红,却是开心的露齿笑了出来,神色 又是得意又是自豪。

杨宗志见婉儿的神色,便知自己猜测不错,又转头看进去,见峨嵋派的人显 然是没有领悟到这旗阵的奥秘,兀自在阵中左右冲击,虽然掀起一些波浪,但是 转瞬又被更多的旌旗所扑灭。

渐渐的,阵中的女子们气力有所不济,除了一些娇叱声,更多是有娇喘声隐 隐传来。

幽梦前尘第132章招亲之六

梅师叔在阵中,见周围的弟子们慢慢抵挡不住,也是急得皱眉,一声大喝道: 「大家都聚到我身边来,我们合力一击冲出去。」

其余那七八名女弟子听到这话,都是手中剑法一晃,退开身去,聚到了梅师 叔身后。

梅师叔见大家都聚拢过来,朝自己面前一摆头,道:「大家合力击这个方向, 将这旗阵击破。」

身边的女弟子们齐声娇呼应道:「是。」

说完八柄七彩剑一致刺将出去,一时气劲大涨,带起咧咧风声。

那掌旗的人在阵中见到这个情形,却不说话,手中旗向下一沉,四周的汉子 们见这个手势,俱是大喝一声,拼命架住了峨嵋派弟子手中的剑,那掌旗之人将 旗交到另一只手,又是一挥,其余剩下的汉子们又围了过去,在峨嵋派弟子的身 后压了过去。

杨宗志看到这里,暗道一声:不好。再也无暇所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 枝,一伸手向那个掌旗人掷去。

掌旗人见自己这些人围住了峨嵋派的弟子,又将她们牵制住,剩下的汉子们 正要背后袭击得手,心中正是得意,突然听到一声嗤嗤的尖啸声在自己右耳中响 起,不禁转头看去,隐隐见到一个细小的物事带着啸声向自己击来。

他心中大惊,以为是有人射箭偷袭自己,只是那箭来势太快,自己根本无法 躲闪就到了自己面前,无奈之下只能举起手中旗子奋力挡去。掌旗人耳中只听到 咔嚓一声,手中的旗杆被那物事击成了两截,掌旗人吃不住这冲力,手中的旗脱 手而出,人被撞的向后退了三四步,刚想要喝声怒骂,身子一抖,又一屁股坐在 了地上。

阵中的那些青衣汉子转头见到自己头领被人击中,倒在了地上,心中都是大 惊,再无力顾及到被围困的峨嵋派弟子们,一齐抢了回来,大呼道:「副坛主… …副坛主……你怎么样?」

那副坛主被这下撞击,胸口气血翻涌,用手指了指右边的树林,口中却是说 不出话来,他身边的一个青衣大汉见到这个情形,站起身来,对着右边的树林大 喝道:「是什么人?不知道罗天教的爷爷们在这里做事么?」

峨嵋派众人眼见就要被这群青衣汉子们擒住,心中都是惊怒,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感觉到身上压力一轻,那些汉子又都好好的退了回去,围在了一处,峨嵋派 人都是心中惊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看到那名汉子站起来怒骂,这才明 白是有人救了自己,也都是看向右边的树林。

若红师妹站在师姐们中间,此时也是小脸煞白,弯腰吁吁喘气,好不容易站 直身子,跟着大家一起看过去,见那边树林里缓缓走出几个身影,仔细一看,见 是一个褐衣少年手中牵了一匹白马,马上坐了一个淡黄色衣裙的翩翩少女。

待的他们走近一点,看了仔细,眼中却是一亮,突然张口大声娇呼道:「风 ……风九公子,是你么?」

身边穿着蓝色衣裙的岳师姐听到若红师妹这声呼喊,浑身都是一阵颤抖。

杨宗志牵着婉儿和马走出来,听见峨嵋派中若红师妹的声音在唤自己,对那 边哈哈一笑,道:「若红师妹,我们有得几日没见了,你可还好么?」

若红师妹听见他这句话,脸上一红,却娇嗔道:「我说了你别叫我师妹,师 妹的,你怎么总不听?」

罗天教中刚刚那个喝骂的汉子见到点子走出来,仔细一看却是个少年人,年 纪轻轻,不过二十左右,再一看却是玉树临风,俊俏的很,不禁又骂道:「兀那 小子,你莫不是嫌你命太长了,敢得罪老子们罗天教的人?」

秦玉婉听到这声骂,眉头一皱,却听见杨宗志在一边大声道:「敢问这里是 风神坛的好汉么?」

那汉子听到这话,面上倒是一丝得意,挺胸道:「你既知是风神坛的爷爷们, 还敢来强出头,你这小子的胆子当真不小。」

杨宗志又接口道:「不知道今天领旗的是哪一位副坛主?」

那汉子被问一愣,怒道:「什么哪位副坛主?我们风神坛只有一位副坛主, 那就是王副坛主。」

杨宗志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道:「那有请王副坛主过来说话。」

王有期被杨宗志一根树枝击倒,坐在地上调息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听到了 这番对话,忆起那边那人的声音,心中却是一惊,想起过去一个人来,背上不禁 冷汗涔涔,赶紧爬起身来,抢了出去。

仔细一看,淡淡霞光映照下,却见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站在对面,不是那人 是谁,不禁面上也是出汗,跑几步过去,施礼道:「原来是杨少……杨少……侠, 在下不知你在这里,失礼的很,失礼的很。」

说完又是作了几个揖。

王有期见过杨宗志与筠儿公主在一起的亲密情形,知道这个少将军是公主心 仪的人儿,心道:自己正想巴结公主好升作正坛主,这个少将军那是万万得罪不 起,不然职务不光没得升,只怕还要被贬。因此面上更是拘谨有礼。

身后那些罗天教的汉子们,见自己副坛主对这个少年如此恭敬,都是大惊, 猜不出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方人物,只是见他刚刚一个暗器击倒王副坛主,那功夫 确实是了得的紧了,不禁都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杨宗志见那副坛主跑过来,正是在北郡见过的王有期,又是哈哈一笑,道: 「王副坛主,你这一向可还好么?」

王有期见杨宗志问话,赶紧又施礼道:「还好,还好。」

杨宗志接口道:「不知你们和峨嵋派的人有什么仇怨,要在这里兵戎相向呢?」

王有期愣了一下,猜不出他与峨嵋派弟子们的关系,只是看他出手救下了峨 嵋派的人,想来定然是有一些关系的,赶紧又道:「原本是没有什么仇怨的,只 是……只是……」

杨宗志皱皱眉,又问道:「只是什么?」

王有期想了一下,又道:「只是她们峨嵋弟子甚是无礼,在这里辱骂我们… …我们的公主,被我手下弟子听见,所以才打了起来?」

杨宗志听的分明,心想,原来是这样,只是峨嵋派的弟子没事为什么要骂筠 儿?

刚刚想到这里,峨嵋派那边站出一个红衣小姑娘,正是若红师妹,娇声道: 「你胡说,我哪里有骂你们的公主,你倒是说说看?」

王有期听见若红师妹这话,转过头来,冷下黑面孔喝道:「我手下弟子听得 分明,你说我们公主……我们公主她痴心单恋一个什么点苍门下弟子,难道不是 胡说八道,坏人名声么?」

王有期这话说完,旁边站着的几个青衣汉子也是鼓噪起来,喊道:「不错, 不错,正是我们亲耳所闻的,你这小丫头还想抵赖不成?」

王有期这话说完又是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心想:我这也是为你出气,你总 不至于会怪罪于我吧。

若红师妹被众人一喝,面上也是一红,只是声音却小了下去,偷偷瞄了杨宗 志一眼,讷讷道:「这事天下人都知道,难道就不许我说么?」

杨宗志见他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却只是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不 禁苦笑起来,暗道:江湖中人血性倒是不小,只是却……却太无分寸了些。又道: 「王副坛主,这些都是小事,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打下去了,大家就此罢手可好?」

王有期瞟了他一眼,暗道:这还是小事,我们公主冰清玉洁,怎么能容这些 臭女人乱骂?又想:看来这少将军与峨嵋派人倒是交情匪浅那,算了,我看在公 主的面上,也不与你们计较。王有期点一下头,道:「既然是杨少……杨少侠说 话,我们自然都是听得,那我们就此罢手了,大家后会有期。」

若红师妹听见他们说就此罢手,心中却是不服,又娇声道:「什么,你们想 就此罢手就可以了?」

罗天教的教众本来听说架没得打了,心中都是失望,又听见若红师妹挑衅, 又哇哇的鼓噪起来,一边的岳师姐皱眉轻声道:「若红师妹,你别再说话了,若 不是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怎么会差点害的这些师妹们,都跟你一起受伤了呢?」

若红师妹听见岳师姐这句话,转头看其他师姐身上大多有些轻伤,再转头看 了一下梅师叔的脸色,见她只是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向天,却不说话,心中惴惴 不安起来,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话。

王有期又嘿嘿一笑,朝身边正在吵闹的汉子们一摆手,道:「我们走。」

说完带着那几十个汉子捡起地上的旗子,一起离去了。

若红师妹忍了好一会,见那些罗天教的汉子都离去了,又抬起头来,道: 「风九公子,你们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

杨宗志心下一笑,寻思若是想让这若红师妹不说话,只怕比登天还难。口中 却笑道:「我和小师妹左右无事,听说最近少林寺要开英雄大会,所以便来瞧瞧 热闹的。」

若红师妹噗嗤一笑,又道:「你刚刚为何要骗那个罗天教的副坛主说你姓杨 的?难道上次那个小妖女还在四处找你,害的你为了躲她,连姓名都改了么?」

说完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峨嵋派其他的师姐妹们见刚才情况危急,却是这个少年出手相助才渡过难关, 心中对他都甚有好感,再见他一副玉树临风的气度,又听见若红师妹问他话,知 道这峨嵋小师妹最是顽皮搞怪,都是很感兴趣的看了过来。

杨宗志见若红师妹问这话,心中想:我本来就姓杨的,只是这话和你也说不 清楚。便胡诌道:「我过去在滇南,有一日与这位王副坛主打赌看谁喝的酒多, 说到若是谁输了,谁就要在自己姓氏后面加上八蛋两个字,我看这王副坛主肚皮 甚大,怕我喝不过他,所以就告诉他说我是姓杨的……」

话刚刚说到这里,婉儿在一边却是噗嗤一声也娇笑了出来,只是又用手捂住 了自己的小嘴,若红师妹一听,眼中大放光彩,接口问道:「那……那你们到底 是谁输了?」

她说到这里眼神一闪,拍手道:「奥,我明白了,他刚才为何这么怕你,原 来是他那次赌酒输了,怕你在大家面前抖露了出来,所以赶紧听话,逃之夭夭了, 咯咯,他输了的话,岂不是……岂不是要叫做王八蛋了?咯咯咯咯」若红师妹天 真纯洁,语音娇嫩响亮,说的话却是百无禁忌,峨嵋派的师姐妹们都是咯咯的笑 了起来。

梅师叔听到杨宗志这句话,却是在一边睁开了眼睛,接口问道:「静儿,这 位是什么人?」

岳师姐在一旁也想要笑,只是拼命忍住,听见梅师叔这句问话,温婉躬身道: 「启禀师叔,这位少侠是滇南点苍剑派的风公子。」

杨宗志这才注意看这位梅师叔,只见她四十多岁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盘一 个发髻,白衣白裤,身材甚是硕长,看她面上,却是清秀娟丽的很,虽有皱纹细 微,但是想来当年也是个标致女儿。

梅师叔听到这句回话,却是哼了一声,道:「原来是点苍的人,你在派中排 行是第几的?」

杨宗志见前辈问话,也作揖答道:「在下在派中排行第九,正是……」

梅师叔却怒声抢道:「你好好的点苍名门正派,却是和魔教妖人鬼混在一起, 还去赌酒改名,哼哼,我峨嵋派的弟子都听着,大家都不要和点苍派的人有什么 瓜葛,知道了么?」

身边众多峨嵋女弟子,都是年轻模样,此时面上都是喜色开心,听到梅师叔 这句话,心头又都是一颤,赶紧收敛轻声答道:「是,师叔。」

岳静本来盯着杨宗志看,听到师叔的吩咐,面上一愣,就要转头过去与师叔 分辩,但是想了一下,又低下了自己的头,若红师妹却不依了,娇声辩护道: 「师叔,这位风公子虽然作事草率了些,但是……但是他是个好人。」

杨宗志也是一愣,万万没有料到这梅师叔如此难说话,耳中听见梅师叔又怒 喝道:「什么好人?点苍剑派里全是些道貌岸然的虚伪君子,哪里有什么好人?」

若红师妹年纪幼小,仗着派中师父师叔宠爱,一向调皮的很,可是这时看到 师叔从未有过的发怒,心中害怕,也是不敢说话了。

秦玉婉坐在马上听见别人辱骂点苍剑派的人,心中大怒,嗖的一下从瘦马上 滑下来,就要冲过去与她理论,只是冲到近前,仔细看清楚梅师叔的样貌,突然 心中猛的一跳,面色发愣,直直的站在那里张着小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梅师叔转过了头,看也不看,冷喝道:「大家都走吧,别在这里多耽误了。」

说完衣袖一挥,带头走了过去,其余峨嵋弟子都应一声是,跟了上去。

若红师妹和岳静转过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却是欲言又止,无奈也跟了出去, 峨嵋派的人一行,穿过树林,走到了官道上,沿着官道走了远去。

杨宗志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进展,叹了口气,走到婉儿身边正要拉过她一起 回去,突然看见婉儿神情愣愣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想的 竟然痴了。

杨宗志心中一惊,摇了一下秦玉婉,道:「婉儿,你怎么了?」

秦玉婉被他一摇,身子一颤,才惊醒过来,恍惚道:「我不知道,我看见那 个……那个梅师叔,突然觉得心中好害怕。」

杨宗志听她这么说,转头看了一下峨嵋派人离去的背影,想了一会,温言道: 「乖婉儿,我们也走吧。」

说完也不管再多,抱起婉儿放在瘦马上,牵起瘦马向树林外走去。 ----------            幽梦前尘第133章十少之一

杨宗志牵着马儿走出了树林,走到官道上,抬头看去,见天色已经黑暗了下 来,落日和霞光都不可见,只是今夜的夜色倒是通透,天空看着清澈透明,隐隐 有些星光亮了出来。

杨宗志在前面走了一会,不见后面的秦玉婉出声,转头看过去,见她仍是愣 愣的看着前方,脸色冷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宗志叹了口气,轻唤道:「婉 儿……婉儿。」

秦玉婉听到这声呼唤,才恍惚过来,道:「怎么了,九哥哥?」

杨宗志又叹了口气,道:「我见你神色恍惚,可是……可是想家了么?」

秦玉婉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中突然难过的不 行,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爹爹他怎么样了?」

杨宗志听到这话,也是想起师父的音容笑貌,临走之前,师父对自己的谆谆 教诲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心想:婉儿年纪轻轻,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这回与我 跑到了中原来,确实是……确实是苦了她了。

霎时之间他心中却是恼恨起自己来,又道:我一时心软,将她带了出来,却 不曾想过她不像自己,小时候就在天下到处跑,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倒是应 该多多呆在点苍山才对。

杨宗志又叹了口气,心中迷茫,转头牵了马儿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又走多时, 官道两旁却不见市集小镇,可以休息打尖,杨宗志心中不禁急了起来,暗道:总 不能让婉儿也睡在荒郊野岭吧。手中却是用力了起来,再也不管那瘦马力弱,手 上又是多用了几分力,拉了起来。

两人一马行的越来越快,再走了一会,四周荒芜,不见人影,杨宗志转头向 两边看去,隐隐在右手边看到有零星点点光亮透了出来,心中一喜,心道:看来 那里是有人家的,今日不行就只能在农户家中借宿一宿了,待得休息好了,再上 路。想到这里拉了瘦马,一起向那边光亮处走去。

杨宗志拉马走下了官道,走到那边一看,夜色中仿佛是一座甚大的房子,大 门口隐隐有灯火传来,再走近一些,从那大门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说话声,杨宗 志见那大门虚掩,并未合实,唤了一声:「屋里有人么?」

屋内半晌无人答应,杨宗志又唤了一下,伸手向那大门推去,刚刚推开大门, 见到一个人就站在大门口,不禁心中吓了一跳,秦玉婉小女儿家,胆子也不大, 见到那黑影立在面前,啊的一声轻呼了出来。

那黑影显然是也没有料到门口有人,右手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嘴,再看清楚一 些,突然喜道:「风公子,你们也来了么?」

杨宗志听这句话,凑近看了一下,只觉得鼻中幽香传来,甚是好闻,再仔细 一看,却是岳静,杨宗志呼一口气,笑道:「原来是岳师姐,我们错过了宿头, 便到处寻地方睡觉,没想到寻到你们这里来了。」

岳静温婉一笑,道:「这里是一座古庙,我们派中的人今夜都在里面,风公 子,既然……既然你们也来了,正好一起进来歇息吧。」

说到这里面上又是一红,暗道:我怎可邀一个男子进来歇息。只是此时四周 漆黑,倒也看不清楚。

杨宗志嗯了一声,道:「如此便多谢了。」

说完转身过去,将婉儿从马上扶了下来,在门口栓住马,带着婉儿跟岳静一 起进去了。

杨宗志进到庙中,才看到这寺庙甚大,最前方是一座真武大帝金像,下面有 供台,峨嵋派的师姐妹们散落坐在四周,中间烧起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小锅, 正在烧水,若红师妹正蹲在火边等水开,转头见岳师姐进来,身边仿佛还有其他 人,问道:「岳师姐,你带了谁进来了?」

岳静却是面上一愣,想起先前梅师叔让自己派中人,都不得与点苍剑派的人 交往,现在自己又带了他们进来,只得讷讷道:「是……是……」

杨宗志在她身边,见她说不出话来,明白她的处境,转头看见供台下面正在 打坐的梅师叔,作了个揖,朗声道:「在下风九,又来打扰梅师叔了,心中甚是 惭愧,只是此时夜深,在下兄妹二人无处可宿,希望师叔慈悲,能借一块地方给 我们睡个觉可好?」

梅师叔正在休息打坐,听到这个话,霍的睁开双眼,看着门口立着的杨宗志 良久,口中哼了一声,却是不说话,若红师妹听见这个声音,眼中却是一亮,只 是碍于师叔在一边,不敢出言招呼,面上却是欢喜了起来。

岳静见杨宗志在一边,将自己不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心中也是感激,再看 自己师叔并没有出声喝止,便转头温婉道:「风公子,你们要是不嫌弃,便在这 个台阶这边歇息一晚吧。」

说完伸手指了一下身边的一个小台子,杨宗志转头看了一下,点头道:「多 谢。」

扶着秦玉婉在台子边坐了下来。

杨宗志和秦玉婉在台阶边坐好,就听见中间的若红师妹一声欢呼,道:「水 开咯。」

说完她端起几个小碗,盛起一碗,先端到梅师叔身边,道:「师叔,请喝水。」

梅师叔嗯了一声,将那碗水放在了身边。若红师妹又端了几碗,分别给了其 他师姐,等待每个师姐手里都有一碗之后,若红师妹却是犹豫了起来,转头看了 那台子边一眼,不知该不该这么作。

若红师妹想了好一阵,咬一咬牙,又端起一碗水,走到杨宗志身边轻声道: 「风九公子,请……请喝水。」

杨宗志见她过来,害怕她师叔责骂她,赶紧接过她手中的碗,轻声道:「多 谢师妹。」

若红师妹脸上一红,又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师妹了。」

杨宗志一愣,讶道:「那应该叫你什么?」

若红师妹面上更红,低声道:「我叫……我叫……我叫柯……」

话刚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从外面传来,此时正是幽静深夜, 四下里一片安宁祥和,那笑声甚是诡异恐怖,这庙中都是些女儿家,听到这个声 音,都是啊的一声轻唤出来,有个女弟子手中装水的碗一个端不稳,咣铛一声掉 在了地上。

秦玉婉在一边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害怕,呼的一声抢到杨宗志怀中,抱住了 他的脖子,若红师妹本来脸色甚红,一见这情形,却是哼一声,转头走了回去。

梅师叔一直在闭眼打坐,也是听到这声怪笑,睁开眼睛见派中弟子都是害怕 的浑身发抖,怒哼一声道:「怕些什么,难道这世间还有鬼怪不成?」

说完却是站了起来,几大步走到庙门口,咚的一声打开了庙门。

杨宗志心中也是惊奇,顺着梅师叔打开的庙门向外望去,见外面夜色深沉,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又是一声啊的惨叫遥遥传来,秦玉婉在杨宗志怀中, 听到这个声音,更是浑身发抖起来。

梅师叔站在门口,皱了下眉,大声喝道:「是谁,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话刚说完,只听见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隐约唤道:「救命……」

梅师叔听得心中一动,右手一挥,却是抢了出去。

杨宗志抱着婉儿坐在地上,转头看峨嵋派的女弟子们都是围在一起,脸上甚 有惧色,这才拍了一下婉儿,对岳静说道:「岳师姐,麻烦你照顾一下婉儿,我 出去看看。」

岳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到他如此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觉温婉 的点下头,嗯了一声,杨宗志将秦玉婉扶离自己的身子,对她道:「婉儿,你在 这里坐一下,我出去看看便回来。」

秦玉婉拉住他道:「九哥哥,你……你小心点。」

杨宗志点下头,将她放在岳静身边,也是几步抢了出去。

杨宗志掠出庙门,转头望去,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梅师叔的影子都无法见到, 心中又是一惊,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得知,杨宗志缓缓往官道的方向慢走, 眼中却是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杨宗志又走了一会,还是没有一点声响,心中也是着急起来,突然背后的玉 笛吟的一声轻响,杨宗志心中大喜,忙转过耳朵四处听去,听了好一会,隐约听 见北面仿佛有喝斥声传来,杨宗志又听几下,听得分明,再不犹豫,运起云龙九 转的身法赶了过去。

杨宗志一路向北,穿过一片小树林,听见前面的呼声越来越大,再掠了几下, 夜色下好像看见几个人影在交互打斗,缠在一起。其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甚是响 亮,听起来正是梅师叔的喝叫声。

杨宗志抢了进去,呼道:「梅师叔,我来助你。」

说完架住其中一个与她动手的人。

梅师叔一身白衣打扮,在这夜色下显得幽幽然,如同鬼魅一般,听到杨宗志 这个话,知道是点苍剑派的那人来了,傲气怒喝一声道:「你这小子快快滚开, 谁让你来帮手了。」

杨宗志也不管这么多,架住其中一人,见那人手持单刀,向自己斜斜的砍了 过来,杨宗志手中无兵器,不能硬接,只能身子一转,跃了起来,瞬间抢到那人 身后,右手嗤的一声在那人背上一点。

那人仿佛万万没有想到对手身法如此诡异,口中呼了一声:「古怪的……」

砰的一下就倒了下去。杨宗志制住了这个人,再转头看去,见梅师叔身边还 有两人与她抢在一起,梅师叔手中的七彩宝剑在这阴阴夜色下无半分威力,只能 招招对攻。

杨宗志见梅师叔仿佛甚是吃力,又呼一声道:「师叔你请先歇息一下,让晚 辈先来领教他们的高招。」

他也不顾梅师叔同意不同意,径直又抢了进去,那与梅师叔攻在一起的二人, 听见这句话,其中一个却是直接迎了过来,手中使的是一根长鞭,右手一抖嗤的 一声向杨宗志舞来。

此时光线甚弱,那长鞭幽幽的打过来,只带起一阵风声,想要看清楚却是不 能。杨宗志心中一凛,却不硬碰,转身从地上拾起刚刚倒地那人的单刀,呼的一 声运起「破长刀法」也砍了过去。

这「破长刀法」顾名思义就是破长兵器的刀诀,莫难和尚在北郡的时候,将 这破长刀法中破不同长兵刃的技巧法门都说给了杨宗志,其中正是有破这鞭法的 几式。

杨宗志也不犹豫,运起刀法向那人迎过去,耳中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传来,那 人将鞭法舞的密实不透风,借着夜色倒是很难击破。

杨宗志将破长刀法运了一下,黑暗中把握不住他鞭子的方位,没有抢进鞭影 之中,着急下突然呼道:「小心你身后。」

那使鞭之人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下意识用眼睛余光向后瞄了一眼,手中 的鞭势却是缓了下来,杨宗志再不犹豫,手中的刀却是嗖的一声抢了进去,绞住 他的长鞭,向左边一带,将长鞭从那人手中抢了下来。

那人长鞭被夺,心中大惊,心中大呼一声:好个卑鄙小子,老子上了这骗子 的当!就要反身向后退。

杨宗志从不以江湖人物自居,也没想到过什么公平对决,行为端正,他出身 行伍,战场之上,想的就是采用一切手段,夺了敌人的性命。这时趁他回头,杨 宗志手中刀势大涨,运足内力逼出刀气,向前一点,那人啊的一声喝叫,径直扑 倒在地。

幽梦前尘第134章十少之二

剩下一个与梅师叔斗在一起的人,眼见自己两个同伴都被人制住,倒在地上 此刻生死不知,心中却是惶恐起来,出手也慢了下来。

杨宗志点倒第二个人,再不抢攻,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他二人对攻,梅师 叔手中剑法正如岳师姐她们一般,轻盈飘逸,使的正统,而对面那人左手一面盾 牌,右手持有一把斧子,招数甚是威猛。

梅师叔手中的剑难以逾越他盾牌的防御,那人右手的斧子倒经常抢出来袭一 下,让梅师叔又要回剑抵挡。

那人又斗了几招,见对方援手的人并不上来,只是站在一边,遥遥牵制住自 己,只感觉有如坐在针芒之上,浑身坐立难安,气势已是弱了,寻思:他制倒我 这边二人,显然是功力非凡,此刻他们二人要是联手,我必然不敌,反正我此行 任务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力敌,枉自送命。

他思虑之下大喝一声,右手斧子从盾牌下抢了出去,全力向梅师叔砍去,等 斧子与梅师叔手中的剑接实,却是趁着这股冲力,腾身跃起,就要遁走。

梅师叔被那人斧子一砍,浑身向后一挫,再要想追却是不能,杨宗志站在一 边,见那人逃走,却不起身,突然拿起刀上缠着的长鞭噼的一声挥了出去,那长 鞭去势甚急,啪的一声就缠在那人的脚上,右手再是一扯,将那人在空中又扯了 回来,摔到了梅师叔的面前。

梅师叔手中七彩宝剑嗤的一声,就抵住了那人的咽喉,喝道:「你们是什么 人?为何要追杀他?」

那人见自己被擒,心中已是绝望,嘿嘿嘿嘿的笑起来,笑声在这苍茫黑暗显 得甚是诡秘。

杨宗志听见梅师叔的问话,心中一动,这才转头看去,见梅师叔身边的地上, 原来正躺着一个人,刚才夜色黑暗,一直都没有看到那里竟然还有一人。

梅师叔见那人被自己抓住,兀自还口硬的很,怒喝道:「你笑什么?」

被擒的那人嘿嘿的笑了一阵,突然脖子向前一伸,径自撞到梅师叔的剑尖上, 只听见嗤的一声,却是刺穿了自己的咽喉,梅师叔看的一惊,赶紧一抽手取下了 宝剑,再一看去,那人咽喉上汩汩的往外冒血,显然是不可救了。

梅师叔呆了一会,又转身蹲下,对躺着的那人问道:「你……你是何人?他 们为何要追杀你?」

杨宗志也凑近前去,顺着梅师叔的肩头看过去,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却又打了好几个口袋补丁,此时鼻腔和口中也是喷出一股一 股的鲜血。

那老者被梅师叔唤了几声,缓缓睁开失神的双眼,艰难道:「快去……快去 ……少林寺中……有……有危……」

说到这里再也无力为继,脖子一偏,便断了气。

梅师叔听到这话,放开那老者,缓缓的站起身来,口中喃喃念道:「快去, 快去,少林寺中有危……」

念了几遍,不自觉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少林寺中有危险,还是说少 林寺中有位什么人?」

杨宗志站在她身边,见她夜色下眉头皱在一起,低头沉思,面色却是另有一 股成熟风韵,心中不禁一动,接口道:「想来是少林寺中出了什么事,这老者是 出来报信的,才被人追杀。」

梅师叔听到这个话,兀自又接道:「不错,不错,只是少林派会出什么事呢?」

说到这里突然又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瞪着杨宗志喝道:「谁问你了?要你 来接话?」

杨宗志见她对自己还是态度不善,嘻嘻一笑,却不再多说,梅师叔沉吟了一 会,一双眼睛却是盯住杨宗志,又问道:「你……你当真是点苍剑派的弟子?」

杨宗志只是低着头,却是不再答话,梅师叔见他不回答,又喝道:「我问你 话呢?」

杨宗志这才抬起头来,嘻嘻一笑,道:「师叔刚刚说不让我接话,所以我不 知道是不是问我的,难道现在师叔又让我说话了么?」

梅师叔听到这话,却是一愣,怒道:「嬉皮笑脸的样子,成什么体统?你师 父就是这样子教你们的么?」

杨宗志虽然喜爱胡闹,但是对于师父的名声却是看重无比,听到梅师叔这么 说,赶紧躬身一礼道:「师叔,晚辈正是点苍剑派的弟子,在派中排行第九的, 叫……」

梅师叔听了一半,却是不耐烦抢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叫风九。」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动,喃喃道:「难道你师父……你师父这些年来功力大进 了不成?」

杨宗志听她说的迷糊,不禁接道:「什么?」

抬眼看去,见梅师叔仿佛脸色变幻了一下,又转身道:「你去将他们几个人 的尸体处理一下。」

杨宗志眉头一皱,却道:「师叔,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还没死的。」

梅师叔听得愣住,问道:「是谁?」

杨宗志指了一下第一个被自己点倒的人道:「那人,晚辈只是点中了他背后 的神道穴,想来应该是不会致死的。」

梅师叔嗯了一声,走了过去,扶起那人的脖子,正要拍醒他问话,突然见那 人的嘴角却是流出了一股黑血,流到了自己的手上,梅师叔心中一惊,右手赶紧 松开,将那人又扔在了地上,却是站了起来,口中又哼了一声。

杨宗志在一旁见到这情形,脑中不由得想起在玉龙镇县太爷的府邸里见到那 几个黑衣杀手,最后也是这般自杀,眼下这人定然是被自己制住之后醒来,发现 事情失败,他已无法逃走,这才服毒自杀才对。心道:难道又是他们?

梅师叔站在那里又想了片刻,叹口气道:「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去将他们的 尸体都埋了吧。」

梅师叔自从见到杨宗志,一直说话都是怒气冲冲的,只有这句话,倒是缓和 了下来,杨宗志听到她这句话,低头应了一声是,转头过去,拾起那柄单刀,在 旁边树下挖了个坑,将这四人都埋在了里面,又将他们的兵器都丢进去,这才掩 上土,成了一个小土堆。

杨宗志做完这些,拍拍手,走了回来,见梅师叔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眼 神愣愣的,不禁叫道:「师叔……师叔。」

梅师叔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转头道:「我们走吧,你……你回去之后这里的 事情不必向其他人提起。」

杨宗志说一声是,便跟着她往破庙中走去。

二人行了一会,走回到破庙的门口,抬眼看去,见岳静,秦玉婉和若红师妹 她们都倚在庙门上,这时见他二人回转,才是一起惊喜呼道:「师叔回来了。」

秦玉婉也是一喜,抢过来,抱住杨宗志的胳膊,轻声道:「你们没事么?」

梅师叔转头见他二人亲密,又是哼一声,径直向里面走去,若红师妹跟在她 身边,问道:「师叔,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师叔哼一声道:「没事,只是几只野猫争夺食物而已。」

若红师妹想起最开始那个怪异的笑声,心中却是半信半疑。

秦玉婉扶着杨宗志一起走进去,坐在原来的台子边,也问道:「九哥哥,真 的是野猫在夺食么?」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野猫么……」

说到这里听到供台前梅师叔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道:「真是野猫夺食,四只 野猫在抢一只垂死挣扎的耗子。」

说完扶住婉儿躺下,自己也好好的躺下睡觉。

梅师叔坐在那里听到这句话,心道:四只野猫,怎么会有四只。想到这里心 中突然一愣,面色怒起,忍了半天才忍下去。

若红师妹坐在师叔一旁,几次想走过去问问,但是看了师叔脸色一眼,也是 躺了下去,岳静自从走进来之后,一直都躺在火堆旁,紧闭着双眼,只是睫毛兀 自轻轻颤抖,当下一夜无话。

杨宗志躺在台子边,沉沉的睡了过去,睡了不知多久,突然见到自己面前走 过来一个少女,一声素白衣裙,姿色娇媚,走到自己面前转一个圈,对着自己咯 咯一笑,那少女看自己也是盯着她看,突然怯怯的问道:「宗志哥哥,你……你 不记得我了么?」

杨宗志心中一惊,仔细看过去,那少女的面庞逐渐清晰过来,甚是清瘦,面 色白皙,正是赛凤姑娘,杨宗志心中一定,正要说话,突然那姑娘的面庞又是一 转,稍稍改变了一下,却是变得丰盈了起来。

杨宗志大惊,再看过去,那少女又轻轻转回来,一头瀑布般的秀风,鬓边却 有一朵白色残败野花插在那里,那少女转过身来,伸出右手向自己脸上抚来。

杨宗志想避开,却发现浑身无力,怎么也不能避开,只能任由那纤纤玉手抚 到了自己面上,轻轻拍了两下,停了一会,又拍两下,耳中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 轻轻唤道:「

九哥哥,九哥哥,你醒来啦。「

杨宗志被这声音一唤,睁开眼只觉得周围光线大亮,甚是刺眼,不禁抬起右 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秦玉婉见杨宗志这时才醒来,面上微微一红,又悄悄道:「懒家伙,人家都 要上路了,你却还在这里沉睡不醒的。」

杨宗志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呼的一声坐起来,见峨嵋派的弟子们果然都 已经收拾妥当,正要出发,若红师妹见他此时才醒来,偷偷在梅师叔身边对他作 羞他的鬼脸。

梅师叔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道:「静儿,我们都上路吧。」

岳静在一旁低头应道:「是。」

和她们一起走出了破庙。

此时庙中只剩下杨宗志与秦玉婉二人,杨宗志转头看了一下正中的火堆,昨 夜燃烧了一夜,现在已经只留下灰烬残余,还有袅袅的青烟冒了出来,心中却是 想起刚才所作的梦来了。

怔怔的想了一会,道:不知道赛凤怎么样了,为何我心中总不安宁。

秦玉婉在一旁道:「九哥哥,你昨夜与……与那梅师叔一道出去,定然是碰 到了什么事情的吧。」

杨宗志缓缓站起身子来,道:「怎么?」

秦玉婉咯咯一笑,道:「你这坏蛋在这里说什么四只野猫抢一只耗子的时候, 我看那……那梅师叔气得浑身发抖呢。」

杨宗志听到这里,轻轻一笑,道:「婉儿,我们也上路吧,这少林寺中,说 不定真的有野猫在抢耗子的。」

说完扶起秦玉婉一道走出庙门。

出门看见大好阳光下,小十四那匹瘦马正站在那里闭目休息,杨宗志走过去, 解开它的缰绳,沉脸怒声喝道:「懒家伙,人家都上路了,你还在这里沉睡不醒 么?」

秦玉婉在身边听她如此说,噗嗤一笑,在他身上轻轻捶了一拳,杨宗志转身 将秦玉婉扶到马上横坐好,一牵缰绳,又向官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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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35章十少之三

杨宗志二人沿着官道又走了几个时辰,逐渐见周围聚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 好像一个大集会一般,当真各色人等,混杂不齐。

这些人聚到一起,往往称兄呼弟,交朋结友;还有人刚刚见面,一言不合, 拔刀相向,就在官道旁演练了起来,杨宗志看的有趣,就好像在逛庙会一般,牵 着瘦马一路穿行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抬头看路边有一座大山,山脚下堆了一排桌凳,一群和尚僧侣 站在那边迎接来往的众人,杨宗志回头道:「那里应该就是少室山了,婉儿,我 们可算是到少林了。」

秦玉婉坐在马上,小脸被烈日烤的通红,艳艳的泛着媚光,咯咯一笑,道: 「我听说少林寺里面可是不奉酒的,你这坏蛋进了这少室山可就没有酒喝了。」

杨宗志摇摇头,指着山脚旁的一排小桌子道:「怎么可能,这过往的江湖豪 客,大多是好酒之人,你看,那边不是已经有聪明的人事先得到消息,摆好了酒 摊准备招待贵客了么?」

秦玉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当真有不少人摆出了摊位,上面挂一个 大大的酒字,后面摆着一排小桌和小凳,倒真的已经是作好了准备,心中也是暗 暗称奇。

两人向那排少林寺迎宾的桌凳走去,走到面前,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林和 尚行礼道:「二位施主,请留下门派和姓名,贫僧等好作准备。」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大师,这么多江湖豪客,你们少林寺都是免费招待 么?」

那和尚垂眉道:「我们少林寺多的是厢房,两位住进去之后,每日都有斋菜 侍奉的。」

杨宗志又一笑,道:「若是大家伙儿想要吃肉喝酒,那怎么办?」

那和尚面上一愣,显然是前面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讷讷道:「这个…… 这个嘛……」

杨宗志又哈哈一笑,道:「你们不提供大家要吃的肉,说不得这些江湖汉子, 只得自己上山去打些野味回来下酒了,是不是?」

那和尚听到这个话,赶紧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

语气虔诚悔过,显然是认同杨宗志这个说法。

秦玉婉在马上见杨宗志与那和尚说笑,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九哥哥, 你就放过这位慈悲为怀的大师吧。」

那和尚见说话的少女娇声妩媚,却接道:「这位施主考虑的甚是周到,敝寺 不提供肉食,但是敝寺周围的野兽却因为这样而惨遭屠戮,这正是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念了几遍,又道:「贫僧定要去见寺中方丈,将这件事情禀报于他,让他老 人家拿个主意才是。」

说完又低头合十,道:「施主慈悲心怀,贫僧心中佩服的很,两位施主便随 我进去吧。」

秦玉婉万没想到杨宗志说了几句话,却有如此效果,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 正定定看着那些酒摊上的酒,大流口水,心中不禁一恼,下马走过去扯住他的胳 膊,拉他一道随刚才那和尚走上山去。

两人随着那和尚一路向上走去,见少室山中此刻不知聚集了几百上千号人, 穿着各色衣服,挤作一团,呼喝声众,三人费尽力气,才冲了进去。

走到一个略显幽静的小院,和尚打开院门,回头道:「施主们请。」

杨宗志行个礼,当先走了进去,见里面竟然是一处雅致的别院,院子中假山 池塘凉亭俨然,一旁有一排厢房耸立,从东向西有几十间之多。

那和尚在身后道:「这里是我少林寺,平时招待上香贵客所用的厢房,这次 也用来招待一些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杨宗志回头一笑,道:「好个幽静的所在,可我们并不是什么鼎鼎大名的人 物,怎么能住到这里面来?」

那和尚合十道:「贫僧不知道什么江湖名声,拳霸刀皇,只知道施主慈悲心 肠,在贫僧眼里,那就是最大名鼎鼎的人物。」

说完再不多话,径直走到那排厢房边,打开其中一个的房门,道:「两位施 主请好好休息,这里面有两间独立的厢房,正适合两位来用。」

杨宗志走进去,见这房中收拾的甚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心中一动,想起 在破庙旁遇到的事情,回头道:「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那和尚垂头道:「不敢,不敢,贫僧法号慧能。」

秦玉婉在一旁道:「原来大师还是少林寺中第二代的弟子。」

杨宗志点一下头,又问道:「请问大师,近几日少林寺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情发生么?」

慧能想了一会,答道:「这几日,敝寺中主要是接待各方来的英雄人物,并 无任何异常。」

杨宗志又点一下头,双手合个十,道:「慧能大师,请问那位献信物的北郡 姑娘,是不是也是住在这排厢房里面的?」

慧能面上一愣,恍然道:「原来施主问的是那位阳女施主,她却不是住在这 里。」

杨宗志哦了一声,道:「她也是姓杨的么?」

慧能道:「那位女施主正是姓阳光的阳,她是住在戒律院里面那个单独的厢 房。」

杨宗志听到这里,点一下头,慧能又道:「只是那里现在守卫森严,施主要 是没有什么事,最好不要去那边走动才好。」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慧能大师,你可看到阳姑娘带来的那件信物了?」

慧能赶紧道:「贫僧无缘,却是没看到的。」

杨宗志行个礼,道:「如此多谢大师了。」

慧能点一下头,道:「明日才是英雄大会召开,今日施主们便好好歇息吧, 贫僧告退。」

说完又行了个礼,退出门去。

慧能走出去,带上厢房的大门,杨宗志转头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沉吟起来, 秦玉婉四周看了一看,心中却是想怎么让这个坏蛋住的更舒心一些才好,转头看 了杨宗志一眼,见他正在低头沉思,不禁问道:「九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抬起头来,道:「婉儿,我们时间不多,我也不想在这少林寺中久耽, 我们此来主要是想知道,那位姑娘拿来的信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在凤 凰城留下的石头,我们也不必再呆下去,径直下山去洛都就好了。」

秦玉婉嗯了一声,道:「你是想趁少林寺此刻人多,偷偷跑进去看一眼那信 物是不是?」

杨宗志点一点头,秦玉婉又笑道:「若你看到确实正是你在凤凰城留下的石 头,便又怎样?」

杨宗志又是一愣,心中却是问起自己道:我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又道:我 此时已然兵败,爹娘又被……又被逼死,我却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他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甚是迷茫,漫声道:「不管是不是那块石头,我也 都是看一下就走。」

秦玉婉看他这话说出来,面色却是一拧,仿佛心中痛苦,不禁强自温柔一笑, 道:「九哥哥,你原也不必勉强自己,作自己不愿去作的事情的。」

杨宗志又道:「婉儿,我心中一直有个感觉,那就是爹娘之死与我有莫大干 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面上虽也开开心心,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我心 中……我心中当真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再也难安。」

秦玉婉听他这些话,却是心疼起他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温柔道:「那 你便去吧,不必再多想,只是你要小心一些,我刚才听慧能师傅说现在这戒律院 守卫甚是森严,你要是实在看不到,也不必勉强。」

杨宗志心想:正该如此,不管看见看不见,总是要与过去的事情作个了断。

抬头看见秦玉婉一脸温柔对自己,哪里还有点苍山上那个冷若冰霜的小师妹 神态,此刻柔媚娇顺便好像自己身边体贴无比的小妻子一般,他心中不再犹豫, 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抱起秦玉婉在她小脸上轻轻吻了一口,道:「好婉儿,你 便坐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大家新年快乐,拜年了!

幽梦前尘第136章十少之四

秦玉婉被他亲的脸上羞红,见他说完这句话,哈哈一笑转身就出门去了,心 中不禁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定定的站了半晌,才暗自咯咯一笑,走到整洁的小 床边坐下来。

秦玉婉在小床边坐下,神情呆呆的,心中只是在想着刚刚九哥哥亲自己那一 下,又是温柔又是体贴,却让自己心神迷醉不已,心想:这坏蛋哥哥……这坏蛋 哥哥温柔起来的时候,当真是让自己恨不得把性命都交给他,这才能让他心中满 意,无论他对自己使什么坏,自己都只能乖乖的接受,万万说不出一个「不」字 来。

迷离之下,她右手不由缓缓伸出来,抚在自己被亲的面上,轻轻揉摸良久, 只觉得自己此时脸上好像火烧一般,热力久久不散。

秦玉婉想的痴迷,浑不知身边时日,呆呆的不晓得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 院子里传来一阵哈哈的洪声豪笑,然后又是一阵粗犷说话声鼎沸起来,好像外面 院子此刻已经进来了不少人。

秦玉婉心中惊奇,便走到厢房的小窗子边,轻轻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向外 看去,见一大群江湖汉子,成群结伙走到了这个幽静的院子中,互相之间正在大 声说话,他们走进院子,径直的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那凉亭甚大,装下这上百 个汉子,有老有少,围坐了一圈。

秦玉婉看了一会,知道是这次参加英雄大会的江湖人物,正在外面交朋结友, 义气喧嚣,心中也不在意,正要合上窗户,却听见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原 来是这样,与我们在路途上所听说的当真是一模一样,我们虽然听到先前这么说 过,心中却是半信半疑一些,总是想这样的故事,就好像佚事传奇一般,百年也 难得碰上一件,没想到真是发生在了身边,哈哈,哈哈。」

那声音说了几句,却是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秦玉婉只觉得这声音倒是耳熟, 又凑过缝隙看出去,见说话之人身材不高,面上黑须,背上却是插着一面小旗子, 上面一个红色的「晁」字俨然,正是在官道路旁茶肆中见过的晁家老三。

晁老三这句话一说完,他身边一个瘦长汉子却是接口道:「晁三哥从粤北远 道而来,想来也是一路辛苦,只是这次的辛苦劳顿倒是有所值的,莫说晁三哥住 在南岭,便是在下好好的住在这中原大地,这样的事情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晁三哥听到这个话,也是点头道:「这位阳仙子本与杨家的少将军那是神仙 伴侣一样,我辈江湖豪杰知道了之后,正是应该大力撮合,成就一段百年佳话, 奈何杨少将军此刻音讯全无,生死未知,假若他还好好的活在人世,那便罢了, 假若他就此……就此登仙,那我们心中这番想法岂不是耽误了阳仙子的一生?」

秦玉婉听到这里,心中万般甜蜜被一股酸气一冲,面色恼怒下来,生气的想: 这群汉子们又要胡说八道,口无遮拦了。

她正要猛的合上窗户,却又听见另一个声音道:「没错,我们大伙心中都是 感念少将军精忠报国的赤诚,所以才一齐聚到这少林寺中来,实不相瞒,在下的 二夫人此刻正在家中待产,正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但是在下听到候老哥一声喊, 想到这般英雄场面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便放下了家中的一切,也跟了过来。」

这个声音一说完,凉亭中的众人又是一番恭喜道贺之声传来,秦玉婉听到这 后面的话,心中反而一羞,脸色火红一片,暗想:不知道……不知道我要是怀了 那坏蛋的孩子,是一幅怎生模样?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无力的呻吟一声道:婉儿啊 婉儿,你当真好没羞的呀,人家还没怎么作势,你却已经在想给他生孩子的事了。

秦玉婉自己又羞又怯的想了一会,心中柔情大起,便没将窗户合上,留一条 缝,然后搬了个凳子在窗前坐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布和一个小盒子,又从盒 子中取出一些针线,缝了起来。

缝了几针,听到外面那些汉子们道贺一番,一个粗豪的声音再道:「俺叫葛 大壮,今日从陇西赶到,见到少室山这番热闹场面,的确是平生唯一一次,俺粗 粗算了一下,现在少室山中的江湖英雄豪杰,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数,来 自于我南朝各州府,很多人平生只是闻名,却无缘一见,今日见到大家真是俺这 一辈子中最最快意的时刻了。」

这声音说完也是粗豪的大笑了起来,显然心中确实高兴万分。

外面院子中的粗豪汉子们说到此刻,都是兴高采烈,闹了一番,一个年轻的 声音突然说了起来,道:「大家意气相投,这次见面本是开心无比的事情,不过 嘛,这里大多数人来到少林寺,也都是想要见一见少将军的那件信物的,是也不 是?」

这声音听着也是熟悉,秦玉婉抬头稍稍想了一下,记起这是晁家老五的声音, 又低头仔细的缝了起来,外面汉子听到这句话,都是齐声说道:「是极,是极。」

晁老五停了一会,又道:「只是我们此刻要见一些江湖中多年难得一见的前 辈豪侠,反而容易,要见到这少将军留下的信物,却是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那位阳仙子定下这比武招亲的规矩,却是注定 我们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看不到少将军的信物了,想到这里小弟心中甚是遗憾 的很啊。」

这句话音一落,刚刚还在喧嚣的汉子们,都是沉静了下来,口中都是叹息一 片,过了一会,晁老三的声音才嗟叹道:「倒是不知道哪一位少侠有这样的好福 气,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得到少将军留下的信物,倒是让人难猜的很。」

话刚说完,四下又是一片寂静,显然大家心中都在打算,到底是谁能最后得 了花魁,又名震天下才是。

大家沉吟了一会,一个沙哑的声音悠悠道:「其实大家要想知道谁最有可能 独占鳌头,又有何难呢?」

话音一落,另一个声音道:「丘老兄,莫不是你也知道一些消息不成?这里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莫要卖关子了,便说出来好了。」

丘老兄呵呵一笑道:「张老弟莫要取笑于我,要说点评天下英雄,小兄却是 没有这个能耐的,只不过……只不过云梦的铁嘴判官诸葛前辈,现在正坐在我们 大家当中,他老人家说的话,难道大家都还不相信么?」

汉子们听到这个话,都是奥了一声,心中都在想,原来他老人家也来了,却 不知是哪位。

四下里大家都互相张望起来,张老弟声音急道:「不知哪一位是诸葛前辈, 在下河洛张猛,对老前辈一直敬服的很。」

张猛问了一声,过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小老儿正是诸葛硕,却 不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认得小老儿的。」

说话的正是坐在凉亭最角落的一个白发老人,一身白色丝绸汗衫,乍一看上 去倒如同一个年迈的员外一样,毫不起眼。

张猛赶紧又恭敬道:「诸葛前辈的大名我们这些晚辈弟子都是久仰的了,虽 然前辈自己不习武,但是前辈的眼光向来是独到的很,别的不说,就说三十…… 三十二之前,前辈在河洛都风城楼上看见铁剑卓天凡大侠与人比剑,看了一半, 便一语道:此子以后必会剑术大成,为这江湖中剑之仙霸。果不其然,六年之后, 卓天凡大侠在丐帮天安总坛中与天下群雄比武论剑,一人独占鳌头,领袖了江湖 这三十多年。晚辈过去从没见过前辈,但是前辈这些故事晚辈心中却是铭记不忘 的,前辈当年所说的这句话,犹如还在晚辈耳边萦绕一般。」

张猛虽是河洛江湖豪客,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尖尖细细,这三十多年前的奇 门佚事经他这嗓子说出来,其余坐着的汉子都是凛然,均寻思:原来这个糟老头 一般的人物便是昔年江湖鼎鼎大名的铁嘴判官诸葛硕了,几十年前他出道江湖却 从不与人比武过招,只是四处寻了别人比武的场面去看,不光自己看,而且全部 点评,当时那些江湖人物听了他的点评,心中都是不以为然,全不当作一回事, 不过后来事过境迁,他当时所说的话竟然一一应验,所以才有铁嘴判官之雅名。

想到这里众汉子面上都是一片崇敬之色,晁老三沉吟良久,恭敬的行个礼道: 「在下也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坐着一个传说中的江湖前辈,只是在下听说前辈 当年点评过铁剑卓天凡大侠之后,便不再出山作传,还以为前辈已经归隐多时了。」

诸葛硕呵呵一笑,却不说话,一边的晁老五赶紧接口道:「趁着诸葛前辈此 刻在这里,咱们大伙正好请他老人家来说说这次英雄大会,看看哪位少年英雄能 入到诸葛前辈的法眼,大家说好不好?」

其余众人一听这个提议,都是轰然应好,有人已经鼓起手掌,真挚道:「诸 葛前辈,您就说说吧。」

诸葛硕见大家鼓噪,又是呵呵一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有此雅兴,小老 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么……」

张猛见他口中答应,正是大喜,听他话说一半,赶紧接道:「只是什么?」

诸葛硕细小的眼睛四顾一盼,口中又道:「只是么,在下这番点评,就如同 三十多年以前一样,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却从不会为了给人留面子,口不 对心,言不由衷的。所以要是说起某个江湖人物,说得他心中不舒服了,他也最 好不要生气,就当是个玩笑话。呵呵。」

众汉子听到这里,暗道:原来是这样。回头一想,三十多年之前,他所作的 点评,当时很多江湖中素有大名的人物,见自己被他点评的一无是处,都是心中 不服,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当面找他算账,想来他后面归隐不出,只怕和这个是有 一些关系的。

大家想了一会,丘老兄那粗豪的嗓子又大声道:「前辈是真性真情,说得都 是金玉良言,只是我们这些江湖莽夫都好个面子,所以就算明知前辈所言不错, 但是嘴上却是不敢认同。不过俗话说的好,真金不怕火来炼,待得再过十年二十 年,大家才会知道前辈今日所说的话,全是发自肺腑,充满对后世弟子的警醒, 却无半句虚言,所以前辈有话只管随便说,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汉子轰然称诺,面上都是认同,只是心中却是想:若是他此刻点评的是 我,将我说的一无是处,我心里又会怎么想?

幽梦前尘第137章十少之五

秦玉婉坐在厢房窗边,就着窗中透过的阳光,手中针线飞快穿梭,不一会, 那块锦布倒慢慢变成了一个香囊,小巧精致,正面上有两只鸳鸯浮在水面,相顾 如胶似漆。

秦玉婉手中虽飞快动作,耳中却一直听着外面的谈论,听到这里,不禁也是 好奇,右手一抬将窗缝打开的大了一些,一双大又明媚的眼睛凑近看了出去,见 凉亭之中一个白衣白发老者站了起来。

诸葛硕站起身来,环顾一下四周,点头道:「既然大家这么说,那我就随口 胡说一番了,大家便当是个说书先生的胡说,不必放在心上。」

众汉子一听,忙道:「不敢不敢。」

诸葛硕却是不理,想了一会,才道:「既然我们说的是比武招亲,而且招亲 的人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那这次比武的对象也应当是年纪相仿的少年才对, 是不是?」

众人一听,都是点头称是,诸葛硕又道:「小老儿这几年来虽然大部分时间 都在云梦老家中带孙子,但是也抽了些时间到江湖四处中走走,寻访打探了一番, 所以小老儿认为这次比武招亲,争夺花魁,倒是有十位少年英侠希望最大的。」

众人听到他说到正题,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不禁都噤声不说话,只等 他继续说下去。

诸葛硕在凉亭中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接口道:「这三十年来,朝廷党阀之 争日烈,世人都是崇尚习武,所以中原武林人才辈出,各个江湖门派也是兴旺发 达,不过要说到现在江湖中实力排名嘛,首推依然还是少林。」

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又道:「这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慧敦禅师,是少林主持 方丈宏法大师的亲传弟子,学得少林易筋经内功,又苦练了七十二绝技中的般若 掌和拈花指,一身功力已经超过他师父在他这个年纪时的修为,而且他以二十多 岁的年纪,便在少林寺中担任重要职务,显然宏法大师将来的方丈之位也是要传 授给他的,所以小老儿将他排在这十人当中,想来各位是没有多少意见的,是不 是?」

众人一听这诸葛硕首先说的是少林,心中都是认同,暗道:少林寺领袖中原 武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林的传人在江湖中排 名自然也不会差。

耳中又听到诸葛硕话音一转,道:「只不过……」

话说到这里,晁老三却接口道:「只不过他是个和尚,和尚的戒律是不可近 女色,所以他武功虽高,但是这比武招亲的事情却是与他无缘了。」

说到这里哈哈一声笑出来,大家这么一听,也是觉得有趣,都哈哈的笑起来。

诸葛硕也呵呵笑一下道:「不错,不错,所以我将他第一个说出来,只是作 个引子,那么第二个人嘛,应该就是与少林齐名的武当派了,现在武当的首座大 弟子天丰,六岁随青松道长练习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和太极拳,此子性格敦厚拘谨, 一丝不苟,正是适宜修习这武当功夫的好料子,青松道长又对他视如己出,一身 武艺倾囊相授,现在江湖后辈弟子当中,这天丰实在已经是佼佼者,只不过嘛… …」

诸葛硕说到这里又是顿了一下,众汉子这回却是猜不出来他要说什么,静等 片刻,张猛实在忍受不住,问道:「只不过什么?」

诸葛硕呵呵一笑,又道:「只不过他幼年之时,已经定了亲,约定今年的中 秋佳节便是完婚之日,所以想来这次的比武招亲,他也是不会出手的才对。」

众人听到这里,才都奥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天丰已经定亲了,只等中秋完 婚,那么这个时候他显然不会出手去比武招亲了。

秦玉婉在窗边听得分明,想起这武当天丰自己和九哥哥倒是见过,的确如诸 葛硕所说敦厚拘谨,举止有礼,后来又听到他定亲之事,心中却是一羞,又是想 起爹爹那日夜里问自己对……对那坏蛋有没有心思的事情。

诸葛硕又走了几步,背手道:「丐帮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派,门下十万弟子 遍及南朝各地,丐帮的帮助史敬一身降龙功练到第九重境地,也是这近百年来少 有的人材,只不过……」

晁老三忍不住在一边又接口道:「只不过史帮主他老人家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所以这小姑娘比武招亲的事情,他老人家定是不屑于上台参与的。」

众人听到晁老三跟在诸葛前辈之后接话,却又接的甚是在理,正要发笑,又 见诸葛硕斜睨了晁老三一眼,转头道:「只不过史敬一身好功夫,却一直没有一 个好的传人,前些日小老儿在川蜀作客,见到了史敬,见他身后不时跟着一个小 乞丐,呵呵,心想:这老头子终于知道要收个弟子以传衣钵了,后来一打听那个 小子叫做史艾可,却也是个聪明无比的人物,小老儿将他放在这十人当中,那是 应该不会错的吧。」

众人此刻听到这个话,都是窃窃议论了起来,显然都是对这个情况不知道, 晁老三却是面上一红,知道这诸葛前辈嫌弃自己多嘴,所以才故意卖了个关子, 引自己接话,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个史艾可,却故意先提史敬史帮主,让自己丢了 脸。

诸葛硕却不停留,又说道:「三十二年前,小老儿见卓天凡在河洛都风城楼 上,与罗天教上代教主西门克己比武,那时卓天凡年方二十多岁,那西门教主已 经是五十多岁的成名人物了,卓天凡对着他面无惧色,一身正气凛然,毫不处下 风,所以小老儿才奉他为江湖这些年的翘楚,只不过……」

众人又听到这声「只不过」心中都是惊奇,想:这诸葛老前辈见识当然是常 人所不及,不过总是爱卖个关子罢了。晁老三听到这声「只不过」却是紧紧闭住 了嘴巴,生怕自己再多嘴说错了话,被人所笑。

诸葛硕顿了一会,见无人接话,径自又道:「只不过这卓天凡收弟子却不讲 究,手下二十八个弟子,参差不齐,有好有坏,而且这卓天凡当年经过一件事之 后,心灰意冷,放下好好的玉剑门和弟子们不管,自己却去游山玩水,寄情天地 之间了,所以他这些手下弟子大多都及不上他当年的豪情了。只是他第八个弟子 叫做『玉剑书生』魏中廉,在这二十八个弟子中勉强可以算是出类拔萃,将卓天 凡手中的铁剑十九式学了六成,就这样,在现在后辈弟子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众人听到这番话,心中都是唏嘘,暗道:常人都想拜了卓天凡这样的师父, 那是一辈子荣耀万分的事情,在江湖上也是吐气扬眉,却不曾想这师父不知为了 什么事,竟然连自己的弟子都不理会了。

诸葛硕一口气说了四大门派和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才歇了一会,小眼睛又四 顾看了一圈,呵呵一笑,道:「小老儿只顾自己胡说八道了,却没有注意到现在 这身边却还有几位江湖少年英豪的。」

他说完用手指了指亭中所坐的两个人道:「这位是华山派雷坚雷贤侄,这位 是青城派谭观道谭贤侄,两位之中一位是华山雷化隆掌门的公子,另一位是青城 派斗玄道长的得意门生,在小老儿这十人当中也是占有两个席位的。」

说完又是呵呵的笑起来。

其余汉子一听,心中都是大惊,转回头看过去,见那雷坚一身白衣劲装,样 貌英伟,胸前肌肉遒起,倒是强壮的很,再看那谭观道却是身材瘦小,满脸黑色, 放在人堆之中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一样。

大家此时才知道这二人都是出身名门,也是江湖中成名大豪的弟子或者公子, 再听到诸葛硕也将他们列入自己的十大少侠名单,心中不禁都佩服起来,赶紧都 抱拳行礼道:久仰久仰。

雷坚见大家对自己行礼,面上却是一红,赶紧还礼道:不敢不敢,谭观道却 是嘿嘿一笑,只是拿眼睛看着诸葛硕,对于亭中其他的说话丝毫不理会。

晁老三忍耐半晌,没敢接话,听到身边竟然就有十大少侠中的两人,心中也 是崇敬,便依言对他二人行礼,见雷坚举止有礼,不失大派公子风范,又见到那 谭观道对周遭众人毫不理会,甚是傲慢,心中却是怒起,转头道:「诸葛前辈, 那其余还有四人都是些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那谭观道一眼,心中却是想:你得意些什么,我偏不让 你如愿,将话题从你身上转开才好,想到这里口中也是嘿嘿笑出来。

诸葛硕微微一笑,又道:「其余几人我今日也未曾见到,不知这英雄大会, 他们来还是不来,前面六位,除了现在坐在这里的两位外,慧敦禅师乃是少林寺 中的人,当然就是在这里的,天丰他们的武当与少林向来交好,所以这次大会武 当派定然是少不了的,而丐帮的史帮主却是个好热闹的人,这样的场面自然也是 少不了他和他的弟子,玉剑门的弟子们见师父这些年不在派中主持,生怕弱了他 们玉剑门的名头,因此这些年武林无论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也一定会到。只是 其余那四位么,我却是拿不准了。」

谭观道对身边众人不多理会,但是对诸葛硕所说的话却是甚感兴趣,听到这 里,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甚是沙哑,道:「那其余四人分别是谁?」

诸葛硕点一下头,道:「其余四位中有三人分别是长白剑派的柳顺意,雁荡 剑派的彭怀玉和岳阳蒙家的蒙太丙了。这柳顺意是长白剑派掌门费清六大弟子中 的老大,一身冰玉功得到费清的真传,只是这柳顺意为人呆滞了些,多年来又苦 恋他的师妹费幼梅,所以才没有将这上好的冰玉功练到冰雪参化的境地,倒是可 惜……这彭怀玉一身功夫传自他老子独门剑法峰回十九转,这套剑法依据雁荡山, 下石坡十九转台阶演化而成,乃是一套顺应天意,经得起推敲的剑法,只不过这 彭怀玉性格偏激,又好冲动,一身修为只怕是不足他老子的七成而已,却是可叹 ……而这蒙太丙是岳阳蒙家四兄弟中的老三,故老相传岳阳蒙家原是盗墓之门, 这蒙家枪法脱自于盗墓时赶鬼避邪的鬼神枪,所以这蒙家枪法尽走偏门,又诡异 又难测,尽管蒙家四兄弟拼命苦练这枪法,妄图勤能补拙,但是奈何这枪法却绝 不是君临天下的招数,又是可怜,可怜的很……」

大家先前听诸葛硕说话,夸尽四大门派的弟子,心中都在想:这诸葛前辈尽 说好话,却也不太和传说中好得罪人的形象联系起来。

只是又听到这里,听他刚才点评这三人,嘴上渐渐不太留情面了,听他说可 惜……可叹……可怜啊,心中都在想,这三人生平所学,无不都是天下知名的绝 招奇功,又哪里有什么可惜?

晁老三想到这里,突然心中突然一动,又道:「那……那还有最后一人呢?」

诸葛硕刚才侃侃而谈,语中玄机,将这些汉子们的心神都带的忽起忽落,对 他的见识文博更是佩服万分。这会诸葛硕听到晁老三这句问话,却是低头沉思了 起来,嘴上喃喃低语,声音甚小。

那些汉子见他站在亭子最中间,喃喃自语,都是奇怪,身边几人忍不住凑过 去,隐约听到他小声嘀咕道:「这一位嘛……这一位嘛,我也看不准了。」

一个凑到他身边的汉子听了几句,实在忍不住,唤道:「诸葛前辈,你说什 么你看不准?」

诸葛硕这才抬起头来,扬声道:「小老儿一生看人,虽说不能一眼看尽全貌, 但是看个大概八九不离十,也是能作到的。」

众汉子听到他这句话,想起他三十多年前对那些江湖前辈们的点评,事后一 一应验,心中都是感佩,齐声道:「诸葛前辈,您过谦了。」

诸葛硕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有一个人,小老儿却是一直看不通透,心中 着实没有半分把握。」

晁老三听见诸葛硕口中竟然谦逊起来,心中更是惊奇,接口道:「那个人是 谁?」

诸葛硕却不回答,自顾自说道:「刚刚进来这个院子之前,小老儿专门到山 下知客僧那里去打探了一下,没有见到那人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他这次是来还是 不来。」

想了一会,又道:「他若是来的话,那小老儿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 下他,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他若是不来的话……他若是不来的话, 说不得小老儿只能亲自去他的师门跑一趟了,说什么都定是要见他一见才行。」

说到这里却是嘿嘿嘿的笑了三声。

众人听得心中都是大惊,心想: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这诸葛前辈眼界这般高 的人竟然都如此看重于他,甚至不惜屈尊去会他。

谭观道坐在人群之间,原本面色一片倨傲,听到诸葛硕这句话,眉头却是一 皱,大声道:「到底是哪一个,怎么不说出来?」

诸葛硕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又想了一会,嘿嘿笑一声,抬起头,道: 「他就是……他就是上次大闹黄龙山罗天教的点苍剑派风漫宇了。」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嘴中大大的哦了一声,这哦声仿佛合唱一般,悠然 绵久。

秦玉婉一直在窗边好好的听他们说话,虽然外面那些汉子都听得心神沉醉, 无比入迷,秦玉婉却是边听边绣着手中的香囊,绣了好一会,这香囊之上的两个 鸳鸯已经差不多尽善尽美起来,徐徐仿佛带些活气,两只鸳鸯并游在水池荷花中, 眼神互相看着对方,那眼中缠绵的情意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秦玉婉绣好这对鸳鸯,面色红红的羞涩一笑,将手中的针线包好在盒子中, 拿起鸳鸯正想要偷偷放在哪里才好,突然听到外面最后一句话,却是心中也一惊, 手中的香囊轻轻掉落在地,还兀自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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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前尘第138章重逢之一

杨宗志走出院子,见到这少室山上依然处处人流涌动,男女老少们面上都是 喜气洋洋,仿佛今次不是来参加武林英雄大会,而是来喝一场相好人的喜酒一般, 处处热闹非常。

杨宗志摇了摇头,看着路边穿梭的人群,心想:到底这戒律院是在哪个位置, 少林寺我过去从未来过,说不得只能偷偷找个人来问问才好。

他垂头冥思一阵,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大声唤道:「前面是南宫大哥么?」

杨宗志兀自想着心事漫步向前走,这时背后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杨宗志被人拉住,心中惊奇,缓缓转过头来,看见一个白衣少年伸出右手拉住了 自己,那少年脸色甚是白嫩,肩头瘦弱,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倒是个清秀的小 公子。

那少年拉住杨宗志,双眼死死的盯住他,又开口问道:「是姑苏来的南宫大 哥么?」

杨宗志心中一愣,思忖:我都已经转过脸来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你认错了 人?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正要答话,那少年突然面色一喜,欢声道:「果然是南 宫大哥,小弟这一年来想念你,实在是想念的紧啊!」

说完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却不松开,另一只手也是拉了过来。

杨宗志看的大是摇头,缩手接口道:「这位兄弟你……」

那少年听到他这么说,却是神情一愣,抢道:「南宫大哥,难道你……你已 经不记得小弟我的名字和……模样了么?」

说到这里眼睛一红,仿佛这是一件甚是委屈的事情。

杨宗志头大如斗,心想:你这小伙子难道是睁眼瞎子不成?那少年又说道: 「小弟是艾柯啊,南宫大哥你不记得了?你再仔细想想,那日我们在西湖之上… …是不是快想起来了……你再多想一想。」

杨宗志微微一笑,心想:遇到这般执着的人倒是无奈,便道:「哎呀,我实 在想不起来,实在对不住。」

那少年看杨宗志一笑,好像被他笑得神情一呆,再看他说想不起来,面上又 仿佛甚是失望一般,道:「当真想不起来了?那日我们在西子湖畔喝酒,喝了个 通宵,一旁还有姑苏城里最有名的头牌姑娘聂奈儿小姐抚琴奏和,好不逍遥快活?」

杨宗志听得岔气,只是自己身上有事在身,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便敷衍的点 一下头,道:「是是是,是有这么回事,只是现在小兄有点俗务要作,就先失陪 一会。」

说完拱个手,就要转身走开,艾柯听他一说,脸色大急,赶紧又死死抓住他 的衣袖道:「南宫大哥,你要到哪里去?那日你在姑苏城里请小弟喝酒,今日小 弟也来作个东道,请你到山下去痛饮一番可好?」

杨宗志听说让他一起去喝酒,心中不禁大动,想了一下,又道:「好是好, 只是现在我身上确实……」

话说了一半,突然感动心中一动,右手疾速伸出两个指头,在自己胸前咔的 一声,夹住了一个东西。

杨宗志低头一看,见那少年的右手此刻正要伸进自己怀里的荷包,却被自己 夹住了手腕,杨宗志看到这里,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你来与我乱套近乎, 却是为了我怀里的财物。

想到这里嘴上却哈哈笑道:「好是好,只是现在我身上确实没有钱财,倒让 贤弟你失望了。」

艾柯被杨宗志夹住右手,目中一惊,白嫩的脸上仿佛一红,讪讪笑道:「南 宫大哥,你……你拉住我的手干嘛呀?」

说完还朝他眨下眼。

杨宗志心想,我身上一锭银子都没有,你这小伙子倒是找错了对象,不过今 日天下英雄都在这里,我也不必让你太过难堪,想到这里松开他的右手,轻轻笑 道:「贤弟,我身上还有要事去作,就不陪你去喝酒了,你自己多喝几杯,就当 代我喝下了。」

说完又拱手一下,转身向少林寺的大雄宝殿走去,走了几步,感觉身边一人 迅速的跟上了自己,与自己并肩走了进去,杨宗志转头一看,见艾柯走在自己身 边,脸不红,心不跳,好整以暇的很。

杨宗志不禁寻思:难道你还不死心不成?我都说了我身上没银子了。杨宗志 转头又道:「小兄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们过去素未谋面的。」

艾柯走在他身边,也不转头过来,轻轻哦了一声,道:「那你是叫什么名字?」

杨宗志心想:我总得叫你死心,不然你这般跟着我,我什么都作不了。嘴上 不由得又接口道:「在下名字叫做风九,从未去过姑苏,在下是从滇南过来的。」

艾柯听到他这的名字,沉下脸来念了几遍,突然转头过来,目中光芒大盛, 欢声道:「你是从点苍山上来的对不对?」

杨宗志心中奇怪,暗道:这你也知道?不禁点了下头。

艾柯又一拍手,道:「原来你是点苍剑派的风漫宇了,我早就……我早就听 说过你的名字,却一直没有见过你。」

杨宗志摇了下头,心想:咄咄怪事,我从未用风漫宇的名字行走过江湖,怎 么江湖上人好像人人都知道我一般,难道……难道过去真的是有人冒用了这个名 字在江湖上行事不成?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一会,轻轻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什么姑苏南宫 兄了,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艾柯头一昂,又道:「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杨宗志脸色微微一沉,心道:我要去哪里干你何事?嘴上却是说:「我想一 个人到处去转转,所以嘛……所以嘛……」

言下之意是,我要自己走走,你就别跟着我来了。

艾柯却好像听不懂,听到杨宗志这句话,眼中又一亮,欢声道:「风九哥, 你要去这少室山中到处走,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对这少林寺中的一草一木都熟 悉的很,我带你到处转转可好?」

杨宗志几乎晕倒,心想:你倒好像狗屁膏药一般甩不开了。想到这里心中又 是一动,暗道:你对这少林寺中甚是熟悉?想了一下不禁问道:「其实……其实 我一直仰慕少林寺律法森严,我只是想去他们的戒律院看看,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艾柯哈哈笑道:「这就对了,你要去戒律院看看,当然是跟着我来才是。」

说完右手牵起杨宗志的衣袖,在人群众穿梭了起来,转过了大雄宝殿,到了 少林寺的深处。

杨宗志在后面唤道:「喂,喂,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

艾柯也不回头,拉着杨宗志又道:「我带你去啊,我知道一条最近的小路呢。」

说完又哈哈一笑,径直拉着他向少林寺最里面走去。

艾柯倒是好像真知道一条小路一般,两人走的都是七拐八弯的小巷子,时不 时还要翻过一道矮墙,慢慢的身边再也没有其他江湖人士了,反而渐渐幽静了起 来。

寺院外面大雄宝殿中不时有铛铛的钟鸣声传来,钟声雄厚,气势悠远,绕梁 多时而不绝,在这少室山上的苍松,奇石,山谷之中回荡,映衬着这寂静的内院 之中仿佛带着一些肃穆的气氛。

两人又走了一会,见到有一排大大的禅房,外有高墙隔壁,高墙下有一个大 门,门外站了两个执法僧,手执木棍合十。

艾柯回过身来,拉杨宗志到一边的墙角,伸出手指放在嘴上,意思是让他别 说话,然后又对他打个眼色,翻过身边的高墙,沿着高墙之上轻轻向那边行走。

杨宗志一只手始终被他拉着,看他轻轻一跃就到了这高墙之上,心中倒是佩 服道:他跃上高墙,举重若轻,却有一身好轻功的。

两人顺着高墙绕开那两个执法僧人,再一跃,落到那排禅房的高墙之上,艾 柯回头对他咧嘴一笑,拉住杨宗志顺着高墙边的一颗大树滑了下去,轻轻走了几 步,回头又看了看还傻愣愣站在门外执岗的僧人,目中尽是龊黠。

杨宗志被他拉着一路走,身不由己,进了这排禅房,心中不禁想:难道…… 难道这里正是戒律院了?举目望去,见这排禅房中间有一个大堂,大门虚掩,两 边各有几个小些的禅房,却是门窗紧闭,里面都全无一丝声响发出来,想来此时 却是无人的。

艾柯拉了杨宗志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走到那中间大堂之外,从门口偷偷 探头进去看了一会,见四下无人,大堂中桌椅板凳俨然,气氛森严肃穆,这才放 心,又拉他一起走进去,一道坐在中间的座椅上,才说话道:「好了,风九哥, 这里就是少林寺的戒律院了,你要来这里看,我却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杨宗志听到这果然是戒律院,不由自主又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想要寻找那 刻石到底是放在哪里,杨宗志四处找了一阵,却是一无所获,心中不禁失望,却 听到艾柯嘻嘻一笑,道:「原来风九哥,你与我倒是同道中人了。」

杨宗志心中奇怪,见他好好的坐在大堂中的凳子上看着自己笑,不禁问道: 「什么?」

艾柯又是一笑,道:「风九哥,你是不是身上短了银两,所以想来这少林寺 之中借上一点,不过可惜啊……你却是找错了地方,这戒律院之中是少林寺中僧 人违反了寺规执法训斥的地方,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油水的。」

杨宗志听得摇头,心想:你这小子,以为谁都和你一般想法。

两人各怀心思,说了几句话,突然听到头顶上一声「阿弥陀佛」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甚是响亮,悠然绵久,充盈着无比澎湃的内力,二人进来之前在外面察探 了半晌,确定这房中是无人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声从头顶传来,都是心中大惊, 抬头向上望去。

幽梦前尘第139章重逢之二

二人见大堂之上的悬梁处四个角分别跃下来一个僧人,都是一身灰衣劲装打 扮,手执长棍,落在地上分别站住了四个方向,将二人围在中间。

站在大门口的那个僧人浓眉大眼,二十七八岁,一脸端正,合十沉声道: 「阿弥陀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两位施主,还不束手就缚 么?」

杨宗志见这四个僧人先前都是盘坐在梁上,显然是在此等候已久,想起慧能 大师所说这戒律院现在守卫森严,心中恍然,原来他们是躲在屋顶守卫这块石头 了。

艾柯双眼发亮,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四个僧人,面上毫不吃惊,嘻嘻笑道: 「几位大师傅好,我们只是进来游玩,没想到迷了路,扰了几位清修,真是阿弥 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竟然也合十作了个礼,面上笑嘻嘻的却一点罪过的表情也没有。

杨宗志见他强敌四顾下,毫无惧色,谈笑风生,心中倒也佩服几分,那浓眉 僧人却皱眉道:「两位施主,现在少室山中哪里都可以去得,两位却是偏偏到这 戒律院中来,难道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两位此来的目的么?两位就不要再打诳语了。」

艾柯听得眼中又一亮,接道:「就这里来不得?难道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东西藏着么?」

杨宗志心想,我此来原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又听见艾柯口中得罪对 方,赶紧一拉艾柯,行礼道:「大师恕罪,我们此来只是想要借这里一样东西看 看,看完就走,别无他意。」

那浓眉僧人听到他们终于说出来的真正目的,眼中一怒,又道:「古时王家 书生,家贫,无法看书,便经常光顾邻居员外家偷了他家的书出来看,后来王生 高中,别人说起此事,王生辩道:借,不算偷,字意全不同也。两位莫非也要效 仿这王家书生,行那借书之事么?」

艾柯原本一脸笑嘻嘻,听到这僧人语气讥讽,忍不住绷住脸道:「喂,大和 尚,你嘴里可放干净些,什么借不算偷,我们偷了你们家里的什么东西?」

那浓眉僧人又哼哼一声道:「两位说来借些东西,只是我们四个,守在这里 三天三夜以来,每天好像两位这般来借东西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人人都说 是来借些东西看看的,嘿嘿,现在都被我等擒住,呆在寺中等候方丈发落。」

杨宗志听到他说这几日来有不少人都来这里,显然是想偷那刻石,心中却是 惊奇,耳中又听到那浓眉僧人道:「慧智,慧绝两位师弟,请你们擒下那嘴利的 小施主,慧悟师弟,我们一起拿下这位施主。」

其余那三个僧人显然都是辈份低一些的少林弟子,听到他的吩咐,都是低头 立掌道:「是。」

杨宗志叹口气,见这四个僧人分作两边,两个取向自己,两个取向艾柯,不 想艾柯受伤,又不愿意得罪少林寺中的僧人,只是现在嘴上也无法解释的清楚, 便快步退到艾柯身边,道:「贤弟,我们先走吧,不必与他们动手。」

说完拉起艾柯就要腾身跃起。

那浓眉僧人哼一声喝道:「想走,有这么容易么?」

艾柯听那僧人口中不饶人,眉头却是一皱,高声抢道:「谁说我要走啦,我 偏要和你们打一架才好玩。」

艾柯这句话说的更是大声,语气激荡,竟然带些脆嫩声色,艾柯说完也不再 搭话,右手手腕在胸前转了几下,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杨宗志见艾柯运劲拍掌,这掌法甚是精妙,手掌拍出去之后,气势也是庞大, 暗道:没想到这小伙子这般高强的武艺,我倒是多虑了。转头看那浓眉僧人和另 一个师弟执木棍抢了过来,棍影重重,赫赫风声,心中也是一凛,右手掌在自己 左手掌心一拍,使出破长刀法迎了过去。

杨宗志与那两个僧人斗了几招,心中不禁佩服,暗道:人说天下武功出少林, 这少林棍法确实是气势磅礴,招招致命,难以应付的很。转头看艾柯与另两个僧 人斗在一起,虽然以一敌二,却是不落下风,手中的掌法呼呼风声,抢的那两个 僧人近身不得。

杨宗志也是惊奇,心想:这艾柯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功夫,自己若不是身逢 各种奇遇,那现在的功夫与他倒是差的远了。看了几眼又想道:看他斯文的样子, 却不曾想一路掌法却是走的威猛刚劲的路子。

那浓眉僧人见自己二人竟然都无法擒住这少年,仔细看这少年长得面如冠玉, 英俊飘逸,气质潇洒的紧,心中对他倒是起了一丝敬意,只是自己以二对一,无 法奏功,却又心中不服,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棍执于左手之上,右手单掌立起, 运了几口气,口中阿弥陀佛念叨不止,那手掌瞬时仿佛不断涨大,比先前大了一 倍有余。

杨宗志见那浓眉僧人这招施出来,心中却是想起了在玉龙镇里碰到的吐蕃国 大法师那套掌法,隐约记得听岳师姐喊了一声「大手印」只不过那大法师是高高 跃起凌空下击,而这浓眉和尚只是原地运劲半晌,然后波的一声推了出来。

身边的慧悟师弟见浓眉僧人这掌击出去,不再跟上去补上一棍,仿佛心中甚 是放心,只是退到了一旁。

杨宗志看的心中一凛,倒也不敢大意,右手原本的刀法一转,戳指成枪头, 在自己腋下一穿,嗤的一声刺了过去,那浓眉僧人见杨宗志这招迎过来,气劲冲 击震荡,嗤嗤风声不绝,不禁喝道:「好功夫。」

手上更是加力,运起了平生所学,一掌打了过去。

两人一掌一指,各自带着气劲在空中相接,身边的人都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再转头看去,只见那浓眉僧人砰砰退了几步,弯下腰呼呼的喘气,脸色一会红一 会白,面上阴晴不定。

另一边相斗的三人,见到这个场面,手上却是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艾柯一掌 逼开那两个僧人,抢上一步,跑过来扶住杨宗志关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 伤?」

杨宗志还是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见艾柯一脸神色紧张的看了自己,心 想:他这关心的神态倒不是做作出来的,便对他摇了摇头。

艾柯对杨宗志脸上看了几眼,见他确实没有丝毫异样,这才放心下来,又转 头对那浓眉僧人道:「好厉害的般若掌呀,大师傅原来你就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 座禅师慧敦和尚了,是不是?」

慧敦停下身子,调息了半晌,抬头道:「施主一身好功夫,贫僧比不过你, 心中佩服的很,不过此刻我们不是比武过招,贫僧等守在这里那是职责所在,所 以施主二人想要凭借手上功夫,为所欲为,那是万万作不到。」

慧敦气度颇大,坦承自己这招败了,但是后面几句又是声色俱厉,不给转圜 的余地,杨宗志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艾柯却抢道:「你们少林寺的功夫很了不 起么?我偏要领教一下大师的拈花指功夫如何。」

说完也不等待,右手呼的一掌就拍了出去。

杨宗志在身后看的皱眉,心想:这个小兄弟怎么这么爱打架?

慧敦见那白衣小子一掌打来,也不犹豫,吸一口气,右手食指曲在拇指之下, 噗嗤一声刺出一股劲风,就要破掉他的掌力,只是过了一下,慧敦突然感觉他的 掌力雄浑,漫天笼罩过来,那掌力之中仿佛还带着虎虎的吼声,这一记拈花指竟 然没有将他掌力破掉。

慧敦脸色一变,想起一门功夫来,左右手交互,噗嗤之声不绝于耳,转瞬间 刺出八九指,艾柯年幼,后继无力,才啊的一声被逼退了回去,蹬蹬蹬退了三大 步,倒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慧敦先前与杨宗志对了一招,已经受伤,虽然调息了一会恢复过来,但是内 力已不若先前充沛,而艾柯与他对了八九招,被他用拈花指逼了回去,显然这一 仗落了下风。

杨宗志一把扶起艾柯,见他脸上一红,急怒道:「你看着这和尚打我,却怎 么也不来帮忙?」

杨宗志知道他喜好与人打架,心中却是不喜,瞪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们 现在在人家的屋中,本来就已经失礼的很了,怎么还能去找别人打架?」

艾柯见他瞪自己一眼,口中更不服气,哼了一声,道:「你自己胜了这慧敦 和尚,现在就好说风凉话了么?我偏偏也要胜他一拳半脚的,看你还得意什么。」

说到这里身子一扭,离开杨宗志的手,左右手向上一拍,又要抢攻过去,这 时大堂门口突然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轻声道:「住手……」

大堂中的六人被这小声一喝,都是一愣,不自觉向转头大门看去,慧敦四人 看过去,都是立掌合十施礼道:「原来是阳施主来了。」 ----------            幽梦前尘第140章重逢之三

杨宗志和艾柯也转头看过去,见到一个白衣白巾蒙面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几步,只让人感觉她身材高挑,摇曳多姿,款款而行。

那女子走到慧敦几人面前轻轻问道:「大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慧敦迟疑了一下,垂眉施礼道:「这……这两位施主,擅自闯到戒律院中, 想要图谋不轨,被我们发现了……」

艾柯听得这慧敦出言不逊,又是怒哼一声,突然想起他们叫这个女子阳施主, 倒是想起在山下听到别人说的传奇来,双眼不禁圆睁,惊讶道:「你……你就是 那个北郡来的那个什么仙子了么?」

阳姑娘从门口走进来,这时才走到杨宗志与艾柯对面,又见艾柯问自己话, 正要和艾柯说话,却是眼睛一瞥到艾柯身边站着的杨宗志身上,看到他那微微笑 意的一张脸,心中如同被雷击一般,忍不住啊的一声娇呼出来。

这声娇呼在这幽静的戒律院中显然无比突兀,众人都是一惊,转头看过去, 见阳姑娘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一根纤纤玉指伸出来,口中吃惊无比道:「你…… 你……」

杨宗志看的心中一凛,想起昨日听到襄阳鲁大侠所说,这位姑娘跟着自己去 了凤凰城的故事,心中却是想:难道……难道她真的是跟我去了凤凰城,而且还 见到了我,不然她怎么好像认出我来了的样子?

艾柯在一旁见那阳姑娘盯着杨宗志看,眼神中密布惊惧喜怨,混杂一处,隐 隐又有另一丝光彩透了出来,艾柯心中也是惊奇,嘻嘻笑道:「阳姑娘,你莫不 是见我风九哥生得俊俏,整个人都看的痴了?」

那阳姑娘听到这句话,打个机灵,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矜持了下来,放下玉 指,双眼依然紧紧盯着杨宗志道:「你……你姓风?」

杨宗志见她果然对自己身份起了怀疑,心中却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只是想 要来看看那块石头而已,当下也不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姓风。」

阳姑娘又看了他几眼,见他面孔转到一边和自己说话,眼睛神色变幻,又道: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艾柯立在一旁,见这阳仙子出来之后就一直瞪着风九哥看,好像别的什么人 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却是一恼,喝道:「喂,你为什么要问我风九哥的名字?他 叫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

杨宗志倒是希望去掉她的怀疑,所以垂头施礼道:「在下叫做风漫宇,来自 滇南点苍剑派,在派中排行第九。」

阳姑娘听到他这番说话,却是心中思虑起来,喃喃念了几遍,眼中光芒一闪, 好像想到了什么,另一边的慧敦想起师父前些日子所说的一件事情,却是面上一 惊,洪声接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施主就是点苍剑派的风漫宇风施 主了,贫僧前段时间也听方丈大师说起过,说起施主的人品武功,大丈夫所作所 为,方丈大师他老人家也是心中佩服的很。」

说完对杨宗志深深一稽。

他旁边的三个师弟也和他一道,对杨宗志施了个礼,口中宣了一声「阿弥陀 佛」神态都甚是恭敬起来。

杨宗志看的心中大奇,暗道:连少林方丈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么?这可奇怪了, 不知道为何这风漫宇的名气这么响,倒好像江湖上人人都识得一般。

杨宗志心中这么想,面上却是不显露,垂头还礼道:「我们二人冒昧闯到这 里来,原本是我们失礼的很,希望几位大师不要介意才好。」

慧敦沉吟了一下,不禁又问道:「先前我们不知道是风施主你来了,所以手 上没留分寸,还望施主你多多包涵,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又沉吟了起来,艾柯在一旁听的嘻嘻一笑,道:「只是什么?」

慧敦又道:「只是不知道二位施主不经过大门,进到这戒律院之中,倒是有 什么……有什么贵干么?」

慧敦听过宏法大师对这风漫宇口中推崇,心中自然也佩服三分,所以原本想 说有什么图谋,这里却换成了有什么贵干,阳姑娘站在一旁,听到慧敦这句话, 心中也是一动,不禁又将眼睛紧紧的盯住杨宗志,看他怎么回答。

艾柯见这慧敦禅师先倨傲,后恭谨,面上不禁大有得色,嘻嘻一笑,抢道: 「我这位风九哥,从小便在滇南极地长大,从未见过中原风土人情,今日第一次 到了少林寺中,便……便求我带他一起四处走走,我嘛……总是拗不过他,所以 便带他走到这戒律院中来了,嘻嘻,嘻嘻,所以我们没有什么贵干,贫干的,只 不过闲来无事,玩闹一番罢了。」

杨宗志本要说话,却被艾柯一抢,听他信口胡诌一通,心中大是不喜,转念 想了一下,暗道:他虽然满嘴胡说,但是这样倒也省了麻烦,委实不一定是件坏 事。想到这里,便任他继续说下来,没有阻止。

阳姑娘听到艾柯这番说话,仿佛眼神中甚是失望,兀自接口道:「你……你 当真过去一直呆在滇南,从未出来过?」

这阳姑娘声音慵懒,却又有点点媚惑之态,大堂中的六人忍不住都是心中一 荡,杨宗志不想抬头见她,但是听她声音却又慵懒诱人,忍不住眉头一皱,道: 「正是,从未出来过。」

阳姑娘哦了一声,冷淡傲立,不再说话,艾柯在一旁却是笑道:「风九哥, 风九哥,这里我们都已经看过了,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耶,不如……不如我们再 换一个地方去玩玩吧,好不好?」

说完右手拉起杨宗志的衣袖,又要拉他一起出门。

慧敦沉吟良久,见他们要走,也没阻拦,立掌施礼道:「原本以风施主的人 品道德,贫僧等人都是相信无疑的,而且这位小施主么,身负降龙掌法,想来与 丐帮关系密切,也应该是信得过的,今日之事贫僧以为是个误会,只是现在这戒 律院中颇不太平,所以二位此去,若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最好是不要再来了。」

说完与三个师弟又阿弥陀佛的念诵一番,艾柯见慧敦将自己身份来历揭了出 来,嘻嘻一笑,只是紧紧拉住杨宗志的衣袖,杨宗志回头看了一下那些僧人,微 微一笑,道:「多谢几位大师海涵,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完便任由艾柯拉住自己的衣袖,穿过戒律院大门,走了出去。

艾柯拉着杨宗志一直沿着来路往回去,走到大雄宝殿之外,却不回厢房,顺 着山路一直向山下走去,走向一个僻静的山坡上。

杨宗志心中奇怪,道:「艾贤弟,你要拉我去哪里?」

艾柯回头嘻嘻一笑,道:「你今日出师不利,到戒律院中油水没捞到,难道 不应该去借酒消愁一番么?」

杨宗志听的哑然失笑,正要说自己不去了,艾柯又嘻嘻一笑,道:「风九哥, 我看那个什么阳仙子好像对你有意思的很呢,看来这次比武夺魁,那是非你莫属 了才对。」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人家是北郡盛名的月宫仙子,我只是个粗俗匹夫, 配不上,配不上的……而且我等凡夫俗子也不应生了痴心妄想。」

艾柯听他如此说,目中却是一喜,正要笑他,突然听见他又叹口气,道: 「贤弟,我虽想与你去喝酒解闷,只是奈何我现在身上确实没有半分银钱,尴尬 的很,一会莫不要没钱付账,被酒老板痛打一顿,如同死狗一样轰了出来,在这 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了才好。」

艾柯听他说的有趣,嘻嘻一声又笑出来,一双眼睛尽望着他,伸出右手在空 中一转,转出一张纸来,放在杨宗志面前晃一晃。

杨宗志不知他是何意,凑近一看,才看清楚那是一张银票,上面数字是一百 两,杨宗志看了一会,心想:原来你有银子的啊,比我可有钱的多了,却还要在 我这穷鬼怀里来取什么。

艾柯看他只是盯着银票看,半晌没有意会过来,在一旁咬牙道:「笨蛋,你 还没明白么?」

杨宗志被他喝的一愣,茫然道:「什么?」

艾柯将手上的银票晃的哗哗作响,又道:「这张银票,你不记得了么?」

杨宗志听他如此说,转头又看了一眼那银票,脑中一闪,突然想起在湖州官 道旁的茶肆里,自己付了一张百两银票买下那匹小十四送的瘦马,再转头看看艾 柯,见他面色白皙,洁净的很,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红唇白齿,不禁嗫嚅道: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前日在湖州官道旁……失落了一张百两银票, 莫不是被贤弟你拾到了,现在给我好好的送回来了?」

说完伸手就要去取那张银票。

艾柯原本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听他这番说话,面上却是一恼,右手一闪,避 开他来拿银票的手,口中恨声道:「你……你混蛋。」

杨宗志哈哈大笑,又道:「贤弟你不会是心生反悔,又不想归还这张银票给 我了罢?」

艾柯左手一直拉着他的衣袖,这下也是狠狠的甩开,与他隔了几步距离,哼 一声,怒道:「我就是不还给你了,有本事你来抢回去啊。」

杨宗志又是哈哈大笑,面上全是龊黠之色,艾柯转头看了他一眼,目中却又 是一亮,欢声道:「你……你明明认出我来了,却还装作不知道,是不是?」

说到这里突然身后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轻轻唤道:「公子……公子……是你 么?」

幽梦前尘第141章重逢之四

两人只觉得这娇媚的声音仿佛来自花国海洋,娇滴滴,怯诺诺,声声都唤到 了自己的心底里,隐隐又有万般情意孕育其中,都不由自主转回头去,见身后站 着一个人,全身被一件棕色大袍子罩在里面,从头到脚披了下来,不能分辩是男 是女,更不知面貌长相。

艾柯看了几眼,回过头,轻轻恨声道:「这个女子,又是你的什么人?」

杨宗志也一头雾水,转头四下看去,见自己周围全无人烟,这才相信这个长 袍人唤的是自己二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长袍人见他们二人转过身来,咯的一声娇唤,几步跑到他们的身前,又急 声道:「公子啊,真的是你呢,原来你真的没事,真是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她一边说话,一边举起右手掀开她一身长袍,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面 孔,只见她,二十来岁,一身彩衣贴身劲装,发髻长眉,鬓边两根长长的棕色发 丝垂落,凤目娇颜如画,身材却又婀娜多姿,曲线玲珑,喷火逼人而来,惹得四 下天地为之失色,却不是瑶烟还能是谁?

杨宗志看的一惊,不由得讶声道:「瑶烟姑娘,原来是你。」

瑶烟见杨宗志认出自己,面上大喜,风情万种的轻瞟他一眼,娇声道:「公 子,我们又见面了呢。」

说完咯咯的娇笑了起来,笑声充满无比欢畅,浑身曲线随着这笑声都起了波 澜,端的美艳。

艾柯在一旁,实在没有想到天下竟有一个女子,风情娇媚到这种程度,呆呆 的看了半晌,才突然惊醒过来,面上忍不住一红,轻声嘀咕道:「骚狐狸……」

赶紧又转过头去看杨宗志的脸色,见他倒是一脸微笑,没有呆住,这才松了 口气。

三人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突然瑶烟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苏右使, 你到底要躲我们躲到什么时候?」

瑶烟听到身后这个声音,小脸蓦的一冷,刹那间收起了所有的艳光,仿佛换 了一个人似的,转过头去,冷冷道:「贺老大,你们几个当真是阴魂不散,莫不 是以为我一路赶到这里来,是怕了你们么?」

杨宗志顺着瑶烟的肩头看过去,见三个黑衣老者,站在对面,领先的一个老 者便是说话的贺老大,面色黝黑,四五十岁年纪,贺老大口中嘿嘿一笑,又道: 「若不是怕了我们,那最好,你只要不跑了,我们便能谈谈那个事情,岂不是美 哉?」

瑶烟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我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手养 大的孤儿,若叫我背叛他老人家,你们想也休想!」

瑶烟平日里总是一幅烟视媚行的狐媚样子,只是这时对着贺老大等人说话, 却又是声色俱厉起来,声音冷淡,让人发颤。

贺老大被她一喝,面上全无恼怒,又嘿嘿一笑,道:「苏右使也不必拒人于 千里之外,你归顺我们倒也不必直面西门老儿,那就不算真正背叛,是不是?况 且现在西门老儿自身难保,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右使想来心中也应该……」

话刚说到这里,瑶烟却是呸的一声将其打断,怒道:「凭你们这些无知小儿, 妄图对抗师父他老人家,当真如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你们真是不自量力的很。」

贺老大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面上讥讽道:「是么?看来苏右使在北郡呆的 久了,想来是不知道西蜀现在的状况了。」

瑶烟偏过头去,彩色衣袖一展,漫声道:「废话少说,你们便放马过来吧, 你们过得了我手上这关,再与我说你们的事情不迟……」

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脸孔又是一转,媚波琉璃的对杨宗志轻轻一笑,道: 「公子,你且等等我,待我打发了他们几个奴才,再和你说会话。」

杨宗志听到这话,愣愣的一点头,艾柯在一旁看的面色大变,又哼一声,转 过了头去,过了一会,听见喝斥吼声传来,又忍不住心中好奇,转回了头,看见 瑶烟娇叱一声,右手衣袖一挥,从衣袖中撞出一块彩巾,笔直向那三个黑衣老者 取去。

贺老大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们再难多言,休要怪我们以 三敌一了。」

待又见到瑶烟袖中的彩巾飞撞过来,带着呼啸之声,面上却不惊讶,道一声: 「来的好。」

拔出腰间的宝剑,刺了上去。

杨宗志见瑶烟从袖中飞出彩巾,心中一动,想起筠儿过去在自己大帐中对付 神力木罗科的手段,用的正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功夫,这彩巾看似弱不禁风,实际 上蕴含了强大的内力在其中,常人见这么一块彩巾轻飘飘飞将过来,不以为意, 下意识的都是伸手去捉它,若是这样小看了它,只怕是要吃大亏。

杨宗志转头又向那三个黑衣老者看去,只见他们一起拔出腰间的宝剑,那宝 剑却甚是奇怪,一般宝剑都是细窄剑身,两端和剑尖锋利伤敌,但是他们手中的 宝剑都是宽宽的剑身,晃眼看去就好像是一把单刀一样,却又比单刀更细一些, 剑尖却是倒三角口,伸出两个尖角来,仿佛蜈蚣头一样,不知如何能用到刺字诀。

杨宗志看了一会,心中诧异,突然听到身边的艾柯悠悠道:「那三个黑衣人 是西蜀霸天门的人,他们手中的宝剑便是霸天剑了。」

杨宗志转头看了艾柯一眼,见他双眼紧紧盯住场上,心道:想不到他小小的 年纪,见识倒是不浅。转回头来见瑶烟一根彩巾将那三个老者罩在里面,隐隐的 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彩巾之中真气鼓荡,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三个老者背靠背 站在一起,各自守住一个方位,手中宝剑挥舞联合,却也不乱。

瑶烟在场上见迟迟不能制住那三人,又哼了一声,手中发力,要将包围的圈 子缩的更小,那三个老者却也不怎么还击,只是紧紧守住,面上也无惊慌。

瑶烟咯咯一笑,道:「就你们三个奴才,也想要拿我回去请功么?」

说到这里手中的彩巾呼的一转,不再罩在三个老者的周围,脱身飞到了天上, 到了三个老者的头顶,再遥遥的笼罩下来,要将三个老者压住在里面。

贺老大与其他二人一直防御,将自己身边守的水泄不通,这时见瑶烟使出这 招,猛的大吼一声,道:「是时候了。」

说完他身边的两个老者手中宝剑一停,换到左手上,右手抬起同时击出,击 到贺老大的背上。那贺老大受身后二人一击,呵的大呼一声,右手宝剑突然劲力 大增,径直向头顶的彩巾挑去。

艾柯看到这里,却在一旁惊声道:「借力转移大法?怎么会……不对,不对。」

杨宗志站在一旁,听他这番说话,再看那贺老大一头须发怒张,浑身上下黑 衣鼓囊囊的,仿佛充盈了真气般,这招剑尖向上挑去,那罩下来的彩巾被他剑中 真气一扭,弯曲了起来。

杨宗志看的皱眉,想起那次所见筠儿与木罗科的对决,木罗科力大无穷,最 后也凭借强力将筠儿击伤的事情,心道一声:不好。忙抢前几步,好像上次与筠 儿合力击退木罗科一般,从身后抱住瑶烟婀娜多姿的娇躯,右手往前一伸,握住 她的右手,手中运劲大喝一声道:「破!」

那彩巾这才仿佛桎梏下来,凝成一个大大的圈,砰砰向那三个黑衣老者压去。

瑶烟使出刚刚那招,原以为便能将那贺老大三人擒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 们竟然还有后招,三人将功力合在一起,威力竟然大增,只是自己这彩巾已经发 出,万万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迎接上去。

只是这时突然又感到身后一个男子的身子贴了上来,紧紧贴在自己背上,左 手轻轻的护在自己只盈一握的细小柳腰间,接着一阵让自己意乱情迷的熟悉男子 气息涌到面前,涌过自己五脏六腑,使得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却又极甜蜜,浑身 都在发着轻颤。

她芳心蓦的一抖,手中软了下去,一丝力气都发不出来,只知道痴痴的转过 头来看着自己身后的傻公子,耳中听到他大喝一声,那三个黑衣老者经受不住, 一起惨呼一声,手中宝剑脱手飞出,人被彩巾压得坐到在地了,口中鼻中都有鲜 血涌出来。

杨宗志见那三个老者被制住,才呼一口气,收回彩巾,转头见瑶烟姑娘对周 围一切视若无睹,只是一脸痴迷的凝视着自己,小脸全是通红,眼波中却是神采 飞扬起来,胸膛和间感到瑶烟一身玲珑有致的曲线尽数贴了上来,不禁心中一荡, 忙放开她道:「在下刚才心急,怕姑娘受伤,所以……所以冒昧失礼了。」

瑶烟咯咯一笑,媚眼飞瞟了他一下,转头却道:「贺老大,你们现在还要拿 我回去么?」

开始她对着这贺老大三人可以说是冷言冷语,这会取胜之后,却又娇媚起来。

贺老大呆看着她的娇颜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呸的一声,怒道:「我们既然 被你们擒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皱眉的便不是好汉。」

贺老大不说被瑶烟擒住,却说是被他们二人擒住,意思是对瑶烟的功夫心中 不服,只是敌不过这二人的联手才败北下来。

杨宗志见他们三人失手被擒,身受重伤坐在地上,口中却还硬气的很,不禁 点一下头,暗道: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

瑶烟又咯咯一笑,娇声道:「你们与我师父作对,难道还想我好好的放你们 回去,继续为虎作伥么?」

说到这里手中彩巾又是一挥,波波波三声,各自在三个老者的胸口上击了一 下,那三个老者被这一击,又是咳咳一口鲜血吐出来。

杨宗志万没想到瑶烟出手如此狠辣,一个措手不及,便对这三个老者施以辣 手,心中大惊,急道:「瑶烟姑娘……你……」

说到这里却是皱起眉头,心中不知自己帮她到底是对是错。

瑶烟听到他的呼声,转回头来轻轻瞟了他的脸色一下,温婉道:「傻公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所以我……所以我只是制住他们的穴道,让他们一身功 夫使不出来罢了。」

说完哎的叹了口气,便是这叹息之声也是荡气回肠的很。

杨宗志听到她如此说,点一下头,心中才放开一些。

瑶烟又转回头,对着黑衣老者道:「你们走吧,还要让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不 成?」

贺老大三人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放过自己,愣了一下,又咬牙哼道:「你不杀 我们,莫以为我们会对你感激,只要下次有得机会,我们定要报今日之仇。」

说完三人互相扶持,一齐爬起身子勉力站起来。

瑶烟咯咯一声媚笑起来,道:「今日我心情实在是好的很,所以你们冒犯我, 我只是用截脉气劲制住你们的功力,你们要是能破了这截脉气劲,便来找我报仇 吧,我随时恭候你们,三位一路好走,恕瑶烟不再远送了。」

说到最后语气媚荡起来,再不理会他们,转过身子,对着杨宗志,低下头, 娇滴滴道:「公子,公子,你对我……你对我真好,瑶烟好高兴。」

娇媚无比的小脸红了起来,抬头羞涩的一笑。

正文第142章重逢之五

杨宗志过去见过瑶烟姑娘,只觉得她似玉功练到极致,无时无刻不在媚惑别 人,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害羞的笑脸,只觉得这时候的她才是天地纯真,清媚无限, 不禁对她微微一笑,道:「瑶烟姑娘过去在北郡,也照顾我的很啊,又请我喝酒, 又陪我聊天,我心中总是感激的。」

身后的艾柯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说话,仿佛珠联璧合一对,身高气质衬托应 和,不像自己矮小瘦弱,心中却是一酸,大声呼道:「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悄 悄话啊?怎么不过来说话?」

瑶烟仿佛此时才看到艾柯,从杨宗志的身边看了过去,见是一个白衣少年怒 冲冲站在那里,不禁掩嘴呵呵一笑,娇媚道:「公子,那个少年又是谁啊?」

杨宗志转过身来,道:「我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瑶烟姑娘,这位是艾柯 兄弟。」

瑶烟听杨宗志说话的时候,总是温婉有礼,从无半分魔性,对着艾柯娉娉施 了个礼,挺翘肥腻的香臀向右轻轻一扭,小手一摆,身体转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曲 线,却又好像飞天的仙子一般,荡人魂魄。

艾柯见这瑶烟姑娘不光面色菜红绯,长像美丽无双,一身紧身彩衣之下,却 又丰乳肥臀裹住,仿佛熟透了一般,占尽天下美色,不禁又是皱眉,转头道: 「喂,笨蛋,这个女子是魔教的人,你……你小心着了她的道。」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仔细看了杨宗志一眼,见他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心中 又是怒起,道:「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么?她们魔教女子不知害了天下多少…… 多少……」

艾柯年纪幼小,说到这里脸上一红,不敢继续说下去,杨宗志心下一笑,摇 头道:「艾贤弟,这位瑶烟姑娘确实是罗天教中的人,只是她……只是她无缘无 故又怎么会害我呢?」

艾柯见他这般说话,心中一凄,眼圈红了起来,大声道:「你这般维护她, 好,好,你这个瞎眼笨蛋,你休想我以后再和你说一句话。」

说到最后却是哭音已起,似乎再也忍禁不住,转头右手捂住眼睛,几步跑了 开去。

杨宗志看的一愣,心中奇怪,暗道:这……这艾柯来的也奇怪,走的也是奇 怪的很啊。

瑶烟姑娘凤目盯着艾柯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咯咯一笑,道:「公子,你 这……贤弟当真怪异的很那。」

杨宗志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他身份,只是今日才识得他的。」

说完这里心中又是一动,想起那日湖州官道旁见到那个满脸漆黑的小乞丐,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就是这个艾柯了,两人样貌打扮倒是相差天远地别。

瑶烟又咯咯一笑,娇滴滴道:「傻公子,你当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奇怪道:难道你认识他?只是摇了摇头,瑶烟伸手拢了一 下自己鬓边垂下的秀发,却不再提这个事情,突然道:「公子,你怎么会到这少 林寺中来的?」

杨宗志被问的心中愣住,只觉得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叹 了口气,瑶烟见他斜阳之下,神情落寞,仿佛与这渐渐西下的光景融为一体,不 禁又想起在自己心中的心事,眼睛也是一红,轻轻依偎过来,柔声道:「好公子, 你定是受苦了是不是?」

杨宗志摇了摇头,见她依偎到自己身边,一阵香气幽幽扑鼻而来,熏人欲醉, 正想避开,却听见瑶烟又凄婉道:「我那日与你分开,回到望月楼中,听筠儿… …说起你的事情,才知道原来……原来你就是杨家少将军,哎,可怜我还一直蒙 在鼓里,心中对你痴痴念想,作了个天下最大的傻丫头。」

瑶烟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对着杨宗志又娇媚的一笑,笑中却有泪光闪动,杨 宗志低头见她性情流露,又叹口气,瑶烟定定看着他,缓缓又道:「后来……后 来我听说你带兵去了北方四国,我心中又急又怕,每日里都坐立难安,教里面的 事情也管不了了,便……便也偷偷的跟到突厥凤凰城去了。」

瑶烟说了几句,面上却是一红,羞答答的仿佛被人窥探了心中隐私一般。

杨宗志心想,我是将军,自然带兵打仗,你为何又要跟去,话想到这,突然 心中大惊,寻思起昨日听鲁大侠所说的传奇,说那北郡仙子,偷偷跟大军到凤凰 城中,带了自己的信物出来,再到少林寺中比武招亲,再一想刚刚在少林寺戒律 院中见到阳姑娘的情形,便如同先前与瑶烟重逢时刻一般,遮头避脸,看不见容 貌,而她却又仿佛对自己甚是熟悉,盘根问底。

杨宗志想到这里背上都是冷汗,心中呼道:对了,对了,说瑶烟姑娘是北郡 一位大大有名的仙子,那确实是不错的,后来她又跟我去了凤凰城,难道竟然是 她冒了这个什么阳姑娘在这少林寺中比武招亲不成?她这么作又有什么图谋?

心念泉涌间,脑中一闪又道:是了,她为何会知道我在这里,想来是在戒律 院中她扮作阳姑娘看到了我,识破了我的这个身份,所以才追到这里来与自己相 认。难道这少林寺武林英雄大会却是罗天教暗中一手安排的不成?

突然心中又一转,记忆起昨夜在破庙之旁,听那个垂死的老者说道:快去, 快去,少林寺中有危……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禁闭上眼睛,不再想继续往下想去, 口中讷讷道:「瑶烟姑娘,那你又为何到少林寺中来?」

瑶烟凤目巧巧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我为何要到少林寺来,难道你当真 猜不出来?」

杨宗志听到这里,暗叹口气,道:看来自己所想不差了,这瑶烟姑娘果然是 假扮的那个阳仙子……哎。

瑶烟见杨宗志只是一味叹气,却闭口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一酸,委屈道: 「你这个傻公子,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思么?」

杨宗志心中烦躁难过,忍不住截断她喝道:「瑶烟姑娘,休要再说好听话了, 你们这么作到底有什么目的?」

瑶烟被他问的一愣,听他语气严厉起来,心中涌起害怕无比,细细想了一会, 也不知刚刚自己哪里说错话,惹他不喜了,他要这样喝斥自己。

再慢慢品味他话中的意思,她眼睛却是一红,心中大是委屈,垂泪道:「我 这个傻丫头能有什么目的?我……我这般……这般对你,你便还这样想我,我活 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瑶烟仿佛被伤透了心,说完这句话,又自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声凄婉,在这 幽静的山谷中回旋盘转。

杨宗志不想被她所感染,皱起眉头,抬头看天,见天上云彩飞扬,夕阳西下, 漫住一片霞光,在这山坡之上又隐约听见山下粗莽汉子们喝酒吆喝之声传来,不 禁想到:这些汉子们都是我南朝义气汉子,为了能见自己的所谓信物一面,不远 千里迢迢赶到少林寺中,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赶到的不是少林寺,而是一片危 机之中罢了。

他一念之下,突然心中明白了过来,暗道:难道……难道筠儿回去并没有能 够阻拦住她爹爹,她爹爹此刻趁我兵败之际,要对中原下手了?

正文第143章重逢之六

瑶烟垂头哭了一会,见杨宗志并不低头哄劝,不禁更是伤心欲绝,心中凄凄 婉婉,只觉得自己对他这般痴痴的相思入骨,他却如石头一块,冷冰冰的,全无 半点感念。

瑶烟哭了好一会,丰盈双肩不断揉动,却还哭声不止,杨宗志被她哭的心乱, 不禁想起那日在忠伯的酒肆里,见到她,言语中得罪了她,她也是这般哭声良久 不止的。

想了一会,脑中忆起在北郡见到瑶烟姑娘几次,她的音容笑貌就如走马灯一 般在眼前逐一闪过,叹了口气,心中才软了一下,低头轻道:「瑶烟姑娘,你莫 要哭了,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瑶烟听他终于肯和自己说句温柔体己话儿,又哭了几声,在他袖子上抹了抹 脸上的眼泪,才低着头娇声道:「你让我哭死了就好了,何必还要理会我这个被 人嫌弃的傻丫头?」

杨宗志见她神态娇痴,全无半点似玉功的影子,叹口气,又道:「好了,好 了,你便将你这次来的事情告诉我好罢。」

瑶烟抬起脸来,脸上珠玉成样串,口中却娇哼一声道:「我偏偏就不告诉你, 你这坏公子,把我欺负的苦了,人家在你面前什么脸子都没有了,还要被你这般 喝斥。」

杨宗志心中却无奈,摇头想:我又怎么欺负你了?口中又道:「好,好,是 我不对,你是川蜀彩衣仙子,何必与我多作计较。」

瑶烟听他对自己说软话讨好自己,忆起那日在酒馆中他夸耀自己彩衣身材, 心中这才一甜,噗嗤笑了一下出来,玉手伸出来一点杨宗志的额头,娇媚道: 「你不再对人家发火了么?不再没心没肺的嫌弃人家这个傻丫头了么?」

杨宗志听的一呆,思忖:你们若不作这样的逆天事情,我作什么要对你发火?

想到这里只得对她无奈一笑,瑶烟被他朝自己温柔一笑,只觉得心中火热又 起,面上一红,眼中全是媚波,娇吟一声,扑到他怀中,缓缓道:「公子,我受 不住你好像刚才那样冷淡待我,你……你对我好一些,我……我便把心也交给你。」

说完将俏脸贴住杨宗志胸口。

杨宗志听她言语中大有情意,面上一惊,正要推开她,耳中听到瑶烟吟声缓 缓又道:「那日我跟你去了突厥,一路打探你的消息,看到四处牛羊牲口死了无 数,尸痕遍布,我一路寻去,却总是和你们错过。」

杨宗志见她躺在自己胸口撒娇说话,心中不禁感觉怪异,但是又想听她们的 目的到底是什么,便也不动,接口道:「那是蛮子们干的,他们害怕我们抢了他 们的牲口粮草,一路兵败之后便用毒药毒死那些牲口,让我们一头牛羊也没得吃。」

瑶烟心中才不关心这些打仗军国的事情,只是喜欢听他说话,听他说完这句, 轻轻嗯了一声,才道:「等我跟到凤凰城的时候,你与北方四国那一战却已经结 束,我心中害怕的发了疯,便四处去打探你的消息,但你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趁黑夜潜进了凤凰城,无意听到城楼上几个蛮子士兵 学说中原话,我凑近过去一听,却听到一个噩耗。」

杨宗志心平气和,心想:我本来兵败了,还能有什么更大的噩耗?只是突然 感觉怀中的瑶烟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她所听到的噩耗心中恐惧。

瑶烟颤抖了一会,猛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杨宗志,一双明亮的凤目在夕 阳下生出璀璨的光芒。

瑶烟看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起来,又将脑袋埋入杨宗志怀中,紧紧抱住, 道:「我凑过去一听,竟然听到了……竟然听到了你的消息,我心中大惊,便仔 细听下去,听那几个士兵在城楼上谈论,都说你当日英勇难当,骑一匹白马穿梭 在他们军阵中,割下他们兵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他们心中都是敬服无比。又说 最后你们兵寡,他们把你团团围住,将你也……也活活击毙了,便是……便是你 的尸身也挂在城楼的大旗上,挂了好几日。」

瑶烟说到这里抱住杨宗志的双手,抱得更加死死的,胸前一对丰满巨乳全无 半分缝隙的顶住他,仿佛害怕自己一松手,杨宗志便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宗志心中大惊,心想:我的尸身挂在城楼上?我此刻好好的站在这里,哪 里有什么我的尸身?想来是蛮子们是没有找到我,随便找了一个南朝将士,将他 挂在城楼上用以泄愤的吧。

想到这里杨宗志不禁也是握紧双拳,为那个被折辱的兄弟愤愤不平起来,他 与那七万南朝士兵同生共死,经历患难,对他们的感情实在不下于父母兄弟。

瑶烟抱了好一会,才轻松下来,不好意思的抬头对杨宗志腼腆一笑,又道: 「我那时听了你的消息,只觉得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全部打在我的头顶,心中全 无半分主意,只是一个劲想:我……也不活了,我也不活了,我陪你去阴曹地府 受罪。想了一会我清醒过来,又想:我要去找到你的尸身,不能让这些蛮子们在 你死了之后,还羞辱到你。于是我就偷偷找到他们城楼大旗的地方,远远看见果 然那旗杆果然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上面,我看的心中剧痛,打死一个蛮子士 兵,穿了他的衣服,便咬牙拼命向那边赶去。」

瑶烟说到这里眼中全是惊恐,不禁抬头道:「公子,你抱我紧些,我还是有 些怕的。」

杨宗志听她语音颤抖,低头看她,见她面上甚是遑惧,显然那天见到自己所 谓的尸身,吓坏了她,又见她言语中以为自己就死,便想殉命,心中不禁又是柔 起,双手用点力将她喷香的怒凸娇躯抱了过来。

瑶烟被杨宗志抱在怀中,神情才安定下来,小脸紧紧贴住他,仿佛这里就是 福音圣地一般,自己的心灵也得到了洗礼。

瑶烟沉醉了一会,又娇声道:「公子,你猜我跑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杨宗志眉头一皱,摇摇头道:「我猜不出。」

瑶烟缓缓道:「我从这边城楼向大旗的地方跑去,刚刚跑了一半,却看见那 大旗上所挂着的尸身竟然动了,我看的大惊,心想:难道公子你还有什么事情没 有交托,现在趁这个夜晚显灵了?我想到这里又拼命跑过去,再跑了几步,我竟 然看见那尸身自己向下落了下来,我当时完全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随眼 看了一下那大旗的下面,这才发现那下面竟然站了一个人,正是那个人在下面摇 旗杆,将这尸身摇了下来。我看到这里心想:难道也有人是和我一般想法的么, 他也是来抢你回去的么?」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大动,暗道:难道我真被挂在凤凰城楼的大旗上过?难 道我那时竟然没死,不知被谁救了下来,才送回滇南的?

瑶烟却不停顿,又道:「我看那尸身就要被他得手,心中更急,几步飞跑过 去,才看清楚是一个白衣蒙面人,那人显然也没想到我会出现,看到我之后也大 吃了一惊,对我说了几句话,说的却是蛮子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看他将那尸身抱在手中,心中一急,便喊道:你放下他。

没想到他竟然听懂我的话了,转头过来对我说道:你这小小卫兵不怕死么? 赶紧滚开。

我当时心中只是想抢到那尸身,再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便冲过去与他打了起 来,打了一会,他功力不如我,被我在肩头上打了一掌,啊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动 弹不得,尸身滚到了一边,我见他无法反抗,这才几步跑到那尸身旁边,低头一 看……低头一看……「

瑶烟说到这里啊的一声轻呼出来,杨宗志被她吓了一跳,用手拍拍她的背, 温言道:「怎么了?你要是实在害怕,便不要再说了就是。」

瑶烟原本一张红透的小脸瞬时惨白,又抬头看了看杨宗志,见他双眼明亮的 看着自己,脸上带有怜惜心疼之色,这才定心下来,对他强自柔柔一笑,又道: 「不妨事的,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死了之后,面部被毁坏的那般厉害, 鲜血淋淋,全然看不到他生前的半分模样了。我当时看见心中大痛,只觉得天旋 地转起来,差点站立不住,我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还没有确定你的身份,这 才解开那个……那个尸身的上衣,看了进去,我仔细了看了好一会,心中又安定 下来了。」

杨宗志听到瑶烟说那尸身面部完全损毁,心念一动,道:看来那绝对不是我 了,我的面部却没有什么损伤的。后来又听她说确定身份,急问道:「怎么样?」

瑶烟听他问起,面上却是微微一红,羞涩道:「他不是你的,他虽然也是个 男子,但是年纪比你大一些,而且……而且也没有你这么……壮硕。」

杨宗志听她说完,才呼一口气,暗道:看来不是自己了,定是蛮子抓了个兄 弟冒名顶替我泄愤才对。低头又看瑶烟,见她玉脸通红躲在自己怀中,小嘴呼呼 的朝自己胸口喷着香气,熏的自己胸口一热,想起她为自己作的这些事情,心中 倒是感动起来,轻轻一笑,道:「瑶烟姑娘,到底你怎知他年纪比我大的?」

瑶烟抬起头来,见杨宗志脸上笑意盎然,眼睛眯在一起,脸上又一红,媚笑 道:「师父教过我们,如何通过皮肤辨识人的年纪,那人的年纪明显在三十岁之 上,而你……而你却年少英俊……正是欺负我这种傻丫头的时刻。」

杨宗志心中恍然,叹口气,道:「难为你为我作了这么多,其实……其实你 根本不必辨别那人的皮肤,你只需要看看那人胸口是不是挂了我这块紫玉符,就 知道是不是我了。」

说完探手进去,摸出胸口好好挂住的紫玉符,给瑶烟看了一下。

瑶烟轻轻伸出右手,就着斜阳细细看了一遍紫玉符,隐隐感觉一股热力从紫 玉符上传了过来,融入自己全身经脉,兀自不觉。

过了一会,瑶烟突然想起什么,啊的一声,大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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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44章媚惑之一

杨宗志见瑶烟脸色大变,奇怪道:「怎么了?」

瑶烟定定的看着紫玉符,恍惚道:「这紫玉符……这紫玉符……我那天夜里, 在那人的胸口也是看到了这紫玉符的。」

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杨宗志,眼中神色复杂之极,面上却通红了起来。

杨宗志心中也是大惊,暗道:真的有紫玉符在那人身上?怎么可能。

杨宗志想了一会,又想到:是了,我回到滇南的时候,这紫玉符已然失落了, 后来在点苍山腰的伏虎镖局之中,我才失而复得,那么我失落的紫玉符便是掉在 那个尸身之上了?那后来谁又把他送到神玉山去的?

杨宗志沉吟半晌,又低头问道:「瑶烟姑娘,那尸身后来怎么样了?」

瑶烟见杨宗志急着寻自己来解问,却又道:「我那时心中已经知道这定不是 你,所以对那尸身便也不在意起来,那个被我打倒之人,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见 我解开尸身的衣服查看,仿佛心中甚是生气,过一会又抢过来,要把那尸身抢回 去,我也不想与他争,便抬手道:你拿走吧。那人倒是没想到我为何突然这么好 说话,瞪着我看了半晌,才叹口气,道声:谢谢。说完低头看着那尸身的胸口, 好像也是看到那紫玉符,居然大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他也不看我,便抱起尸 身下城楼去了,公子,我开始听到你的消息,心中一片大乱,全无思考能力,可 是我后来确定那不是你之后,心智又恢复了过来,我再仔细看了一会那个抢尸身 的人,这才发现那是个女子假扮的而已,哎,公子,只是不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杨宗志听说那人是个女子所扮,心中思虑良久,皱眉暗道:那是谁?是…… 是倩儿?不会,不会,倩儿不会武功的。而且倩儿更不会说蛮子话,不会是她。

杨宗志垂头想了好久,瑶烟一直在怀中静静的抬头看着他,见他皱眉思考, 心中柔情涌起,却又不敢打扰他,再过一会,杨宗志突然大悟过来,猛道:「我 知道了,我知道了,是赛凤,是赛凤公主。她会武功,而且她原本就是大宛国的 公主,自然会说蛮子话。」

杨宗志说到这里心中又想道:那身上戴了紫玉符的尸身又是谁?我记得那日 自己昏迷之前,好像感觉到什么人在自己胸口一抓,想来他抓走的正是紫玉符了, 那人是任大哥么?他为什么要抓走紫玉符?他又为什么要在我的脖子上砍了一刀?

杨宗志解开自己心中长久以来几个谜团中的一个,但是别人为何要抢走紫玉 符,为何紫玉符会和那个尸身一起挂在大旗上?自己怎么活着回到滇南的?这些 谜团却又涌上心头。

杨宗志想了一会,只觉得心中混乱无比,隐隐猜测难道是任大哥要拿走自己 的信物卖主求生,这个想法只是在心中停留片刻,杨宗志便觉得心中一堵,马上 避了开去,实在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再多作纠缠,只得颓丧的叹了口气。

瑶烟痴痴的看了杨宗志好一会,晶莹玉脸之上全是柔情蜜意,看他皱着眉毛 叹气,自己也感觉心中被什么揪了一下,心疼起来,柔声道:「公子,你想起那 个抢尸身的姑娘是谁了,是不是?」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我想起来,有一日我曾无意中对大宛国的赛凤公主 说过,说这紫玉符原是神玉山风舞池之物,想来正是她,抢到了那尸身,以为那 人是我,便派人将这紫玉符送回风舞池的,哎……只是世事难料,没想到这紫玉 符却是没有送到神玉山,在半路上送回到了我的手里。」

杨宗志想起赛凤姑娘那白皙娇痴的面容,叹了口气。瑶烟见他想着别的姑娘, 目中神色悱恻,眼中媚波一转,咯咯咯咯的娇笑起来,在杨宗志怀中扭着喷火的 娇躯道:「嗯……公子,你抱着瑶烟,难道还要去想别的女子么?瑶烟难道没有 那个什么公主好么?」

杨宗志被她笑的俊面一红,感到她那浮凸有致的火热肉躯在自己身上缓缓摩 娑暗涌起来,如同乳波肉浪,香蜜沉醉,引得自己腹下也是火起,不禁暗道:好 厉害的似玉功,当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

身子也赶紧离开瑶烟丰盈的娇躯,向后退了一步。瑶烟初时见到杨宗志,心 中激动难禁,又是开心,又是害羞,情绪全不由自己控制,过了这好久,才逐渐 适应下来,心情甜蜜之下,一股怪异浓烈的春情突然猛地涌上心头,就如被自己 心中万般无限爱意点燃般,柔媚诱人的似玉功不由自主的尽数发散开来。

一时之间,国色天香的娇俏玉脸上春波流动,娇躯隐隐颤动,此时天色渐渐 暗去,两人拥在这沉暮的山头,四下天地一片寂静,遥远处隐隐有大声唱曲闹酒 声喧哗传来,听不真切,气氛倒是荡气回肠起来。

瑶烟对杨宗志娇笑说话,突然感到杨宗志腹下火起,顶得自己下身一软,差 点站立不稳,再见杨宗志又脸红移开身子,瑶烟虽面上也大是羞红,眼中却又更 是娇媚明亮,走前一步,又将身子贴近上去,贴了个密实,小嘴中咯咯笑起来, 媚惑道:「公子,你怎么不回答人家的话?」

瑶烟嫣红小嘴凑近,如兰香气尽喷在杨宗志脸上,杨宗志眉头轻轻一皱,只 觉得瑶烟姑娘与方才相见之时大是不同,先前娇痴怯懦,现在却柔媚动人。

再被瑶烟贴近身来,瑶烟胸前一对高高耸立的巨乳顶在自己胸前研磨画圈, 隔着两人衣襟,尖顶处那两颗羞人的小葡萄霎时硬立凸起,下身柔软的小腹媚肉 轻轻顶住自己的火热,缓缓吸气上下蠕动,引的自己原本火热的坚挺也不由自禁 的颤动抬头,仿佛克制不住就想跃跃欲试一番。

杨宗志心头一热,忍住一咬牙,手中拳头一握,就要喝止瑶烟,突然瑶烟凑 在自己面前的朱红小嘴又喷口幽香,娇媚说话道:「公子,你不是想知道人家怎 么会到少林寺中来的么,人家全部都告诉给你好么?」

话音荡荡媚媚,又像撒娇,又像痴怨,仿佛闺房小妻子多日不得伟岸丈夫入 门,此时再见到丈夫,心中千般情感涌杂面上。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凛,想起他们罗天教在少林寺中的阴谋布置,不知道进行 的怎么样了,想要说出的话才忍住,只是点一下头,但脸色却更是红了起来,心 中强行咬牙,拼命克制瑶烟似玉功发散到极致,对自己的媚惑。

瑶烟却不察觉,身子又在杨宗志身躯上摩娑一会,只觉得情郎还没怎么忘情 不顾,只是面上有些红热,呼吸之声渐劲,一股男子气息喷将过来,融化了自己, 心中已经春情泛滥难禁起来。

瑶烟又摩了几下,突然感到自己胸前两颗小娇俏不断胀大,酥痒难当,两只 修长的玉腿轻轻一阵颤抖,下身花间秘处仿佛也羞耻的张开,拼命的呼吸起来, 将自己贴身紧致的彩衣亵裤吸了进去,缓缓进出幽幽的摩擦,勾起一片泥泞潮湿。

瑶烟打个机灵,浑身一软,玉腿仿佛再也站不住,也尽数向前贴在杨宗志的 腿上,密密相接,才好好的站稳。

瑶烟垂头低低呻吟一声,抬头妖媚的看着杨宗志,凤目中却是深情万缕,轻 轻娇喘道:「公子……公子……瑶烟……好难过,你……亲人家一亲。」

杨宗志听见瑶烟声音酥媚,仿佛带有奇异的魔性,呼唤自己前去,不禁更是 踌躇,一心想要逃开,又偏偏对她口中的秘密甚感兴趣,杨宗志不敢低头看她媚 尽天人的脸庞,眉头越皱越深,钢牙咬得轻轻作响,却是强行忍住摇了摇头。

瑶烟全副心思都在杨宗志身上,这时见他表情刚毅,俊面如同刀削刻画般, 心中更痴迷的紧,再看他摇头拒绝自己,忍不住泣的一声轻吟,难过道:「公子, 你是不是见瑶烟这幅样子,以为瑶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对不对?」

杨宗志不想言语中得罪她,正要回话,瑶烟却又自己接道:「公子,瑶烟告 诉你,自从人家长大成人以来,这幅身子还从来没有被任何男子碰过,你信是不 信?……人家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这个坏公子害的。」

杨宗志一愣,听到她话中甚有委屈之意,拼命忍住心猿意马,沙哑声道: 「什么?」

瑶烟娇哼一下,又妖媚道:「人家练的功夫,叫做似玉功,这门功夫天生就 要求人家不能对任何一个男子动情,如果……人家自己不动情,那便好好的,如 果忍不住对某个男子动了情,那这爱意也比一般女子强烈厉害的多,人家就再也 没用了,只能傻傻的作那男子的俘虏,一辈子都只听他的话。」

瑶烟一边说话,丰盈的娇躯仍一边在杨宗志怀中上下摩娑,说了这几句,瑶 烟只感觉自己身上更是不堪,又一声娇吟出来,话音也像水波,荡了开去,痴迷 道:「你这坏公子现在明白了么?瑶烟自己没用,被你痴痴的迷住了,现在人家 的这颗心和这幅身子,也都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了……啊……公子,你会疼惜人家 么?」

瑶烟说到最后,忍不住心中和娇躯都是一酥,啊的一声娇唤了出来。

===================情节设定如此,这里的情节最初 早就设定好了,有些暧昧呵呵!下一节会更……本章的题目就叫媚惑!谁要是不 喜欢的,请跳过!本书依然会是以惊险的布局,华丽的叙事风格为主。

正文第145章媚惑之二(本节更加暧昧,说明一下)

杨宗志被瑶烟这几句妖媚软语相求,心头噌的一响,只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渗 出了火热的汗珠,额头上也布满了一片,禁不住低头看向瑶烟,见她玉脸通红, 媚光四射,凤目中满是柔水,定定的看着自己,身子却是不受自制,颤抖的越来 越大,小嘴中一阵轻轻的浅吟声,从喉管迸发出来。

杨宗志一直修行的是道家玄门内功,讲究的是吸气,凝神,打坐和悟道,最 是磨练人的意志力,只是这时在瑶烟媚音媚态的诱惑下,竟然克制不住起来,只 觉得心神摇曳,目中一迷,下身火热更是狰狞怒凸,死死的顶在瑶烟凄凄的小腹 上,握拳的双手抱住瑶烟细细的柳腰,两人之间便再无一丝缝隙。

瑶烟正在沉醉,又被杨宗志猛地一顶住自己,心中剧烈颤抖,浑身再无一丝 气力,玉脸上的妖媚却在渐渐隐去,只觉得心中痴念,浑不知岁月,楚楚可怜的 哀求道:「好公子,人家香甜的小嘴也从没有被人碰过的,你可要第一个尝尝么?」

说完话,小手死死抱住杨宗志的脖子,下身密处羞禁难当,向上贴住杨宗志 的大腿急急摩去。

杨宗志看到瑶烟一幅快要喘不过气的可怜模样,被她软语一催,心中突然涌 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突然感觉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脑中轰的一声,再不听指挥,一低头就凑过去紧紧吻住了瑶烟狐媚的小嘴。

他心中却无疼惜,舌尖粗暴叶的顶开她编贝般的玉齿,探出舌头在她幽香四 溢的小巧樱口中掳掠起来,大舌头如威武的大将军,将她躲躲闪闪的娇弱丁香俘 虏了过来,吸入口中,大力吮嗜吸匝,搅起瑶烟小嘴中媚香津液涌动,尽数吞入 腹中。

瑶烟无比愉悦的呻吟一声,任由他对自己肆意施为,脑中无法思考,只知道 迎逢他作坏,由得他将自己的娇诺丁香吸了过去,吮的生疼,觉得即便是他将自 己撕碎了,也是甘心情愿,心中一个声音却对杨宗志大喊道:公子,是你亲我了 么,你真的亲我了。刚刚媚人无比的似玉功,这时连影子也见不到了。

杨宗志吸了一会瑶烟的小舌头,只觉得又是甘甜,又是香蜜,再过一会,瑶 烟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口中津液却是自己一丝一串的流到了杨宗志嘴中,又滑又 腻,杨宗志见此情形,索性用大嘴含住瑶烟的樱桃小嘴,将这些津液和她的微微 呻吟声都吸过来,吞了进去,咕噜有声。

杨宗志吸了一会,浑身火热,脑中已疯狂,只感到自己的舌头与瑶烟香蜜般 的丁香接实之后,浑身真气竟然翻涌鼓荡不止,嗤嗤声响不绝,激的自己衣襟咧 咧飞起,瑶烟体内真气被他一冲,也不禁起了应和,仿佛奴仆找到了主人一般, 低声婉求。

杨宗志只感到目中一赤,又哼一声,右手在瑶烟水蛇般乱扭的蛮腰上重捏一 记,惹得瑶烟一阵求饶般的娇吟,才放开瑶烟,抬起来隔着瑶烟的紧身彩衣,一 把抓到瑶烟丰满怒挺的巨乳上,用力一捏,只觉得一只大手竟然拿握不住。

杨宗志嘿嘿一声,不禁细细搓揉把玩了起来,只觉得手中腻肉滑嫩,又挺又 弹,用力捏去,那些腻肉便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滑了出来,手指又一曲,捏住正中 那颗细细的红豆,缓缓揉搓,将它弄的傲然直立坚挺,却又柔柔的带些颤抖,手 掌中那可爱的肉球随着瑶烟剧烈的喘息,在自己手上起伏变幻,猛地松开,立即 恢复原状,挺立弹起,带着紧身彩衣起了一阵壮阔的波澜。

瑶烟被杨宗志抓住翘翘的丰挺巨乳,小嘴却是大张,呼呼的喘气,脸色通红 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悠悠的半晌才柔媚的唤道:「公子……坏公子……好哥哥… …」

声音如泣如诉,又隐隐带有一丝期待。

杨宗志此时再无克制,右手又向下一探,擒住瑶烟左半边翘挺弹嫩的香臀, 搓揉起来,只感觉这香臀美艳,丰满弹性不亚于她胸前的巨乳,圆润的惊人,却 又腻人得很。

杨宗志见瑶烟在自己大腿上轻轻厮摩,脸上神色娇羞,又似辛苦,又似甜蜜, 小脸红光,仿佛要滴出血一般,知道这个傻丫头被自己挑逗的禁受不住,再过一 会,又看瑶烟两只美腿交叠缠绕,下身悄悄的向自己身下靠过来,才一接实,马 上又轻轻的摩了起来,瑶烟下身的汩汩热气也顺着那接合处一阵阵传到了自己身 上。

杨宗志见瑶烟辛苦的翘起丰盈的肉臀,向自己摩挲求怜,不禁眼睛一眯,心 中倒是柔了一下,右手用劲的抓了一把那轻轻颤抖的美臀,引的瑶烟又呀啊的娇 唤一声,然后双手用力抱起瑶烟那两瓣肥嫩的翘臀,将她抱得离开地面,让她的 私密处紧紧贴住自己的火热雄根,修长的玉腿紧紧盘在自己胯上,上下肆意飞快 摩娑交合起来。

瑶烟被心中爱郎紧紧抱住,姿势羞耻,心中害臊的不行,「似玉功」完全被 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凄凄,却也不忍心推拒他。

摩娑了一会,瑶烟感到下身媚肉有阵阵电流传来,瞬间通遍全身四肢,忍不 住啊的一声,抱住杨宗志的脑袋,闭上眼睛,小嘴一张嗜住他的大嘴,轻轻用丁 香舔弄他的嘴唇,小嘴中娇滴滴的颤抖道:「好公子,瑶烟的身子你喜欢不喜欢? 好哥哥,瑶烟身上每一寸娇骨媚肉都是给你生的,你便是它们的主人,你……你 想……怎么玩弄都可以的……哎呀。」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被瑶烟这几句浓情软语挑逗的不行,心中咬牙喘息道:好 媚的瑶烟,你这丫头媚惑起人来当真是天下无双。想到这里脑中更是一迷,身上 那股奇怪的真气更是磅礴奔息,隐隐听到自己心中一个嘿嘿声音得意的笑了起来。

瑶烟说完这话,感到杨宗志面上一热,目中眼神怪异,他大口的喘息几下, 双手抱住自己的翘臀更是大力的律动起来,两人下身隔着衣裤紧密接合在一处, 缠绵悱恻,带着自己浑身都跟着他这手的节奏起了轻颤,那坏手在自己美臀又抓 几下,却是用力将自己紧了过去,紧贴住坏公子火热的枪头,隔着裙子和亵裤将 自己顶了个透,搅的自己下面那两片媚肉一张一吸,仿佛在轻轻吮吸那坏公子火 热枪头一般,过一会,那媚肉之间吐出一大片水渍,俱都喷在自己的亵裤上。

瑶烟面色潮红,受这一轮冲击,啊的一声娇吟,又轻声急急唤道:「好哥哥 ……好哥哥……你的手再……手再用力一些……你再顶进来些,瑶烟快要不行了 ……瑶烟流水给你好么……好哥哥啊……心肝哥哥……啊。」

说到这里,瑶烟大吸一口气,面色妖异的发红,修长玉腿死命绞住他的熊腰, 下身死命往上一顶,好像要隔着衣裤将杨宗志的龙根吸进那颤抖的媚肉间一般, 口中一声长嘶,感觉自己浑身就要胀裂,下身剧烈喷发,媚肉呼哧开合,吐不尽 的相思一阵接一阵而出。

杨宗志见瑶烟小脸胀的通红,细小的两排玉齿紧咬,双手抱紧自己的脖子, 下身拼命的顶在自己腹下,一阵阵抽搐从那里传来,一大股潮热滑腻的蜜汁盈盈 的喷在她的衣裤上,又穿透过她的衣裤,喷到自己的衣襟上,一时之间周围到处 都是一股奇异的暗香涌动。

杨宗志心下一笑,抬头见瑶烟不敢看自己,满脸羞的通红,泛着艳色,口中 只是不住价的娇吟求饶,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杨宗志忍不住右手轻轻的在那肥腻的翘臀处又抚弄了好几下,抬起她美臀向 自己摩娑的动作,倒是缓了下来,轻轻的一下又一下,让两人合在一起的私密裙 裤被打湿浸透,瑶烟这才啊了一声,慢慢缓和下来,无比满足的舒展下娇躯,仍 是挂在杨宗志身上,小嘴中却急剧的喷着悠悠处子香气,尽数喷到杨宗志鼻中。 杨宗志微微摇头,暗道:好个敏感的娇痴傻丫头。

杨宗志揉捏尽兴,柔情渐起,正要取笑她说话,蓦的脑中闪电一过,感到自 己真气从下身霍得又涌起,一时气力大增,心中声音又嘿嘿笑起来,却要更进一 步,撕开瑶烟这碍事的彩衣。

瑶烟刚刚酣畅淋漓,几乎晕厥过去,浑身颤抖无法自制,这时见杨宗志一手 扯住自己彩衣的衣领,想要裂开它,突然想起一事,面上一惊,忍不住抓住他的 手,轻轻喘息央求道:「好……好公子,瑶烟现在……现在不行的。」

抬头看杨宗志眼中一片血红色,仿佛忍的甚是辛苦,什么也听不进去,凑过 去在他嘴上柔柔的亲了一口,又道:「瑶烟的似玉功练到……羞花闭月的境界, 只差最后一重媚影天生……便功德圆满了,此时人家要留着处子之身才行啊。」

她说完再看杨宗志脸色,看他赤红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心中又 是一颤,心想道,冤家……你竟是这般逼瑶烟……哎,罢了,只要能每日与你这 般相对,便是去作神仙……我也不稀罕。

瑶烟想的痴迷,握住他的手却是缓缓松了开去,杨宗志又嘿嘿一笑,正要猛 力施为,突然少室山顶上大雄宝殿中传来咚的一声钟声,那钟声平缓而又悠远, 静静的划破这夕沉的谧夜,在山谷中来回震荡,久久不息。

这钟声虽不太重,听到杨宗志耳中却如同一面巨鼓迎头痛击,咣咣的响声不 绝,震的自己头晕不止,不由得一松手放下瑶烟,双手抱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开 来。

杨宗志弯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身上激荡的怪异真气飞速的退了下去,隐 入体内便仿佛从没有出现过,这才逐渐恢复过来。

瑶烟被杨宗志放开,突然感觉两人下身连接处一股真气嗤的一冲,不禁后退 两三步才站稳,那真气冲入自己体内化作一股暖流,汇聚流入经脉之中。

瑶烟兀自不觉,抬头看杨宗志面色痛苦,心中也是剧痛,几步又冲过去,扶 住杨宗志哭道:「公子,瑶烟不是不答应你,只是……只是……好公子,你不要 生气,瑶烟这就什么都给你,都是让你如愿的。」

说完就要一把扯下自己的彩衣。

杨宗志又喘几口气,渐渐恢复过来,心中恐骇,不住大喊,怎么会这样?怎 么会这样?我为何无法控制自己?……耳中又听见瑶烟激动起来,忙伸手阻住她。

他正要抬头说话,突然看见面前的瑶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娇俏的脸上挂 满泪珠,却显得圣洁无比起来,彩衣翻飞,就好像九天仙女落下凡尘,面色伤心 之余又隐隐有仙气传来,先前的妖媚气质竟然全都不见,瑶烟本是个罕见的美人 儿,此时气质一变,竟比过去更要好看几分,杨宗志看了半晌,不禁心中大是奇 怪。

===========情节安排,情节需要!

正文第146章媚惑之三

瑶烟见杨宗志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心中惴惴不安,道:「怎么了?公 子。」

说完抬起自己的玉手在身上检视了一番,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双手变得晶莹剔 透,洁白无暇,又好像有光亮在肌肤下流动,便如一块最无价的和氏宝玉般。

瑶烟看的一怔,沉吟了半晌,猛然惊醒道:「公子,我练成了,我练成了, 我练成媚影天生了。」

说完一把扑到杨宗志怀中,欢声道:「是你助我的么,好公子。」

杨宗志心中吃惊,却也毫无头绪,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瑶烟凤目一转,咯咯笑道:「公子,现在瑶烟练成了媚影天生,就不必再辛 苦忍耐了呢,你现在……现在便将瑶烟要了去吧。」

瑶烟此时虽然口中媚言媚语,但是那圣洁的小脸却毫无半分媚惑荡意,只是 这般说将出来,倒比过去显得更加荡人,杨宗志心中一凛,脸上暗红,赶紧摇头 道:「瑶烟姑娘,你就饶过我吧。」

瑶烟听到这话,仿佛甚是生来气,咬牙道:「你这坏冤家,将人家那般肆意 玩弄之后,现在就想不承认了么?」

说完又一跺脚,只是惹得浑身丰乳肥臀起了迷人的颤动。

杨宗志面色大变,怔怔说不出话来,瑶烟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抱住杨宗志胳 膊,倚在他身上轻轻道:「人家可不敢怪你的,你刚刚……你刚刚那般……那般 羞耻的对人家,却也让人家舒服的很呢。」

杨宗志叹口气,苦笑道:「我刚才入了魔……」

瑶烟却接道:「人家才是真的入了魔……人家入的是情魔,坠入了你这冤家 的情网中,再也拔不出半分来了。」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一会,也解释不出为何自己会这样,不过他也是男子豪迈 心性,知道自己对瑶烟作了这样的事情,却也不再推脱,放开心神,轻轻一笑, 道:「瑶烟姑娘,你是叫做苏瑶烟的是吧?」

苏瑶烟靠在他肩头,就仿佛被抽尽了骨头一般,再无一丝立起,轻轻嗯了一 声,杨宗志又道:「原来你便是罗天教的右使者,我还一直不知道,只是……只 是你们这次到少林寺中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瑶烟见他念念不忘这件事情,心中也是奇怪,抬手又拢了一下自己鬓边的 秀发,白他一眼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便跟你说了……嗯,那夜我将那尸 身还给你的那个什么公主之后,我又在凤凰城附近打听了几日,却再也没有你的 半分消息,我那时心中失落的紧,但是又还有一些信心,心想:你这坏蛋公子却 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说不定自己有办法逃了出来,也许已经离开了突厥,回到 了南朝也有可能的。所以又过了几日,我便不再打探,悻悻的回了凤凰城,只是 我什么都作不进去,每天都派人去打听你的消息。」

杨宗志又见她拢秀发这个动作,初时见到只觉得媚力无限,但并无其他任何 感觉,只是这时再见到,却感觉目眩神迷起来,只觉得这个动作仿佛可以媚尽天 下男子一般,心中只是喃喃念道:「媚影天生……媚影天生……」

不由得心中一阵激荡,右手抽回来在苏瑶烟柔软的香背上轻轻抚弄了起来。

苏瑶烟被杨宗志在背上时重时轻的按捏,浑身又都好像着了火,洁白的玉脸 上隐隐透出几许红丝,浑没有一点力气的软在了他怀中,口中却娇声道:「公子, 你还要不要瑶烟说下去了?」

见杨宗志点一下头,瑶烟凤目却是一转又道:「那……那你就不能再叫我瑶 烟姑娘……瑶烟姑娘的了。」

杨宗志一愣,道:「那应该叫什么?」

苏瑶烟咯咯一笑,道:「你是人家的公子,是人家的情郎,又是人家的主人, 你说你应该叫人家什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想了片刻,道:「那我叫你烟儿好了。」

苏瑶烟喃喃的念了几遍「烟儿……烟儿……」

突然咯咯一笑,脸上神色甚是欢愉,娇声媚道:「是,公子,烟儿听命。」

说完又道:「前几日,我教中出了……出了一些事情,师父要紧急召集所有 在外面的弟子回教里,我在北郡得了消息,当天夜里正在收拾细软,准备第二日 便启程回西蜀去……」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一咯噔,暗道:来了,要到正题了。

苏瑶烟却哪里知道情郎的心思,见他温柔的听自己说话,突然想起今日之事, 只觉得实在是天地清朗,万般圆满之极,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柔情弥漫,无法克制, 忍不住凑到他头边,在他的长方大耳上轻轻啄了一口,面色才是一红,娇声道: 「那天夜里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是看到……看到了……」

说了一句,面色又红的更深。

杨宗志惊奇,问道:「看到什么?」

瑶烟双眼痴痴的望着杨宗志,又娇媚道:「我看到你上次在望月楼上喝过酒 的那个酒杯,只觉得心中实在无法安宁,便信步走到八楼之上,想要去看看你上 次坐过的位置,才好安心回西蜀去。」

杨宗志心道原来是这样,看苏瑶烟痴迷神色,便知她是将自己上次喝过酒的 酒杯收藏了起来,万没想到她对自己用情如此深厚,万般眷顾。

他心中不由又是一柔,微微笑一声,右手在瑶烟娇怯的水蛇小腰上一搂,将 她抱了起来,跳到山坡边的一块巨石之上,然后扶着她两人并排坐了下来,面对 山坡下的暮霭沉沉,才轻轻笑道:「烟儿,你莫要着急,慢慢说就是了。」

苏瑶烟见梦中爱郎对自己温柔神情,心中一甜,面上更是圣洁爱慕,尽数将 娇躯倚到他身上,看着眼前的青暮美景柔声道:「公子,烟儿今日便是重生之时, 以后烟儿就为你一个人活。」

说完又道:「我上了八楼之后,怔怔的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好一会,突然听见 几个江湖豪客在那里议论纷纷,说得是:过得几日,少林寺中要举行英雄大会, 届时不光要公开杨家少将军在北方留下的一个信物,还要隆重的搞一次比武招亲, 说是当今天下的年轻后生,谁若得了头魁,便能看到那信物,便能知道杨家少将 军的消息,我当时听了这个消息,心中火热的不行,再也坐不下去了,心想:此 时教中出事,师父虽然紧急召我回去,但是我若不能去少林寺中看一看你的消息, 只怕我的魂魄也不会再呆在自己身上了,早已飞到少室山中去了,那我就算赶到 西蜀又有什么用?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当夜便骑了快马,径直就向这少林寺中 赶来,一直到今日方才赶到,只是……」

杨宗志听到这里,嗯一声,点了下头,突然面上却是僵住,心中猛道:怎么 ……怎么烟儿也是刚刚赶到的么?那……这个什么阳仙子就不是她假扮的了?难 道是我错怪她了。

杨宗志心中愧疚不已,转头见苏瑶烟,见她只是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眼中 的情意在这落山日头霞光下,如同潮水般向自己涌来,杨宗志面上肃下,皱眉恍 惚道:「只是什么?」

苏瑶烟见他皱眉,虽然好看无比,但是心中总是担心,便依偎的更紧,俏声 道:「只是一路上,这贺老大三人如同阴魂不散般纠缠不清,他们三人奉命而来, 就是要游说我反我师父,我心中着急万分,不能耽误时刻,便不与他们穷蘑菇, 唯有四处躲避他们,只想紧紧的赶到少林寺中来,好早些听到你的消息。」

说到这里苏瑶烟见杨宗志仍是眉头紧锁,心中凄婉起来,凑到他脸上,用玉 石般的小脸摩擦着他刀削刻画的俊面道:「我今日赶到少林寺,怕贺老大他们三 人认出我来,便披了一件大大袍子在头顶,只露出眼睛,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没 想到真是老天有眼,我走到这山坡上的时候竟然听到了一阵哈哈的雄劲笑声,那 笑声……那笑声我刚一听到,就好像自己多时无主的心思一下子找到了家一般, 是那么熟悉,我再也忍不住,跟着你们追了下来,这才好好的让我见到了你。」

苏瑶烟说了这几句,想起自己多时找寻他的辛苦,不禁眼泪溢出顺着自己和 杨宗志贴在一处的脸上滑下,口中委屈又道:「公子,好哥哥,你是不是刚才见 了烟儿对付贺老大他们的手段,心中对烟儿生了不喜,以为烟儿是个心狠手辣的 凶恶女子对不?」

说完竟嘤嘤的哽咽起来。

杨宗志听烟儿说话,心中却完全呆住,心想她这一番话,将自己先前笃定的 想法完全推翻,原来自己一直心中误会错怪她,她却只是一颗真心赤忱对自己, 浑不知自己这些龌龊混蛋心思,怪不得她刚才那般委屈了。

想到这里,杨宗志叹口气,温柔道:「好烟儿,我怎么会怪你,我喜欢你都 还不及,不管怎样,我以后心中绝不会再对你有一点猜忌,让你受半分委屈才是。」

苏瑶烟心中惴惴,突然听到这句话,啊的一声娇唤,双手死死的抱住杨宗志 的脖子,欢喜呼道:「公子,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杨宗志心想,自己只是一句贴心话,便能让她这般开心无禁,便又重重的点 一下头,口中嗯了一声,苏瑶烟霎时泪流满面,浑身轻轻颤抖,只是心中却如同 放烟花一般,欢腾了开去。……

两人在这暮色山坡上静静的坐了一会,苏瑶烟将自己的娇俏小脑袋尽数倚靠 在杨宗志肩头,心中平安喜乐,微微闭上凤目养神。

杨宗志却怔怔的从山坡看下去,看见下面隐隐有一条官道,蔓延曲折如蛟龙, 从自己这里向前一直伸展到无限天边,耳中又听见山下汉子们喝酒吆喝声更是浓 烈无忌起来,其中几个大大的粗豪笑声,仿佛听着甚是耳熟,也许是襄阳鲁大侠, 也许是粤北晁老大,更也许是自己过去见过的某人。

杨宗志想起破庙旁那垂死老者最后话道:「少林寺中有危……」

心中不禁沉吟,这少林寺中到底会出什么事情,那阳仙子又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听烟儿这番说话,再听她话中的意思,显然西蜀罗天教并没有牵涉到这件事 情中来的,此刻他罗天教自己都还出事,火速召集门人,怎会尽数出山到中原制 造混端。

又想道,听艾柯刚刚说那贺老大的身份,显然是西蜀霸天门的人,想起霸天 门,却是记忆起筠儿过去曾与自己说过的一段话来,筠儿说她的大娘正是霸天门 的小姐,嫁了给她爹爹,后来由于筠儿她娘,与她爹爹这才不合,难道罗天教中 的事情却与她大娘有关的?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半晌,突然听见耳边苏瑶烟娇媚的声音柔柔道:「公子, 烟儿心中好……好难过啊。」

杨宗志听得一愣,接口道:「为何?」

苏瑶烟目中悱恻起来,转头痴痴的望着杨宗志,仿佛生怕自己一转头便忘记 了他的面貌般,流泪道:「公子,烟儿原本是要尽快赶回西蜀去的,只是我心中 着实放你不下,所以才绕路赶到了少林寺中来……这时我已经见到你好好的平安 无事,而师父又从小将我抚养长大,他老人家的命令,我心中千万分不想违抗。」

说到这里,她一行清泪缓缓的滴了下来,顺着她白玉圣洁的面庞,流到她嫣 红的小嘴边,杨宗志点头嗯了一下,伸手抚去她面上的泪痕,道:「那你……」

苏瑶烟又抢道:「可我实在又离不开公子你,只觉得自己若是离开了你,那 魂魄也不在自己身上了,只是围着公子你身边游荡,烟儿心中真是难断的紧。」

说完又一颗更大的泪珠从深情的眼中涌出,顺着刚才的泪痕,更快速的流到 她的娇小红唇边。

杨宗志感受到她的浓浓情意,又点一下头,道:「烟儿,你便好好的去西蜀, 我做完我该作的事情,自然会再去找你。哎,父母师父养育之恩,最是不可违抗, 我爹爹将养我十年,可惜……可惜我现在就是想再听他老人家的命令,却也是不 可能了。」

杨宗志眼睛也微微一红,垂头叹息起来,瑶烟伸手小巧的如玉双手捧住杨宗 志的脸,脑袋一凑,吻了他嘴角一下,温婉道:「公子,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心 中就再无害怕,你千万记住这个痴心的傻丫头,莫要忘了她了。」

杨宗志只觉得面前一香,这吻痕甚是销魂缠绵,不想自己悲伤感染到她,强 自一笑,点点头,道:「你快快去,只管放心,你这般媚影天生的风情,我总是 忘不了。」

说完哈哈大笑站起身子来,夜幕降临之下,苏瑶烟圣洁玉脸上一片血红,一 颗芳心又是害羞,又是甜蜜。 ----------             正文第147章媚惑之四

楊宗誌別了依依不捨的瑤煙,便垂頭一個人向山上走去,穿過山坡前的一段 小樹林,徑直邁步向前走,心中卻是對此時少林寺中的陰謀更是琢磨不透,心想: 既然這件事情與西蜀羅天教毫無幹係,那又是誰要在這少林寺中制造事端,他們 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聯想起自己自從點蒼山醒來,到這少林寺一路,所遇到的事情皆是門下弟子 因為各種各樣的目的,欺瞞師父長輩,犯下的嫁禍謀逆的罪孽,其中伏虎鏢局, 點蒼劍派和齊天派莫不如此,一切都在顯示,此時看似風平浪靜的江湖,隱隱有 一股暗流在涌動,隨時準備翻出驚天的巨浪來。想到這裏,楊宗誌心中一驚,暗 道:莫非……莫非現在少室山上的陰謀也是與少林寺中的某個弟子有關的?

楊宗誌一路穿過矮密的小樹林,來到少林寺大門下的臺階處,低頭拾階而上, 腦中一道閃電劃過,又道:自己過去每日聽鐘南山師父講起武林典故,人物生平, 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夜雨十二樓的門派,衹是這次自己醒來之後,這個 門派就如雨後春筍一般衝天而出,他們自己不露面,卻是暗中策劃了好幾個門派 的事情,他們在伏虎鏢局中邀了各派好手去搶奪紫玉符,又在齊天派中暗中授意 左師叔幫協劉衝師兄謀逆,而且那日經過婉兒提點,自己才意識到點蒼劍派中沈 闕為七師哥所用的手法也與齊天派中劉衝師兄的手法一般無二,難道……難道這 些都是聯係在一起的,這夜雨十二樓到底是些什麽樣的人?

楊宗誌過去一直自認自己是軍中的人,從不以江湖人士自居,心中恍惚覺得 自己身受爹爹多年言傳身教,應該做的是軍國策,萬民福的大事,而不是如同這 些草莽漢子們一般義氣爭勇,衹逞匹夫,卻少謀略。

衹是經過北郡十叁鎮之戰後,自己的命運漸漸與這些江湖風波緊緊聯係到了 一起,再經過師父東堂公的淳淳教誨,不禁也是對他口中言道的江湖好義,行俠 扶危的大丈夫行徑佩服萬分,此時對著江湖草莽倒並不那麽排斥了。

楊宗誌低頭沿著石階緩緩向對上,突然聽見前方傳出一陣叫好呼喝之聲,此 時天色黑盡,山上陰涼微風吹過,絲絲透出股濕意,楊宗誌抬頭起來,見自己已 經走到少室山寺院大門前。

放眼望去,見面前有一排長桌,桌子四周燃起了熊熊篝火,照得面上暖暖的 一熱,桌邊圍坐了一大群江湖人士,有男有女,各色人等不一,楊宗誌心中一笑, 想這些漢子們來這少林寺,當真如同去某個大戶人家中喝喜酒尋樂子一般,從不 忘了稱兄呼弟一番。

他不禁隨便掃了一眼,目光無意晃過左手邊一個角落,見到一個白衣少年正 端坐在一個老人家身邊,那老人家矮矮胖胖,渾如滾地冬瓜,一頭枯草般的亂發, 六十幾許年紀,身上卻又挂滿了布袋,他身邊的白衣少年坐在那裏頗不老實,一 雙明亮的眼睛四處查看,仿佛在等待某人的到來。

楊宗誌就著衝天火光,看清楚那白衣少年正是先前負氣出走的艾柯,艾柯顯 然也是看到了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一接,艾柯的眼神中不禁爆出一股燦爛的光芒, 面上涌出喜色,衹是轉瞬間又忽而沉下臉來,將小腦袋向旁邊一轉,翹起頭來, 仿佛還暗中哼了一聲。

楊宗誌心中一笑,暗道:這艾柯賢弟衹怕是還沒解氣的。想到這裏也不在意, 轉頭又向寺中那幽靜的廂房走去。

艾柯坐在這裏等待良久,心中卻無片刻安寧,四周武林俊杰英才無數,耳中 聽著他們此起彼伏的說話歡笑聲,艾柯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衹是心中默唸 道:「妳怎麽還不回來?妳怎麽還不回來?……妳和那妖女有那麽多話好說麽?」

他唸到這裏,面上又是一紅,仿佛被身邊的篝火映照得渾身都熱了起來,艾 柯四顧看了半晌,還是不見那人人影,心中又暗暗切齒恨道:哼,妳寧願和那個 妖女呆在一起,卻也不來追我,不來看我,我……我……我再也不要和妳說話啦。

艾柯面上一凄,心中忽起忽落,身在這喧囂之中,卻如同置身一個冰冷的石 窟,孤孤單單乏人可憐,艾柯凄哀了好一會,突然轉眼看見楊宗誌背著手從山下 緩緩走了回來,孤身一人,再沒有那個妖女伴在一旁,不禁面色大喜,正要招呼 他,突然心唸又一轉,道:我怎麽如此沒用,總要低頭遷就于他。

想畢衹是將小臉又轉到了另外一邊,面上神色幽幽,好像聽這側一個長者講 些武林典故,聽得入迷。

艾柯聽了幾句話,一個字也沒有記住,心中惴惴,忍不住又轉回頭向石階那 邊看去,一看之下發現那裏早已沒有了人影,再轉頭搜去,見那人理也不理自己, 自己背著手就要走到少林派大門之中了。

艾柯不由得心中一扭,眼眶一紅,站起來咬牙大聲喚道:「風九哥。」

喊了一句馬上跑了過去,跑到楊宗誌身後,此時眾多武林人物歡聚在此,篝 火茶話,好不寫意,突然聽到這個尖尖的喚聲,都是面上一愣,一齊看了過來。

楊宗誌聽到這聲喚,轉過頭來,見眼前白影一閃,再看清楚原來是艾柯衝到 了自己面前,艾柯到了楊宗誌面前,卻再也不多管,一伸手就捉住了楊宗誌的衣 袖,委屈道:「妳……妳怎麽才回來?」

楊宗誌仔細見艾柯低著腦袋,一臉凄婉,大大的眼中全是浩瀚淚珠滾動,卻 一滴也不滴下來。

耳中聽到他好像問罪般,卻又細聲無比的說話,楊宗誌臉上倒是一紅,想起 自己剛剛在無人山坡上與煙兒作下的荒唐事,這才警醒過來,趕緊低頭去看自己 腹下的衣襟,看了幾眼,發現那裏平整幹潤,如平常一般,方才煙兒在那兒留下 的瓊漿玉液竟絲毫蹤影也不見。

楊宗誌心中奇怪,口中卻笑道:「艾賢弟,妳是在等我麽?」

艾柯這時才抬起頭來,雙眼定定的看著他,鼓嘴道:「誰……誰在等妳了? 我衹是怕妳這個笨蛋被那魔教妖女迷住了,找不到回來的路,所以才多看了幾眼。」

說完這話想起蘇瑤煙的妖媚風情,忍不住口中又是哼了一聲。

楊宗誌見艾柯負氣說話,衹是語氣之中的關愛之意倒是分明真切的很,輕輕 又一笑,道:「艾賢弟,這些都是些什麽人?」

艾柯聽楊宗誌問話,這才綻開小臉,歡聲道:「風九哥,這些都是天下英豪, 我來給妳介紹一番,好不好?」

楊宗誌見他委屈難過了好一會,心中怒氣一直沒消,也不願意過分拂逆他, 便哈哈笑道:「甚好。」

艾柯這才心中歡喜,一手拉了楊宗誌的衣袖,將他拉到自己先前坐下的位置 旁。

那矮胖老者一直與身邊的人說話,看見艾柯方才的表現,不禁皺起眉頭看了 半晌,見他拉了一個少年走過來,他們走近一些,這才看清楚那少年一身褐色坯 服,頭戴方巾,甚是英俊飄逸,氣質非凡,這才想起一件事,不覺微微笑了起來。

待得艾柯走到面前,矮胖老者呵呵笑道:「可兒,這位少俠是誰啊?」

艾柯眼睛一轉,嘻嘻笑道:「爺爺,您的見識最是不凡,號稱上知天文,下 知地理,無所不精,您不妨來猜一猜,看看您猜不猜的出?」

楊宗誌聽艾柯喚那矮胖老者作爺爺,不禁細細打量了一下,見那老者衣著甚 不考究,猥瑣邋遢,還有一個大大的酒糟鼻,不禁心下一笑,暗道:人說龍生龍, 鳳生鳳,但是這爺孫倆倒是生得一點也不相象。

那矮胖老者嗯了一聲,緩緩又道:「妳剛剛叫他風九哥……風九……風九… …」

那矮胖老者邊說邊想,說到這裏,突然一拍大腿道:「莫非……莫非是點蒼 劍派的風漫宇賢侄?」

此時四周坐著的豪杰英才們都是沉寂一片,看著這說話的叁人,這時聽到這 老者的話,都是大大哦了一聲,聲音中有驚奇,有恍然也有疑慮,其中幾人心中 卻是想道:原來上次就是他。又有一些人想到: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啊,下午 才聽諸葛前輩說起這點蒼風漫宇的事情,沒想到晚上便見到了他,更沒想到這少 林英雄大會,他竟然也來了。

艾柯聽見爺爺的話,雙手一拍,嘻嘻笑道:「爺爺您真是太厲害了,這樣您 也猜得到。」

說到這裏面色甚是得意,衹是剛剛拍手一下,放開了一直牽著的楊宗誌衣袖, 說完話馬上又緊緊的牽住,仿佛生怕自己一放手,楊宗誌便會飛走一般。

楊宗誌對自己在江湖上的「威名顯赫」早已經習以為常,好像自己走到那裏, 從不乏認識自己的人,心中卻是想:艾柯姓艾,那他爺爺也自是姓艾了,姓艾的 ……姓艾的……想起鐘南山師父與自己講過的武林前輩典故,半晌也沒有想出哪 有一位姓艾的前輩。

楊宗誌微微一笑,躬身道:「倒沒有請教前輩的尊姓大名。」

艾柯在一旁卻歡聲道:「我爺爺猜出了妳,那妳也來猜一猜我爺爺吧。」

楊宗誌過去從未行走江湖,對于一些江湖中武林豪俠的衣貌特征全不熟悉, 抬頭見那老者一臉微笑,正看著自己,不禁苦笑道:「實在失禮的很,在下猜不 出來。」

艾柯在一旁岔氣道:「笨蛋笨蛋,這樣妳都猜不出來,妳簡直……妳簡直。」

說到這裏眼珠一轉,又道:「我的功夫便是和我爺爺學的……嗯……我爺爺 手下有十萬徒子徒孫的。」

艾柯說起他的功夫,楊宗誌倒是想起下午在戒律院中聽慧敦大師所說,他的 功夫叫降龍功,好像是與丐幫有什麽關係,再聽到他說他爺爺手下十萬人手,見 他爺爺一身氣質打扮,心中篤定,道:「難道是丐幫幫主史敬史老爺子?」

艾柯聽到這話,雙手又一拍,嘻嘻一笑道:「總算妳這笨蛋也聰明了一回。」

面上更是得意,拉住楊宗誌坐在他和史敬中間。

史敬見楊宗誌人品卓爾不群,行為舉止有禮,面上甚是滿意,哈哈笑道: 「風賢侄,妳不要聽這個小……小搗蛋胡說八道,什麽十萬徒子徒孫,那都是自 己往自己臉上貼金,旁人要是聽見了那是要大大笑話的。」

史敬說完瞪了艾柯一眼,又道:「老叫花子來給妳介紹幾位武林中的豪杰。」

伸手一指自己右手邊的一個紫袍中年人道:「這位是華山派的呂仲維兄弟, 他身邊的正是當今華山掌門的公子雷堅賢侄。」

楊宗誌見史敬與自己介紹武林中的知名人物認識,趕緊嗯了一聲,點頭向那 二人行了個禮,那二人趕緊站起身來口中不敢不敢的還禮。

史敬又呵呵一笑,指著對面一個瘦面道士道:「那位是青城派的鬥玄道長和 他的得意弟子譚觀道賢侄。」

楊宗誌又一作揖,鬥玄哈哈一笑,道:「風賢侄莫要多禮了,妳要是這般行 滿這一桌子禮,衹怕脖子都要折了才是。」

他身邊的譚觀道面色黝黑,雙眼定定看著楊宗誌,口中嘿嘿有聲。

艾柯在一旁聽見爺爺開始教訓自己多嘴,不禁鼓起了小嘴不說話,這時聽到 鬥玄道長說的話,又見到那笨蛋拘謹恭敬的樣子,卻又是嘻嘻一笑,道:「就是 啊,就是啊,衹怕妳這磕頭蟲還沒等到英雄大會,便已經頭暈腦漲,不識天下豪 杰了。」

史敬聽到這句話不禁苦笑,又拿艾柯無辦法,點頭道:「嗯,此時天下英雄 齊聚,妳想一時半刻全都識得,卻是為難了一些。」

雷堅坐在一邊,一直盯著楊宗誌看,突然說道:「風世兄,在下先前聽鐵嘴 判官諸葛前輩所說,當今天下有十大少俠……」

說到這裏臉色紅了一下,又道:「諸葛前輩說這十人當中,衹有風世兄妳, 他老人家是最看不懂的,卻又是最感興趣的。」

周圍其他一些下午沒有在涼亭中的人聽到雷堅前半句都是啊了一聲,又聽到 後半句,不禁都是凝視楊宗誌,倒不知他有什麽神奇的地方,能讓諸葛碩這般看 重。

呂仲維坐在雷堅身邊,聽到這個話不禁也是沉吟,緩緩道:「諸葛碩先生真 的是這麽說的?」

雷堅又點一下頭,楊宗誌對這些江湖名聲渾不在意,聽到他們說看不懂自己, 心中想:我本是軍中的將軍,現在來作了草莽,自然是不易看懂的了。

楊宗誌苦笑道:「在下十年前被師父趕出了師門,衹是江湖中一個遺棄小卒, 所以這什麽十大少俠的名號,那是萬萬當不起的。」

眾人聽到這話不禁又是啊的一聲驚呼,萬沒想到這風漫宇如今盛名之下,卻 有這樣的辛酸事。

艾柯在一旁見楊宗誌神情落寞,不禁心疼,問道:「喂,笨蛋,妳師父…… 妳師父為什麽要趕妳出門?」

楊宗誌呵呵一笑,道:「在下小時候做事魯莽,行為乖張,犯下了師門戒律, 師父一怒之下便將在下趕出門了,衹是後來……後來……」

說到這裏卻是想起師父對自己所說的事情,向史敬拜謝道:「後來多謝史幫 主派人將在下送回點蒼,又在師父面前說了在下許多好話,師父這才答應讓我重 回師門的。」

===============下午有個聚會,晚上回來的早的話,應該 還有一章!

正文第148章媚惑之五

楊宗誌雖不記得自己怎麽回到點蒼,但是師父和大師兄言辭鑿鑿,一致說是 丐幫派人將自己送回來的,那送自己回來的人還在師父面前大大的說了自己的好, 所以一直記在心裏。

史敬呵呵一笑,道:「老叫花子衹是見妳行事可佩,又聽說妳受了重傷,這 才派人將妳從黃龍山送了回去,可沒讓人說什麽好話,所以妳這個謝字,老叫花 子可擔待不起。」

呂仲維想了一下,拍手道:「風賢侄,妳在川蜀黃龍山上作的事情,我們這 些人心裏都是佩服的很,雖然妳年紀輕輕,但是勇氣卻是可嘉。」

楊宗誌過去一直聽派中師兄弟說自己在羅天教作了什麽大事情,卻一直不知 道自己到底作過什麽事情,這時聽到這些人又提了起來,不禁問道:「不知道在 下在羅天教到底作了什麽事情?」

史敬等人聽得心中大驚,接口道:「妳自己作下的事情,也不知道了麽?」

楊宗誌苦笑一下道:「實不字相瞞,在下被送回點蒼之後,深受重傷,而且 ……而且過去的記憶全都失去了。」

周圍眾人聽得都是面上失色,艾柯聽得更是雙眼通紅,忍不住心疼的牽住楊 宗誌的衣袖,一絲也不肯鬆開,史敬沉吟片刻,說道:「原來風賢侄將過去的記 憶都失去了,哎。」

這才將那日自己在黃龍山上祝壽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史敬江湖經驗豐富, 見識又是不凡,這件事情經過他說出來,桌上眾人都如自己親身經歷一般,那些 當時不在場的人都是聽得心神迷醉,暗道:這少年膽子當真大的可以,竟然衹身 一人前去高手如雲的羅天教挑釁,而且與西門教主和他手下最得意的四大長老對 過招,衹是他對付西門教主的辦法也是……也是又聰明,又混蛋的辦法。

呂仲維當時便在史敬身邊,聽到史敬說出來,頻頻點頭認同。艾柯聽到這段, 目中更是灼熱,深深為楊宗誌的「胡作非為」開心快意,坐在一旁噗哧一陣脆笑 了出來。

楊宗誌聽完這裏,心中卻是大驚,萬沒想到江湖傳聞自己跑到羅天教中挾持 了他們的小公主筠兒,逼迫西門鬆發誓永不謀逆反叛,而且這史幫主一路說出來 有鼻子有眼睛,而那華山呂仲維一直在身邊點頭,顯然這件事情不是隨口杜撰, 可是自己清楚的記得那時自己正在鳳凰城之中與蠻子們對決,便是生了翅膀也不 可能飛到黃龍山去。

楊宗誌呆呆的想了半晌,心道:難道果然有這麽一件事,那到底哪個才是自 己?為何西蜀的事情自己一點都不記得?想了良久還是茫然不得解,突然桌下一 衹小手捉住了自己,低頭一看,見一衹白玉般的小手正在自己手上輕輕撫拍,轉 頭再看,見艾柯一臉憐惜的看著自己,眼中神色異彩,顯然是見自己想的出神以 為自己傷感過度才是。

楊宗誌對他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突然對面的譚觀道的聲音沙啞道:「風世 兄,明日英雄大會,比武招親,妳會不會上場?」

楊宗誌聽到這裏,感到艾柯輕拍自己的白玉小手一緊,握住了自己的大手, 不禁哈哈笑道:「在下這次出山,乃是奉了師父之命到山下修業行善的,若是在 路上遇見了不平的事情,在下自是想也不想,必定會出手的,衹是這比武招親嘛 ……卻也和行俠仗義扯不上半點關係了。」

說到這裏才感覺艾柯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輕輕的鬆了開,又緩緩在自己手上撫 拍了起來,衹是節奏比先前快了不少。

譚觀道聽到這話,眼中神色復雜,雷堅聽到這話,卻是失望的呻吟出來,道: 「原來……原來風世兄不準備出手了,那倒是可惜的很。」

楊宗誌又哈哈一笑,心想:婉兒還等著自己,自己總該早些回去才是。正要 起身告辭,突然身後一個身影呼的一下快速跑了過來,那身影跑過來也不停,徑 直跑到史敬身邊,對著史敬的耳朵便小聲低語了起來。

楊宗誌就坐在他們身邊,倒也不想多聽人家的辛秘,正要站起來,艾柯卻是 拉住他急聲道:「風九哥,妳要走了麽?」

楊宗誌點一下頭,正要說話,隱約聽見身邊那身影小聲道:「……到處去找 ……竇長老……音訊……」

艾柯面上滿是不捨,眼珠又一轉道:「風九哥,妳現在知道我是什麽人了麽?」

楊宗誌見艾柯一臉神秘,皺眉想了一下,吟聲道:「史幫主姓史,妳卻姓艾?」

艾柯大眼亂轉,嘻嘻笑道:「笨蛋,誰說我姓艾的?……我爺爺姓什麽,我 自然也是姓什麽。」

楊宗誌心中嘆氣道:還不都是妳告訴我的,衹是我心中不在意,所以也沒有 多想。口中卻道:「那妳也是姓史的了,莫非妳叫史柯?」

艾柯聽的氣恨,咬牙道:「笨蛋,艾可是我的名字啦。」

楊宗誌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史艾可,史賢弟了。」

雷堅在一旁聽到,也是哦了一聲,道:「原來妳就是史賢弟了,我聽諸葛前 輩所說,將妳也是列在這十大少俠之列的。」

史艾可嘻嘻一笑,面上齪黠,道:「哦?也有我麽,都是哪十個?」

雷堅面上又微微一紅,正要接口說話,突然聽見身邊的史敬猛的一拍桌子喝 道:「怎麽可能,竇長老明明早就已經到了,怎麽可能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桌上眾人本來都在談笑風生,被史敬如此大聲一喝,心中都是一驚,轉頭都 看著他,見他須發怒張,坐在那裏喘氣,顯然氣得不輕,史艾可輕輕喚道:「爺 爺……妳……」

史敬兀自不覺,哼道:「再去找,便是把這少室山找遍,也要找到他。」

那報信過來的漢子趕緊躬身道:「是。」

轉身就下去了,楊宗誌本想告辭,聽到史敬這句喝,猛然想起在山下破廟旁 見到那垂死的老者,再看他一身衣著打扮便與這史敬一般無二,不禁沉吟道: 「史老前輩,您要找的人……您要找的人是不是五十多歲年紀,白發蒼蒼,一身 衣服破破爛爛,也是打滿布袋的?」

史敬一驚,伸手捉住楊宗誌的手道:「風賢侄,妳見過他?」

楊宗誌想了一下,道:「晚輩不知道見到的是不是您說的人。」

說完就將昨夜在破廟旁的情形經過大致說了一下,最後道:「那老人家臨死 前留下遺言說:」少林寺中有危……『便去世了,他的尸首正是在下掩埋的。「

史敬面色激動,向身後一打手,搶出一個漢子,史敬道:「風賢侄,妳將那 老人埋在哪裏?」

楊宗誌點一下頭,道:「就在那破廟北面兩裏樹林的一顆樹下,有一個大大 的土包,想來應該是比較好找到的。」

史敬點一下頭,對身後道:「妳們……去,叫上多一些兄弟,現在就去那裏 找,找到便抬回少林寺來。」

那漢子一聽,趕緊領命,躬身抱拳離去,史敬哼一聲,道:「少林寺中有危 ……有危……是什麽意思?」

史艾可在一旁道:「自然是說的少林寺中有危險了。」

史敬嘿嘿一聲,對楊宗誌道:「風賢侄,多謝妳了。」

楊宗誌見長者行禮,趕緊站起身來,道:「晚輩怎麽敢當?」

說完也是作個揖,又道:「如此沒事,晚輩就先告辭了,大家明日再見。」

說完對桌上眾人行個禮,便要離去,史艾可搶出來,道:「風九哥,妳等等。」

楊宗誌轉頭微笑道:「艾賢弟,妳還有什麽事麽?」

史艾可面上一紅,低聲道:「妳明知道我的名字了,怎麽還叫我艾賢弟,艾 賢弟的?」

楊宗誌一拍腦袋哈哈笑道:「對不住,我總是叫習慣了,一下子改不了口。 那我應該叫妳史賢……」

說到這裏史艾可卻是搶道:「爺爺他們都叫我可兒的,妳也這樣叫我吧。」

楊宗誌心中叫了兩遍「可兒……可兒」心道這個名字倒是脂粉氣多了一些, 便也依他叫了一聲,艾柯聽得面上一喜,小小嘴角彎了起來,史敬卻轉頭道: 「風賢侄,妳救下那老人的時候,看清楚襲擊他的那些人樣貌了麽?」

楊宗誌趕緊躬身道:「晚輩不敢居功,救下這位老人家的人卻是峨嵋派的人。」

史敬哦了一聲,道:「那是什麽人?」

楊宗誌點頭道:「正是峨嵋派的梅師叔。」

史敬又哦了一聲,口中喃喃道:「原來是淑蕓姑娘,那老叫花子倒是要去找 她問問才是。」

楊宗誌聽完這裏,正要轉身,突然心中一驚,想起他說的話,衹覺得這淑蕓 姑娘的名字自己甚是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不禁垂頭想了片刻, 艾柯站在一旁,見他沉思,不禁輕聲問道:「風九哥,妳怎麽了,自顧自的想心 事麽?」

楊宗誌聽到這話,腦中一閃,突然想起師父那夜在房中喝悶酒,自言自語說 話道:「淑蕓啊淑蕓,我們的寶貝女兒已經長大了,現在已經生的和妳一般貌美, 甚至比妳年輕時還聰明了得,妳可知道?」

楊宗誌想到這裏,心中大驚,忍不住轉身顫聲對史敬道:「史老前輩,請問 梅師叔的名字是不是叫淑蕓的?」

史敬兀自正在沉吟竇長老的事情,聽見楊宗誌這句問話,渾沒在意,接口道: 「正是,峨嵋派當年四大弟子,竹蘭菊梅,這梅淑蕓姑娘正是在派中排名第四的。」

楊宗誌聽到這裏,腦中轟的一下,輕道一聲:「多謝。」

便轉頭向少林派大門中走去,心中卻喊道:是巧合麽?這是巧合麽?史艾可 見他問完這話,便痴痴呆呆的走了,心中一緊,正想出聲喚他,卻是白玉小手一 張,一個字都沒喊出來。

正文第149章夜探之一

楊宗誌垂頭一路向廂房走去,心中頗不平靜,翻涌倒轉,衹覺得世事當真出 人意表,不禁憶起筠兒的爹爹曾經說過,世人都是緣分使然,半分強求不得。

楊宗誌心中嘆了口氣,抬起頭來,見自己已經走到幽靜的院子中,此刻院子 裏微微燈影傳來,假山涼亭屹立,周圍卻沒有人煙,想來大家都早早睡下等著明 日的熱鬧。

再走幾步,到自己與婉兒住的廂房前,抬眼看去,見房中燈光儼然,將婉兒 明媚的身影投在木格窗戶之上,顯露出如雲的秀發和窈窕的身材,楊宗誌心中也 是一暖,就好像那影子不光是投在窗戶上,更是投在了自己的心底一般。

楊宗誌收拾心情,一伸手推開門進去,看見婉兒好好的坐在小桌旁的凳子上, 對著油燈一手支頤,正低頭想著事情,婉兒面前的小桌上擺了幾樣小菜,還有一 個作工精致的綠色小瓶子放在旁邊。

秦玉婉被推門聲驚醒,急急轉過頭來,見楊宗誌一臉微笑走了進來,目中一 亮,不禁也是笑著站起來,嬌聲道:「九哥哥,妳回來了。」

說完兩步走過來扶住楊宗誌坐下,又笑道:「妳餓了麽?」

楊宗誌看著桌上的幾樣精美息小菜,點一下頭,道:「原本也不餓,可是看 到婉兒妳作的菜後,好像真的餓的緊了。」

秦玉婉咯咯一笑,拾起一雙竹筷遞到他手上,眨眼笑道:「就知道妳這個壞 蛋會這麽說。」

楊宗誌舉起筷子,卻是下不去手,沉吟了半晌,轉頭喚道:「婉兒……」

秦玉婉見楊宗誌一口菜也不動,轉過頭來看著自己,卻又噗哧一笑,明媚大 眼中都是得意,拿起桌邊的那個綠色瓶子,晃了一晃,咯咯笑道:「我知道妳想 要什麽的……妳是不是想要喝酒了?」

說完溫柔的給他斟上滿滿的一小杯,放到他面前。

楊宗誌心想:我原本想問問師娘的事情,衹是……衹是婉兒這般溫柔寵溺待 我,我怎問的出口,哎。想了一會,口中哈哈笑道:「婉兒,我們現在可是在少 林寺之中,據說在這裏飲酒那是犯了寺中規矩的,要被抓去戒律院受戒的呢。」

秦玉婉噗哧一笑,道:「妳這個壞蛋什麽時候管過什麽清規戒律了?妳從小 就是一副渾霸王的性子,那是誰都不怕的。」

說到了這裏卻是嬌俏玉臉紅了一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

楊宗誌聽她這句,臉上也是微微一紅,暗道,這話倒也不錯,自己真的是這 麽荒唐不堪的。想到這裏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飲了進去,才幽幽的 嘆口氣出來,道:「我今日去少林寺戒律院,聽說那裏每日都捉上十來個江湖漢 子呢。」

秦玉婉微紅小臉一愣,接口道:「為什麽啊?」

楊宗誌轉頭見秦玉婉嬌俏溫婉,當真如自己身邊最賢惠的小妻子一般,不禁 目中一閃,頑皮心起來,道:「好像……好像聽說都是在寺中偷偷喝酒吃肉被和 尚們抓住了,現在關起來等著主持方丈發落的。」

秦玉婉哦的一聲嬌呼,扯住楊宗誌的右臂,急道:「那……那少林方丈會怎 麽發落這些人?」

楊宗誌嗯了一聲,點下頭,嘿嘿笑道:「我聽慧敦大師父說,這些人抓住了, 都是要在少林寺中修道叁年,每日供奉『阿彌陀佛』,才能贖了他們褻瀆神靈犯 下的罪孽。」

說完自己右手也立起單掌,低頭道:「阿彌陀佛……」

面上仿佛甚是虔誠。

秦玉婉聽得面色大變,再看九哥哥的樣子好像真的想去作和尚一般,紅紅的 小臉上更是一白,一把搶過他面前的酒杯和酒瓶,掩到自己身後,急道:「那妳 ……妳也別要喝了。」

楊宗誌一愣,道:「怎麽了?」

秦玉婉卻不覺,急急說道:「我不讓妳去作……作和尚。」

說到這裏臉上又微微紅起來。

楊宗誌嘻嘻一笑,道:「作和尚也沒什麽不好的嘛,每日修心養性,說不定 我這壞蛋的性子也給磨過來了的。」

秦玉婉見楊宗誌笑嘻嘻的模樣,心中突然恍然,知道自己受了這壞蛋哥哥的 騙,自己心中衹是一味擔心袒護他,哪裏還能分辨他是真的要去作和尚,還是假 的要去作和尚。

秦玉婉忍不住啐了一口,嬌羞道:「妳這壞蛋這般戲耍我,我……我看妳就 算去作了和尚,也是個酒肉花和尚。」

說完又忍不住咯咯的嬌笑出來。

楊宗誌聽得哈哈大笑,心中想,師娘的事情我還是晚些再問,總是不能讓婉 兒受了委屈才是。

楊宗誌與秦玉婉說了一會話,見婉兒一臉嬌俏,溫柔可愛,不禁道:「婉兒, 夜了,妳進去裏面歇息吧。」

說完話之後,見秦玉婉還是好好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中暗暗驚奇,不知 道她還有什麽事情要對自己說。

轉頭看了一眼自己房中的小床,突然看見枕頭上擺了一個物事,走近一看卻 是個小小香囊,手工精致,端妙無方,湊近一聞還散發出幽幽的香氣。

楊宗誌心中更是驚奇,暗道:這香囊……這香囊……轉頭看過去,見婉兒正 一臉嫣紅的偷偷瞄自己,見自己轉頭看她,馬上又將小腦袋轉了回去,好整以暇 起來。

他心中頓時明白這香囊,正是這乖巧的小師妹作好了,擺在自己枕頭上的, 想到這裏不由得一陣感動升起,口中卻驚訝道:「夷,奇怪了,我枕頭上怎麽會 有一個香囊?……難道……難道是哪個美麗無比的仙子妹妹看上了我,偷偷送我 個定情信物不成?」

秦玉婉偷偷瞄了他一會,見他盯著自己作的香囊看,又聽見他這番說話,心 中又是甜蜜,又是不忿,忍不住嬌聲道:「是了,想來是哪個仙子妹妹看上了妳 這江湖十大少俠的人品武功,偷偷送給妳的,那妳……那妳可要好好保存了,莫 要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說到這裏臉色一片緋紅,羞的連頭也抬不起來。

楊宗誌仔細看看手中的香囊,見上面繡著兩衹鴛鴦,情意綿綿,相濡以沫, 嘴中卻是笑道:「哎呀,這仙子妹妹不光人長得嬌媚俏麗,這雙小手也是巧的緊 那,衹看這兩衹鴛鴦……嘖嘖嘖……就能看出這仙子妹妹對我的一番眷戀之意了。」

秦玉婉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羞,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轉身撲了過去,雙手 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口中歡聲道:「妳又沒見過人家,妳怎知道人家長得……長 得怎樣?」

楊宗誌哈哈大笑,道:「我衹看這對鴛鴦繡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就想: 有這樣巧手的女孩子,長得還能差到哪裏……嗯,不光是不會差到哪裏,甚至還 應該長得天下第一等的絕色,就好像……就好像我的好婉兒一般,才對!」

秦玉婉湊近楊宗誌,隱隱被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殘留氣息一衝,耳中又聽到這 句話,臉上變得一片媚紅,小嘴微張,呼呼的噴著香氣,鳳目卻火熱潮濕起來, 抬頭看著楊宗誌,嬌羞道:「妳這個壞哥哥,妳總是這麽戲耍婉兒麽?」

話中吐氣如蘭,幽幽的噴到楊宗誌的臉上。

楊宗誌心中也是一蕩,心想:婉兒過去總是一幅冰清玉潔的女兒模樣,雖然 對我痴纏,卻從未好像此刻一般好像千方百計的要誘惑我似的,婉兒這樣子倒好 像是練了羅天教的似玉功一樣,美艷的緊了。

楊宗誌又哈哈一笑,道:「婉兒,妳作這香囊給我,我心中對妳感激的很了, 衹是妳十四年以來對我的眷唸愛顧,又豈是這香囊所能承載的下呢。」

秦玉婉雙眼定定的看著楊宗誌,心中動情之極,嬌媚道:「我作這個給妳, 又哪裏……又哪裏是讓妳感激我了?」

楊宗誌聽這話,哦了一聲,卻不接話,秦玉婉等了一會,忍不住又道:「我 衹想用這個小小香囊將妳牢牢捆住,讓妳一輩子也離不開我一分一毫才好。」

說完這句話,秦玉婉再也受不住,嬌喚一聲,將香氣無比的小腦袋盡數都依 偎進楊宗誌的懷中,再也抬不起來。

楊宗誌聽得婉兒句句深情無限,心中感動,卻是想起初時見她以來,兩人之 間發生的種種,心中竟是感嘆,一切都好像昨天發生的一般。

楊宗誌想了一會,面上一柔,正要說話,突然心中一動,側耳向窗外的院子 聽去,仔細聽了一會,楊宗誌一邊聽,一邊感到懷中婉兒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處子 清香,薰的自己心中一醉,目中一閃,忍不住嘿嘿一聲,低頭用右手挑起婉兒尖 尖的精致下巴,讓她看向自己,大聲道:「好婉兒,今夜妳和我一起睡覺,好麽?」

正文第150章夜探之二

秦玉婉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聽見他這句話,趕緊垂下眼簾,低低的嗯了一聲, 聲音細小,幾不可聞。

楊宗誌又一笑,左手一揮,拍滅了小桌上的油燈,整個廂房中猛地一暗,夜 幕下衹有秦玉婉那淡淡好聞的體香在隱隱彌漫,楊宗誌一把抱起婉兒的嬌軀,想 也不想,便走到小床邊,將婉兒輕輕放下,然後自己再壓了上去,將秦玉婉壓了 個嚴嚴實實。

秦玉婉被楊宗誌死死壓住,嬌吟一聲,衹感到胸中微微窒息,全身卻是紅熱 一片,趕緊又將自己妙媚的大眼睛閉上,衹等著楊宗誌來對自己使壞,突然聽到 楊宗誌在自己耳邊,若有若無的細聲道:「好婉兒,妳莫動,外面有人。」

秦玉婉聽得一驚,心道,原來是這樣,心中的旖旎平復下來,便也依他所說 一動不動的等著,衹是等了沒一會,楊宗誌熱熱的吐氣到自己脖子中,秦玉婉覺 得整個身體都癢了起來,心中卻又不服氣得很,暗道:妳這壞蛋,外面有人的時 候妳才會這樣對我,若是此刻外面沒人,妳不想作給別人看,便是一個手指頭也 不會動我的是不是!

她想到這裏心裏嬌哼了一聲,便再也不聽話,忍不住將自己浮凸有致的嬌俏 玉體在楊宗誌懷中輕輕扭動了起來,二人之間衣炔絲絲摩擦,帶起了陣陣電流。

楊宗誌伏下身子,卻是轉頭因緊緊看著窗外,心中思量,外面是什麽人,鬼 鬼祟祟的躲在窗戶邊偷聽了這麽久。突然感到身下的婉兒轉了一下嬌軀,使得整 個身子正對自己,然後好像扭股糖一般扭個不停,一身媚肉在自己身下輕輕顫動 了起來。

楊宗誌今日原本受多了蘇瑤煙的挑逗,此時更是心中和腹下都是一熱,暗嘆 道:痴丫頭。不得已伸出右手緩緩在婉兒肩上捏了一把,意思是告訴她別亂動了。

秦玉婉被楊宗誌壓住,忍不住心中不服,緩緩扭動了一會,衹覺得自己身上 好像著了火烤一般,熱的不行,衣衫下都是熱氣和香汗,又被楊宗誌在盈盈的香 肩上捏了一把,哪裏還能意會他的意思,口中低低嬌吟一聲,感到好像又有一千 衹螞蟻在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爬著,一陣酥癢暖流,從被楊宗誌捏住的香肩,向四 周散發開去,小嘴急張,聲聲嬌喘起來,噴出大股的香甜熱流在楊宗誌右臉。

楊宗誌再轉頭看了一會,突然看見紙窗戶上被人突的戳破一個窟窿,夜色下 從外面緩緩伸進來一個竹管,然後從竹管的尖端裊裊噴出一股青煙,在這廂房之 中散發了開來。

楊宗誌心中一凜,雖不知道那青煙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也明白看來外面的 人忍耐不住,就要動手了,想到這裏楊宗誌又低下頭,在婉兒耳邊悄悄說道: 「好婉兒,妳快屏住呼吸。」

說完這話,看了一下婉兒小臉,見那玉臉上媚紅一片,婉兒如水的大眼痴痴 的看著自己,小嘴中香氣急劇吞吐,帶著幾不可聞的細細呻吟聲,卻好像自己的 話一個字也沒聽見一般。

秦玉婉在楊宗誌懷中磨了一會,衹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情懷涌上心頭, 渾身酥軟如麻,心中卻是酸酸的,衹想等著壞哥哥來肆虐自己才好,口中輕輕哼 哼,喘息凌亂,哪裏還能屏得住自己的呼吸。

楊宗誌嘆口氣,見此時那青煙已經緩緩飄到自己這邊,趕緊一低頭,緊緊吻 住婉兒殷紅的小嘴,將她口中的香氣和微微呻吟都吸入自己口中,這才緩緩度了 一口氣過去,讓她稍稍平靜下來。

秦玉婉被楊宗誌緊緊吻住,忍不住伸出小手抱住他的背,心中甜蜜滿足,就 好像貪吃的小孩,將自己的紅甜小嘴都伸入他的嘴中,嘴唇一努,含住他的大舌 頭仔細舔嗜,將他口中的津液都吃入嘴中,汩汩的咽了下去。

楊宗誌見婉兒嬌痴難抑,又看她小小的俏鼻一翕一張,咻咻有聲,不禁皺了 下眉,伸出右手將她的小瑤鼻緊緊捏住,這才重新轉眼回去看著外面。

楊宗誌又看了好一會,才見廂房門縫中緩緩又伸出一把閃亮的匕首,在門縫 中上下挪動,碰到門閂,輕輕咯噔一聲,將門閂輕輕敲了起來,然後那閃亮的匕 首才抽了回去。

過一會,廂房的大門咿呀一聲,輕輕的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楊宗誌看的真切, 卻不見外面有人進來,楊宗誌心中驚奇,突然感到懷中的婉兒身子輕輕一抖,顯 然婉兒在自己嘴中吸的痴了,小巧的鼻子又被自己捏住,快要沒氣了,想到這裏 楊宗誌又緩緩的渡一口氣過去。

秦玉婉得了這個度氣,才身子一鬆,小嘴上卻又痴痴的吮了起來,啾啾微微 聲響。楊宗誌聽到這細微的聲音,心中卻恍然,看來那些人給自己下的是迷藥, 所以開了門之後他們並不馬上進來,而是要等迷藥的藥勁過去,這才進來行事。

楊宗誌心中一安,心神便放鬆了些,突然感到身下的婉兒渾身如同一個火爐 一般倚著自己,不禁心中又嘆口氣道,嬌痴的傻丫頭。右手卻是在婉兒手臂上輕 輕撫摸了起來,引得婉兒嬌軀顫動的更是厲害。

楊宗誌輕輕撫慰了幾下,突然聽到身後一個低低的聲音道:「屠大哥,妳也 進來吧。」

楊宗誌心中一凜,這才不逗弄婉兒,右手運起枯木心法,撫拍在婉兒的臂上, 讓她也安穩了一些。

過了一會,聽到身後另一個男子聲音低低道:「葛二弟,妳這迷魂香能迷倒 那小子多長時間?」

葛二弟便是先前發話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又道:「尋常一般的武林中人, 叁四個時辰是決無問題的,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又負盛名,至少也要兩個時辰 之後才能醒來。」

屠大哥哼哼一下,轉手咿呀一聲又掩上房門,輕輕道:「那便動手吧。」

葛二弟哦的道了一聲:「好。」

便躡手躡腳向小床這邊走了幾步,走過去,借助幽幽窗口透進來的月色,看 見那小子正大手大腳的伏在一個女子的身上,兩人一上一下,交疊在一起,仿佛 正打算作那密事一般,口中又嘿嘿一下,道:「這臭小子倒是風流快活的緊,沒 日沒夜作這些事情,也不怕掏空了身子。」

屠大哥在他身後聽到這個話,也是嘿嘿一聲,接道:「這臭小子再風流快活, 也是趕不上妳老弟的,妳老弟上個月娶的那個風騷娘們,嘖嘖,嘖嘖,那身材, 那屁股蛋,真是……」

話剛剛說到這裏,葛二弟突然放大聲音截斷道:「屠……屠大哥,妳這幾日 怎麽盡有一搭無一搭的提我那剛剛過門的媳婦兒?妳……妳……到底有什麽企圖?」

語氣說到這裏倒是透出一絲驚恐。

屠大哥嘿嘿一笑,卻不接著這個話說,不耐煩的又道:「葛二弟,妳趕緊去 看看那小子脖子裏有沒有那個東西,怎麽盡在這裏廢話連篇的。」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驚,暗道:看我脖子裏的東西,難道他們是來偷紫玉符的, 想到這裏身下的左手微微用力,從自己脖子上緩緩將紫玉符扯了下來,擒在手中, 再好好趴下,口中緩緩鬆開了一直含住的婉兒小嘴。

可是自己的大嘴還未離開,婉兒仿佛知道自己的舉動一般,小腦袋微微一湊, 又嗜住了自己的嘴唇,嬌膩的小舌頭一伸,又頂了進來,在自己嘴中輕輕進出, 留下幾絲她口中的津液玉漿。

楊宗誌心中苦笑,道:傻丫頭,現在有人在後面暗算我們呢。想了一下,將 右手上的枯木心法運的更盛一些,在婉兒背後的肩井穴上緩緩一拍,婉兒得這一 下,身子一僵,漸漸舒緩了下來。

楊宗誌見婉兒平緩,趕緊也閉上眼睛,等了一下,突然感到一衹粗糙的大手 從自己後頸衣領處伸了進來,在自己脖子上四處摸了一陣,摸的自己渾身雞皮疙 瘩都起來,那身後的葛二弟才呼一口氣,輕輕道:「沒有的。」

屠大哥哦了一聲,也道:「真的沒有?」

葛二弟又嗯了一聲,道:「確實沒有。」

屠大哥才嘿嘿一笑,道:「如此我們就趕緊回去復命吧。」

說完又咿呀一聲打開了廂房門,走了出去,葛二弟說一聲好,也跟了出去, 再轉頭合上木門,從外面門縫處伸出匕首,好像剛才那般咯噔一聲又將門閂挂上。

楊宗誌聽到咯噔這聲,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輕輕竄到木門旁,聽到外面隱約 葛二弟急急道:「屠大哥,妳等等我,妳說,妳是不是看上了我家那個……」

說到這裏聲音便再也聽不見了。

楊宗誌走回到小床邊,心中尋思,這二人到這裏來,衹是要迷暈自己和婉兒, 那葛二弟在自己脖子後面摸了一陣,便不再有什麽其他企圖了……想起葛二弟在 自己脖子後面搜摸,難道,難道真的是衝著紫玉符來的?他們要紫玉符作什麽?

一時之間,楊宗誌不禁想起,在伏虎鏢局之中聽到萬老大曾經說過,道: 「現在江湖上都已經傳遍了,衹要擁有這紫玉符,便可以去節制楊少將軍在北方 留下的八萬大軍,難道妳沒聽說過?」

楊宗誌想了一會,心道,難道他們便是衝著這個目的來的麽?那這屠大哥和 葛二弟到底是什麽人?

楊宗誌兀自想了一會,不覺緩緩坐下到小床邊上,轉頭一看婉兒,才想起剛 剛她被自己點住了肩井穴,不禁微微好笑,又伸出右手在她肩井上拍了一下,秦 玉婉才嗯的一聲,渾身得了力道,衹是卻不敢抬頭來看楊宗誌,衹把自己俏諾的 小腦袋盡數都依到楊宗誌身上,死死抱住,就再也不動作了。

楊宗誌見婉兒害羞柔情,心中一笑,突然想道:不對,不對,若是他們想劫 紫玉符,不可能衹是搜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他們怎不翻翻自己身上,又或者說看 看有沒有在行李裏呢?……顯然他們衹是要看看自己脖子上有沒有戴著紫玉符, 卻並一定是要拿走的。

楊宗誌想了一會,暗道:他們為什麽要看自己脖子上有沒有紫玉符?楊宗誌 衹覺得腦中飛快運轉,突然心裏一個聲音大聲道:是了,是了,他們是想確認我 的身份,他們不是想確認我是不是風漫宇,而是要來確認我是不是楊宗誌才對。

楊宗誌想到這裏,心中才是恍然,又拿起手中捏住的紫玉符,放到這裏面前, 見夜色悠然下,這紫玉符上發出淡淡的紫光,符上隱隱有一股森森的氣息流淌, 雖然從外表看上去一片平靜,但是捏在手中卻覺得這悠悠紫色之下卻有秘密。

楊宗誌看了一會,不得要領,便將它又挂在胸前,低頭看了一下婉兒,見她 卻還沒睡著,渾身輕輕顫抖的趴在自己腿上,不覺也是奇怪,用手輕輕在婉兒背 上一拍,喚道:「婉兒……婉兒。」

秦玉婉正定定的想著心事,被楊宗誌這麽一拍,啊的一聲嬌呼,驚醒過來, 楊宗誌皺下眉,溫言道:「婉兒,妳怎麽了?」

秦玉婉面色更是通紅,心裏轉了一轉道,壞了壞了,這壞蛋真的來問了,剛 剛自己著魔一般,渾不知場面和歲月纏著他,這下定要被他笑話死了。

楊宗誌拍了兩下見婉兒並不回答自己,不禁更是奇怪,伸右手托起婉兒小巧 的下巴,見她小小玉臉上滿是紅紅媚光,面對自己卻不敢睜眼,仿佛吃不住羞澀 一般,楊宗誌想了一想,突然道:「婉兒,真是對不住,我今日……我今日。」

秦玉婉萬沒想到九哥哥竟給自己道歉,吃了一驚,忍不住睜眼害羞道:「妳 今日怎麽?」

楊宗誌嘆口氣,微笑道:「我今日見婉兒實在是太嬌俏可愛,所以抱妳過來 的時候,忍不住對妳施了點挑情手段,所以……所以……」

秦玉婉聽得啊的一聲,臉紅顫聲道:「壞蛋……壞蛋……妳怎敢這麽對我?」

心中此時方才明白自己為何剛剛會這樣,放下自己的心事,卻又有一股甜蜜 涌起。

楊宗誌直覺感到婉兒今日變化,衹怕與下午自己在山坡上突然狂性大發對煙 兒是一個道理,衹想寬她的心,嘆口氣,將她的小腦袋摟進自己懷中,輕輕撫拍, 秦玉婉再不說一句話,靠了上去,兩人相依睡下,一夜無事。

正文第151章夜探之叁

翌日一早,二人便起床,洗漱停當,聽到院子外面人聲逐漸喧囂起來,秦玉 婉一邊梳頭,一邊嬌笑道:「今日外面群雄來了不知多少,想來應該熱鬧的緊了。」

轉頭見楊宗誌坐在小桌旁,拿起昨夜剩下的酒卻是喝了起來,秦玉婉趕緊放 下手中的玉梳子,一把搶過來,嬌嗔道:「妳這壞蛋,昨夜不是和妳說了不許妳 再喝酒了麽?」

楊宗誌被奪下手中酒杯,也不去爭,微微一笑,道:「婉兒,我昨夜和妳說 笑的,少林寺的高僧,是不會強行擄了人作和尚的。」

秦玉婉俏臉微微一紅,咯咯笑道:「好啦,我收拾妥當了,我們也出去看看 吧。」

說完拉了楊宗誌的手,打開廂房的大門,忽的一聲,衹感到外面燦爛明媚的 陽光投射下來,照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極是舒服,外面空氣清新,唧唧的鳥鳴聲 遠遠傳來,好像一同道喜道賀一般。

楊宗誌與秦玉婉也不知這比武招親的會場在哪裏,衹是現在外面人流眾多, 無論和尚道士還是一般漢子們,人人面上都是紅光滿面,高聲討論這件江湖多年 來少有的盛事,想來心中也是興奮的很。

楊宗誌緊緊握住秦玉婉的小當手,隨著人流出了大院,向前面走去,沒走幾 步,突然一人拍了一下他肩頭,楊宗誌轉頭過去,見是前幾日在路上遇見過的晁 家五兄弟,晁老叁正笑嘻嘻的拍著自己肩膀,哈哈道:「好小子,妳果然來了。」

楊宗誌微微一笑,對著五兄弟行了個禮,晁老大為人沉穩,抬眼看了楊宗誌 一下,衹是惋惜的嘆口氣,晁老四和晁老五都是年輕英才,面上一概喜色,對楊 宗誌和秦玉婉倒是哈哈一笑。

楊宗誌拉著秦玉婉跟隨晁家五兄弟走過大雄寶殿正殿,穿過幾個佛堂,卻見 面前是一個浩大的演武場,北面搭起竹棚連綿,正中間是高高的主客臺子,上面 一排座位,顯然是招待主人家和重要的前輩人物的地方,主客臺兩邊各有一些矮 小一些的棚子,圍了半圈。

這些棚子外有的還伸出一個旗幟,上面盤龍疊鳳,或者直書:青城派之流的 名字在其上。楊宗誌四處看了一圈,見那些棚子下甚少有人,稀稀拉拉坐了幾個 漢子,知道這些名門大派中的弟子們都還沒有出來,主客臺上的椅子上也是一個 人也沒有,倒是自己這邊擺放了桌椅板凳無數,縱橫交錯密密集集,顯然是招待 一般江湖豪客的地方。

晁老大走到南首一排椅子旁,四處看了一看,見其他方向此刻都是坐滿了江 湖豪俠,甚是擁擠,衹有這裏還稍稍空了一些,人還沒有坐滿,便點點頭,坐了 下來,他身後的四個兄弟見大哥坐下,便都一齊按照長幼順序坐了下來,晁老叁 轉過頭來,哈哈笑道:「好小子,妳便與哥哥坐在一處,到時候若是碰到什麽事 情,哥哥也好照顧妳和妳的小姑娘。」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多謝晁叁哥。」

便拉了秦玉婉在他們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

幾人又坐了一會,此時這南首的桌椅凳子也漸漸坐滿了人,一眾江湖豪客幾 百號人,有老有少,男男女女正在高聲談論,突然聽見北面主客臺子上一陣咚咚 的擂鼓聲響起,這邊的豪客們不禁都止住說話聲,將頭轉向北面看去,晁老叁看 了幾眼,突然一拍手,高聲興奮笑道:「出來了,出來了。」

楊宗誌順著他目光看過去,見北面竹棚後面緩緩走出不少人,當先是一個白 發長眉老和尚,面目慈善,一身紅衣袈裟,身後跟了幾個勁裝光頭弟子,那老和 尚宣了聲「阿彌陀佛」便走到主客臺上的椅子正中坐了下來,身後的弟子都是站 在他椅子的後面。

楊宗誌定眼看去,見他身後站著的,正是昨日在戒律院中見到的惠敦幾個師 兄弟,不禁微微一笑,耳中聽到晁老五年輕的聲音道:「叁哥,妳過去走過中原 武林,最是見多識廣,那邊都是些什麽人?」

晁老五畢竟年幼,第一次見到這樣群雄齊聚的大場面,忍不住心中興奮,轉 頭問叁哥,晁老叁哈哈一笑,伸手指出去,道:「那位當先的大師,便是少林寺 現在的主持方丈宏法大師了,他老人家在江湖中最是德高望重,尋常武林人物想 見他老人家一面都是很難的。」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道:「他身邊椅子上坐著的那個老道長便是武當派的 掌教青鬆道長了,與宏法大師也算是齊名的一代宗師了。」

晁老四和老五聽見叁哥這番說,忍不住對望一眼,眼神中都是崇敬,突然晁 老叁夷了一聲,又道:「青鬆道長身邊坐著的……坐著的那位老人家,看他一身 衣著打扮和氣度,莫非是丐幫的史幫主?」

晁老叁說到這裏語氣中頗不肯定,不禁轉頭望了大哥一眼,楊宗誌向那邊看 過去,見那老人家矮胖之極,一身衣服破破爛爛,正是昨晚見到過的史敬史幫主, 不禁又微微一笑,晁老大嗯了一聲,緩緩道:「那老人家正是史老幫主,沒有想 到他老人家也來了。」

晁老叁得了大哥首肯,哈哈一笑,又轉頭看上去,見史敬身邊坐下一個人, 那人年紀比這些剛才的前輩們都小了一些,看上去四十來歲,一身黑衣長發,身 後背了一把巨大的長劍,從頭頂露出劍把來,晁老叁想了一會,不禁又轉頭看向 大哥,道:「大哥,那個身後背劍的人也坐在主客臺椅子上,他倒是何人?」

晁老大仔細看了一會,恍然道:「嗯,弟弟們,那人是從玉劍門出來的,衹 是我過去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叫什麽名號。」

晁家幾兄弟都是哦了一聲,晁老五一拍手,歡聲道:「最右首那位老者我認 識,那便是鐵嘴判官諸葛碩,諸葛老前輩了,昨日我和叁哥還聽他辯論天下才俊 過,他老人家最是見聞廣博了。」

晁老叁趕緊看過去,見主客臺椅子上最右首坐下一個老者,一身白衣絲綢衫, 一頭白發,正是諸葛碩,不禁也是點頭,再看他身邊,坐下了一個白衣蒙面女子, 那女子身材妙曼,恍若仙子,一頭烏黑的青絲垂下,不禁又驚呼道:「那女子… …那女子……」

晁老四也看到那女子坐下,躊躇道:「這女子難道就是北郡來的那位什麽仙 子了?」

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動,忍不住向上看去,見到那女子一派冷清幽靜,如同空 谷的一朵蘭花般,在眾江湖前輩中坐了下來,氣質截然不同,卻又特立獨行。心 中不禁也是思量,不知這陽仙子到底是什麽身份?

秦玉婉在一邊舒服的靠在楊宗誌身上,一直溫婉聽晁家五兄弟說話,說到這 裏的時候才有反應,仔細看上去,見那姑娘果然氣質如仙,雖不見面容,想來也 是個可麗人兒,不由得心中一緊,伸出兩衹小手將九哥哥的胳膊抱的更緊,自己 的雅致嬌軀盡數都偎了上去。

晁老大仔細看了一會那邊棚子中坐下的諸多人,轉頭又道:「弟弟們,那邊 現在坐下的任何一個人,不是名門的前輩,就是大派的弟子,都是此時江湖中的 精英俊杰,妳們能有這個機會見到他們,都好生記下了,以後若有機緣,能與他 們中的某一位親近親近,攀個交情,那是一輩子受用無窮的。」

晁家兄弟聽到大哥說話,都應了一聲是,晁老叁看著臺子上,口中喃喃道: 「衹是不知道這次比武,他們之中誰能奪魁。」

晁老叁原本私下一直勸自己五弟去上臺比武,也好揚名江湖,衹是這會看見 那些大派弟子們的氣度,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崇敬,對自己五弟能出手奪魁倒也 信心大減。

史艾可站在主客臺史敬的身後,身邊高手如雲,他卻一眼也不看一下,衹是 將目光緊緊在臺子下面的搜來搜去,口中兀自唸唸有詞,掃了一圈,仿佛沒有什 麽發現,不覺目中甚是失望,心中暗唸道:他沒來麽?

又過了一會,史敬轉頭看了一會,便徑自從椅子上走了開去,史艾可這才又 將下面掃視一番,目光無意向南首最角落一投,突然面色大喜,抬手尖呼道: 「風九哥……風九哥,這邊,這邊。」

此時擂鼓剛落,場上一時無人說話,臺下群豪等著主人發話,都是靜默等待, 這聲尖呼高喊倒是頗為突顯,臺下群豪們都是一愣,轉頭向南首看過去,楊宗誌 也是一愣,沒有料到史艾可在這個時候還會召喚自己,正要接話,突然武當青鬆 道長身後站著的天豐聽到這個喚聲,趕緊也看過去,看到楊宗誌,忍不住心中歡 喜,也抬手喚道:「九弟,九弟,是妳麽?」

楊宗誌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施禮道:「天豐師兄,可……史賢弟,妳們好。」

天豐看到楊宗誌從亂人堆中站起來說話,也是哈哈一笑,史艾可聽到這句話 卻是面色一冷,仿佛心中生氣無比。

天豐轉頭看英雄大會尚未開始,幾步走到主客臺邊上,叫道:「九弟,妳上 來,我師父他老人家想見見妳。」

晁家兄弟坐在身邊,聽到這個話,都是奧了一聲,晁老叁轉過頭來,見身邊 少年英氣逼人,俊美飄逸,萬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武當掌教也對他另眼相看,想起 適才大哥所說與這些前輩高人攀交情的事情,不覺輕聲道:「好小子,妳倒是好 福緣,快上去拜見武當派掌教他老人家吧。」

楊宗誌原本衹是想見見這群雄比武的場面,然後施個法子看看那信物到底是 不是自己的東西,所以才在這角落上與婉兒坐下,衹是現在被天豐所喚,幾百號 人眼睜睜看著,也不好掃他們的面子,便低頭道:「婉兒,看來我們這裏坐不下 去了,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好麽?」

秦玉婉咯咯一笑,道:「我都是隨妳的,妳去臺子上,我也坐在臺子上,妳 在這角落裏,我也坐在角落裏。」

楊宗誌見秦玉婉這話平淡真摯,哈哈一笑,扶起她,穿過身邊眾人,一起向 主客臺上走去,行到近處,天豐忍不住跳下來迎道:「好九弟,愚兄這幾日想唸 妳的緊。」

說完一把拉了楊宗誌二人走了上去。

叁人走到主客臺中間的高大椅子處,天豐才躬身對青鬆道長說道:「師父, 這位便是弟子與您說過點蒼劍派的風漫宇,風九弟。」

楊宗誌見是當今武林盛名的前輩高人,趕緊垂頭施了個禮。青鬆道長五十多 歲,面上慈祥平和,絕無倨傲,見到楊宗誌人品卓越,不禁捏著胡子微笑道: 「風賢侄,貧道前些日子在黃龍山中衹聞妳聲,卻沒見到妳的人,後來又聽天豐 說起妳在江南齊天派的所作所為,今日總算是見到了妳。」

說完呵呵笑起來。

宏法大師坐在一旁,看見楊宗誌和秦玉婉走過來,身後的慧敦也在他耳邊低 語了幾句,不禁也是點頭,面上開顏道:「阿彌陀佛,風少施主氣質高雅,人品 不凡,當真是人中龍鳳,老衲見到也是歡喜的緊。」

轉頭又與青鬆道長相視一笑。

天豐見師父對九弟推崇,更是高興,又道:「九弟,愚兄來給妳介紹幾位江 湖中難見的人物。」

說完轉到左邊,對著旁邊身背重劍的四十歲漢子道:「這位是洪山玉劍門卓 天凡師叔的大弟子,龐中岳龐師兄。」

楊宗誌想起自己曾在點蒼山腰有幸見到過鐵劍卓天凡老前輩的英姿,得了人 家的指點,心中涌起崇敬,對他的弟子也是不敢得罪,趕緊施了個大禮,龐中岳 對風漫宇的名聲未曾有多耳聞,見天豐鄭重介紹,這才點一下頭,輕道:「幸會。」

天豐又轉到宏法大師右邊,道:「這位是鐵嘴判官諸葛碩老前輩,他老人家 一生評論江湖豪俠,從未失語過。」

楊宗誌對諸葛碩的名字全不得知,衹是微微一笑,也作個揖,諸葛碩雙眼定 定的看著楊宗誌,眼中精光閃閃,面上哈哈大笑起來,拍手道:「好,很好。」

言下頗有贊許之意。

天豐又看了一下諸葛碩身邊的陽仙子,猶豫了一下,道:「九弟,這位便是 北郡來的陽仙子,她……她……」

楊宗誌與這陽仙子見過一次,聽到這裏,微笑道:「天豐師兄,這位仙子小 弟見過了。」

天豐哦了一聲,再向陽仙子看去,見她兀自理也不理,轉過頭去,引得一頭 瀑布般的長發飄逸飛起,楊宗誌也抬頭看去,突然面上大驚,眼睛直直的盯著陽 仙子鬢邊的一朵白花,發起呆來,心中卻尋思道:這白花,這白色野花……腦中 卻是一轉,回到鳳凰城中那刀光劍影的夜晚,城中一個幽靜的花園旁,那朵殘敗 的野花來。

正文第152章夜探之四

秦玉婉一直跟在楊宗誌身邊,他對那些前輩高人施禮的時候,秦玉婉也在一 旁溫婉作福禮,大家看起來,都感覺她好像楊宗誌身邊的嬌柔妻子一般,秦玉婉 這時見他面色有異,痴痴呆呆,不禁心中也是一緊,拉了一下他衣袖,在他耳邊 輕聲道:「九哥哥,妳……妳怎麽了。」

楊宗誌猛的被喚醒,心中也是自責涌起,咬牙暗道,那人是我家國仇人,我 怎麽盡是想起她?想到這裏垂頭行個禮,看也不看,便轉頭回去,天豐才道: 「九弟,剛剛丐幫的史老幫主也在這裏,衹是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

楊宗誌克制心情,微微一笑,看著史艾可道:「史老幫主,小弟昨夜也已經 見過了,史賢弟,妳可還好?」

史艾可眼睛愣愣的看著他,目中似有委屈,低聲道:「妳昨夜喚我作什麽的?」

楊宗誌一呆,記憶起昨夜他讓自己喚他可兒,衹是……衹是剛才天下群雄面 前,自己怎麽喚的出口,楊宗誌微微一笑,湊近過去,低低的在他耳邊喚道: 「史賢……可兒,妳還好麽?」

史艾可被他這般一喚,不禁圍面上開心起來,嘻嘻笑道:「這還差不多。」

說完眼睛又是一轉,笑道:「爺爺剛剛還在這裏的,衹是這會不知去哪裏了, 妳在這裏等等,他還說要多謝妳呢。」

楊宗誌一愣,接口道:「昨夜尋到的人正是竇長老麽?」

史艾可面色一黯,低頭嗯了一聲,楊宗誌轉頭一看,見主客臺右邊的小棚子 裏,史敬正與別人說話,看的仔細了,見到果然是峨嵋派的梅師叔與她的弟子們 坐在那裏,不禁轉頭對秦玉婉說道:「婉兒,我們去那邊坐下好麽?」

秦玉婉見他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微微一笑,道:「妳想去哪裏便去就 是了。」

楊宗誌向臺上眾人告個罪,便牽了秦玉婉走到一旁的小棚子中,走到史敬和 梅師叔身邊,聽到史敬沉吟道:「真的是這樣?……」

梅師叔嗯了一聲,看見楊宗誌走過來,哼一聲道:「這小子當時也在場,妳 問問他便知道了。」

史敬不禁轉過頭來,看見楊宗誌,點一下頭,道:「老叫花子多謝兩位對我 丐幫弟子的幫扶之情,衹是我幫中的竇長老昨夜死的蹊蹺,現在毫無線索……」

剛剛說到這裏,身邊跟著的史艾可揚聲道:「開始了呢。」

幾人不覺都是向主客臺看去,見那裏擂鼓聲又一陣陣響起,下面群豪都鼓起 掌來,響了一會,慧敦大師從臺上走到前面,高聲道:「各位天下英雄,今日很 榮幸請大家一起來參加這少林寺的英雄大會,貧僧代表少林派對各位歡迎之至, 阿彌陀佛。」

慧敦原本濃眉大眼,身材高大,這番話用盡內力說出來,在演武場上空震蕩 飄揚,氣勢更顯宏大,下面群豪見這陣勢,都是轟然叫起好來。

慧敦宣個佛號,伸手止住下面的喧嘩聲,又道:「想來大家都知道,這次英 雄大會,原是我南朝在北方戰場上打了大勝仗,我們這些江湖人士都感唸殉命疆 場的楊家少將軍,這才聚集起來,正好北郡來的陽仙子碰巧尋到了楊少將軍的信 物,所以我少林思來想去,便想要借此機會來個群雄爭霸……」

慧敦話說到這裏,下面一個聲音大聲接道:「大師,這件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大家也都知道這次不是什麽群雄爭霸,而衹是比武招親而已。」

說完身邊的眾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又一人道:「衹是不知這仙子什麽的到底長得什麽模樣,莫不要太過……太 過那個,誰拼了老命娶回家去,卻是後悔莫及才好啊。」

這人話一說,臺下幾百號人都是點頭稱是,顯然是沒有人見過這陽仙子的真 實容貌。

史敬聽到這裏,放下心中心事,哈哈一笑,又徑自走回到主客臺的長方大椅 上坐下,史艾可卻嘻嘻一笑,並不跟隨,衹是目中饒有興致的看著臺上。

楊宗誌找了個位置,在梅師叔身邊坐下,向梅師叔和她身邊的岳師姐問了個 好,梅師叔依然沒有好臉色,衹是哼一聲,並不答話,岳靜臉上一紅,轉頭仔細 看了楊宗誌和秦玉婉一眼,慾言又止了一會,也轉過頭去。

史艾可看了一會,也坐下來嘻嘻笑道:「風九哥,妳說這陽仙子到底長得怎 麽樣?」

楊宗誌想起她鬢邊的白花,恍然道:「我……我怎知道。」

突然手中一暖,見婉兒伸出她的玉手握住了自己,不禁對她微微一笑。

慧敦沉吟了一下,又高聲道:「剛才這位朋友說的是,衹是陽施主到底是女 兒身,不便在大家面前袒露面相,我們衹好請了一位有名的畫師將她的容貌描繪 下來,大家一看這畫像,自然便知道個大概了是不是?」

他說完右手一揮,身後兩個弟子走出來,手捧一張甚大的綢緞畫像,從臺子 上對著下面展了開去,下面一眾江湖豪俠一看,都是轟然哦了一聲,低頭議論起 來。

史艾可幾人坐在這旁邊的棚子裏,臺上展開的畫像自然是看不見,衹是向對 面看去,見那些漢子們都是睜大眼睛,張大了嘴,一臉都是羡艷的表情,史艾可 一拉楊宗誌衣袖,道:「風九哥,我們也去看看那陽仙子長得什麽模樣?」

楊宗誌轉頭看了秦玉婉一眼,見她臉色清淡,毫無表情的坐在自己身邊,就 如同自己初見她時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不去了。」

史艾可見自己問他,他卻去看他身邊那個美貌如花小姑娘的臉色,不禁哼了 一聲,轉頭從小棚子裏走出去,徑自去外面看了幾眼,這才鼓著嘴走回來,又哼 一聲,不再接話。

慧敦見下面眾人都是一片驚嘆之聲,又宣個佛號,示意兩個師弟收起畫像, 道:「現在大家再無疑問了吧。」

晁老叁坐在下面,轉頭看著自己五弟,見他臉上也是一派痴迷之色,不禁抬 頭大聲問道:「不知這比武招親到底要怎麽個比法?是大家一哄而上呢,還是每 個門派各派代表出來參加?」

眾人一聽,更感興趣,七嘴八舌的都說起來,有的道:「當然是各憑本事, 不受人員限制。」

又有人道:「不對,不對,這樣還不知這比武要比到何年何月才是盡頭了, 自然應該是每派選出功夫最杰出的出來比試。」

慧敦轉頭看了宏法大師一眼,見他對自己點頭,又轉回頭來,大喝一聲道: 「大家請稍安毋躁。」

這句話運足內力,隆隆作響,將臺下的喧囂聲都蓋了下去,大家這才安靜下 來。

秦玉婉一直在楊宗誌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見他一臉平靜的看著下面,心想 這仙子果然是美貌如花的了,不然下面那些漢子們不會都痴瞪著眼看了半晌,不 覺小手在他手上掐了一下,低聲委屈道:「妳可是也想去看看那仙子的畫像了。」

楊宗誌轉過頭來,見婉兒鼓起嬌俏的小紅嘴,面上委屈,卻又嬌俏可愛的很, 不禁微微一笑,突然看見面前人影一閃,一個稚嫩的女音咯咯笑起來,道:「我 回來啦。」

仔細一看原來是若紅師妹,若紅師妹跑到師叔和師姐身邊,才看到原來楊宗 誌也坐在這裏,面上微微一紅,眼睛轉了一下,問岳靜道:「岳師姐,妳猜我剛 剛看見了什麽?」

楊宗誌心中暗暗驚奇,思忖:這樣熱鬧場面,若紅師妹沒有道理不來觀看, 不知她到底看到了什麽,能讓她捨了這英雄大會去看的。

岳靜偷偷看了楊宗誌一眼,溫婉道:「我怎知妳看到了什麽,妳快別胡鬧了, 趕緊坐下來吧。」

若紅師妹咯咯一笑,搬了把椅子坐在楊宗誌與梅師叔中間,坐好之後瞟了主 客臺上的陽仙子一眼,道:「哼,妳神氣的緊呢。」

楊宗誌心中好奇,不禁開口問道:「若紅師妹,妳到底看到了什麽?」

若紅師妹聽見楊宗誌喚她若紅師妹,面色一整,道:「我為什麽要告訴妳啊, 我師姐問我,我便告訴她,妳問我麽……」

秦玉婉本來心中委屈,又見若紅師妹不待見九哥哥,目中又是一閃,兀自道: 「九哥哥,妳別問她,衹怕她剛剛睡的遲了,這才找個借口來的,其實什麽都沒 看到罷了。」

若紅師妹聽得心不服,受不得激,嬌哼一聲道:「誰說我沒看到了,我剛剛 看到那個什麽陽仙子的嫁妝了……」

說到這裏見身邊幾人都是茫然的樣子,以為大家不信,不禁又急道:「我剛 剛上來的時候,見有好多大漢抬了箱子和擔子上來,一批又一批,我就湊上去問 他們,其中一人這才說起這是陽仙子帶來的嫁妝,我一看,哇好多啊,衹怕有二 十多箱呢,哼哼,這個什麽仙子倒是想嫁人,想的緊。」

楊宗誌聽得啞然失笑,心道這事真是荒唐之極,秦玉婉一語激得若紅師妹說 了實話,心中卻無半分得意,衹是輕輕哼一下,這時慧敦又在臺子上高聲道: 「大家都是為了看看楊少將軍的信物而來,所以這次比武絕無尋仇報復之意,大 家若是有仇怨的,盡管到少林寺外面自己去解決,衹是這裏大家都是點到為止, 不可傷了天下英雄的和氣才對。」

群豪聽到這裏,都點頭應是,晁老叁的聲音在其中道:「大師,那妳們就化 下道來吧,妳們是主人,設下的規矩,我們自然是遵循的。」

群豪敬服少林的氣度,都是眾口答應下來,慧敦見此,才道:「好,如此甚 好,那我們就每派各出一個人,如果大家沒有門派的,相識的推舉身邊德高望重 的人出來也行,衹是……衹是這人的年歲也不可太長才好。」

大家一聽轟然答應,哈哈笑道:「年紀太大的,衹怕也配不上這美貌仙子才 是,哈哈哈哈。」

慧敦點一下頭,又道:「最後比武獲勝的那人,便是今日的擂主,那楊少將 軍的信物,便也由他來處置,大家說好不好?」

群豪聽到這裏,不禁都熱血沸騰起來,齊聲大呼道甚好,慧敦說了這番話, 向身後一揮手,站在大鼓旁的弟子們又咚咚的擂起鼓來,一時之間這演武場上隆 隆巨響,烈日之下,震得大家耳中都是轟鳴,心中卻激蕩起來,恍若真的置身沙 場一般。 ----------             正文第153章夜探之五

杨宗志听到这里,不禁叹口气,没想到真个的比武起来,听到身后若红师妹 的声音咯咯笑道:「风公子,你怎么不上去?」

梅师叔听到这话,又是哼一声,脸上紧绷,不苟言笑,史艾可却在一旁忍不 住唤道:「有人上去了呢。」

几人都转头看去,果然从南首中站出一个少年,那人身背一个大红旗子,上 面一个晁字,正是晁家的老五出场。

晁老五走到场地的中间,等待鼓声渐渐弱下去,才抱拳道:「在下来自粤北 晁家,今日得幸见识天下英雄,生平快慰,便让在下来作个抛砖引玉吧。」

晁老五说完三哥教的几句场面话,面上却是一红,只是想起刚刚看见那阳仙 子的画像,也是咬了咬牙站定不动。

下面群豪都叫一声大好,看员到有人已经站起来挑战,东首飞出一个二十多 岁年轻人,道:「在下是湘西铁臂童子战飞,来会一会粤北的英雄豪杰。」

群豪一见正要比武起来,都是鼓掌吆喝,气氛一时热烈,晁老五脸上又一红, 拔下背后的旗子道:「在下用旗子作兵器,不知道战兄用什么兵刃。」

战飞傲然一笑,道:「在下号作铁臂童子,自然是用这对铁臂才是。」

说完再不搭话,一展双手迎了上去。

晁老五也道一声好,手中的旗子嗤的一挥,径直点向战飞的手臂,战飞见他 旗子舞过来,竟避也不避,眼见那旗子戳到他手上,众人只听见丁的一声,他手 臂竟然丝毫无损,战飞哈哈一笑,右手一伸,径直取向晁老五的面门,晁老五面 上大惊,赶紧晃身避过,背后晁老三却是大急,看了一眼大哥,高声叫道:「五 弟,攻他下盘。」

晁老五得了三哥指点,心中也道,这战飞号称铁臂童子,却不是铁脚大仙, 赶紧脚下唰唰几下踢向战飞下盘,战飞被这几下攻击,面上才惊了一下,慌忙避 过,手中的招式却是凌乱了起来。

晁老五心中大定,哈哈一笑,手中旌旗一展,招招都是取战飞下盘,战飞下 盘功夫正是命门,被晁老五这一轮抢攻,铁手功却丝毫发挥不出来,再过了几招, 被晁老五大喊一声「着」点中脚上血海穴,一个站立不稳,被晁老五踢下场去, 群豪都是呼好声一片。

晁老五取胜战飞,胸中热血翻涌,在天下英雄前得了面子,更是英气逼发, 不禁大笑道:「承让了。」

战飞脸上一红,走回到座位上坐下。

这战飞坐了没一下,马上又有一个汉子抢出来,众人刚刚都是见了那阳仙子 的画像,只觉得天下绝色,莫过如此,不觉都是心旷神怡,而且此刻比武招亲, 既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得了面子,又可抱得美人归,人人心中都是跃跃欲试,只是 有些汉子看了场上打斗,碍于自己武功确实不如,才勉强按耐住心中的冲动。

场上一时你来我往,拳脚交加,杨宗志身边也是热闹的紧,若红师妹看的兴 奋无比,不时大喊道:「快踢他,踢啊,哎呀……笨蛋,这脚踢出去不就赢了么?」

一会又喊道:「右手架住他,左手破他天池,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孺子可 教也,咯咯咯咯。」

史艾可被这个若红师妹吵的头晕脑胀,忍不住回头怒道:「喂,你有完没完 啊,吵死了,吵死了。」

若红师妹咯咯一笑,道:「你不想听么,那好啊,你别坐在这儿啊,这儿可 是峨嵋派的地方。」

史艾可又是面色一怒,听了若红师妹这句话,偷偷瞄了杨宗志一眼,下面的 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丰在师父身边站了一会,听见身边几位前辈低声议论,评述武功套路差别, 却又转头看了九弟那边一下,目中犹豫一会,忍不住轻轻走了过去,走到史艾可 身边坐下来,若红师妹高声娇呼了一会,突然转头看见天丰,呀的又一声大叫。

史艾可实在是忍禁不住,转头又怒道:「又怎么了,怎么总是大惊小怪的?」

若红师妹对史艾可的话晃若未闻,只是伸出手指着天丰惊讶道:「你……你 ……」

天丰见若红师妹看到自己,面上更红,却是垂头不说话。

若红师妹你了一会,突然咯咯的一笑,转身握住岳静师姐的手,笑道:「天 丰师兄,你过来是来看岳师姐的么?」

岳静面上通红,一把甩开若红师妹的小手,低声急道:「若红师妹,你…… 莫要胡闹了好不好?」

声音极低,身边的人也是听不清楚。

秦玉婉坐在其中,看见这个情形,转头看见天丰原本忠厚的面上也是尴尬害 臊,突然想起那诸葛硕曾经说过,武当天丰当年定了亲事,今年的中秋便是完婚 之时,不禁噗哧一声娇笑出来。

杨宗志心中奇怪,回头道:「婉儿,你笑什么?」

秦玉婉笑了一会,忍不住在杨宗志耳边低语了几句,杨宗志这才恍然,看了 天丰一眼,又转头看了岳静一眼,只见岳静垂头坐在那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的很,杨宗志心中一笑,暗道,他们可是害羞的紧呢。便道:「天丰师兄,你说 这晁家老五已经胜了三个好手了,他的功夫怎样?」

天丰本来面色尴尬,听到杨宗志这么,才咳嗽一下,缓缓道:「这晁家老五 手上的旗功确实不错,只不过他这功夫要对付一般江湖豪杰那是绰绰有余,要是 遇到名门大派的子弟,只怕也是讨不了好去。」

杨宗志知道天丰为人忠厚耿直,他这么说便是他心底的想法,也不禁点一下 头,再向场上看过去,见晁老五果然又飞起一脚,将与他比武的一个汉子踢了下 场,下面的群豪见这少年连胜四场,都是轰然叫好,一时之间都在低头打听这少 年到底是何许人也。

晁老五胜了这一场,喘息一阵平了口气,又抱拳道:「承让了。」

他这四场当中几次暗中得了大哥和三哥的指点,一时对于自己功夫的进境颇 为有益,面上却是谦逊了下来。

下面群豪里有的年纪大一些的,沉吟自己该不该下场,免得被英雄们笑话, 有的年轻的,见到刚刚的场面,心中都寻思,自己下去能比得过这晁老五么?一 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再等了一会,晁老五休息的差不多,从主客台左手的小棚子里却是站出来一 人,那人一身白衣贴身,身材高大魁梧,走几步,走到场上道:「在下是华山派 的雷坚,见识一下粤北晁家的功夫。」

众群豪一听,都是鼓掌,心想这些名门弟子终是出手了。

晁老五昨日在凉亭中,听诸葛硕评论天下少年英豪的时候见过雷坚,知道他 的出身来历,也知道诸葛硕将这雷坚列入自己十大少侠的名单,这时再见他气度 和风标,心中更是不敢大意,垂头道:「好说,好说,请雷公子手下留情。」

雷坚先前在场下看了好一会,对这晁老五的功夫路数已经心知肚明,又得了 自己身边吕仲维师叔的口述指点,心中豁然,点头道:「在下手上的是一百零八 式青阳剑法,乃是派中祖传,晁少侠小心了。」

说完擎出腰间的长剑,摆了个起手势,虚晃一下,刺了过来。

晁老五心中一凛,看雷坚这剑法快如闪电,刺将过来,心中对于战胜雷坚信 心大减,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大哥与三哥,只是雷坚剑影逼体而来,哪里容得他回 头四顾,只得硬着头皮一震手上的旗子迎了上去。

雷坚说道一声好,却不尽全力,手中剑法一闪,又换了个方向刺过去,原来 刚才那招也是个虚招。一时之间雷坚手中剑法虚虚实实,尽是强攻,晁老五旗子 左挥右挡,全力防守,却又支撑困难。

杨宗志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秦玉婉在一边娇声道:「三招之内,这雷坚就 要点到晁老五的右肩。」

杨宗志对小师妹的见识颇为信服,听到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史艾可 见秦玉婉长得花容玉貌,偏偏又温婉可人的腻在杨宗志身边,与他关系密切,忍 不住哼道:「是么?只怕不一定的吧。」

秦玉婉见九哥哥频频点头,又听见史艾可质疑,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天丰 在一旁看了两招,突然心中一凛,见雷坚第三招的起手势正是青阳剑法中的「日 照开泰」这招一使出来,晁老五面前尽是剑影,分辨不出哪招是实,哪招是虚, 只得咬牙冒险从中路回击过去,雷坚手中剑光一分,便轻轻挑到晁老五的右肩之 上。

天丰看到第三招一半,便不再多看,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岳静一眼,心中想 我过去也见过岳师妹两次,只是这几年岳师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想到自己的亲 事,面色暗暗的红了一下,却又有一丝甜蜜,才转头对秦玉婉叹道:「秦姑娘见 识高远,在下佩服的很。」

史艾可见三招之后,雷坚果然一剑挑到晁老五的右肩之上,正如那美貌小姑 娘分说的分毫不差,忍不住面上一红,回头怒瞪了杨宗志一眼,将一身怒气都通 过这道眼神,发泄到了杨宗志身上,若红师妹只是喜好热闹,才不是为了精研剑 招而来,看到这里拍手笑道:「咯咯,华山派的弟子出马,这晁老五果然就不敌 了。」

杨宗志回头看了婉儿一眼,见她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梅 师叔一眼,见她冷着脸蛋,看着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宗志心中不自觉将她 二人的面貌比较起来,越比较越是心惊不止。

杨宗志心中沉吟了一会,突然感到自己左手上蓦的一痛,转头看过去,见史 艾可的小手正在自己左手上肆虐,又是抓又是掐,忍不住道:「可儿,你怎么不 上场?」

史艾可面上一红,鼓嘴道:「哼哼,那个什么仙子自以为自己了不起的很, 我却不愿为了她比武。」

杨宗志却是心中奇怪,想起上次史艾可那么喜欢与人打架,现在有这样名正 言顺的比武场面,他却不上场了,当真是稀奇的很。天丰在一边隔着几人又看了 岳静一眼,转回头道:「九弟,你也不上场么?」

身边几人听见天丰这番问话,都是紧紧将目光射在杨宗志脸上,看他到底怎 么作答,杨宗志四顾一看,婉儿,可儿,若红师妹,甚至岳静的目光都集中在自 己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笑,道:「这雷少侠的功夫太高,我打他不过。」

若红师妹听得咯咯一笑,道:「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的。」

秦玉婉却是眉头皱起暗道,你这坏蛋,又在骗人了。

==============今天我生日,晚上可能要出去happy, 所以提前发出来了!

正文第154章刻石之一

杨宗志身边几人说了几句,突然场下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起来,从场下群豪中 跃进来一个人,那人站下来,大家看仔细,才看见他一身黑衣黑裤,面色也是黝 黑的很,头上戴着黑巾,右手上则握住一把精光闪闪的银枪,气势凛凛。

那人站住身子,又哈哈笑道:「好功夫,在下蒙太丙来求教。」

说完礼也不施,手中的长枪向前虚晃,吟的一声便刺了出去,枪尖颤抖,罩 住雷坚上身。

雷坚才看清楚来人,听见他的名号,心中却是惊了一下,想起诸葛硕昨日所 说的话来,打起十二分精神,迎了上去,众人只觉得这蒙太丙的枪法施展开来, 三连枪,四连枪一串接一串,处处都是枪影,偏偏这枪法又是诡异无比,于大家 都想不到的地方会突下杀招。

杨宗志看了一会,皱起眉头道:「婉儿,这人的枪法……」

秦玉婉嗯了一声,低声道:「这人的枪法与那日在伏虎镖局所见的,那个使 矛汉子的枪法如出一辙,想来那人确实就是岳阳蒙家的人了。」

杨宗志口中念了几遍「岳阳蒙家……岳阳蒙家」史艾可突然轻呼一声,却是 见那蒙太丙突然飞起身来,身子与那枪尖仿佛融为一体般,劲力破空刺到雷坚身 边,雷坚将青阳剑法展到极致,罩住身边命门,手中的宝剑被蒙太丙枪尖急刺几 枪,钉钉之声刺耳,却又响声不绝。

众人看的心头沉醉,没想到理见识了这般武艺,只觉得场上两人越斗越快, 到了后面只见到一把枪与一把宝剑斗在一起,耳中只听到兵器交接之响。

天丰也看了半晌,不觉微微沉吟道:「好厉害的枪法,这岳阳蒙家枪法诡异 难测之极,当真不好对付。」

杨宗志目光一闪,不禁大声笑道:「婉儿,你说他们比武,谁胜谁负?」

秦玉婉见九哥哥对着自己微笑,不由得被他笑的脸上一红,心中却是甜蜜, 闭眼想了一下,道:「这雷坚只要能支撑住前三十招枪法强攻,后面便可稳操胜 券。」

身边众人刚刚见识秦玉婉的厉害,心中对她都起了佩服,只是这时又听到她 这句话,心中不禁都想,任谁也能看出来,这蒙太丙已经大获优势,只要再这么 逼迫下去,那雷坚必败。

史艾可忍不住心中不服,又道:「是么?只怕……」

话说到这里,想起刚刚自己说过这句话了,而且没有在那人面前争得面子, 还被他的美丽师妹取笑了一番,不禁心中一凄,右手又握住那人的手,只觉得那 只大手温暖厚重,让人心中安定舒适,原本想要死命掐一下,却又心中一软,舍 不得起来,轻轻的抚弄了几下。

杨宗志方才这句话声音说的甚大,仿佛害怕大家都听不见一般,梅师叔一直 呆呆的看着场上,仿佛对身边众人都不关心,听到杨宗志这句话,身子几乎看不 见的轻轻颤动了一下,杨宗志说完这话,便将目光定定的望着梅师叔,见到她面 色如常,只是身子不可察觉的颤抖,心中也是一笑。

蒙太丙手中枪水银泄地一般拼命抢攻,一枪快过一枪,到了最后仿佛前一枪 影子还没过,后一枪的声音又穿了出来,群豪看的又是吃惊,又是羡慕,不住价 的叫好鼓掌。

雷坚在枪影中仿佛一叶孤舟,随风漂泊,面对大海潮汐前翻后涌,只是三十 招之后,蒙太丙仍未能刺入雷坚的剑影,自己的枪法和气势却是减弱了下来,雷 坚这才得了一口气舒缓,大吼一声,青阳剑法从枪影中脱身出来,如同猛虎,被 蛟龙困顿良久,得了力道,拼力反扑。

蒙太丙手中的枪势被雷坚一冲,更是减弱,雷坚却是越战越强,此消彼长之 下,场上形势瞬息直转,高下立变,雷坚又抢了几剑,突然又大吼一声,手中青 阳剑法光芒大盛,一剑顺着蒙太丙的枪身滑刺过去,激得蒙太丙为了保住双手, 无奈丢下手中银枪。

雷坚左手出掌,拍到枪身上,将那枪击到一边,插在场边的台子上,犹自嗡 嗡颤抖作响。雷坚右手剑法再一转,取向蒙太丙胸口,蒙太丙失了长枪,便如人 失去灵魂一般,神情愣住,却不闪避。

雷坚心地仁厚,那剑尖刺到蒙太丙胸口,硬是愣生生止住,仅仅划破一点胸 衣,赶紧脚下步子飞转,退了回去。蒙太丙黝黑的面上尽是不信和难过,看着自 己的双手,大吼一声,转身飞奔而去,径直下了少室山,对自己留在台子上的银 枪竟看也不再看一眼。

天丰看到这里,也是转头叹气道:「秦姑娘,愚兄到了此时,心中对你真是 又敬又服。」

史艾可眼睛微微一红,心道,原来你这娇俏师妹也是这么厉害的,怪不得你 总是心疼她,心疼的紧。

场下群豪刚刚看了近年江湖上罕见的一幕名门弟子比武争斗,都是睁大了双 眼,屏住了呼吸,直到这一刻,蒙太丙飞身退走甚久,大家才反应过来,轰的一 声叫起好来。

晁老五坐在人群之中,心中忍不住想,原来这雷坚公子刚刚对我的时候,倒 是手下留情的了,不禁暗暗幸运。其余众多汉子们,大多都想,幸好我方才没有 逞强上场,不然到了这刻不止美娇娘没有到手,只怕这些年来刀口舔血得来的英 名都不保了。

慧敦见场下群豪对于雷坚面上都是一派敬服之色,显然对于雷坚手上的功夫 佩服的很,便从宏法大师身后走出来,正要说话招呼,突然主客台左边的小棚子 中闪出一道黑影,那人几步抢出来,正是青城派的谭观道。

谭观道身子矮小,皮肤黝黑,全不若雷坚那般高大威猛,看着毫不起眼,场 下汉子们见谭观道上场,都是咦的惊呼,仿佛心中全然不看好他。谭观道几步走 上来,对雷坚说道:「雷兄,你刚刚连比两场,想来是累的很了,你可要休息一 会?」

雷坚少年心性,面子却是薄的很,听见谭观道这般说话,原本想休息一下, 平息刚刚与蒙太丙剧斗一场耗费的真气,这会却是说不出来了,哈哈一笑,道: 「不必了,谭兄请。」

谭观道面色倨傲的很,便是说话时也是不太正眼看人,这时见雷坚勉强坚持, 眼中神色一闪,嘿嘿道:「好,那就得罪了。」

说完抽出腰间的剑来。

场下群豪大多没有见过谭观道动武,只是见他形象猥琐,与心目中的高大英 雄颇有距离,这时再见谭观道抽出宝剑,那剑短的很,只有二尺而已,举在手中 仿佛就是袖箭一般,群豪纷纷哈哈笑起来,只觉得这样的剑与雷坚手中的龙泉宝 剑甚难匹敌。

史艾可见谭观道口中虽然劝雷坚休息一阵再比,但是手中却全然不是这般想 法,短剑取在手中,便拼命强攻,仿佛一举之下就要致雷坚于死地一般,再也忍 禁不住,轻轻呸了一声,轻声喝道:「不要脸。」

杨宗志见到谭观道手中的剑法,忍不住又回头与秦玉婉对视一眼,两人眼神 对在一起,都是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出心思,便是这谭观道的伏魔剑法,也与那日 伏虎镖局中三个黑衣人中的那个矮小汉子一般无二。

杨宗志心中寻思,青城派的,蒙家庄的,他们门下弟子都有人入了那个什么 夜雨十二楼的,难道他们师门竟然都不知道么?而且那几人都被自己刺死,他们 竟然也没察觉么?

杨宗志想到这里,一边的天丰叹口气,回头道:「雷师弟方才破那蒙家枪法, 内力损耗太多,只怕现在却不是谭师弟的对手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出来。

若红师妹也从未见过这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年轻少侠之间比武争斗,一张 小脸涨的通红,捏紧小拳头,却不再乱喊乱叫,只是看了好一会,见场上刀光剑 影,忍不住张嘴问秦玉婉道:「喂,你说他们两人谁会获胜?」

喂了两遍,却不见秦玉婉理她,不禁气恼,哼道:「说对了两次,就了不起 了么?」

秦玉婉咯咯一笑,回头道:「年幼的……师妹,你是在叫我么?」

若红师妹目中恼怒道:「不是叫你,难道是叫张三,李四啊。」

秦玉婉笑的更欢,眨眼道:「我又不叫喂,怎知你是在叫我?」

若红师妹小脑袋一转,兀自道:「谁知道你叫什么阿猫阿狗呢?」

显然对上次秦玉婉将她比作贪嘴猫还怀恨在心。

秦玉婉笑的面色微红,咯咯道:「你以为阿猫阿狗谁都能作的了么,若不是 ……若不是年纪特殊,那是作不了的。」

若红师妹听见这话,接口道:「什么年纪特殊?」

杨宗志一边看着场上比斗,一边听着婉儿与若红师妹说话,听到这里,不禁 也是暗中摇头,心想,你这个傻丫头,偏还这么多话。正要出声阻止,却见婉儿 咯咯媚笑道:「当然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小的,才有资格的啦。」

若红师妹愣了一下,才惊醒过来,面色一红,偷偷看了杨宗志一眼,就要发 怒,突然场上一阵大大的叫好声传来,原来是江湖豪杰们见刚刚谭观道猛力强攻 了一阵,雷坚虽然苦苦支撑,但是也算辛苦的挨过来了,这时正是鼓气展开了一 轮反攻。

方才那些豪杰们见到雷坚对蒙太丙展开的那轮反攻,都是印象深刻,这时见 到雷坚又是大吼一声,剑法大涨,仗着剑身长度比谭观道的短剑长,硬向谭观道 手中的短剑磕去。

一些江湖比武经验丰富的前辈们不禁都是点头大喝,心想,正是要利用剑身 的优势取胜才对。天丰看到这里,禁不住脑中一闪,回头喝道:「就是这招了。」

他见身边众人都看着自己,又道:「我过去听师父说过,当年青城派的斗玄 道长曾与华山派的雷老掌门比武,便是输在雷老掌门这招贯日长虹之下,现在雷 师弟手中所使的正是贯日长虹。」

杨宗志几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雷坚一直隐忍便是等待这个时机而已。

正文第155章刻石之二

谭观道看见这招贯日长虹,黝黑面上嘿嘿一笑,对雷坚手中的招式全无惊讶, 仿佛预料的很久,偏偏正等着一般,趁雷坚长剑磕过来,手中的短剑噗哧一声用 剑柄的铁架托住了雷坚手中长剑,突然谭观道手中短剑嗑哧一下,竟然又伸出个 剑头来。

场边众人看的大惊,仔细看上去才看明白,原来谭观道手中的短剑竟还蕴藏 有一把剑在其中,此时用铁架惊险的架住雷坚的长剑,这短剑蓦的加长,显然这 招是早就预备好的,专等雷坚「贯日长虹」使将出来,大家眼睛一花,只听到雷 坚啊的一声大呼。

吕仲维一直在小棚中看自己师侄比武,面上大是欣慰,心想师兄多年栽培坚 儿,总算见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后来又见到雷坚施出贯日长虹,气势逼人,微 微一笑又道:坚儿这招倒也学到师兄的七成火候,而且这种用的甚是巧妙。

待再见到谭观道破解的招数出来,他突然面色大惊,万万没想到多年过去, 青城派对自己华山剑派的剑招苦思冥想,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怪异破解办法来。

吕仲维身经百战,江湖经验丰富无比,看到这里赶紧一拍身子跃了出来,在 谭观道剑中藏剑即将刺进雷坚胸膛的时候,一把拉住雷坚的衣领,将雷坚向后拖 了几尺,这才让雷坚避免了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吕仲维抢过雷坚,心中大怒一,向谭观道大喝道:「你们……你们青城派好 手段。」

谭观道面色一整,昂头道:「雷兄,你没事吧,小弟这招一时没有收住手, 差点伤了你,真是惭愧的很。」

话虽如此说,可脸上一点惭愧之意都没有。

吕仲维虽然心中愤怒,但是此时在天下英雄面前,却又不能对一个后辈弟子 出手教训,被人耻笑,不由怒哼一声道:「好个收不住手,我们华山与青城派的 事情容后再算。」

说完扶起雷坚走了回去。

众群豪见谭观道差点一剑重伤雷坚,不禁都是默然,相熟的之间低头窃窃私 语,既觉得这谭观道确实是剑法高明,又认为他的气度却又不大,这场比武倒有 替他师父报当年剑败之仇的意思在内。

慧敦一直站在主客台的前面看完这场比武,见到此时分出胜负,下面群豪无 声无息,不禁垂头道:「阿弥陀佛,现在获胜的擂主是青城派的谭施主,请问下 面的施主们,还有没有不服的了?」

慧敦问了一遍,见下面无人应话,不禁又问了一遍,谭观道转头四顾,面上 甚是得意,却是凝神看着天丰和杨宗志这一边,目中精光闪闪。

史艾可对谭观道心中甚是不喜,这时见他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这里,不禁回 头催促道:「喂,你怎么还不上去?」

杨宗志皱起眉头,暗道:这些都是江湖比斗,个人恩怨,我怎么能上?便摇 了摇头,史艾可心中生气,忍不住对杨宗志怒哼一下,转过头不再看他。

秦玉婉端庄的坐在杨宗志身边,这时见这谭观道将要夺魁,心中却想:难道 就是这个矮小黑面汉子,要娶到那北郡来的仙子了么?哎,那仙子远道而来,殷 切期望之下……倒也是个可怜人。

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忍不住转头向主客台上看去,定眼一看,却见那北郡 来的阳仙子目光全没在场下,却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这里,那目光闪烁明亮, 却又好像带了些急急的期望在其中。

秦玉婉看的心中一惊,忍不住想:难道……难道那仙子真的看中九哥哥了? 不然她怎么总是盯着这里看,对那风光无比的谭观道,连一眼都不瞟一下?

秦玉婉想到这里忍不住一把抱住杨宗志的右臂,死死抱紧,然后将自己香气 四溢的小脑袋尽数依偎在他身上,这才放心一点,她刚刚对那北郡仙子心中怜惜 不已,只是这下又见了那阳仙子的眼神,便什么怜惜都不顾了,只想好好的守住 自己的心上人儿才是。

慧敦见自己问了两遍,场下都是噤声一片,无人应声,不禁回头看了师父一 眼,便道:「如此那好,贫僧这就宣布谭观……」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场下一个怪异的声音大喊道:「区区雕虫小技,岂能天 下称雄?」

说完从场下众群豪身后飞起来一个人,在空中高高跃过众人,落到场上。

那人影来势甚快,激起一阵劲风刮起,大家都没看清楚人影,只见这人露了 一手高明的轻功,心中不禁都是一凛,再转头仔细看去,这才看清楚这人一身灰 白衣服,背上背了一个长长的包裹,头上却是一头凌乱的长发,那头发甚是枯萎 带着些暗暗的红色。

群豪中一大胡子,见这上场之人的打扮,又听他口出狂言,忍不住喝道: 「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如此不知道规矩的?」

那红发人,转过脸来,大家才看清楚他面相,只觉得生得甚是怪异,眼睛凹 陷,鼻子长长的,还带一根尖钩,那红发人说道:「什么规矩?」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说出来,但是大家都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更是奇怪。

刚才说话的大胡子接口道:「当然是年纪太大的不能上了,你这样子,只怕 五十也有了,作人家仙子的父亲都可以,怎么还能上场?」

群豪中有一些来自北方的,见了那红发人的样子,不禁一起轰的站起来大喝 道:「大家小心,他……他是蛮子,他是北方的蛮子。」

南朝与北方四国多年争斗,相互间战争侵略无数,死伤百姓更是不计,此时 群豪听见有人喊道他是蛮子,不禁猛地群情激奋起来,一起站起身,有人已经忍 不住大喝道:「他娘的蛮子也敢到这里来撒野,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不知死活 的家伙。」

更有人道:「正是,大家一起打死他,为我们死去的亲朋好友报仇啊。」

一时之间喧嚣声众,眼见就要控制不住。

那红发人见此情景,却不惊慌,抬头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中气十足, 远远盖住了场上众人的喊声,震的大家耳鼓都是发疼。

这红发人笑了一会,讥道:「我原来以为南朝的子民,都是热血的英雄好汉, 所以不惜冒险来这与你们切磋武艺,没想到……没想到尽是些贪生怕死,以众凌 寡之徒罢了。」

说完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头红发随这声波竖立颤动。

慧敦看到这里,不禁也是大呼道:「大家请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群豪听了慧敦的喊声,这才停住呼声,安静了下来。

慧敦想了一下又道:「请问施主到这里来想作什么?」

红发人哈哈大笑,怪音道:「看来你们是主人,那好,我问你,你们今日比 武招亲,有没有规定过不许北方四国的人参加?」

慧敦沉吟一下,摇头道:「没有,不过……不过我们这里规定不许年纪太长 的人上场。」

红发人又哈哈大笑道:「是么,那多大年纪就算年纪太大的人?」

慧敦见这红发人一身打扮,只怕有得四十开外了,便嗯了一下,道:「年纪 不能太大吧,那三十岁以上的都该都算年纪过大才是。」

红发人又哈哈一笑,道:「那岂不正好,我从室韦国而来,我叫扎西哈多, 今年正好是三十岁。」

下面群豪听到这话,兀自都不信,齐声喝道:「这狗蛮子骗人的很,看他头 发都变色了,怎么还能算年轻?」

扎西哈多哈哈大笑,道:「你们南朝人辨别人的年纪,是用头发的颜色么?」

群豪不禁都被问的一窒,扎起哈多又朝慧敦道:「我们北方四国盟的年轻汉 子,很多都是长得我一样的头发,不信你可以问问刚才说我是蛮子的那几个人, 看看是不是这样?」

慧敦听他说起,不禁也是向下看去,见刚才那些叫嚣甚众的北方豪客,都是 轻轻别过了头,显然这扎西哈多说的正是实情,不禁心中也是犹豫。

扎西哈多又哈哈一笑,豪气道:「不错,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是在打仗,不过 我这次来只是要领教一下南朝中最厉害的武功,而且,我还会留下一套我室韦国 最著名的步法,算作我的一份见面礼。」

扎西哈多说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在演武场上飞快旋转起身子来,群豪看 得都是心惊,暗呼道,这蛮子好快的身法啊,当真快若闪电。虽然此时大家心中 都与蛮子势不两立,但是见这扎西哈多露出这一手身法,却是又不得不让人佩服。

大家茫然看了一会,见扎西哈多身子越转越快,在场上带起一阵劲风,扑面 而来,吹的每个人衣襟都是咧咧作响,扎西哈多转了一会,突然哈哈一声,止住 身子,站在了最开始站定的地方,面不红,心不跳,仿佛刚刚连一个手指头也没 有动过一般。

史艾可看扎西哈多出场之后,自顾自的练起身法来,不禁心中也是不忿,待 扎西哈多站定身子,史艾可无意朝他脚下看去,突然面色大惊,呼道:「那…… 那是什么?」

天丰等人都是一惊,也向他脚下看去,见到演武场中的青冈石板地下,竟然 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步印,横七竖八,天丰看了一会,会意过来,道:「这是他 方才的步法方位,不知道他留下自己的步法诀窍又是为了什么?这人的内力倒是 不能小视。」

杨宗志看到扎西哈多的步法,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待大家看到扎西哈多留下 的脚印时,杨宗志忍不住呼的站起来,抢到小棚子边,手扶一边的竹竿看了起来。

杨宗志看了一会,心中也是大惊,心想:这步法……这步法我是见过的,难 道这扎西哈多是从那里来的?

秦玉婉一直紧紧抱住杨宗志的胳膊,见他突然一把推开自己,走到前面去, 不禁也是心惊,也赶紧站起身子来,走到他身边,见他脸色微微苍白,目中精光 闪闪,不禁心疼道:「九哥哥,你发现了什么?」

杨宗志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没什么,婉儿,我们坐回去吧。」

说完扶起秦玉婉走了回去,坐在原来的位子上。

扎西哈多见场下的群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脚下的深印,哈哈大笑,道: 「这就是我留给你们南朝人的步法,名字叫作『凌云步』,你们谁能看得懂,便 能学到我室韦国最高深的轻功避击之术。」

晁老三一向嫉恶如仇,对北方蛮子从无好感,这时见扎西哈多炫耀他室韦国 的功夫,不禁大怒喝道:「狗蛮子休在这里胡吹一气,你这步法有什么了不起的? 呸!」

扎西哈多听到这句话,也不生气,哈哈笑道:「是么?那好,我如果证明我 这是天下最高明的轻功呢?你便怎样?」

一旁的大胡子听到这里,怒骂道:「你这狗蛮子怎么个证明法?」

扎西哈多沉吟一下,抬头道:「如此,我就与你们南朝现在最负盛名的少年 高手比武,我保证,我的脚只落在这些脚印之中,若我的脚落在这些脚印之外, 那便算我输了,但是我要是赢了的话,刚才这些骂我的人,都要来给我磕头赔罪, 你们敢是不敢?」

说到这里却是转头看着慧敦,显然是让他表个态。

慧敦皱眉想了一会,心中兀自难决,正想拖延下来,下面的谭观道听到扎西 哈多这番说话却是眼中一亮,他方才见扎西哈多露了一手功夫,知道这蛮子功力 不凡,心中不禁暗暗担心,对自己能否战胜他全无把握。

但是现在听他说脚步绝不会离开这些脚印,谭观道心中又是一喜,暗道:这 脚印不多,数来也就区区三十来个,他要每步都落在这些脚印之上,那便是束缚 住自己的手脚,我对他下面每步的走法更能料敌先机。

想到深处又道:自己此刻已经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只要再战胜这个蛮子, 那自己的名头更是一时无两,青城派的名头也会随着自己大大得利。

谭观道一时只觉得胸中热血一涌,哑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输 了别说我们南朝豪杰们欺负你。」

群豪听到谭观道的话,不禁又是喧闹起来,前面不管谭观道获胜的手段怎样, 现在这是国仇家恨,大家自然一致对外,所以都是齐声为谭观道加油叫好,那些 先前辱骂过扎西哈多的汉子们更是叫得热烈,一心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前面有书友评说更新速度问题, 我明天休假,现在加码一章,但是我实在是稳定型的,不属于速度流。

正文第156章刻石之三

谭观道嘿嘿一笑,朝四周一挥手,止住大家的呼声,转头对扎西哈多道: 「你准备好了么?」

慧敦在台上见此情形,知道自己无法再阻止这场比斗,垂头阿弥陀佛的念了 一声,站在了一边。

扎西哈多却看也不看谭观道一眼,哈哈一笑,走到自己最开始的那个脚印中 站定,背着双手,傲然道:「原来你这小矮子,就是南朝最负盛名的少年高手了? 哈哈,哈哈,让人失望的很,你便放马过来吧。」

谭观道听他骂自己是小矮子,目中怒气一闪,再不客气,吼一声,手中短剑 嗤的刺过去,直取扎西哈多的胸前,扎西哈多毫不惊慌,左手衣袖朝谭观道一展, 卷向他手中短剑,脚下缓缓的踱了一步,不偏不倚的落在第二个脚印之上,分毫 都不差。

谭观道只觉得扎西哈多手中衣袖一挥,一股轻轻的劲风吹了过来,心中大是 放松,暗道原来你手上力道稀松平常的很,这下过来好像是没吃饱饭一般。

他不由得心中更喜,只觉得半自己名动天下的时刻便是此时了一般,手中短 剑再不等待,施出自己的得意绝招,短剑舞起阵阵剑影如同雪片一般,径直刺到 扎西哈多面门之前,群豪见谭观道这招使得飘洒的紧,而且运剑转刺的时机拿捏 的恰到好处,不由都是轰然自豪,大声叫好起来。

扎西哈多哈哈一笑,对着谭观道这招漂亮无比的招数看也不看,脚下又飞快 踏出两步,突然身子一转,快速旋转起来。

场上二人一个剑法使的快,一个身子转的快,大家都只觉得眼中一花,突然 只听到啊的一声大叫,一个人影倒着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主客台左侧的小棚子里, 撞断两根支架的竹竿,才落了下来。

大家刚才见了谭观道那漂亮一剑,对他都是深具信心,这时见场上胜负已分, 正准备鼓掌叫好,待得看清楚,却见那扎西哈多立在场上自己留下的脚印里,哈 哈一笑,对慧敦道:「你说,这场比斗谁胜谁负了?」

群豪这才看清楚,飞出去的正是青城派的谭观道,飞到了他师父身边,此时 生死不知,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惊恐,心想如此败在一个蛮子的手下,大家觉得面 上都无光的很。

斗玄道长一把扶起谭观道,见他面如金纸,鼻息俨然,显然受了重伤,口中 不住怒哼几下,就想站起来发作,突然想起适才慧敦所说,这场比武只在三十岁 年纪以下的人进行,自己这时上去只怕正是违了这比斗的规矩,不由心中犹豫不 止。

慧敦皱起眉头,捏紧拳头,咬牙道:「这场比武……这场比武是施主你赢了。」

扎西哈多哈哈大笑起来,又转头对着场下群豪说道:「你们说,我刚才走出 这些脚印了么?这轻功算不算天下最好的功夫?」

说到这里面上更是得意。

群豪说不出话来,只是人人怒气,暗哼不止。扎西哈多得意了一阵,又道: 「你们南朝比武选出来的擂主被我已经打败了,那么你们这位仙子姑娘也应该是 属于我的了,而且我正等着刚才那些骂我的人上来磕头,你们若再没有更厉害的 少年高手出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

笑声中更是得意。

场上所有人听到这个话,想起刚才见到那阳仙子的美好画像,那如花似玉般 的面容,不禁心中都是痛苦之极,而又万般的不情愿,听到他后面说什么磕头谢 罪的话,更是惊怒,但是适才见谭观道显露的一身功夫,自己确实又不如他,自 己下场只怕更是自取其辱,不由得都是叹气。

晁老五为这阳仙子画像面貌所迷,心中对她已经暗生情愫,没想到这嫡落人 间的人儿,最终被一个蛮子所得,心中大痛,钢牙紧紧咬住,双目圆睁,目中都 快滴出血来,不禁又转头向台上的阳仙子看去,见她浑身轻轻颤抖,转头看着她 自己的右手侧,连下面一眼都不看,显然是心中对嫁给这扎西哈多千般不愿,晁 老五想到这里,不由得更是心隐隐作痛,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 不能让阳仙子嫁了给这狗蛮子。

场下的群豪都是垂头丧气,心想那些主客台上的知名前辈又被扎西哈多刚刚 拿话套住了,原来他诱着慧敦大师说什么三十岁以上的人,不能参与这比武招亲, 却是让那些前辈高人们无法下场比斗,不禁心中更是绝望,又急又气。

扎西哈多哈哈一笑,对慧敦说道:「此刻已经没有少年高手出场了,你还不 宣布结果么?哈哈,我用我室韦国最好的轻功,交换你们南朝最美的姑娘,原来 也是你们更划算的才对。」

群豪听到这里,都是捏紧拳头正要开骂,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且慢!」

大家都听得一惊,转头向发音的地方看去,看见原来是天丰站了起来,天丰 站起来,先走回几步走到岳静的身边轻轻道:「岳师妹,愚兄不是想去比武招亲, 只是这事情涉及到我南朝千万少年儿男的颜面,我却是非要出手不可的,请你多 多……担待。」

岳静面上一红,目中却是惊慌起来,忍不住向杨宗志那边瞟了一眼,却不敢 看实,又转回眼眸,小声应道:「你便去吧,我不怪你。」

温婉的面上全是慌乱,却无一丝恼怒,仿佛只是担心害怕他比武失败一样。

天丰看了岳静一眼,心中一喜,道:「多谢师妹。」

便转了回去,从小棚子中一跃到了场上,施礼道:「在下武当天丰,前来求 教。」

群豪原本心中绝望,此时见这少年出来,看他一身打扮便知是武当的高徒, 再一听他自报家门,竟然是武当派的首座弟子天丰,不禁心中都大喜,忍不住呼 喝起「好」来。

大家平素都知道,这武当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是要大大高于青城派的,这武当 派的首座弟子,以后都会坐上武当掌教的宝座,仿佛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一般,那 他的一身功夫自是不在话下了。大家想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暗中都希望天丰 大展神威,为南朝武林争一口气。

扎西哈多见天丰气势不凡,不禁多看他几眼,看了一会摇头笑道:「你是武 当派的,很好,很好。」

说完又在自己留下的第一个脚印处站定,挥手道:「请指教。」

天丰摆了个武当太极拳的起手,意随心动,缓缓发力,向扎西哈多迎了过去。

若红师妹看见天丰与扎西哈多斗在一起,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紧一个松, 却是旗鼓相当的局面,不禁咯咯一笑,道:「岳师姐,若天丰师兄获胜,便可扬 名天下,这下你可满意了么?」

岳静眉头一皱,小声道:「若红师妹,你少说几句不可以的?」

若红师妹咯咯一笑,眼睛却一转,凑到岳师姐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岳静听 到之后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问他?」

若红师妹面色微微一红,转眼看了杨宗志和他身边的秦玉婉一眼,咳嗽一声 道:「风公子……风九公子?」

杨宗志正注视着场上的变化,听到若红师妹这句呼唤,茫然转过头来,若红 师妹见他看着自己,不禁又咳嗽一下,道:「我师姐有话问你呢。」

杨宗志一愣,转而看着岳静,却见她面色发红,低头道:「若红师妹,明明 是你……明明是你……」

若红师妹见师姐害羞不已,又一笑道:「我们都想问你,你当真不知道那个 茅庐的主人么?」

杨宗志听得一头雾水,接口道:「什么茅庐?」

若红师妹脸色又一红,微嗔道:「就是……就是我们上次在点苍山下,躲雨 遇见的那个茅庐了。」

杨宗志这才哦一声,心中惊奇,道:「那茅庐的主人怎么?」

若红师妹抬头仔细看了杨宗志一眼,目中一迷,娇声道:「我和岳师姐在那 个茅庐的油灯上……油灯上,发现了我们峨嵋派才有的蒲庐松香,所以才来问你 的。」

杨宗志听的一惊,突然脑中闪电,只觉得好多事情,被若红师妹这无意中的 一句话给串联起来,想了一会,杨宗志面上大喜,哈哈笑道:「其实嘛……其实 我知道那个茅庐主人是谁的。」

秦玉婉听见杨宗志这句话,知道他又要胡闹了,只是转头微笑看他,杨宗志 却是眼角瞟着梅师叔,见她听了自己这句话,浑身又一震,仿佛竖起耳朵在听自 己说话,不禁轻轻一笑,又道:「那个点苍山脚茅庐的主人,是个……是个又丑 又老的老太婆,而且她为人凶恶的很,没有人敢跟她说一个字,也没人敢看她一 眼的。」

若红师妹见杨宗志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全是龌龊之色,以为他故意逗自己, 咯咯一笑,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杨宗志眼角一直在看梅师叔,见她听了自己这句话,浑身更是颤抖的厉害, 双拳紧握,牙齿仿佛咬的轻轻吱吱的响,心中更是好笑,口中又哈哈一笑,转过 了头不再多说。

场上二人争斗,渐渐到了白热,天丰手中的拳法如同一张柔网,丝丝成串, 隐见宗师大家气度,而扎西哈多的步法更是诡异,每到关键时刻他脚下一闪,依 着地上的脚印浑无规律的避闪开去。

斗了一会,扎西哈多突然大喝一下,右手立掌成刀高高举起,场边群豪只觉 得那手掌之中仿佛有千道光芒闪烁,照的人看不清楚,扎西哈多蓄势了一会,突 然手掌向下斜斜劈来,气势逼迫压抑之极。

杨宗志看到这里,突然心中喊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了。脑中想起那呼伦 山顶的金衣老者来,天丰身在其中,被这掌风劈中,身子呼的一下倒退了五六步, 退到主客台边才勉强站住,大家仔细看去只见天丰脸色苍白,呼呼喘气,显然是 败下了阵来。

青松道长坐在主客台上,见扎西哈多这掌劈下,心中大呼不好,赶紧站起身 来,再看到天丰退到台前,几步抢过去,对着台下道:「丰儿,你怎样?」

天丰一脸苍白,喘息道:「师父,我……我没用。」

青松道长叹了口气,轻轻说了句「不妨事」才缓缓站起来,道:「这场,我 们武当败了。」

群豪听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誉为武林最大两个门派之一 的武当,竟然都敌不过这扎西哈多,难道……难道南朝武林今日真的要颜面扫地 不成?大家想到这里都是心中郁积,难以谴怀,只是人家技高一筹,自己却又无 可奈何。

正文第157章刻石之四

扎西哈多胜了这场,面上却不见更狂傲,竟然转头抱拳一下,道:「武当拳 法,当真名不虚传。」

晁老三等人听见这话,气炸了肺,只觉得这狗蛮子真是虚情假意之极,却又 说不出反驳话来。

扎西哈多再扫视了场下一眼,高声道:「还有人出场的么?」

晁老五见此情形,快要忍不住,又要站起来,却被身边大哥一手按住,只能 呼呼喘气。

扎西哈多又扫视一遍,见南朝汉子们都低着头,不禁嘿嘿一笑,又道:「还 有人……」

说到这里,突然一个声音大喝道:「在下来领教。」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出眼前一花,突然场上站了一个褐衣少年人,那 人长的玉树临风,俊逸飘洒,气势逼人,一张脸如同刀削刻画般迷人,正是杨宗 志。

杨宗志落到场中,扎西哈多瞪了他一眼,突然目中一亮,大喝一声「好」继 续又问道:「你是何人?」

杨宗志从怀中掏出一块绿布,缓缓缠在左手手臂上,大声道:「在下是点苍 剑派排行第九的风漫宇。」

扎西哈多定定看着杨宗志,正要说话,杨宗志突然抢前一步,走到扎西哈多 面前,低声微笑道:「你师父最近还好吗?他现在还把自己吊在屋顶装神弄鬼没 有?」

扎西哈多一愣,突然怒道:「你胡说什么?」

心中却是震惊无比。

杨宗志又哈哈一笑,走回几步大声道:「阁下说你的轻功是天下无双的,在 下却认为我们点苍剑派云龙九转的轻功,才是无法匹敌的,我们这一比却是难比 的紧了。」

杨宗志想了一下,又大声道:「这样,你说你的脚步决不离开这些脚印,否 则便算你输了,那在下也不占你的便宜,在下与你比武的时候,脚步便决不沾地, 如果我们胜负未分,在下的脚落在了地上,那便算在下输了好不好?」

众人原本想武当派的首座弟子,都不是这蛮子的对手,心中对今日的比武已 经不抱希望了,只是这时见到有人还敢出场迎战,都是暗中佩服他的勇气,再见 到竟然是江湖上最近风传甚紧的点苍剑派风漫宇出场,一些人心中却是升起一股 希望,盼望他手上的功夫,当真如同他的名气一般才好,总之无论如何,他也算 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实在无奈之下也只能期望他的功夫不错了。

可是大家又听到风漫宇这最后一句话,下面的群豪甚至主客台上的那些前辈 们,都是哗然色变,心中纷纷暗道:脚不沾地,就算是玩耍的时候也是很难作到 的,更别说与这扎西哈多对阵,这扎西哈多脚不离地面那些脚印,连胜青城和武 当两派的盛名弟子,他的武功已经是江湖顶尖的了,这……这风漫宇怎么还敢如 此托大口出狂言,此刻他一身关系到家国尊严,怎能儿戏待之?

晁老三万没想到与自己一道来的人,居然就是昨天诸葛前辈口中推崇十大少 侠中的风漫宇,刚才见他与自己兄弟坐在一起,毫无架子,对他心升好感,这时 又见他说话无忌,大声急道:「风……风兄弟,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没有 听清楚,你再好好说一遍,让我们大家都听清楚些。」

身边群豪听见晁老三这话,都是惊奇暗道:刚刚这风漫宇说话声音如此大, 怎么你还没听见,难道你耳聋了么?想到这里突然心念一转,又是会意过来,一 齐大声道:「正是,正是,我们一句都没听见,你刚刚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大家异口同声,却都是要给风漫宇一个台阶下。

史艾可也是心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脸通红,再转回头看了秦玉婉 一眼,见她兀自好整以暇,痴痴盯着场上的杨宗志,嘴角尽是微微笑意,仿佛见 惯了风九哥胡闹任性,心中全无担心害怕一般。

史艾可忍不住唤道:「喂,喂,他到底在作什么啊?」

一边的岳静和若红师妹也转过头来,看着这边,目中都是焦急之色,秦玉婉 噗哧一笑,摇摇头道:「他要作些什么,我从来都是猜不出来的,只是他这个坏 蛋却从不会吃人亏的。」

大家心中都是惴惴不安,没料到风漫宇又哈哈大笑,豪气道:「如果在下输 了给你,那在下便代替刚才那些骂你的人,给你磕头赔罪,但是你若是输了给在 下的话嘛……」

杨宗志想了一下,又怒目大喝道:「你便给今日来的所有南朝英雄们磕个响 头,代你的那些族人亲友,给受你们烧杀抢掠的南朝无辜百姓们赔个罪,你敢是 不敢?」

扎西哈多听得脸色一变,脱口道:「你如此有把握?」

场下群豪见风漫宇这句话说的大义凛然,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不 禁都在心头大叫一声「好」只是不敢喊出口来,大家心想:虽然你风漫宇话说的 义气无比,但是你此时一身关系我整个南朝儿郎的面子,你却托大胡闹,说什么 脚不离地的话,哎。

扎西哈多被杨宗志言语所激,愣了一愣,只是他过去横行北方四国多年,从 未遇到敌手,胸中对自己的功夫也是信心满满,心中一转,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道:「点苍剑派,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好,我便答应你。」

扎西哈多的中原话说的很别扭,所以他每句话都是很少几个字。

众人听到扎西哈多的话,心中都是大动,不禁寻思,都传说这滇南点苍剑派 的轻功,是天下第一等的轻功,刚才听他自己报说叫什么云龙九转的名字出来, 莫非他真的可以脚不沾地取胜这扎西哈多不成?

大家想到这里转念又道,决无可能,两个这等级别高手对决,莫说是脚不沾 地,就算是只有一只脚落地,支撑住身子,但是无处借力发力,又怎能战而胜之?

场下群豪和主客台上的前辈们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虽然这般比 武要是胜了的话,那就从气势上大大盖住了这蛮子,长了南朝武林的士气。但是 这获胜的办法却是冒险之极,不对……不止是冒险,更是全无把握的一件事才对。

史敬皱眉沉吟半晌,对这风漫宇的行事也是不得其解,不觉转过头与宏法大 师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有惊色,史敬正要说话,突然想起身边还坐着诸葛硕这 样通晓博闻的高人,便又转头去看他,见他捏着额下的胡须,双眼眯住,饶有兴 致的看着场下,却一言不发。

史敬眼光微微一偏,无意看到诸葛硕身边的阳仙子,却见她双眼痴痴的瞪着 场上,娇躯浑身上下簌簌发抖,双手紧紧握住身下椅子的扶手,仿佛想尽力掩饰 心中的激动,渐渐快要抑制不住了一般。

扎西哈多深深看了杨宗志一眼,走前一步,站好在自己的脚印上,手上摆了 一个起手势,右手三根手指竖起向天,左手横掌,凝神戒备,一股凛然的气势在 场上弥漫开来,显然对这口出大话的风漫宇,相当忌惮重视。

杨宗志仰天哈哈一笑,浑身自信散发,抱拳道:「扎西哈多兄,你小心了。」

说完双手一展,身子腾空跃起,顷刻间便到了扎西哈多的头顶。

群豪一看杨宗志这份轻功使将出来,都是一惊,暗道,难怪点苍剑派的轻功 为世人称道,现在一见果然……果然是天下知名的,当真快疾如风,心中不禁又 多升起几股希望,一时之间,只觉又有希冀更有担心,实在是矛盾的很。

扎西哈多身在其中,却不慌乱,见杨宗志来势甚快,也不还击,只是用左手 手臂扬起形成一股气劲抵挡,他心中自然想,这风漫宇虽然厉害,但是这刻胡吹 一气却是害了他自己,他说他只要双脚沾地便算是输了,那好,我只要守住上身 和脚下步法,他一口气沉不住,自然会自己落下地来败北。

群豪心中也都是一般想法,就是这风漫宇必有速战速决的手段,于顷刻间便 见胜负,不然时间拖的越久,对他腾空的身子越是考验。再见到风漫宇飞到扎西 哈多头上,又是欢呼一阵,眼睛都不敢眨,皆心想,要下杀手了!

杨宗志飞到扎西哈多头顶,并不急攻,看下面的对手只是凝气蓄势,不敢激 进,面上微微一笑,左手曲起,右手立掌向扎西哈多击去。

晁老三坐在场下,浑身紧张得冷汗涔涔,他江湖经验丰富,待见到杨宗志手 上的招数,突然大惊,茫然接口大喝道:「他这招数,这招数……」

说到这里竟然说不下去。

他身边不远处一个长眉长者听到这话,满是气恼,没好气的接道:「没错, 正是兔子搏鹰手。」

场下众人此刻心在场上,大气不敢透,这声喊话听得都是分明,身边这些走 南闯北的汉子们一起明白过来,不禁心中都是嗟叹,暗想原以为这风漫宇这招不 是震朔古今的绝招,也应是擎天一击,哪里曾想到竟然用的是中原武林中,最最 普通平常的兔子搏鹰手。

正文第158章刻石之五

杨宗志身在空中,双手向下搏击,扎西哈多哈哈一笑,左臂相迎,右手蓄势 并不还击,杨宗志被他左臂一挡,这招势头已过,眼见就要重新落地换气,群豪 面上都是一惨,大多已经转过头不忍再看。

只是过了一会,身边其余几人一声惊呼,大家又再转头看去,却见杨宗志身 子在空中微微一转,不用借势竟然再次腾身跃起,身形比前次更高更快。

扎西哈多也是不料,看到对手的动作,脸上也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妙! 妙极。」

脚下步法一踩,走到杨宗志即将落地之处附近的脚印上,右手再不等待一拳 向上击去,杨宗志空中哈哈一笑,在空中身子再转,扎西哈多铁拳竟然半分也没 碰到他。

扎西哈多更是吃惊,这种轻功身法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喝一声,一 把撕开自己身后的包裹,从里面擎出一把长刀来,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光 芒闪过才看见扎西哈多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金光大刀。

扎西哈多金刀在手,气势更是大增,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金刀向上斩去,用 的正是方才对付天丰的招数,大家不由得都是微微闭上双眼,只觉得面前一时金 光大作,遮云蔽日,身边却又冷风阵阵。

场下群豪难以抑制,摸摸自通己的眼睛,生平第一次看到这般神乎其技,再 过一会,同时爆发出轰天的呐喊,转眼仔细看去,见那风漫宇的身子在空中如同 蛟龙一般,自由转折腾起落下,疾速间竟然转了九转,避开那些刀气劈砍,一次 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高,到了第九转,整个身子只剩下一道褐色的青烟,再也 看不分明。

晁老三见漫天刀光,风漫宇身子在空中转腾,却也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不 由心急,站起来一把扯下自己背后的红旗,大喊道:「小兄弟,你不必与他客气, 我的兵刃给你……」

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场上呼呼风声之中,吟的一声清响传来,刺耳之极。

群豪眼睛不敢眨,心头越发紧张,眼尖的看见方才蒙太丙插在台上的银枪, 左右摇晃,不住震颤,仿佛吃不住周边劲风,飕的一声冲天而起,径直冲到半空 风漫宇身边,被他握住。

杨宗志一枪在手,枪尖在自己身边刺过,呼的一下身子落了下来,就如彗星 降临,带着嗤嗤啸叫,背后一道长长的褐色影子,其势难以阻挡。

史艾可坐在小棚子里,开始还能沉下气来,到了最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一把站起身来,冲到演武场的边上,双眼定定看着天上落下的那道褐烟,双手紧 握,掌心中全是汗水,口中喃喃有词。

再过一会,那褐烟落下地,史艾可站的近,只觉得浑身压力附体,将自己身 子向后推去,耳中只听到轰隆隆声大作,面前白光一闪,一切又渐渐趋于平静。 大家再定眼向场上看去,见那风漫宇此刻已经落下地来,右手银枪撑住地面,不 知有没有受伤,再看扎西哈多一头红发竟然掉了大半,隐隐有大口的喘息声从他 那里传来。

此时场上一片鸦鹊无声,群豪不知胜负如何,再一看风漫宇已经双脚好好的 站在了地面,不由得心中又一紧,突然场下一个稚嫩的银铃声咯咯一笑,若红师 妹拍手大笑道:「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声音如同出谷黄鹂,清脆动人。

群豪被这声音一催,不由得同时向扎西哈多看去,见他一脸狼狈,退后了不 知几大步,双脚再也没有站在他刚才的脚印中了,群豪看到这里,心中顿时明白 过来,风漫宇落地之前先将这扎西哈多击出了他自己的脚印,先前的紧张压抑才 一扫而空,一齐大喊起来,喊声中骄傲自豪蔓延。

史艾可被杨宗志与扎西哈多交手的气劲推得后退几大步,兀自不觉,又跑回 到台子边,目光仔细的盯着杨宗志看,突然眼睛一亮,也学若红师妹一样,拍手 大笑道:「磕头了,磕头了。」

声音也如同银铃般细脆。

晁老三坐的近,听到史艾可所喊的话,仔细向台上看去,见扎西哈多被杨宗 志击退,大口喘气,双腿不断颤抖,过了一会,他一个站立不稳,口中吐出鲜血, 手上金刀反过来撑地,砰的一下跪了下来,跪在了场下群豪的面前,一时之间, 少林寺中更是鼓噪,大家都觉得今日当真快意,不但见识了天下最知名少侠的卓 绝功夫,而且大大的折辱了北方蛮子,长了南朝武林好男儿的志气。

慧敦站在台上,下面情况看得分明,听见大家呼喝,轻快几步走到台前,运 气喝问道:「这场比斗是谁赢了?」

群豪一齐大喊:「风漫宇!」

慧敦又道:「那大家还有谁不服的,想要再上场挑战的没有?」

群豪又更大声音道:「没有了。」

声音整齐划一,说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连同刚才呼喊风漫宇姓名的喝 声,在这山谷地头间来回振荡,气势蓬勃。

慧敦转头看向师父,见师父那边座椅上六人都是喜色一片,阳仙子突然转头 在师父耳边低语起来,不由得也走过去几步,宏法大师听了几句,微微一笑,抬 起头来在慧敦身边说了几句话,慧敦又咧嘴一笑,走回台前大喊道:「阳仙子有 请点苍剑派的风漫宇风施主,到后院的厢房说话。」

场下群豪一听,都是会意过来,大家先前见到阳仙子的画像,只觉得这如花 美人当真倾国倾城般,此时又见到风漫宇年少英俊,武功卓绝,与那仙子容貌更 是搭配得当,丝丝入扣,再也没有比这般神仙侠侣,再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了, 这看见阳仙子私下邀约风漫宇入内去谈话,显然是心中满意,有些体己话要单独 来说,不由一起大叫好起来,都是催促风漫宇快到后院去。

杨宗志斜眼看向扎西哈多,见他满面羞的赤红,眼光四顾到处看,看了一会, 低头悄悄向后退去,杨宗志心中一动,就想跟上去,走了两步,却被众人围住, 四周场下轰声雷动,群豪口中催促不止。

杨宗志面上微微一红,忍不住转头从群豪身子缝隙处看了婉儿一眼,见她盈 盈站在峨嵋派众人身边,双眼痴痴的望着自己,眼中神色又是自豪,又是痴迷, 隐隐还有一丝委屈,仿佛在说:你这坏蛋又是去充了什么英雄好汉,我虽开心, 却又担心你呢。

杨宗志微微一笑,朝婉儿点一下头,意思是让她放心,自己只去看看那信物, 却对那什么仙子全无念想。

秦玉婉见九哥哥对自己温柔点头,心头一动,突然明白过来,眼波又一转, 看向那边娉娉走向后院的阳仙子背影,面上朝他微微一笑,意思是你就去吧,我 不生气的。此时全场呼天抢地,声响震天,这二人却旁若无人,心灵相通,心中 都是愉悦快意无比。

杨宗志被大家催促一阵,哈哈一笑,向四周拱手抱拳,作了个礼,转身才向 后院走去,走过主客台,见天丰与慧敦站在一起,正看着自己微笑,杨宗志向天 丰道:「天丰师兄,你没事吧。」

天丰摇一摇头,慧敦在一旁立掌说道:「阿弥陀佛,风施主,你快进去吧, 阳仙子和那信物此刻都在后院厢房的大堂里,那里此刻没人的。」

杨宗志点一下头,哈哈笑一声,就转头走了进去,只听见身后群豪谈论声, 欢笑声,连绵不止,兀自良久不息。

杨宗志走了一会,走出这演武场的大门,进了一段小巷,穿过去便见到后院, 此时外面喧嚣尘土,这后院却是安宁静止,一派春花灿烂的气息。

杨宗志进到后院,见到正中正是一个大堂,心想就是这里了,举步走了进去, 抬头看见阳仙子一身白衣白裙,姿态妙曼,背对着自己,站立在大堂之中,她面 前有一个供台,没有供奉佛祖罗汉,却是盖了一块大红盖头在其上,下面是什么 看不清楚。

杨宗志又走几步,走到阳仙子身后,转头见她双肩轻微颤动,显然心中激动, 却不转过头来相见,不得已只能轻轻咳嗽一下。

阳仙子听到这声咳嗽声,仍不说话,只是轻轻向前走了几步,脚步轻盈,款 款而行,走到那供台之前,素手一挥,将面前的大红盖头掀了起来,红布冉冉飞 起,落在一旁,从下面隐隐现出一块黝黑的石头来。

杨宗志心中微微一惊,抢前几步,走到仙子身边的石头前,定眼向上看去, 见那石头四四方方,斜靠在木板之上,正对的这一面上,隐隐有刀刻字痕在其上。

杨宗志心中紧张,仔细看上去,见上面一段小字歪歪斜斜写道:「胶东佟大 海,河南于全生,河朔平锐,岭南张作虎,川蜀段一国……洛都杨宗志,余二十 一人,打进凤凰城,见到冥王邪宗,俱是欺世盗名之辈,然我们此行粮给不足, 到了这里实已是强弩之末,七万大军仅余这些人残存。此时敌人就在山下虎视眈 眈,随时便会攻打上来,我等决心以死志报效朝廷,报效天下百姓,望后来之人 不忘这段历史,为我等复仇,我们死也瞑目了。」

杨宗志看到这里,眼前浮现出当日,在霍得山石洞中刻字留名的热血场景, 忍不住心头大震,一伸手握住那块石头,双手颤抖,心中却大喊道:不对,不对, 这块石头是假的。

杨宗志面上神色变幻,兀自又道:我清楚记得,那日我们一共二十二人留命 下来,怎么这上面写的只有二十一人。

杨宗志想了一会,心头又一动道:还是不对,这些胶东佟大海,河南于全生, 河朔平锐,岭南张作虎,这些人的出处和他们的名字我大多还隐约记得,这石头 上所写的那是分毫不错,只是这石头上少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已,那是少了谁,少 了谁?

杨宗志心中念头翻转,时起时落,身边的阳仙子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并排站在供台之前,一时都无人说话,杨宗志只感到一 股幽幽的香气渐渐弥漫起来,熏的自己心头迷醉,杨宗志又沉吟片刻,心中大震 道:是了,我想起来了,是少了任大哥,这上面刻了这么多名字,唯独没有宁安 任泊安的名字。

杨宗志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郁积难排,浑身冷汗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浮 出道:难道这块石头竟然是真的,任大哥刻这块石头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不 想留名在其上,所以将他自己的名字漏掉了?那他为什么不愿意留名在这个上面?

杨宗志不由得联想到,昨日烟儿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来,想起她在凤凰城的 城头旗杆上抢下来一个尸身,身上还有自己的紫玉符,突然脑中光芒一闪,却是 将这一串事情都关联起来。

杨宗志缓缓放下握住石头的双手,心中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日任大哥刻字的时候,便已经打算好了,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保住我的性 命,所以他将自己的名字故意漏掉,然后在蛮子破山的时候,扯下我身上的紫玉 符,一刀击晕了我,然后再自己戴上那紫玉符……说不定还换下我身上的衣服, 冒作了我的身份,然后再将我隐藏起来,蛮子们见到任大哥假冒的我被诛杀,定 然再无疑虑,将他悬于城楼旗杆之上泄愤,却是放过了真正的我而不察。

杨宗志想了一会,又记起自己在那日曾在回大营的马上对任泊安说过道: 「任大哥,我感到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刚刚一直在想,我身上有一块紫玉 符,自我被爹爹在定州救下之时便一直戴在我的身上,这事除了我爹娘和倩儿以 外,旁人很少有人知道,只是现在却好像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前天有一个风 舞池的仙子便寻上门来讨要……」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中悲愤难平,忍不住喃喃道:「任大哥……任大哥,我 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

说了两句只感到眼中泪水蔓延,缓缓滴落下来。

阳仙子静静的站在杨宗志身边,温婉有礼,偷眼望向杨宗志,见他脸色飞速 变化,一会震惊一会痛苦,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自己的娇躯也是轻轻颤抖起来, 再过了一会,阳仙子听到杨宗志这句喃喃低语,再也忍禁不住,目中一迷,叹口 气,轻轻道:「少将军……你此刻还要瞒着我么?」

声音娇媚,如同天籁韵色。

杨宗志听到这句轻言婉语,心中却大震,他昨日与史艾可一道见过这阳仙子, 这仙子的声音慵懒不起波澜,仿佛对世事都不关心般,此刻再听到这阳仙子的语 音,轻柔婉转,生机盎然,与昨日所听完全两样,就似不是同一个人发出一般。

只是这声音虽好听,却又隐隐娇气媚态流露,杨宗志止住心中悲愤,转过头 来,盯住阳仙子道:「你……你到底是谁……」

阳仙子又叹口气,转过脸来与杨宗志对视,白巾覆面之上的俏眼狭长,睫毛 浓密悠然,看到杨宗志红着双眼,面有泪光,义气翻涌,阳仙子目中却是一派温 柔而又复杂之色,杨宗志瞪着她良久,目光微微再一转,突然又见到阳仙子鬓边 那一朵残败的白色野花,心中却一跳,胸口砰砰响,好似欢喜又好似难过,脱口 道:「秀凤姑娘,是你是不是?」

==========拼命了,需要推荐票安慰! ----------             正文第159章阴谋之一

阳仙子一直痴痴呆呆的站在杨宗志身边,偷眼看他好一会,她自己脸上一块 洁白面巾覆住,看不到神色,这会听到杨宗志的呼声,语气中激荡开来,阳仙子 身子轻轻一震,顿一会,噗哧一声却笑了出来,俏声道:「外面江湖豪杰们大多 知道小女子从北郡而来,姓阳名叫思思,少将军怎么唤我作秀凤姑娘?」

杨宗志过去只见过秀凤一面,便是在凤凰城中解救她的时候,而且当时天色 昏暗,情况紧急,杨宗志又心多杂念,全然没有留意秀凤的身材打扮,只是通过 皇上亲手所画的画像才记得她的容貌。

此时这阳仙子覆住面庞,而且杨宗志开始比武之前也没有去看看她的画像, 不知她的相貌到底如何,再一仔细听阳思思的声音,虽然娇媚,却又是浓浓的北 郡口音,与自己记忆中秀凤的说话声截然不同,杨宗志不禁踌躇:难道我认错人 了?我只凭她鬓边佩戴白花,便指认她是秀凤,确实……确实是孟浪之致。

杨宗志叹口气,问道:「阳姑娘,你如何识得我的身份?」

阳思思早已预料,走前一步,咯咯笑道:「你是朝廷领兵十五万的大英雄, 又是少年得志的将军,自然不会留意到,我这个幽州城里,被你解救下来的小女 子了,可我却见过你两次了呢。」

杨宗志在北郡呆了不短的时士间,这阳思思的北郡口音听得分分明明,决不 会错,不禁更是释然道:「哦?是么?你怎么见过我?」

阳思思仰起头来,仿佛心神远思,沉吟一会才道:「那日,你取下幽州城之 后,带了大军进城而来,我听到手下的人说起,便……便偷偷出来找你,我骑了 一匹红马,满城到处跑,终于……终于在南城门那里看见了你,只是那次你远远 路过,身边又簇拥了万千兵士,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近你身来,所以也未能和你说 上话。」

杨宗志静立一旁听她说完,点一下头,心道,不错,我那日正是从南城门入 的幽州城,当时两边城内群众子民夹道,我可没法看见你这个小姑娘。

阳思思见杨宗志站在一旁听自己说话,举止有礼,目中更是激动,一伸手握 住杨宗志的大手,又道:「那日回来之后,我心中失落的很,后来……后来我又 去望月城找……我去望月城舅舅家里作客,坐在马车上又见过你一次,只是当时 漫天大雪,天色渐晚,你一手牵白马,身边……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陪着你的, 所以……所以我也没有和你说上话。」

杨宗志想起在少室山下听到那些汉子们所说这阳仙子的传奇,心中不由得发 怔,暗想难道那些汉子们所说的,却是当真的事情,这阳姑娘在幽州城见我一次, 后来定然是打听到我驻军在望月城外,推说是到她舅舅家里作客,跑过来找我。 正好那天我陪倩儿去望月城中玩耍,又与她见了一面,只是我都没有注意到她的? 所以她在戒律院中见到我的时候,才对我的身份将信将疑?

杨宗志原本对这阳仙子的身份甚有怀疑,一来是因为她确实来的突兀,二就 是她初见自己之时,表现出对自己非常熟悉的模样,此时听她把话说完,时间地 点与自己心中印证一番,竟然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阳思思说完这句话,仿佛娇羞了起来,脸庞上未被遮住出的肌肤隐隐也透出 些红晕,忍不住垂下了脑袋,此时他们二人对面而谈,相距甚近,阳思思愈发羞 涩,小脑袋快要垂到杨宗志的胸口,直露出了后颈洁白的玉肌。

杨宗志微微退一步,正要说话,阳思思却又小声问道:「少将军,这秀凤姑 娘是……是你的什么人?为何你见到我之后,想也不想的,就脱口唤她的名字?」

杨宗志想起秀凤的身份和作为,渭然叹道:「这位秀凤姑娘长得艳绝天人, 殊无匹敌,只是她的为人却又……却又……」

阳思思握住杨宗志的小手一紧,抬头急道:「却又怎样?」

杨宗志看这小姑娘语气纯真自然,自有一股娇痴之态,微微笑道:「可惜的 是,这秀凤姑娘却又是生得一幅蛇蝎心肠,她本是大宛国的公主,费尽心思设下 毒计,便是要引得我南朝将士去凤凰城中送命,进而谋夺我大好河山,哎,若是 常人,远远瞧见这秀凤姑娘,看她容貌形态,自以为是天下最最知书达理的美丽 姑娘,让人又敬又爱,只是你若是知道她的行事种种,心机之深沉,却难免让人 又畏又怕。」

阳思思听完杨宗志对秀凤的评语,仿佛才放下心来,轻轻松开杨宗志的手, 咯的一声笑,抬眼瞪住他道:「那你……你对她是又敬又爱呢,还是又畏又怕的?」

杨宗志被问的一窒,不由得心想,我到底怎么看这秀凤?想了半晌也不得解, 叹息道:「她是我们南朝儿男的家国仇人,我若是再见到她……我若是再见到她, 自不会与她干休。」

说完手顺势一挥,轻轻又退后了一些。

阳思思却不察觉,又笑道:「我与她长得很相像么,你怎么会将我认作她?」

杨宗志听这小姑娘句句不离秀凤,心中不耐烦,转开道:「阳姑娘,你这么 远跑到中原来,你家里人都知道么?」

阳思思啊的一声娇唤,仿佛此时才想起自己到这少林寺中来,是来比武招亲 的,而眼前这个俊俏郎君正是夺了花魁的人儿,垂头面热道:「不……不知道的。」

杨宗志眉头一皱,就要继续问她,阳思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一把握 住杨宗志手,娇声道:「少将军,你愿意不愿意陪我到北郡去?」

杨宗志愣住道:「作什么?」

阳思思蚁声一般道:「去北郡见见我的……我的爹娘,他们若是见了你,定 然十分欢喜的……」

说完一句便也说不下去,通体红热,激得娇躯上幽香蔓延开来。

杨宗志听她言语中隐有情意,头疼道:「若是太平年间,天下安定,百姓安 居乐业,我等军营中人闲来无事,自然是愿意跟你去北郡转一转,见识一番风土 人情,只……」

话说到这,阳思思欢声抢道:「那就好,那你现在就随我走吧。」

说完小手轻轻一拉杨宗志,就要与他一同离去。

杨宗志扯住她道:「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先别急……」

沉吟一下又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便清楚现在时日紧急,敌寇未灭,盘 踞北方虎视眈眈,我哪里有时间余暇去游山玩水?」

阳思思听到杨宗志这般说话,松开握住的手,轻轻扭过身子不看他,仿佛小 孩子脾气,生气了一般,杨宗志又道:「而且前些时我在外面,听到洛都传来我 爹娘的噩耗,现在正急着回家去才好,所以我更不可随你一道走的。」

阳思思啊的一声娇呼,却不转回身,喃喃道:「是这样么?」

杨宗志正色道:「正是这样,所以还请阳姑娘体谅我的苦衷,你自己先回北 郡去吧,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作完了自己该作的事情,说不定便会去北郡找你来 玩了。」

阳思思兀自呆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才道:「我也知道的,你心不在我身 上,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丫头,勉强你不得,那我便自己回去了,只是我说一 个地址,你记下来好么?」

杨宗志见她不愿意转回头来看自己,显然是失望的很了,不禁想起她先前在 北郡见自己两次,又联想到鲁大侠所说她所艰险经历的故事,心中一软,点头道: 「你说吧,我定记下来。」

阳思思轻轻道:「幽州城南二门古铜巷子阳家老宅,你记住了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道:「记下了。」

阳思思又叹息一声,少小年纪仿佛也起了烦恼,轻声喃喃自语道:「你…… 你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杨宗志隐约听见,心中一紧,正要脱口答应,却又握拳忍住,闷不作声,阳 思思等了一会,听身后再无声息,咬一下牙,迈步向前走去,急急走了几下,走 到大堂门口,又止住,站立在那里好一会,却不说话。

杨宗志看的奇怪,心想,难道她还有什么事?只是她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 问,杨宗志等了一会,突然门口阳思思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道:「少将军……少将 军,我劝你一句话……你最好速速离了少林寺而去,这少室山上不可片刻多呆… …」

说完再不回头,呼的一声跑了出去,身影在房外屋角转了一下,不得看见。

杨宗志一愣,想不出这阳思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叹口气,转头看过去,见 外面此时阳光凛冽,透入这大堂之中,外面树影俨然,树枝微微颤动,只是玉人 已无踪影。

杨宗志冷静下来,想起在少林寺山脚救下的那个丐帮的老者,那老者口中所 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再回味起阳思思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赶 紧离去,心中升起怪异之极的感觉,只是一时还参详不出,转头再看那刻石一眼, 便漫步向外面走去。

杨宗志边走边寻思,恍惚觉得少林寺中这一件事情,自己实在是琢磨不透, 到底阳思思她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归还这块石头,见识 一下天下英雄,确实是来招亲的么?

他想起方才那扎西哈多,显然是从冥王教中出来的人物,说不定便是那冥王 教主座下三大弟子中的一人,这三大弟子中,最小的是木罗科,他已经死在自己 师父的手中,那这扎西哈多便可能是他的两个师兄之一。

杨宗志走了一会,走到后院的树下,树叶遮住阳光,留下倒影,尽数倾泻到 杨宗志身上脸上,杨宗志突然心中一震,想起若红师妹所说,方才见到了大批阳 仙子的所谓嫁妆……她家中既然全不得知她来中原,又怎么会给她备下嫁妆,而 且还是成箱成捆,数量准备如此之多,显然要么是这仙子说谎,要么这其中大有 问题。

杨宗志找到心中一直感觉怪异的地方,一拍脑袋,心中大呼:笨蛋啊笨蛋, 此事如此多的疑点,你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来?脚下却不敢再作停留,施展身法, 几步跑了出去。

正文第160章阴谋之二

杨宗志穿过小巷,回到演武场,见到此刻群豪都没有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 处,大多蹲在场中央的地上,手中比划,显然是在一起揣摩那扎西哈多留下的脚 印步法。

杨宗志看到这里心中更紧,顿时明白那扎西哈多为何要在地上留下脚印的目 的,显然是不希望这些汉子们早早离去,要用这个将他们都留在这少林寺中。

杨宗志思虑万千,再也顾不了,转头四处看去,见主客台上,少林寺,武当 和丐帮中的人都还围在一起,轻声谈论,显然还在议论方才的比武盛况。

杨宗志身子一纵,跃上主客台,跑到他们身边,大喊道:「宏法大师在不在?」

宏法坐在众人当中,垂眉低目,听着身边众人的说话,突然听到外面这声喊, 心中惊奇,抬起头来,回道:「老衲在这里,请问是哪位施主找老衲?」

身边二十多人,围成一圈,睛都是听到这个喊声,一起转过头来,看见外面 站在的,正是比武获胜的风漫宇,只是他不在后院中陪伴美娇娘,却急急的跑出 来作什么?

杨宗志更急,听见人群中宏法大师回话,又大喊道:「宏法大师,请问今日 阳思……阳仙子运来的嫁妆,放到了哪里?」

众人一听,都是莞尔,哈哈笑起来,暗道,这风漫宇倒是心急的很,得了北 郡阳仙子的另眼青睐,此刻已经在着急的找人家的嫁妆了。

宏法大师站起身,看到杨宗志,也是微微一笑,从人群中走出来,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风施主,那些嫁妆此刻就堆放在演武场旁边的山头,在一个柴房里 面,施主你要去清点一下么?」

杨宗志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不错了,赶紧抢一步拉住宏法大师的手,急道: 「大师请快带我去,此刻正是性命攸关。」

大家一听更是好笑,心想这少年虽然长相俊美,武功卓绝,但是却又是性子 却不够沉稳,刚刚会了那阳仙子,此刻便急着要找人家的嫁妆,还说什么性命攸 关。

宏法大师微微笑道:「不急,不急,那些嫁妆放在那里,自然是少不了的。」

杨宗志却无法细细解释,一把拉起宏法大师的手,一边走一边道:「那些… …那些嫁妆里面有古怪,只怕迟则生变,大师速速带我去看看才好。」

说完二人已经跃下了主客台,向下面走去。

身边众人都是吃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又只见风漫宇一个人出 来,不见那阳仙子的踪影,心想难道这风漫宇与阳仙子一言不合,却是吵起来了? 大家想了一下,忍不住心中好奇,也都是跳下主客台跟了上去。

杨宗志与宏法大师一路穿过演武场,向北走去,路过主客台左边的小棚子时, 史艾可转眼看到他们,摇手大呼道:「风九哥,这边,风九哥……」

他身边的秦玉婉和峨嵋派众人也都是转头看过来,见杨宗志拉着宏法大师向 外走去,心中都是吃惊,史艾可见自己唤了几声,杨宗志只是回身挥一下手,并 不理睬,又转头走了,心中忍不住生气,哼道:「哼,看到了那个什么阳仙子就 神气的紧么?」

杨宗志无暇多顾,拉着宏法大师,一路走出演武场,来到一个荒僻的石崖边, 却见地上木头箱子包裹都被打开,四处散落,丢了一地,箱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宏法大师没想到这些嫁妆真的遭了劫难,皱眉看了看,沉吟道:「这倒奇怪。」

便又顺着那些散落的箱子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看见面前一个黑衣汉子正一 脚踢飞身边的箱子,手中拿起一根线,不知正在作什么?宏法大师看得大怒,喝 道:「那位施主,你在作什么?」

那汉子听到这句喝声,突然浑身一颤,转过身来,看见身后二十丈远处密密 麻麻站了一排人,却是和尚道士,老者少年都有,那汉子面上大惊,转头再看身 后都是悬崖峭壁,无处逃避,眼神一转,手中飞快动作,左手捏住那根线,右手 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喊道:「你们……你们别过来。」

众人不觉都是站住身形,宏法大师又喝道:「你是作什么的?」

那黑衣汉子兀自不觉,仍是喊道:「你们别过来,你们再过来一步,我们便 同归于尽。」

这边众人都是心中一惊,仔细向他手上看去,见他左手拿着一根细线,从他 身边的柴房中引出,一直牵到崖边尽头,却看不到头,他右手拿着小小一个物事, 隐约好像是火褶子一类的东西。

宏法看的心中疑惑,忍不住道:「他手上的……他手上的是什么?」

杨宗志仔细看了良久,叹口气,悄声道:「他手中的引线便是火线,那些嫁 妆箱子之中装的,没有猜错的话应该都是火药。」

这句话尽管说的小声,身边众人全是功力深厚之辈,却听得清晰,只听得这 蚊蚁之声如同巨雷轰鸣,心头都是大震,再看清楚他手中的火褶子,这才明白, 那黑衣汉子此刻正是要引燃他身边的火线,再转头看这四处散落的箱子,不知此 刻柴房中装了有多少火石炸药在里面,若是那房中填满炸药,被人引爆,现在少 室山中这上千群豪便无一人能够幸免。

史敬行走江湖四十年,却也从未碰到过这种场面,此时见到忍不住浑身冷汗 冒出,大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门派的?你手中小心一些,若要是引燃 了这些炸药,只怕你自己也不能留下性命。」

身边其他人听到这话,一起都七嘴八舌接道:「是啊,你切莫作傻事。」

「你年纪不大,何必如此轻生呢?」

那黑衣汉子自知事情败露,自己被这些江湖前辈们团团围住,此刻已经再难 幸免,便是化作飞鸟也难逃性命。再见这些人面上都是大惊,不住的出声哄劝自 己,便咬牙将心一横,哈哈笑起来,大声疯狂道:「在下无名无姓,原本在江湖 上只是一个无人识得的小卒,现在却能与各位武林前辈,高人侠客一同赴命,在 下也知足的很,哈哈……哈哈……不光是知足,在下简直觉得脸上荣光,作的正 是在下这辈子作梦都想作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哈哈……哈哈。」

那黑衣汉子自知必死,横下心来,此时心中已无害怕,反倒觉得得意,说了 两句作势就要将手中的火褶子向那引线碰去。

众人看得都是大惊,齐声喝道:「不可……且慢。」

这群人中大多都是江湖顶尖豪侠宗主,见多识广,何等凶险场面没有见过, 只是这时大家离他比较远,想要这么远距离击毙他,而又不引爆他手中的引线, 确实是全无半分可能,一时之间大家都是心急万分,一筹莫展,相互抬眼见各自 俱都脸色苍白,鼻尖上聚满细细的冷汗。

宏法大师叹口气,低声道:「各位施主,此事本是我少林寺召集英雄大会引 起,现在情况紧急,各位施主们尽管速速离去,老衲留在这里就可以了,大家不 可在这里枉自都送了性命,阿弥陀佛。」

众人一听,都知道宏法大师因为自己召开英雄大会,将大家召集在一起,才 生出这些事端,心中起了内疚,所以这般说话,只是现在大家再想要离开少室山 只怕已经来不及,而且自己这么一走,留下其他人殒命于此,只怕英名有损,一 辈子都良心难安,大家想到这里不禁都是摇头,暗暗叹气。

杨宗志听到那黑衣汉子这般撕心裂肺的狂喊,却是心中一动,隐隐道:这声 音,这声音我是听过的,他到底是谁?杨宗志想了一会,抬头见那黑衣汉子手中 的火褶子作势向引线撞去,忍不住心头一急,下意识脱口道:「葛二弟,你莫要 轻举妄动……」

这句话说完,杨宗志才心中恍然,暗道:对了,对了,他就是昨夜前来夜探 二人中的葛二弟。

葛老二被这声音一唤,忍不住心中吃惊,万想不到这些江湖顶尖豪侠之中, 竟然有人能够唤出自己的名字来,手中却是一顿,转头看着杨宗志道:「你……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得我?」

葛老二昨夜偷偷来探杨宗志厢房,用迷药迷住他二人,却只是伸手在杨宗志 后颈摸了一番,当时杨宗志翻身趴在秦玉婉身上,所以他并不识得杨宗志的面貌, 也没有听过杨宗志的声音,此刻被他一口唤出自己名字,心中惊奇无比。

杨宗志额头上都是冷汗,死死盯住他手中的火褶子,心中急道,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说?口中却不停留,又大声道:「葛二哥,你并不认得我,我和 你一样,也是这江湖中一个无名小卒而已,但是……但是……」

葛老二听他口中吞吐,言辞闪烁,忍不住又问道:「但是什么?」

杨宗志心中忽然一动,对身边的天丰轻轻说道:「天丰师兄,你慢慢绕到他 身后侧面去,伺机而动,我先拖延住他。」

说完又接口道:「葛二哥你虽不认得我,但是我却是认得屠大哥的。」

葛老二面上又一惊,想不到这人不光一口唤出自己的姓名,甚至连屠老大的 名字也能叫出,难道这人真的和自己这些人,有些关系的?葛老二心中犹豫不决, 却是沉吟了起来。

天丰在登拓山上见过风漫宇在齐天派中显露的手段,知道自己这个九弟是个 机智聪明,智计百出的人物,远非自己能够相比,这时听到他悄悄对自己说的话, 又见那葛二哥站住身子,垂头思考起来,不禁点一下头,脚下却是缓缓移动,向 崖边葛二哥的一侧不着痕迹的移过去。

杨宗志见天丰行动,又点一下头,大声问道:「葛二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里,屠大哥他们却不与你在一起?」

葛老二听到杨宗志这句话,忍不住呸的一声,怒道:「他们都下山去了,只 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接上引线,只等我下山会合,才一起引爆这些引线的。」

杨宗志脑中飞快运转,心中着急暗道,我怎么才能说服他,怎么才能说服他? 突然身边的史敬低声道:「风贤侄,这人现在已经抱了必死之志,不知他还有什 么可留恋之物没有?」

杨宗志听到这里,眼中霍得一亮,高声哈哈笑起来,笑了几声还不止,又兀 自捧腹起来,好像想起一件什么甚是好笑的事情,实在是忍禁不住。身边众人都 是吃惊,心想,这等要命的时候,你还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还能笑的出声来?

葛老二也是吃惊,忍不住大声喝道:「你鬼笑什么?」

杨宗志又笑了一会,伸手指着葛老二道:「葛二哥,我是替你不值而已,你 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么?」

葛老二这时才想起这个问题,心中沉吟道,对了,我们这事情作的如此隐秘, 为何他们却知道了,还纷纷赶了过来?口中却问道:「你们怎么来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又道:「正是屠大哥通知我们来的,你现在才想起来么?」

葛老二面色大惊,颤声道:「他……他为何要这么作?」

杨宗志沉下脸来,眼睛一眨,道:「屠大哥他为何这么作……你当真不知道?」

葛老二浑身都颤抖起来,兀自不信,口中喃喃道:「难道……难道……他是 为了……」

杨宗志眼睛飞快一瞟,见天丰已经渐渐从一侧缓缓靠近过去,而葛老二沉迷 心事,还兀自不觉,赶紧又接口道:「不错,屠大哥正是算准了,我们到来之前, 你还来不及整理好这些引线,那么你自然会被我们这些人围困在其中,是不是?」

不待葛老二反应,杨宗志继续道:「那你被我们这些人围住之后,你会怎么 作?……实不相瞒,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少林派的方丈,还有的是武当派 的掌教,甚至连丐帮的帮主都在我的身边,以葛二哥你的身手,想要在我们手中 逃跑遁走,就如痴人说梦一般绝无可能的……此时别说是你葛二哥,就算换了天 下任何一个人站在你的位置,也都只有死路一条了,是不是?」

葛老二听到杨宗志这番话,浑身更是颤抖,面色狰狞起来,显然对他的话相 信了几分,疯狂喊道:「那又怎样?我此刻就算是死了,你们也一样难逃劫难, 不管你们是什么少林方丈,武当掌教还是丐帮帮主,生前如何风光荣耀,最后也 只能和我一样,落得灰飞烟灭而已。嘿嘿嘿嘿。」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都是叹息,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不论前面如何,只要 这葛老二引爆手中的引线,大家的下场全都一样。

杨宗志叹了口气,仿佛心中甚是惋惜,又道:「不错,你这样想就对了…… 屠大哥正是料定葛二哥你会如此想法,最后只能以自己身死,与我们同归于尽, 这样屠大哥的计谋便能够得逞了。」

葛老二以为被自己同伴出卖,留下自己一个人的命,来换这少室山上群豪的 性命,心中悲伤绝望,痴呆一般,垂泪道:「屠大哥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作?他与 我到底有什么仇怨?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甘心的。」

杨宗志嘿嘿冷笑两声,喝道:「我前些时候尽是听屠大哥与我说起你来,但 是屠大哥与我说的时候,却不是说的你这个人,而是……而是……」

葛老二大吼道:「而是什么?」

杨宗志知道这葛老二此时绝望之极,如同困兽,嘿嘿一笑,又道:「而是说 葛二哥你最近娶了一个风骚无比的娘们,是也不是?屠老大见了你那娘们之后, 便是念念不忘,每日里处心积虑的就是怎么将她霸占到手,我原本一直都不知道 屠老大到底用什么法子来作到这件事情,只是我刚刚一见这个情形,便是什么都 明白过来了,这屠老大不光要霸占你的美妻,而且更要置我们这所有人于死地, 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嘿嘿,这屠老大当真好狠的心肠,好毒的计谋啊。」

杨宗志先前一直都叫屠大哥,屠大哥,只是说到这句的时候,却是都叫屠老 大,正是要激起这葛老二同仇敌忾的心情。

葛老二一直都怀疑屠大哥对自己的妻子有不轨之心,这时听了杨宗志的话, 心中再无怀疑,心想,自己娶了这美妻的事情,只有自己这些人知道,外人根本 不可能得知,现在这人知道这件事,那定是屠老大告知出去的。

想到这里,葛老二咬牙切齿道:「屠老大,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发誓要将 你这王八蛋挫骨扬灰,杀的你满门一个不剩才能甘心。」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皱眉,暗道,这葛老二好大的杀气,人家只是要霸占他 的妻子,他却要杀人家满门。

宏法大师与身边的少林弟子听到这里,都只是垂头合十道:「阿弥陀佛,阿 弥陀佛。」

杨宗志叹了口气,又道:「葛二哥,只是你现在身处绝境,又怎么找到屠老 大报仇,哎,想起那屠老大此刻说不定已经打算好了,等这山头轰隆一声,便会 快马赶到你的家中,与你那风骚无比的娘子说,你已经送命少林寺了,死前托付 他一生照顾你的妻子,然后再每晚紧紧搂住你那美妻,快活逍遥,哎……哎……」

杨宗志说到这里,仿佛再也说不下去,葛老二想起自己那美丽的娇妻,此后 夜夜要枕于他人身边,却是痛苦之极,双目圆睁,心中如同被针刺一般,万分的 不甘心,但又咬牙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见此情形,偷偷向已经靠近葛老二身后不远的天丰打个眼色,然后转 头大呼道:「哎呀,坏了,屠老大见你迟迟还没有动手与我们同归于尽,已经再 也不想等待,从山下已经引燃了引线了,大家快……快速逃命去吧。」

众人听得都是心中大惊,浑身冷汗泉涌而出,定眼向崖边的引线看去,却见 那里完好无损,哪里有被人引燃的样子。

葛老二正在痛心不已,听到杨宗志这声喝,也是心中震骇,忍不住转头向崖 边看去,天丰见此机会,再也不能错过,大喝一声,运足轻功,两步赶到葛老二 身后,下手绝不容情,一掌切在葛老二脖颈后。

葛老二原本武功并不出众,此刻又被分心的厉害,待看到崖边引线无恙,反 应过来的时候,天丰已经赶到他身后,葛老二呜呼一声,就被天丰打倒,委顿在 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天丰打倒葛老二,更不停留,一手抢过他右手中的火 褶子,捏在手中,又一把扯断他手中的引线,才呼一口气,停了下来。

众人看到此番情形,都是大呼一声好极了,再想起这风漫宇对付葛老二的办 法手段,不禁都是冷汗长流,只觉得当时情形真是险之又险,这风漫宇句句玄机, 步步算计,才将葛老二制服下来,心中对他倒又升起一股佩服之气。

宏法大师见天丰得手,不敢犹豫,赶紧几步冲到葛老二身边的柴房边,一伸 手打开柴房的大门,一股浓烈硝石味扑面而来,再仔细一看,见柴房里面密密麻 麻都是火石炸药,众人围拢过去,凑过头一看,不禁都是大惊,心中纷纷暗道, 刚才真是侥幸,侥幸得很。

宏法大师呼一口气,转头对慧敦道:「慧敦,你叫弟子们将这里都清理一下, 然后你带人顺着这些引线下山脚去,看到人就先拿回来。」

慧敦垂头道:「是,师父。」

宏法这才口宣一声「阿弥陀佛」带着其他人走了回去。……

===============这一章是一段,中间不好间隔,所以我今 天坚持把他写完,写完一看已经晚上3点多了,不好意思,关于读者的提问,我 会在留言区给出提示,谢谢!

正文第161章阴谋之三

秦玉婉与史艾可和峨嵋派众人站在一起,耳中听到她们议论纷纷,说起九哥 哥如何英勇无敌,如何又轻功卓绝,心中却心不在焉,只是转头四下望去,望了 好一会,看见九哥哥与少林寺,武当和丐帮等一干前辈从外面走了进来,人人垂 头丧气,面上仿佛甚为意兴阑珊,不由得心中一紧,娇呼一声:「九哥哥。」

便迎了过去,走几步,杨宗志抬起头来,看见婉儿娇痴的面容上满是关心的 神色,不觉对她微微一笑,一手牵过婉儿。

身边的史敬看见史艾可听到呼唤,也紧紧的向这边走来,不禁叹息道:「方 才真是凶险万分,现在这场上群豪,都还在这里研究那扎西哈多留下的步法,全 然不知他们此刻已经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回了,当真让人心叹。」

天丰也道:「九弟,你总是足智多谋,方才若不是你,我们这些人尽都成了 灰飞肉屑,愚兄对你真是佩服的很。」

其余众人听到天丰这番话,都是点头赞同,秦玉婉听他们说的凶险,也是微 微一讶,转头看着九哥哥,见他微微一笑,道:「宏法大师,你刚才身临险境, 却让大家先走,独自留下来处理困难,这等气度才让晚辈心感。」

大家一听又都是点头,宏法大师却仔细的看着杨宗志,听见他口中谦逊,不 禁目中微微一笑,阿弥陀佛一声,对杨宗志道:「佛说:」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 身体,我於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杨宗志 听得微微一愣,茫然件接口道:」何以故?「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这话是何意,宏法大师又垂首道:「佛说:」我於往 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 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是故。『「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恍然,杨宗志皱眉念了几下,秦玉婉见九哥哥痴迷, 心中一紧,温婉轻轻唤道:」九哥哥……「

杨宗志清醒过来,看见婉儿担心自己,却是想起一事来,牵起婉儿的小手, 对众人说了声告辞,走到峨嵋派那边。

若红师妹正在口若悬河大讲今日风九公子如何大发神威,全仰仗自己在他身 后打气的功劳,其余师姐听得好笑,转眼见正主走到了若红师妹身后,她仍不觉 察,还在说个不停,都是渐渐忍不住笑出来。

若红师妹见师姐们都在发笑,心中吃惊,不知她们笑什么,正要问话,突然 转身一看那风九公子正在自己身后,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头不敢说话了,杨宗志 微微一笑,对着站在一旁,偷偷向自己这边瞄了几眼的梅师叔道:「梅师叔,请 借一步说话。」

梅师叔面色一愣,道:「你要说什么?」

杨宗志点头道:「您过来了便知。」

说完再不多话,拉过婉儿,当先向少林寺大门口走去。

杨宗志与秦玉婉在前,一路穿过少林寺大门口,走过人群拥挤的山道,四处 群豪见今日大显威风的点苍剑派风漫宇出来,都是大声招呼他,向他问好,杨宗 志只是转头打招呼,却不接话。梅师叔走在他二人身后,面上阴晴变幻,见这风 漫宇受人推崇爱戴,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三人走了一会,渐渐远离山上众人,梅师叔又走一阵,突然停步喝道:「风 小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杨宗志转过头来,见这里四处僻静,旁边是一个荒林,点一下头,放开婉儿 的手,走几步到梅师叔身前,突然一把跪下,磕头道:「徒儿小九,拜见师娘。」

梅师叔与秦玉婉听到杨宗志这句话,都是大吃一惊,梅师叔浑身颤抖,道: 「你……你胡说些什么?」

秦玉婉啊的一声,抢到杨宗志身边,震惊道:「九哥哥,你在说什么?」

杨宗志并不抬头,继续道:「师娘,师娘,师父这些年来每日里,都是想念 你,想念的紧,请师娘看在婉儿的面子上,就别再与师父生气了好么?」

秦玉婉性子虽然执拗无比,但是自小对九哥哥的话言听计从,九哥哥每一句 说话在她心中就如圣旨一般,决不违拗又万般信服,这时再听清楚九哥哥这句话, 娇呼一声,抬头死死看着梅师叔,浑身颤抖,犹豫道:「你……你……你是我娘?」

梅师叔仔细看着秦玉婉的玉脸,面上不禁扭曲,流下眼泪来,呼道:「婉儿, 我的女儿,娘这些年来想死你了。」

秦玉婉听到这声唤,只觉得天地旋转,忍不住一把扑过去,扑到梅淑芸怀中 哇的大哭道:「娘,你真的是我娘。」

梅淑芸也是放声大哭,道:「我真的是你娘,婉儿。」

秦玉婉突然心中一痛,道:「娘,那你为何这些年来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 把我忘了?」

杨宗志一直跪在地上,听见婉儿这句话,叹口气,抬头道:「婉儿,我们那 日在点苍山下为了避雨路过的那个草庐,便是师娘住的。」

秦玉婉啊的一声,颤抖道:「是……是这样么?」

梅淑芸脸上热泪充盈,点一下头,哽咽道:「前些年,娘为了能看看你,就 在点苍山下修了一座茅屋,每过一段时间便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可以偷偷看到 你,只是你长大之后,每日都是深居简出,躲在房里,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没想到我的婉儿出落的这么大了。」

秦玉婉将自己的小脑袋都靠进娘的怀中,又哭道:「娘,你这些年为什么都 不回来?你知道爹爹一直想念你的很么?」

梅淑芸听到这话,止住哭声,哼一下,咬牙道:「他又怎么会想念我?」

秦玉婉心中一惊,抬头急道:「真的呢,我每天晚上都看见爹爹躲在房子里, 口中念念有词,说起的都是与你之间的事情呢,爹爹这些年来,从没有再看其他 女子一眼,心中只有娘亲你的。」

梅淑芸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皱眉茫然道:「是这样么?」

秦玉婉赶紧娇声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娘,你就原谅爹爹好不好?我 们一家三……三口好好生活在一起,共享天伦好不好?」

梅淑芸见自己女儿出落的美丽天人,又这般娇痴温婉,心中柔情大起,伸手 抚摸她如云秀发,叹气道:「这么多年了,我与你爹爹之间还谈什么原谅,还有 什么意味?」

秦玉婉心中一紧,又感到娘亲并未将话说死,心中燃起希望,道:「娘亲, 你当年为何要离开我们,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梅淑芸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欲言又止。杨宗志见她看过来,知道她要说她 的辛密事给婉儿听,不方便给自己听到,便垂头道:「师娘,我去那树林里转转, 等会回来。」

说完施了个礼,转头走了开去,秦玉婉在娘亲怀中,见九哥哥走开,心中一 动,正要呼唤他,却抬头看了娘亲脸色一眼,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只得又低 下头去。……

杨宗志听到身后师娘又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得加紧几步,走到树林之中,心 想:师父说过,他平生有两件憾事,一直不得解,一件便是十年前将我赶出师门, 他心中后悔,还有一件那天夜里我偷偷听他说起,正是这师娘的事情,只是不知 道他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弄得夫妻分离,母女失散。

杨宗志边走边想,不觉走到了密林深处,正犹豫要不要往回走,突然听见里 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杨宗志心中一惊,仔细一听,好像是兵刃交击的声 音传来,不由得想,这又是什么人,在这里比武争斗,脚下却是加快,几个起伏, 向那边声响处赶了过去。

正文第162章阴谋之四

杨宗志走了一会,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青衣汉子,要不是身受重伤, 要不就是已经气绝,粗略一数,不下二三十个,他们身边旌旗洒落一地。

杨宗志心中更惊,仔细一看,这些汉子自己大多见过,那日在官道边用旗阵, 围攻峨嵋派师姐妹的,正是这帮青衣汉子们,他们应该都是罗天教下风神坛的人, 杨宗志心想,自己今日并未在少林寺中见到这些汉子们的身影,原来他们在这里 与人争斗起来了。

杨宗志心中沉吟,耳中听到一边叮当声响更急,不禁又一展身子窜了进去, 抬眼看去,见到有五个黑衣汉子正在围攻一个青衣人,那中间的青衣人也是身受 重伤,被这些黑衣汉子们逼的连连后退,眼见性命即将不保。

杨宗志仔细看清那青衣人正是前几日所见的王有期,想起这王有期过去对待 自己倒是礼貌恭敬,忍不住大喝一声道:「留下他性命。」

身子向前一纵,落到了王有期身前,护住他在身后。

那五个黑衣人见到一人挺身护住王有期,其中一个举起手中长剑道:「滚开, 要不然连你也杀掉。」

杨宗志看见他手中长剑平直由,剑尖伸出两个尖角来,正是史艾可说过的霸 天剑,心想原来这些是霸天门的人了,皱眉道:「那些人都是你们杀的么?」

那人嘿嘿一笑,道:「怕了么?你此时再想走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完招呼身边的同伴,又是抢攻了过来。

杨宗志心中气恨他们下手狠毒,对这霸天门毫无好印象,待见到他们一起攻 过来,哼一声,身子一转,抢到他们当中,右手在自己身边画个圈,嗤的一声刺 了出去,其中一个黑衣汉子,只觉得眼中一花,尚未看清楚什么状况,便噗的一 下被点中胸口檀中穴,口中吐出一股血箭,倒飞出去落在地上。

其余四人面上都是大惊,万没想到这人只出一招,便重创自己这边一人,不 由得都是心中惴惴,合拢在了一起,当先讲话那汉子,大喊道:「点子扎手,大 家合力对付他。」

其他三人应一声是,都伸出右臂搭在这人肩上,当先那人得了这三人助力, 浑身黑衣渐渐鼓囊起来,气息充盈。

杨宗志昨日见过贺老大三人对付苏瑶烟,用的正是这招数,自己隐约听见史 艾可说过这招叫作什么,只是当时自己没在意记下来,这时再见这四人也是使出 这招,眉头一皱,不待他们蓄势完成,一把抢过去,右手点下前面那人的喉间。

那人一看,心中大惊,慌忙伸出霸天剑格挡,杨宗志目中一闪,身影一转, 眨眼间却是抢到他们身后,对着那后面发力的三人啪啪啪三掌打出去,那身后的 三人将自己的内力都灌注到前面一人身后,自己全无法防御,被杨宗志一人一掌 打了的跌了开去。

当先那人被三人手上的内力一冲,向前飞去,口中喷出鲜血,却又身子不停, 扔下手中长剑,借那力道向前跑去,王有期躺在地上,见还有一人逃跑,忍不住 大呼道:「莫放过他们,他们回去后患无穷。」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下意识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右手一挥,嗤嗤一下击 了过去,跟随那逃跑之人的背影,那人听见身后呼啸声传来,忍不住转头来看, 被那树枝砰的击中胸口,再也无力逃跑,落下地来。

杨宗志击倒这五人,心中便开始后悔,暗道:这些江湖中人义气争斗搏命, 自己何苦参与进来。

再看到躺在地上的王有期挣扎几下,仿佛想站起身来,只得走近几步到他身 边,伸手扶起他道:「王副坛主,你怎么样?」

王有期抬头这才看清楚救下自己的竟然是杨少将军,面上也是一惊,道: 「性命无碍的,多谢……多谢少将军救命之恩。」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我无意路过此地,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来看看,没 想到见到了王副坛主。」

王有期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四处倒下的弟兄们,喉头哽咽道:「可怜我这些弟 兄们,尽都丧命于此了。」

说完却是剧烈咳嗽起来,他本来受伤甚重,此刻牵动伤口,却是疼的一脸冷 汗。

杨宗志见他真情流露,也是心感,转开话题道:「王副坛主,这几人都是霸 天门中的人么?他们为何要在这里与你们动手?」

王有期点一下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伸手一把握住杨宗志的手,急切道: 「少将军,少将军,求你赶紧去救命好么?」

杨宗志微微皱眉,道:「救谁的性命?」

王有期想起过去曾见公主与这少将军亲密相处,赶紧道:「是救公主的命, 你若再不前去,只怕公主和我罗天教都是凶多吉少。」

杨宗志哦了一声,念起筠儿那美丽娇痴的面容,口中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有期说完这几句话,气力耗费甚多,喘息几下,才继续道:「霸天门的人, 不知在外面找了些什么帮手,现在四处残杀我罗天教的教众,而我们教主此时却 又身患重病,无法下床,我这次来少林寺就是来求得天下英雄,去解救教中现在 的危机,只是没想到功败垂成于此,少将军,你与我教公主交好,必不忍看到她 为奸人所害,是不是,在下求你去救救她一命。」

杨宗志听到这里,忍不住心中犹豫,暗道,自己此刻正是要赶到洛都去打听 爹娘的消息,怎么能又跑到西蜀去呢。只是不知不觉又想起筠儿对自己万般柔情 蜜意,自己原本答应她早早赶到西蜀去见她,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变故,一直到 现在也没法去看她,现在听说她身处危难之中,自己又怎么能忍心见死不救?

王有期见少将军面色犹豫起来,赶紧又道:「少将军,公主每日都在教中念 叨你,只说总是等你不来,容颜也憔悴消瘦下去了,我们这些属下看了都是心疼 的很,你此刻要是再不赶去,只怕……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了。」

王有期只想紧紧劝说他去教里帮手,所以嘴上信口胡说,他平日里连筠儿的 面都见不到,又哪里能知道筠儿是不是憔悴,只是这等时刻他也顾不到更多,只 想将公主说的越痴情越好,以便让这少将军带人去救她,他心想,这杨家少将军 是朝廷的兵马将军,自己在北郡时看过他手下带领十五万兵马,那自然势大官威 的,用来解救教中危机,想来应该是绰绰有余。

杨宗志听到这个话,心中却是一动,暗道,我此时要是对筠儿见死不救,只 怕这一生想起来都会后悔,去洛都的事情,只能迟一些再去。

杨宗志下定决心,便点一下头,道:「好,王副坛主,你要和我一道去么?」

王有期摇一摇头,喘息道:「在下此刻伤重,只怕赶不了路,教中危机,那 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杨宗志低头见他浑身鲜血淋漓,伤口颇多,又一点头,突然心中一愣,寻思 道,婉儿呢?那婉儿怎办?

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禁向林外看去,只是这树林甚密,而自己进来的颇深,想 要看见婉儿却是不能,杨宗志想起婉儿从小与师娘失散,此刻定是依偎在师娘怀 中,沐浴母爱光辉,必不会孤单,自己此去罗天教匆忙赶路,难道要婉儿多年后 刚刚见到师娘,便又与她分离不成?

杨宗志想到这里不觉微微摇头,王有期一直看着杨宗志脸色,见他沉吟不决 起来,以为他要反悔,忍不住轻轻唤道:「少将军,你……」

杨宗志定下主意,不再多想,微微一笑,道:「王副坛主,我正想前去帮手, 只是我这次出门匆忙的很,身上没有一点纹银,只怕一路无法成行。」

王有期听他原来只是担心这个事情,忍不住暗道,你是富家公子,不当家, 自然不知油盐柴米,出门的时候,身上也不带钱。心中虽如此想,口中赶紧又道: 「不妨事,在下身上有银子的,少将军尽管取了去用。」

杨宗志也不客气,伸手从他怀中取出几锭甚大的纹银,放入怀中,哈哈笑道: 「如此就多谢王副坛主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希望王副坛主帮忙。」

王有期心中叹息,暗道,自己每次见了这少将军都没好事,第一次见他,他 说让自己帮忙,然后威逼自己作了自己的面具,他便将自己打晕过去,现在他又 如那日一般无赖,难不成又要取了自己身上所有家当,再将自己打晕一次?只得 无奈说道:「少将军尽管吩咐,只要在下做得到,必然不会推辞。」

杨宗志微微一笑,又道:「王副坛主,此刻在下的师娘与师妹正在这密林之 外,在下就这么走了,她们要是寻找起在下来,遍寻不到,定然心中焦急,所以 还希望王副坛主帮在下敷衍一下,就说在下碰到要事,出门几日,叫她们不必担 心,只管回去派中等候就可以了。」

王有期愣住,暗道,这少将军是朝廷赫赫有名的将军,怎么还会有师娘和师 妹的么?便道:「只是在下不知道少将军的师娘到底是谁?」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王副坛主,我的师娘你倒是认识的,便是那日被你 们围困在少室山下的峨嵋派梅淑芸。」

王有期面色更白,暗中吸一口气,心想坏了,上次就隐约觉得那些峨嵋派的 弟子与他有些关系,却没成想竟然里面有他的师娘,这下得罪了她。

抬眼望去,见杨宗志轻轻放下自己,抱拳道:「那王副坛主就请多多保重, 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不再多耽,向密林另一个方向,下山的路赶去。王有期瞠目结舌,躺在 地上粗粗喘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文第163章辨韩之一

杨宗志一路下山,毫不停留,走到山脚下,看见先前那些酒摊都还好好的摆 着,不禁摸着身上从王有期那里取来的银子,就想买上一些赶路的时候用。

杨宗志走前几步,走到一个酒摊边,正要说话,突然摊主大喝道:「那个偷 酒的畜生又来了,大家当心。」

杨宗志一愣,暗道,这是骂谁呢?顺着摊主的目光,转头看见一匹白马冲了 过来,冲到酒摊边,就着一坛酒,就要俯首下去饮。摊子大喝一声,举起一根扁 担,运劲向那白马砸去。

杨宗志看得仔细,才看清楚那匹白马通体白毛,身材瘦弱,却又有一块黑斑 在脖子处,不禁心中一惊,赶紧挥手阻住摊主道:「莫打它,它是我的马。」

摊主转过头来,怒视杨宗志道:「原来是你养的畜生,这两日整天在这里偷 酒喝,你快快赔钱过来。」

杨宗志心中好笑,万没想到理小十四找来的这匹白马不但身体瘦弱,走路不 快,平时一幅懒懒散散模样,还有这样的嗜好,转头看那白马凑近酒坛,低头一 吸,只见脖子上肌肉颤动,那酒坛中的酒便下去一半,心想,这白马倒是投自己 的缘,我们两个醉人醉马,正好是作了一对醉汉。

他不禁笑道:「莫恼,莫恼,我赔你银子就是。」

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递给摊主,伸手又抓起一坛美酒,转身牵过白马的 缰绳,叱一句:「喝够了没有,醉马。」

拉着它走了开去。

杨宗志边走边想,这白马走不快,自己急着赶路,那是不好带它一起走的, 还是将它再放到少林寺中抚养才是。

正要找个僧人交托它,杨宗志左右寻了一会,却见四处人影交叠起来,渐渐 有了些喧嚣吵闹之声,突然隐隐听到身后山坡上,似乎有个娇柔的声音大声疾呼 道:「九哥哥……九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回来……」

声音听得若有若无,带有一派焦急之色。

杨宗志一愣,暗道,是婉儿在叫我么,还是我自己生了幻觉?转头看去,见 背后身影人头攒动,尽是豪杰汇聚下山,哪里能有小师妹的身影。

杨宗志一咬牙,对白马道:「马儿,马儿,你留在这少林寺中,等婉儿带你 回去滇南,我要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走了没几步,突然感到衣袖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转头看 过去,才见是那匹白马伸嘴拉住了自己,兀自不放。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马儿,你莫怪我不带你,只是你走路实在太慢,我 又有急事,实在等不得你。」

轻轻一挥衣袖,就要震开它,只是挥了两下,竟然不能甩开它,杨宗志微微 一惊,暗道,这马与自己颇为有缘,自己也不好用劲伤了它,却是一筹莫展。

杨宗志想了一会,心道,是了,我只需要行走起来,走的快了,这马跟不上, 自然会松口。想毕不再犹豫,脚下飞快向官道方向走去。

杨宗志开始走的还不太快,走了一会,见这白马在身后跟随,死死不放,不 禁更急,脚下更快,再走了一会,杨宗志脚步加快,施展出轻功身法来,那白马 仿佛知道杨宗志考验它一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脚步踢踏甚是从容。

杨宗志惊奇不已,有心考校一下它,便放开步法向前纵去,官道两边树影疾 速向后退开,此时官道上人烟还不多,大家慢步行走,或者牵马道别,晁家五兄 弟也下得山来,晁老五和晁老四兀自高声谈论今日所见,激动无比,晁老三牵马 走在他们前面与大哥走在一起,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官道上一道影子飞快掠过, 晁老三面上一愣,仔细看去,看清楚原来是风漫宇在放步飞纵。

今日他在少林寺中见识过风漫宇的轻功,可以脚不沾地击败那扎西哈多,这 份轻功在当今武林也是前所未有,再看到他身后跟着一匹白马,那白马瘦弱不堪, 晁老三大惊道:「大哥,你快看。」

晁老大转眼望去,也是看个分明,这才想起先前这风漫宇所说这瘦弱的白马 是匹千里马的事情,渭然叹道:「还是我们见识不够,看走了眼,这白马放蹄奔 跑,步法矫健,哪里还有病弱的样子,看来真的是一匹千里马了。」

身后三个兄弟听到这话,一起抢了上来,再看随着老大眼光看去,只见前方 身影闪烁,几下间便不再看的到了。

杨宗志越跑越快,到了后来自己已经微微喘气,体力渐渐不支,转头看那白 马跟在身后,紧紧咬住自己的衣袖,杨宗志吸一口气,停住身子,沮丧喘息道: 「好你个臭马,你竟然扮猪吃老虎,欺骗我这么久,真是该打。」

白马欢嘶一声,将脑袋拱了下来,在杨宗志衣袖上缓缓摩擦,杨宗志看的心 中恍然,问道:「你是让我上你身上去?」

那白马又嘶叫一声,前脚在地上踏了两下,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拉住缰绳, 纵身一跃,坐在白马身上,白马扬起前蹄,大嘶一叫,又放开脚步,发力向前奔 去。

杨宗志坐在马背上,感到呼呼风声灌进耳朵,衣炔发梢被吹的翻飞而起,只 觉得这白马一奔将起来,风驰电掣如同滔滔江水,快速无比而又经久澎湃不息, 心中也是欢愉,左手拿起刚刚买下的一坛美酒,右手轻轻一拍,拍开盖子上的泥 封,哈哈大笑,仰头喝了起来。

杨宗志骑马一路向西,沿着官道驰行,白马一改往日瘦弱之态,不但奔跑的 飞快,而且耐力持久之极,到了第二日傍晚,便已入了川中蜀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路多是山道,山峦叠障之间,仅有一条羊肠小路通 过,行到最艰险的地方,有时候仅容一个人,甚至一只脚过去,杨宗志过去与爹 爹去过川蜀大地,对这里的地形路况大致知道,便也放缓下来。

待过了这段山路,天色已经隐隐发黑,日头坠入连绵山峰暮霭,山风缓缓吹 来,带有一丝凉意,杨宗志拉马下了山,看见前面路边有灯火阑珊,心道,这里 是入川的必经之地,前面定有酒肆客栈,我先去那里休息一下,再作打算才好。 便拉了马,向那灯火来源处走去。

走了一会,到了近前,杨宗志放眼望去,见是一个木屋客栈,只有一层,却 甚是宽广,屋角伸出一面旗旌,随风微微招展,上隐隐书:「别离亭」杨宗志看 得一笑,心想,别离亭,这名字倒是古怪雅致,这里明明是个客栈,却唤作别离 亭,而且自己过去入川时并未见过,想来是这些年才新开张的才对。

走几步走到客栈前,客栈中一个细小的身影迎了出来,那人走到面前,娇声 呼道:「客官,您来了,快快请进。」

凑着房中的灯火,隐约看见是一个年纪甚小的小姑娘,身材不高,穿个翠花 裙子,梳了两个鼓起的发髻在头上,小脸微胖,样子乖巧可爱。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一声好,牵马走了过去,转身将白马栓在门口的木头柱 子上,与那小姑娘一道走了进去。

那小姑娘与杨宗志一道走进去,转身问道:「客官,您是第一次到川蜀来么?」

她声音童真娇稚,一口浓重的川味,转头看见杨宗志的面貌,那小姑娘目中 一亮,咯咯一笑,又道:「原来是位公子爷啊。」

杨宗志见这小姑娘一笑起来,面上两个酒窝,虽然年纪幼小,却也可爱的很, 不禁微微一笑应道:「不是第一次来,过去来过的。」

那小姑娘看杨宗志笑起来,目中神色明亮,却又好像温柔的很,不禁面色微 微一红,转头再向里面走去,带他到一个座位上坐下,又问道:「公子爷,您这 次到川蜀来,是来拜访朋友的,还是来经商或者求学的?」

杨宗志这才看清楚,这客栈的中间有一个石头堆积起来的火坑,里面燃有柴 火,此时客栈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围坐在柴火一圈,柴火之上架了一个 高高的炉子,上面有一口大锅,正在呼噜噜的煮着什么东西。

杨宗志正要说话,突然客栈中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道:「三哥,我原来以 为凭你英俊潇洒,气质儒雅,这小清姑娘对你另眼相看,所以才特地来问我们是 哪里人,要到川蜀去作什么的,没想到这小清姑娘见到另一个小子,也是同样一 般问话的,哈哈。」

这人说话笑声中气十足,身边桌上放着一个木竹篮子,里面不知摆了些什么 东西,年纪也是二十多岁左右。

小清姑娘听见自己被人笑话,却不面红忸怩,咯咯笑起来,应答道:「吕三 爷确实是少见的英雄人物,不过这位公子爷嘛,也是个人品卓绝的人儿啊,一点 也不会差,小清看见了,不免有些好奇的。」

杨宗志转头看去,见小清姑娘面上欢喜,咯咯的脆声笑,隐隐有一股媚态荡 来,不禁微微皱眉,疑惑暗道,难道川蜀一个客栈家的小丫头,也都是这么娇媚 的么?

==============三点半,大家在睡觉,俺在码字,太困了!

正文第164章辨韩之二

方才那个说话的年轻人听了小清的答话,又哼道:「是么,不过我们淮南八 仙在中原大地可不是无名之辈,难道是随便一个什么什么公子,小子都可以来跟 我等比较一下的么?」

他身边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听见他的说话,也都呵呵轻笑,有的目中得 意,有的微笑摇头,有的浑不在意。

杨宗志听他说起淮南八仙之名,心中却一愣,暗道,原来这些人是淮南八仙 中的人物了,我过去听钟南山上的师父讲起武林典故时起过,说这八仙是由八个 身怀绝技的高手组成,自己拜了兄弟和兄妹,一向在淮南颇有威名,却不知怎么 一起到了川蜀而来。

杨宗志兀自想了一会,站在一旁的小清姑娘又催促道:「公子爷,小清问你 话,你还没有回答呢,而且,公子爷,你是叫什么名字的?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威 名的么?要是有的话,你不妨也说出来,免得被人说你拿了他们的名号来抬高自 己。」

说完微微向方才说话那年轻人瞪了一眼,语气中的意思显然是希望杨宗志也 报出一个大大有名的名号来,灭灭那什么八仙的威风。

杨宗志哑然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威名,我姓风,只是滇南来的一个最 普通不过的读书人,这次到川蜀来,便是来见见自己的同知好友罢了。」

小清姑娘听到这话,却不失前望,咯咯一笑,道:「读书人怎么了,却也不 见得就比练武的人差啊,风公子,若是您十年寒窗苦读,有朝一日功成名就,高 中状元,便是天下闻名,人尽皆知,比起那些什么淮南有名,匹夫之勇的仙人啊 什么的,那是强的多了。」

说完又咯咯一阵娇笑起来。

那年轻人说了一句话,便被这小清姑娘一通抢白,不禁站了起来,面红道: 「你懂些什么……」

话还没说出来,他身边一个拐脚大汉,伸手阻住他道:「蓝七弟,你何必与 一个小姑娘斗嘴计较,我们这次到川蜀来,可不是要来争这么些无谓义气的。」

蓝七弟被这拐脚大汉一拦,这才平气坐下来,沉声道:「大哥说的是,我们 这次来,可是来报罗天教西门教主之恩的,跟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原是 不必多理睬。」

蓝七弟心想,罗天教在川蜀势力强大,如同霸主尊崇,就算是寻常妇孺都该 知道,我若说出罗天教教主的名号来,你这山野的刁蛮小丫头还不吓得花容失色, 快快跑过来与我道歉?

哪知小清姑娘听了蓝七弟这个话,面上毫无惊讶,轻轻娇哼一声,眼睛一转 又道:「风公子,我们一起来作个游戏好么?」

杨宗志见她面上童真,直如半大孩子,心道,自己过去随了爹爹四处奔波, 为的全是国家军务大事,可从来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作什么孩童游戏的,哎,这样 想来,自己这些年,倒也失去了不少童年乐趣。就依着她道:「你要与我作什么 游戏?我可什么都不会。」

小清姑娘咯咯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根丝线,盘在小巧的手上,小手翻转缠绕, 不一会,便成了一个图形,杨宗志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风」字在其中,暗道 这小姑娘好巧的手。

小清盯着杨宗志的脸,眨眼道:「风公子,你要是能把我手上的丝线接过去, 转出我姓氏的那个字来,便是你赢了,不然嘛……咯咯,咯咯,便是你输给我了。」

杨宗志失笑道:「还没请问小清姑娘姓什么的?」

小清姑娘明媚的小巧眼睛一转,咯咯笑道:「书生呆子气……不过也不坏, 总比……总比那些什么人的强。」

又道:「你想要知道我姓什么的么?」

杨宗志不禁莞尔,点头道:「我这呆头笨拙之人,只盼望小清姑娘你姓一或 者姓二什么的才好。」

小清姑娘被他一逗,双手掩住小嘴笑道:「可惜我是姓卓的,倒没法如了你 的意。」

杨宗志傻眼道:「那我却是输了,我可转不出个卓字来。」

小清姑娘细细扫他一眼,娇嗔道:「笨蛋,看清楚了。」

说完双手飞快扭曲翻转,丝线在小手上穿梭缠绕,待过了一会,再停下来, 杨宗志凑前一看,竟然真的是一个卓字在她两手中间。

杨宗志惊奇不已,鼓掌道:「好,好,好巧的一双小手。」

蓝七弟听见他们说话,心中怒气还未平复,只是大哥方才发话,自然也不好 再追究下去,又见他们凑在一起玩的兴起,微奚一声,只将目光都紧紧盯住面前 的大锅,看里面炖的东西呼呼起泡。

过了一会,渐渐有肉香传来,蓝七弟大喜喊道:「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说完赶紧招呼周围的兄弟们一起凑近来。

杨宗志与卓小清自然也是闻到那股肉香,杨宗志着急赶路,一路都是吃些干 粮度日,这时闻到这阵阵香气,腹中也咕咕的翻腾起来,一如那些人面前的大锅 般。

蓝七弟又仔细的瞪着锅中看了好几眼,转头呼道:「小清姑娘,上些酒来, 这么美味的麋肉,若没有好酒相佐,当真是大煞风景了。」

卓小清无奈应了一声,又转眼瞟了杨宗志一下道:「风公子,你也想吃一些 那麋肉么?」

杨宗志转头看了一眼,见那沸腾的锅中,全是暗红色,上面厚厚一层都是辣 椒,不禁冷汗道:「我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可吃的?」

卓小清咯咯笑道:「我们这里山小路远,没有什么珍馐佳肴的,这麋肉锅子 便是今日打来的,也算是今晚唯一的菜了。」

杨宗志沉吟一会,道:「不知有没有馒头什么的,给我上一些。」

小清咯咯一笑,道:「不吃麋肉也好,免得长成个大胖子,不过你从滇南来, 难道那里的人也不吃辣么?」

杨宗志摇摇头,道:「我虽从滇南来,可我自小都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蓝七弟听见这话,哈哈一笑,正待笑话这年轻人甚是窝囊,却见卓小清小巧 的眼中尽是欢喜,笑了一下不由得脱口道:「这倒是与那人一模一样。」

说完就要转身进去。

杨宗志又唤道:「小清姑娘,你给我拿一些酒来,再给我门口的马儿也端一 些酒去。」

小清转回头惊奇道:「怎么那马也要喝酒的吗?」

杨宗志微微一笑,点一下头,小清这才转回头去,边走边喃喃道:「便是对 与自己一起跟来的马儿也是不错,那想来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儿更是不会坏的了吧。」

等了一会,小清端个盘子出来,上面有几壶酒和一碟白面馒头,走到蓝七弟 那边,递给他们几壶酒,这才转回头,将酒壶和馒头都好好的放在杨宗志身边的 桌子上,对他微微一笑。

蓝七弟接过酒壶,给身边的人都倒出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一杯正要举杯畅饮, 突然他身边的一个女子出声道:「七哥且慢。」

那女子阻住蓝七弟,从自己身前摆放的一支银铁荷花兵刃的花蕊中,取出一 根闪闪的银针,在酒水中试了一试,仔细看着银针,才道:「可以了。」

杨宗志摇头心想:普通毒药砒霜,用你这银针便能试出来,只是人家要是下 的是蒙汗药之类的,无色无味,你这银针也没作用了。

蓝七弟哈哈一笑,得意道:「八妹你是下药的大行家,人称『药手仙姑』何 八妹,一辈子精研各种迷药针剂,却也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这里荒郊野店,难 道还有什么古怪,再说我们八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那些没开眼的小贼,就算没 见过我们的人,总算也听过我们的名号,这些人听到你药仙子的大名,只怕是躲 避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来自投罗网,自讨苦吃?」

杨宗志听了这话,心才恍然道:原来这女子手中的银针却是有名堂的,许是 涂抹了她独门的药剂在上面,平日里搁在武器兵刃之内,可以用作防身,再听蓝 七弟所说这番话,显然这女子不是个孟浪的人儿。

何八妹却不理会,在一块白布上擦拭了银针,又插入到大锅之中同样试了一 番,才点一下头,道:「没事了。」

卓小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待看到何八妹又在大锅之中试了好一会,面上微 有惊色,又见八妹说声「没事了」才隐隐娇哼了一下,转过头不再看。

蓝七弟对面一个手拿芭蕉扇的大汉却道:「不是八妹谨慎小心,这些都是大 哥吩咐下来的,我听说这次罗天教中的事情有些棘手,便是西门教主他老人家也 都着了道,现在卧病在床,一身通天的本领是半点也使不出来了,不然他老人家 身负绝顶武艺,又怎么会怕那些宵小之徒,我们此时快到地头上,更是大意不得。」

他身边一个身背长剑的儒生嗯了一声,也道:「不错,不错,我也总感到这 次西蜀之行颇不寻常,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这书生三十岁左右,仙风道骨,额下一排胡须,甚是潇洒。

蓝七弟听到这儒生也这么说,不禁踌躇道:「大哥,真的是这样么?」

拐脚大汉点一下头,道:「想西门教主是何等厉害人物,便是他老人家也遭 了暗算,我们自然更是大意不得。」

杨宗志听见这话,心头不住道,原来筠儿的爹爹受了别人的暗算,才卧床不 起的。

拐脚大汉又道:「只是我们江湖中人,恩怨分明,受了别人的滴水之恩,便 当涌泉相报。虽然知道这次西蜀之行困难重重,但是我们也必须要赶去相助一番。」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击节道:好义气汉子!

儒生又点头道:「大哥此言不错,昔年大哥的结发妻子病重,眼看就要不久 于人世,我们八个虽然空负一身武功,但是对嫂嫂的病却是一筹莫展,正在此时 西门教主路过淮南,听说了这件事情,不但花下重金,请了当时洛都最有名的郎 中来淮南问诊,而且又为了其中一味难寻的草药,衣不解带奔波劳累四天四夜, 与我一道去长白山找到回来交给大哥,虽然我们不知道西门教主到底为什么,如 此厚待我八仙中人,但是这份似海恩情,我们就算怎么报答都报答不了。」

杨宗志饮一口酒,嚼一口馒头,听到这话,微微愣住,记忆起筠儿过去与自 己所说她家中的事情,却是想:筠儿她爹爹因为筠儿的娘亲病重,未能治好,所 以心存遗憾,因事及人,看见他们八仙的大哥与自己同病相怜,才会拼命相救… …不过看筠儿她爹爹的这番作为,委实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我过去只听洛都 民间议论纷纷,说魔教头子奸险歹毒,行事乖张,寻常妇孺都拿这西门松的名字, 来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孩儿,好像是能吃人的妖魔鬼怪一般,对他倒是误会的很了。

正文第165章辨韩之三

手执芭蕉扇的大汉看蓝七弟等人已经大吃大喝起来,也喝口酒,叹道:「前 些日子,我们在淮南听说西门教主为人所威迫,被逼向朝廷低头称罪,后来一打 听,才知道是一个滇南点苍剑派的小子,为了自己扬名江湖,劫了西门教主的宝 贝女儿,让西门教主发下誓言……嘿嘿,想当年,朝廷多次发兵围剿西蜀罗天教, 朝中的所谓领兵大将轮番上阵,却一直拿他老人家奈何,这西门教主当真是个智 计绝顶的人物,以一教之力对抗昏君的千万大军,只可惜,西门教主又总是太重 感情,虽然说人重感情是件好事,但是他一身雄才,却也难免因为这个而误事。」

杨宗志心中一笑,道:在说自己了。

蓝七弟大吞一口麋肉,赞道,好香,好香。听到这话,拍手大声道:「历朝 历代之中,这样的义气人物总也不少,别的不说,就说当年的淮阴候韩信,他老 人家不也是一身雄才伟略么?只是他也是太重感情,原本自己可以占据齐国,称 王称霸,成就一番千秋伟业,却是不忍心对提拔于他的汉王翻脸,到最后落得惨 死在长乐宫的一个小小钟室之中,岂不让人可怜可叹?」

他们身边几个兄弟,听到这话,想起听说书讲淮阴候的生平事迹,不禁都是 叹气。

杨宗志却是不敢苟同,正要反驳,只是心中一凛,又自强行忍住,但是围坐 人群中一个老者却是忍不住,驳斥道:「哼哼,满口胡言,想当年淮阴候韩信一 生征战天下,灭赵燕齐三国,又逼的西楚霸王项籍自尽于乌江边,于国于民,那 是何等功业伟迹,我只听你们所说,这西门……西门教主不光低头献媚于朝廷, 而且自己还受人暗算,下不来床,却是狼狈窝囊之极,他有什么资格可与淮阴候 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杨宗志心想行伍之帅怎可与破江湖草莽捉对比肩,再说韩信若是真的在齐国 称王称霸,那叫谋逆,可不是什么雄才伟略。但见这老者说出自己心中的话,微 微点头,心想,原来这老者一直坐在他们身边,却并不是与这淮南八仙一同过来 的人,看他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对他八仙所说的话大不认同。

蓝七弟遭人抢白,心中微怒,面色又一红,只是这老者言辞凿凿,大是有理, 蓝七弟只听说书,如鹦鹉学声复述出来,但自己学问不够,一时也生不出反驳之 言来,只能闷头喝酒。

那儒生却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尝闻听,君子可曲可伸,想当年,这淮 阴候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只是他受辱于小人,并不代表他的心志也遭到磨灭,我 辈又岂不闻君子卧薪尝胆,十年报仇不晚的道理乎?」

这八仙中人受尽西门松恩惠,因此言辞之中对他甚是尊敬推崇,现在听到他 为人所诋毁,自然是站出来为他辩解一番。

蓝七弟见三哥替自己驳斥那老者,不禁拍手喝彩。

那老者又摇头道:「哼哼,君子,狗屁的君子,他西门松为了你们八仙中人 的老婆便也竭尽全力,费心讨好,又是异地请郎中,又是亲自取药,可是他对他 自己的老婆嘛,嘿嘿,可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老者开始还勉强称呼西门松为西门教主,说到后来忍不住直唤其名,显然 心中更是不满,拐脚大汉怒声抢道:「你说什么,西门教主不是谦谦君子,难道 你就是了不成?虽然你年纪一把,但是在这人后说别人的坏话,便是无耻小人行 径,我们八仙中人没有听见倒也罢了,只是现在叫我们遇见,正是容你不得。」

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口中尽是吹嘘这西门松,说他为人多好多 好,又说他雄才伟略,可谓一方雄霸,简直极尽吹捧之能事,自己却是一点也不 知道人家为何要对你们好,难道不是上了人家的当,受了人家的欺骗么?」

儒生不平道:「西门教主坐拥川蜀,富可敌国,尽可挥金如土;手下儿郎教 众万千,登高一呼,属下应者如同云彩汇集,他自己有什么心愿不能得偿,却要 费心竭力的讨好于我们的?」

那老者嘿嘿冷笑道:「这便是西门松的手段了,现在他孤单无援,便有你们 这什么八仙要替他强行出头,难道这便不是好处么?」

儒生又接道:「非也,非也。想当年西门教主恩惠于我等之时,又怎么可能 会算到有今日之果,这叫种善因,得善果,一饮一啄,都是前定。」

几人言来语去,全是抓住这个事情来争辩,那老者抚掌道:「好好好,你们 定要将这西门老儿与淮阴候韩信相比,岂不闻最后跟了这淮阴候的人,不免都落 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么?更何况,当年齐国术士荆通尚且劝告淮阴候道:」野兽 已尽而猎狗亨……意思是说猎人带着猎犬出行,一旦将野兽都打光了的时候,便 是猎人烹煮猎犬的那一刻到了。『你们八仙好好的在淮南作威作福,倒也逍遥快 活,又为什么要强来西蜀淌这个混水。「

这老者后话说到这里,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隐隐带有一股威迫之意。

八仙中人听到这里,脸色都一变,芭蕉扇汉子扔下手中碗筷,霍得一声站立 起来,喝道:「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语气威严鹤立,脖子上青筋直冒。

他转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前火坑中有一根拨散柴火的熟铁棍,此刻已经被熊 熊柴火烧得通红滚烫,芭蕉扇汉子一把抓起那熟铁棍,全然不惧热气灼烧,大喝 一声,双手一抄,却将那粗粗的铁棍,拧得弯转扭曲了起来。

杨宗志看得一惊,暗道这汉子好强的内力修为。一时之间,这客栈之中气氛 剑拔弩张,甚是紧谧。

卓小清一直乖巧的站在杨宗志身边,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辩论争吵,待听到 这里,突然掩嘴咯咯娇笑道:「之乎者也的,酸死人了。」

小清转头又看了杨宗志一眼,对他眨眼笑道:「风公子,你是读书人,我也 来吟首诗,吟的不好,就算凑兴。」

说完走了两步,摆开架式吟道:「呜……八只呆头鹅儿,行走危墙哏壁…… 战战兢兢;忽而地动山摇,鹅惊哦哦乱叫……嗯,嗯,浑浑噩噩。」

这小清姑娘显然没有儒生那般的才学,勉强说了两句,眼波流转一番,又笑 道:「一只大呼不好,满面都是愁容,凄凄惨惨;还有兀自不信,强称药手仙姑 ……倒也倒也。」

小清姑娘的诗吟的不伦不类,摇头晃脑,毫无平仄押韵,只是她少女心性, 说到「倒也倒也」回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又拍手娇笑了起来。

杨宗志听得有趣,微微一笑,突然品味起她话中的意思,蓦的一惊,转头看 去,见那淮南八仙果然一个一个坐不稳了,身形摇晃,几欲坠倒。

蓝七弟手中筷子跌落,骇然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说完看了八妹一眼,见八妹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最先倒了下去,再转头看 自己身边兄弟们一个个都倒了下去,不禁吼了一下,也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杨宗志大惊,暗道:难道他们果真在这酒菜中下了迷药的,只是刚才那个何 八妹仔细检查了酒菜,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出来?而且自己也饮了这些酒,怎会没 事。

小清眼神盯着杨宗志,见他面有惊容,咯咯笑道:「风公子,你莫要害怕, 我们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强匪。」

她信步走到那昏倒的八人身边,踢了何八妹一脚,嗤的一声哼道:「你好了 不起么?不是人称什么药手仙姑的么,怎么现在也倒在这里成了缩脚螃蟹。」

又对着地上躺着的芭蕉扇汉子皱鼻道:「你不是蛮力大的很么,只是脑子却 愚蠢的厉害。哼哼,你们虽然万事谨慎,可惜我们在这柴火之中,酒水之中和锅 子当中分别的都下了药,这秋水海棠,野菌花和攀松香每一样分开放来,都是对 人无害甚至大大有益的药物,不过这三样要是混在一起了,而服下的人要是心情 平静的话,也还罢了,要是心情激动,血脉喷张的话嘛……那就……那就……咯 咯,咯咯。」

小清说完咯咯的又娇笑了起来,笑声之中甚是得意。

杨宗志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他们下药的方法如此隐秘诡异,别说是自己 这种对药物全无知晓的人,便是那号称用药行家的何八妹,也都难以分辩,着了 他们的道,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心机却是深沉的可怕。

小清姑娘笑了一会,又对那老者道:「朱长老,您老是文绉绉的读书人,整 天之乎者也的教训手下,也只有您老才能三言两语,便激得这些人都心生怒气, 咯咯,可是现在又要麻烦你,将这些什么臭烘烘的八虫都抬进去,然后对小姐说, 外面的事情都作好了。」

朱长老高昂着头,听了这番话,仿佛甚是忌惮这小清姑娘,无奈的摇下头, 说声好,便搬了那些人一一抬了进去。

杨宗志见这小清姑娘年纪幼小,却指挥这年纪大她几倍的朱长老做事,口中 隐隐带些威严,心中一凛,再过一会,那些人都被抬了进去,小清姑娘突然走到 杨宗志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一会可当心一些,千万不要乱说话,定要给 那人留下个好印象的,知道么?」

这小清姑娘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凑近过来,娇小的身上微微有一阵若有若 无的稚嫩香气传来,杨宗志不知是何意,便也不动,点一下头,不一会就见里面 走出来个人来。 ----------             正文第166章辨韩之四

那人从内走出,走到内间门口的时候,杨宗志就着客栈中的柴火光芒,隐约 看见那人身材甚是苗条纤细,曲线婀娜玲珑,甚为清瘦,心道,原来小清姑娘口 中所说的小姐,便是这个女子了,难道她才是今日之事的主脑?

待那小姐走近几步,看清楚她的面容打扮,却是一身黑色衣服,瘦弱脸上蜡 黄一片,双眼原本很大,但是眼角处蓦的垂下,变成了三角眼,嘴巴本来也可以 很小,但是到了嘴角处却是弯了个弧度上去,看上去不伦不类,怪异的很,倒是 个平庸丑陋的人儿,与她妙致身材毫不相称。

小清看清自己的小姐,仿佛也吃了一惊,问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就出来 了?」

那小姐哼一声,却道:「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他没事的?」

声音倒是娇弱柔美,隐隐带股冷意。

小清姑娘赶紧道:「这位风公子只是个过路的书生,他到川蜀来,只是为了 寻访朋友的,与我们的事情毫无相干的。」

那小姐兀自不信,又走近几那步,口中道:「是么?他当真不是武林中人, 只是个赶路书生?」

小清见小姐走过来,咯咯一笑,却是迎了上去,凑近小姐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那小姐听了一会,突然怒道:「你乱讲些什么?……你这小丫头几日没有挨着板 子了吧,所以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

小清姑娘被小姐一吓,垂下脑袋不敢多说了,只是忍了一下,又低声自语道: 「这位风公子真的是一个好人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小姐你好么。」

杨宗志心想,看这小姐,朱长老和小清姑娘行事,显然是他们事先都商量好 的,小清姑娘暗中安排给人服下三味不同的迷药,然后这朱长老出面引诱那些人 心情激动,难道他们隐身于这荒野客栈之中,便是来对付那淮南八仙的么?难道 他们与这淮南八仙有什么仇怨?

想到这里,杨宗志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小姐,见她长像虽平庸,但是娉 娉而立,气质高贵,明显不是什么寻常大富之家的娇弱小姐之流。

那小姐隐约听到小清的低声嘀咕,又怒道:「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贪色 无厌之辈,你以后这样的话,对我提也不要提。」

说完却不再与小清说话,走到杨宗志面前,疑道:「你当真是来西蜀会见朋 友的?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那小姐方才一直看着小清说话,此时对杨宗志说话,才将视线放在他面上, 杨宗志抬头起来对她微微一笑,那小姐蓦然看见,突然心中一跳,蜡黄的面容上 仿佛也隐隐一红,又道:「喂,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这句话虽然也声色俱厉,但是语气却是淡淡柔了下来。

小清在自己小姐身后拼命给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叫杨宗志顺着小姐的意思 说话,杨宗志心想,我多年不来,对这西蜀地名人物已经全不熟悉,现在叫我胡 编乱造,只怕是漏洞百出。于是道:「其实在下此来西蜀,并不是来寻亲访友的 ……」

那小姐「哦?」

的一声,眼光一闪,又脆声问道:「那你是来作什么的?」

此时客栈之中灯火昏暗,当中的火坑里柴火噼啪作响,火上的大锅中仍是咕 噜噜的煮着麋肉,香气四溢,杨宗志就着火光,见这小姐面色严肃,火色印照之 下凛凛带些威势,不禁顽皮心又起,轻轻一笑道:「其实在下此次来,是来拜师 的。」

那小姐见杨宗志一笑起来,身边屋子之中仿佛明亮了一下,赶紧转过头,在 他身边寻了个凳子,慢慢坐下,道:「你来拜什么师?」

语气却是更温柔了一些。

杨宗志又道:「我过去常常听人说,西蜀多豪侠,川中有名师,便想,我现 在武艺这么差,正是少了名师指点,所以才跑到川蜀来的。」

那小姐面色清冷,听他说一句,又问道:「那你想拜何人为师?」

杨宗志正要答话,突然那小姐说完话,右手霍的伸了出来,指尖一并,就向 杨宗志左眼戳来,此时两人对面而坐,相距甚近,这小姐出手之前毫无征兆,只 是这出手并无赫赫风声,显然是并未用上多少刚猛力道,速度也并不太快。

杨宗志心中一凛,左手下意识的抬起,点向她右手手腕的内关穴,那小姐微 微愣住,伸出的右手却不收回,在空中左右一转,便脱开杨宗志的左手,依然是 戳向他左眼。

杨宗志余光看过去,见那小姐目中清明,隐约有一丝淡淡笑意浮现面上,心 想,难道她只是想试我一下,并无恶意的?想到这里,便将左手即将发出的一招 缓和了下来,头也不转开,任凭那小姐点到了自己左眼之上,左手才装作姗姗来 迟的握住她的手腕。

那小姐右手点到杨宗志的眼上,便不再进击,只是停留在那里,突然发现自 己微微一愣神间,手腕却被他握住,不禁面色更是微红,轻喝道:「放肆……你 还不放开我?」

杨宗志低头看去,见这小姐的一只手就在自己眼前,这只小手脆白如玉,根 根指尖轻盈,衣袖中淡淡散发出丝丝香气,却是生得非常好看,与她那蜡黄的面 容全不对称,而且自己左手握住她手腕,入手处肌肤嫩滑,腻人的很,便微微一 笑,松开了她的手腕。

那小姐哼一声,收回自己的右手,不服道:「我刚才若是右手劲力一吐,你 此刻早已经瞎茫一片,还能好好的捉住我的手腕么?」

待看杨宗志一脸微笑,全无恐慌惊惧,她撇一下嘴又哼道:「你的功夫这么 差,还想到川蜀来拜师学艺,你当真以为世事都是这么轻易的不成?」

小清姑娘在她身后看的分明,听到小姐这句话,又拍手道:「就是,就是啊, 你功夫这么差,如果没有名师指点,那这一生都绝无成就了,眼下这样的情况, 你还不快识相一些?」

说完对着杨宗志又是挤眼,又是努嘴,小手轻轻抬起,悄悄指向自己小姐的 后脑,意思是催促他赶快拜自己小姐为师啊。

杨宗志却不以为然,心道:我只是随口敷衍一下你,让你放了我过去,不必 阻拦于我,我还怎能真的拜你这小姑娘为师不成?

小清姑娘见杨宗志半晌没有会意过来,毫无反应,更是心急,又道:「小姐, 小姐,你的功夫不是好的很么?」

那小姐接口道:「那又怎样?」

小清姑娘又道:「你看这风公子大老远的从滇南赶过来,风尘仆仆,如果无 法拜访到名师,学到一身本领,岂不是要白白跑一趟路了,要不然……要不然你 就可怜可怜他,教他个三招两式的,也好让他学成回去,闯下一番英名来,到时 候小姐你的徒儿,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岂不是自己脸上也大有容光?」

那小姐摇头道:「天下男子最是忘恩负义,朝令夕改,只怕有些人学成回去, 就把前尘铺路人抛诸脑后,只顾自己逍遥快活,我为何要教他?」

说了这话,她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盯住杨宗志,目中神色飘忽不定,既好像 决绝,又好像隐隐有些期待,杨宗志赶紧道:「正是,好像这位小姐这么高强的 身手,只怕在下是没有福分学到的,更是不敢强人所难。」

小清姑娘咯咯笑道:「什么这位小姐,那位小姐的,叫的这么拗口,你听好 了,我家小姐是姓何的……」

何小姐正待咬牙说话,没想到小清将自己的姓氏,轻易的告诉给了别人,听 到这里,喝止道:「清儿,你乱说些什么?」

小清得了训斥,躲在小姐背后吐一下舌头,不敢再发话,何小姐又道:「你 姓风,是从滇南来的?」

杨宗志点头道:「是。」

何小姐垂下眼帘,沉吟了一会,抬起三角眼道:「那你和那个人之间有没有 什么关系?」

杨宗志愣住道:「哪个人?」

何小姐又道:「滇南有个点苍剑派,那个剑派中有一个姓风的弟子,好像叫 什么风漫宇,你认识不认识他?」

杨宗志叹口气,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威名远扬了不成,随便一个荒郊野店中 的人儿都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来,便道:「不知道何小姐是如何识得在下的。」

正文第167章辨韩之五

何小姐听到这话,眼中大亮,光芒夺目,尖声问道:「果真是你?」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如果冒充风漫宇没有什么赏银可领的话,那应该就是 我了。」

何小姐听了这话,面色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又强行止住,仔细盯着杨宗志 看,目光在他面上转来转去,外面天色昏暗,客栈中柴火之光跳动,照得杨宗志 一张俊脸忽明忽暗。

何小姐不觉又多看几眼,只觉得那张脸上明亮昏暗搭配,刀削刻画,他一双 眼睛又如浩瀚星辰闪耀,此时四周寂静,隐有蟋蟀虫鸣之声奏合,何小姐突然听 到自己心中砰砰跳动,入耳好似雷鸣鼓荡,升起一阵恍惚,暗道,难怪……难怪, 看这人长得这番……这番模样,所以那心比天高的死丫头才会一见倾心,想来真 的应该就是他了,哼。

何小姐想了片刻,突然心中一动,又问道:「如果真的是你,那你的功夫应 该不错的啊,怎么又要来拜师学艺?」

杨宗志被问的一窒,心想:由麻烦了,说了一个谎话,后面不知道又要用多 少个谎话来圆,只得胡诌道:「在下上次从黄龙山上回去之后,受了重伤,一身 功力只剩下不到两成。」

何小姐点一下头,依稀记起过去的事情,认同道:「原来是这样。那……那 你这次,可不是来拜师学艺什么的了,你……你是来报仇的,是不是?」

杨宗志听得她自以为是的一番话,只是哈哈一笑,却不回答,何小姐见他不 置可否,心中更是笃定,觉得他不过不想说出来罢了,心中却冒出一股喜意,急 道:「只是你现在这样的功力,莫说报仇,便是走近黄龙山的总坛,都不能够, 你又打算怎么办?」

杨宗志知道言多必失,哎呀的叹口气,舒展一下身子,轻轻靠在身后的桌子 上,微微闭上眼睛,仿似真的一筹莫展起来,又好像好整以暇的很。

何小姐一脸快意的看着他,目中闪烁,想起自己听到手下所说的那些传闻, 心中又是一动,接口道:「其实你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如果我愿意助你呢?」

小清姑娘在身后听到这句话,小脸迸发出掩饰不住的喜意,拉住她的手臂, 欢声道:「真的么?小姐,你当真愿意助风公子一臂之力么?」

何小姐点一下头,眼神只是盯着杨宗志看,杨宗志睁眼见她方才冷冰冰的脸 上,此时却缓缓绽放开来,虽然姿色长得平庸,却也有一些柔和,与先前大不相 同,便道:「你为何要助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何小姐摇头道:「你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只要记住,世上凡是要对付罗 天教,对付西门松的人,我们都会助他,就行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才是恍然,暗道:原来她以为我到西蜀而来,是为了 找罗天教报仇的,所以才会这么说,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与罗天教根本没 有半分仇怨,反而是来相助于他们的。那么她们应该就是罗天教的仇人了……难 道……难道她们是霸天门的人不成?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呼的一动,醒悟道:对了,正是这样,那他们隐在这入 川的必经山路旁开店,显然不是专门来对付那淮南八仙的,他们的目的,是要拦 截住所有想要去罗天教中帮手助拳的人,我方才听说罗天教的西门教主受了暗算, 现在无法下床,而他们又在这入川的必经之路上,如此安排一番,正好让筠儿她 爹爹还没了接应。

杨宗志想明白其中的原委,才叹口气道:「那好,我也不问你们是什么人, 只是你们要如何来助我,这我总是应该清楚的吧。」

何小姐听到这话,垂头想了一会,兀自道:「你现在这样的功力,别的事情 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嘛……倒是有一件事情,正是适合你来作。」

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露出微微笑意,又抬头看着杨宗志,对他道:「你… …跟我来。」

她说完再不多话,站起身,领着小清姑娘一道出了客栈门,杨宗志心中茫然, 也跟了出去,不一会,何小姐与小清牵了马儿走过来,对他道:「你跟着我们走。」

说完翻身上马,当先向前驰去。

杨宗志硬着头皮,也上了自己的瘦马,跟在她们马后,小清转眼过来,看见 杨宗志身材高大,偏偏他座下的马儿却是瘦弱之至,人都说身高马大,他一人一 马搭配在一处,却显得不协调的很,噗嗤一声又笑出来,转头看小姐已经兀自走 到前面,才打一下马跟了上去。

杨宗志催马走了几步,跟上她们,问道:「何小姐,何小姐,你这是要带我 去哪里?」

何小姐转头过来,看见他古怪绝伦的模样和身下瘦马,竟然也忍俊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她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声音虽然脆嫩,可她的面容在夜色下看 着,嘴角更是上翻,三角眼眯作一处。

杨宗志过去从不以貌取人,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乍一看到这样的怪异模 样,仍是不由得蹙一下眉,何小姐却没察觉,欢笑道:「我姓何,名叫淼儿,你 不必老是叫我何小姐,何小姐什么的,让人听了生厌。」

小清在一旁咋舌道:先前我将你的姓氏告诉给风公子,你便对我大吼大叫的, 好像我犯下了多大罪孽一般,现在你不光连自己姓氏,便是自己的闺名也都和盘 托出,告诉给了他,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清想了一会,心中却是欢喜雀跃,又道:看来我小清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小姐开始没有看清楚这个风公子的品行样貌,对他不屑一顾,现在了解之后,便 也对他转了眼色……哎,看小姐这番开心欢笑的模样,我小清倒是从未见过…… 过去小姐总是一派孤苦难过的伤心样子,好像对天下男子都恨到了极处,现在这 样子,不是很好么?

杨宗志哪里知道她们心思,见何小姐没有回答自己,只得又问道:「何…… 何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何淼儿听得皱一下眉,心道:混蛋,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唤我?便仍不回 答,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会他,小清在一旁眼神一溜,咯咯笑道:「风公子,你 怎么这么书呆子的笨气啊,你叫我家小姐什么呀?」

杨宗志一呆,愣道:「叫什么?」

何淼儿转头急道:「他叫什么都随便他的,清儿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声音听着甚是着急。

小清咯咯笑起来,骑马走了几步,走到何淼儿身边,仔细看着她,见她一脸 通红,便是脸上那层蜡黄色都也掩饰不住,更是笃定小姐心思,掩嘴道:「是么? 真的是这样么?」

何淼儿被小清仔细盯着瞧了一会,心中一虚,垂下头低声道:「你要说什么 啊,清儿。」

小清见小姐这句话语气软弱媚荡,好似害羞之中又有几分欢喜,与平日模样 绝不相同,欢笑悄声道:「风公子要叫你何小姐,那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咯咯, 但是风公子若是叫你淼儿,又或者叫你淼淼,那小姐你便不会生气了吧。」

何淼儿听见小清学了杨宗志的嗓音,深情无限的呼唤自己小名,被她道破自 己的心事,禁不住难看的眉头眼神都荡起,心中却是大急,仿佛忍受不住小清对 自己的调笑,偷偷瞟了杨宗志一眼,咬牙低道:「你小声一些,你这个死丫头, 怎么如此没羞没臊的……」

小清却不收敛,又道:「小姐你害怕些什么,你若想要风公子变得聪明一些, 倒也是简单的很。」

何淼儿低头扭捏,不敢搭话,小清咯的一声,又贴近她耳边道:「只要我家 小姐伸手往脸上一抹,现出你原本……咯咯,风公子还不痴痴的便贴上来了么?」

小清叹了一下,又道:「这风公子人品气质卓绝,与小姐你美貌骄傲的姿采, 正是相配,而且他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就算是夫人看见了,说不定也是欢喜的 很呢。」

何淼儿被小清说的实在不堪,只是杨宗志就在身后,她拿住脸子,又把小清 无可奈何,她突然听见这最后一句话,不由得从心底打了个冷战,蓦然想起过去 那些伤心事来,脸色忽的冷清下来,转头对杨宗志娇喝道:「你……你离我远一 些,不要跟我这么近,还有,我们要到哪里去,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别整天罗 里罗嗦的问个没完。」

说完又哼一声,当先拍马走了。

杨宗志见她们两人窃窃私语了几句,这何小姐便冷下脸来喝斥自己,不由得 对她的喜怒无常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说话做事得罪了她,只是他心中好 奇这霸天门到底要如何对付罗天教,便想跟去看看究竟,无奈只得与其虚与委蛇 一番。

小清姑娘也是愣了半晌,不明白为何方才还害羞怯懦的小姐,突然又好像转 回了过去一样,冷冰冰的让人不敢接近,只是她看小姐此时怒气冲冲,埋头疾行, 倒也不敢好像方才一样再调笑她,更不敢去问个究竟明白。

三人都垂头骑马,无人说话,场面一时冷清无比,此时天色昏暗,气候虽然 已经进入仲夏,但是山中无甲子,弥留知岁月。身边阴阴的山风吹来,湿气弥漫 带有一阵雾气凉意,倒也让人不自禁打个冷战,山道旁路草丛林,枝叶繁密,不 时有野兽鸟虫出没,兹的一声激起草丛乱响,然后又隐没不见。

三人各怀心事,何淼儿仿佛心中生气的紧,领先一骑,不断催马,越跑越快, 杨宗志百无聊赖的跟在后面,耳边只听到得得得马蹄之声,开始散乱密实,到了 后来渐渐三匹马儿行走的久了,马蹄声倒是相合了起来,越走声音越是一统,到 了最后,三匹马虽然鱼贯前后而行,只是蹄下之声却又有如只有的一骑,整齐划 一。

正文第168章假意之一

三人三马一路翻山越岭,行了两个多时辰,渐渐的一道骑上了一个缓缓的山 坡,山坡前花树柳条密密成林,沿着山道一字排开,此时夜色深尽,山坡上空气 中渐渐荡起雾气,啜得三人衣衫和头脸都微微潮湿。

杨宗志行在最后,放眼望去,心想这里倒是与点苍山上风景一致,都是一派 山花浪漫的景象,只是这远景嵌入一片黑色的夜幕下,透出一股阴森恐怖,与点 苍山上的阳光明媚又截然不同。

再走一会,山道却是到了尽头,小清看的一皱眉,细声道:「小姐,你怎把 我们带到黄龙山后面来了?」

何淼儿低头不作答,转身轻轻道:「小清,你便在这里等我们,不必再上去 了。」

小清见这四周黑寂死沉,甚是阴森可怖,本欲不想答应,但是转念一想,道: 我若是不跟上去,那小姐与风公子便多了独处机会……这里又黑又冷,小姐纵然 身怀武艺,但她毕竟总是个年轻女儿家,定是会心头害怕,那风公子便……便可 趁势……只盼这风公子不要真的是一只呆头鹅才好。

小清心中暗自打着主意,一土时之间仿佛已经看见小姐与俊逸的风公子,立 在坡顶阑珊处,依在一起,身边微风吹奏,说不出的郎情妾意,款款深情,她自 己反倒面红害羞起来,垂头答应下来,颤声道:「好的,小姐,你们便上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们。」

何淼儿点一下头,翻身下了马来,对着道边柳林道:「你也下来吧,就好像 刚才那样,跟在我身后,不要离我太近了,知道没有?」

杨宗志愣了一愣,才醒悟到这何淼儿这是在与自己说话,只是她这番话说的 装模作样,故意面朝柳林空气,语气之中也没有半点好辞色。

小清在一旁看的心头发急,只得将小巧的眼褚对着杨宗志猛打眼色,意思是 你一会可要识作一些,莫要再惹我家小姐生气了,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杨宗志无奈,下得马来,何淼儿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就向面前一座柳树林 走去,杨宗志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进入密林深处,抬眼见她身材婀娜,在前 面款款摆动而行,不禁暗中将她与这四周的柳树枝条相比较,只觉得看上去都是 风情万种,温柔销魂。只是这何淼儿身材虽妙曼,面庞长相却平庸,甚至难看, 而且性子古怪,喜怒无常,更是难接近的很。

再走一会,又是一段上山的路,这山道延伸至这柳林之外,便是尽处,穿过 这片柳林,倒是快到山头,不过夜深雾重,越到山顶,越是浓密。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小半个时辰,何淼儿在杨宗志身前十几尺的位置,埋头 走路,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的,便是这么一段距离,杨宗志也觉得 看不清楚她的身形,她的娇躯笼罩在茫茫雾气之中,好像飘飘欲仙,就似随时会 羽化而去,却又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突然何淼儿停下身子,驻足向着对面望去,杨宗志走上前来,眼见下面是一 个山谷,自己二人站在深谷之后的悬崖峭壁之上,峭壁对面有一个两层的小木楼, 楼上传来灯火如豆,虽不明亮但是温馨无比,山谷之中雾气重重,如入仙境,谷 下其余景色看不细致。

峭壁上一阵微风吹过,杨宗志听到身边的何淼儿隐隐叹了口气,然后大声喊 起来,娇唤道:「死丫头,你出来,死丫头,你出来。」

一时之间山谷内回音阵阵,不断响起「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

绵久不息。

杨宗志微微一愣,不知道她站在这峭壁之上呼唤的是谁,只是何淼儿对待自 己讳及莫深,既不将现在的情况告诉自己,更又对自己毫无笑脸,他想问也不知 从何问起。

两人站在山边等了一会,突然对面小木楼的二楼上,一个轻轻的好听声音传 来道:「姐姐,是你在那边么?」

这声音轻柔婉转,甚是耐听,入耳如同天籁,又带些病恹恹,仿佛说话之人 甚是精力怠惫。

杨宗志远远听见,心中一凛,心想,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的,那边站的到底 是谁?

何淼儿轻轻哼了一声,又大声说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说了让你别叫我姐 姐了,你这样娇滴滴的千金妹子,我可不敢要。」

对面楼上的声音叹口气,又道:「姐姐,我们两人本来就是亲生姐妹,爹爹 经常说,这是血缘,便是世上任何人都不能拆散分开的连心之体,你又为何总是 对我这般冷冷淡淡。」

何淼儿突然仿佛被一语引发了胸中的怒火,高声怒道:「你莫要在我面前提 起那个人的事情,我不想听,也更不愿意知道。」

那边的声音仿佛一下子着急了起来,高声道:「姐姐,姐姐,你知道么?爹 爹他……爹爹他老人家现在病的甚是厉害,已经都不能下床来了。」

这声音从对面山谷中传来,激荡中又隐隐有些娇媚,此时两边之人隔着大雾 封锁,互相看不见对方的方位、容貌和长相,只能凭借声音来作答,杨宗志听到 这里,心头恍然道:对了,对了,这是……这是筠儿的声音,我许久未曾见她, 只是她的声音若是高声着急说话,便就是这样又娇又媚,甜腻无比,我怎么也都 忘记不了。

杨宗志心中又一动,暗道:筠儿叫这何淼儿作姐姐,那她们便是真的亲生姐 妹了吧,我原本记得筠儿与我说过,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当年也好像我一般 失了记忆,后来发生一些机缘巧合,才逐渐恢复过来,那她自己叫西门筠儿,她 的姐姐怎么会叫作何淼儿?

杨宗志站在一边,默默沉吟了一阵,便即明白道:是这样,筠儿她大娘与筠 儿的爹爹反目,自己叛教出去创下了西罗天教,那她的姐姐自然是跟了她大娘的, 我隐约记得筠儿的大娘是唤作何若仪的,原本是西蜀霸天门的小姐,那么她的姐 姐自然是改跟了她大娘的姓,将姓氏中的西门换作了何字,这样才对。

何淼儿听了这话可不领情,更是得意道:「那……那个人搞成现在这样,那 也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他当年作下了亏心的事情,现在不该遭些报应么? 哼哼,现在他这个样子,两日之后,祭祀天祖大典之时,我们两派之间比武定教, 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能使出来。」

筠儿自从北郡回来之后,身子一日比一日瘦弱,这些天来,爹爹又蹊跷的患 了重病,竟然下不来床,筠儿除了整日里衣不解带的照顾爹爹,教中的事务也是 筠儿一力帮扶承担。

此刻夜深人静,筠儿遥对山崖说话,耳听空谷回音,紧张的神经慢慢松懈下 来,突然心中一凄,更是觉得自己孤苦无依,心道:爹爹病了这许多日,始终是 不见好,而且……而且大哥总也不来看我,莫非是大哥已经将我这个伤心自怜的 小丫头完全忘记了么?

筠儿想到这里,只觉得鼻头一酸,汪汪的清泪就欲夺目而出,筠儿赶紧吸一 口气,便想要强行忍住,只是心头又一转,凄苦道:我作甚么要忍住,我作什么 要拼命忍住,我就这样哭死算了,看看大哥,他日后若是听到,会不会有得一丝 心疼怜惜。

筠儿越想越伤心,目中忽的一热,任由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香腮滚落了下来。

她兀自心中凄婉,又听到姐姐这番话,平素她对江湖之中浮名趋利之争,全 然没有半分关心,只是爱护身边的亲人,便哽咽道:「姐姐,不管怎么说,我们 也都是一家人,我们在一起相敬如宾,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不是很好的么?为何 总是要互相争斗,那又有得什么意思?哎,你可真不知道,若是每日里不能和自 己最亲近的人相见相对,那是一种何等难挨的日子啊。」

何淼儿听筠儿这句话说的柔柔软软,隐隐还带有一丝哭音在其中,心中升起 志得意满,以为筠儿知道回天乏力,心里害怕,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才对自己 说软话,话中更有求饶之意。

何淼儿高声说道:「死丫头,你又在装可怜了吧,也难怪了你,你本长得一 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跟你死去的妈妈一样,最会懂得装作这种语气说话,寻常 人见了你,都忍不住心存怜惜,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下去三分……」

杨宗志垂头聆听,脑中浮现起筠儿娇俏柔顺的乖模样,不禁暗中点头,心想 筠儿倒真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的很。

筠儿站在对面小楼上,心中却不认同,只是想:是这样么?……如果真是这 样,那大哥他……为何一点也不心疼,一点也不体惜。大哥可是比铁石心肠还要 狠心的人儿啊。

何淼儿接着道:「我一早就听说,你这死丫头过去总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 冷清样子,对着身边追求于你的帮主少侠,青年俊彦从不假辞色,这些年上你门 来,向……向那个人提亲的人,将你们大门前的铁门槛,都踩的深深陷入土中, 你怎么也不答应一个下来?」

正文第169章假意之二

筠儿听得心中诧异,不知姐姐为何要说起这个事情,便摇头道:「那些人来 我们这里提亲,要么是看上我们罗天教家大势大,想要据为己有,要么是……是 看中我的姿色样貌,心中生了秽念,我又怎么可能会嫁给他们?」

何淼儿转头斜眼瞄了杨宗志一下,见他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静静听自己二 人说话,身边微风吹奏,荡起他衣襟头巾,显得气质轩昂潇洒,脸色不由得微微 一红,心中同时也升起一股酸意,撇嘴道:「只怕这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 倒是听说,你……你心里另外有人了,是不是?」

筠儿被姐姐一口道破心中的隐秘,不由得也脸红起来,暗道:怎么不是,我 心中痴痴的想着大哥,依了他的话,在这黄龙山教里面乖乖的等他来看我,一等 就是半年多……只是我这么一番心思,全是自己痴心妄想,大哥却一点都不知道 的。

筠儿长长叹口气,幽幽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情?」

何淼儿双眸逐渐适应身边烟波雾气笼罩,此时已经能隐隐看见对面似乎有一 个娇柔的身影,站在灯光俨然的小楼边,衣炔仿佛被微风吹起,一声长长低婉的 轻叹随着微风飘了过来,让她心中不禁软了一下。

何淼儿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给,心想看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了,这死丫头 听了我的话,也不反驳,却是不住的叹气,看来她心里……她心里真的装着这个 混蛋了。

何淼儿只觉心中忽的烦躁不已,又似生气,又似难过,隐隐还有一股酸意压 制不住得向上冒,忍不住回头又怒瞪了杨宗志一眼,咬牙轻轻唤道:「喂,你… …你站过来些。」

杨宗志微微一愣,不知何淼儿为何改了主意,要自己站过去,只得向她那边 靠了靠。

何淼儿见他走过来两步,便不再多靠近,不由皱眉,又轻轻喝道:「你再多 过来一些。」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定下的主意,赶紧转回了头,蜡黄的脸上羞红一片。

再过一会,何淼儿不敢回头,只能顺着清风,微微闻到一股男子气息,渐渐 到了自己身后,自己好像喝了十几坛陈年老酒般,浑身颤抖,醺意十足,竟然再 也说不出话来。

筠儿等了一阵,不见对岸有动静,自己这边有灯光,但是对岸山上却是黑漆 漆雾蒙蒙,什么都看不到,不禁唤道:「姐姐,你还在那边么?」

何淼儿被这声音唤醒,心中啊的一声,疾呼道:啊,我真的中了魔,我真的 中了魔,这可怎办?心中对背后的魔鬼又是气恼,又是害怕,隐隐还有一丝说不 出来的味道。

何淼儿想起自己此来的事情,赶紧咳嗽一下,高声道:「我只问你,是还是 不是,你回答我便行了,不必管我为什么来问你。」

筠儿不敢回答,颤声道:「姐姐……你……你。」

何淼儿听了对面传来的声音,悠悠然带有心虚迟疑,心中再无疑虑,背后伸 出手来,暗中掐了那魔鬼一把,接口道:「你莫以为你的那些心思,别人都不知 道的,你若是不回答,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筠儿啊的一声低呼,心想难道……难道自己思念大哥,成日里表现的过于明 显了么,以至于连姐姐都知晓了这件事情,现在拿这个来笑话自己了?筠儿想得 玉脸上通红火烧,更是不敢接话搭腔。

杨宗志被莫名其妙掐得生疼,挥手甩开她,心中怒起道:你这个喜怒无常的 丫头,作甚么要如此恨我。耳中听着何淼儿也是怒气道:「你果然不说话,你… …你平日里总是装作眼高于顶的很,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小 子。」

筠儿性子虽清淡,可从不允许别人诋毁自己心爱的大哥,当下冷下声音道: 「姐姐,你干什么要这样说人家?人家怎么……怎么是傻里傻气的小子了,他才 是这天下最最豪气无比的大英雄。」

语气中尽是维护之意。

只是何淼儿听得更生气,哼哼道:「是这样么?」

心中宛若下定了决心,说到这里突然转了语气,一把转过来抱住杨宗志的脖 子,将自己的美好娇躯尽数投入他怀中,口中用媚荡无比的撒娇语气对杨宗志大 声呼道:「风公子,你……你抱得人家再紧一些,就这样,你……你好坏啊,这 么撩拨人家……哎唷,你……你手上轻一点。」

杨宗志大吃一惊,一不留神被何淼儿抢进怀中来,两人身子贴了个严严实实, 更是感到她的娇躯浮凸有致,又仿佛有一阵处子香气传来。

杨宗志对这何淼儿行事为人甚是不喜,再听到她口中这番不庄重的说话,眉 头紧紧皱起,轻喝道:「何小姐,你作什么。请你自重一些。」

何淼儿见筠儿在对岸深情款款,他不出一声喝斥,自己这般对他,他便冷下 脸来拒绝自己,心中下意识不服气道:你这狠心的魔鬼,你真的也是喜欢那个死 丫头的,是不是?

一念至此,她更是将双手都死死捆住,怎么也都不肯松开,初始还是由于心 中不服,过了一会,被他身上热力一冲,依在杨宗志胸口的娇躯渐渐软了下来, 仿佛浑身没有一丝骨肉气力了一样,心中跳出一个怪异想法道:若他肯真心实意 的这样抱我一会,我便是放开……放开身边的一切,也是甘心。

筠儿也吃了一惊,茫然问道:「姐姐,你在作什么,你那里还有什么人在?」

何淼儿格格笑起来,娇媚道:「你心中苦苦思念的那个人儿,现在正站在我 身边,紧紧抱着我呢,哎,他可真是个温柔体贴郎君啊,你看了我们这样子,生 不生气?难不难过?」

说完将自己的脸庞也缓缓贴在杨宗志胸口,心头沉醉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自 己这么作,到底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

筠儿听了前半句,心中咚的一声狂喜道:难道……难道是大哥来了么?大哥 终于肯来见我了么?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哥来了,我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 都不用作,每日只是懒懒的躲在他怀里撒娇,浑不知羞的痴腻着他,将一切事情 都交了给他……嗯,大哥这么聪明神武,自然是将教里什么事情都办的妥妥帖帖, 爹爹见了更会心中欢喜。想到爹爹病好以后对大哥器重的模样,筠儿心中不禁对 自己也羞笑了一番。

只是听了后半句,又即否定道:不对,大哥怎么会认识姐姐,而且……又怎 么会抱住姐姐,是了,姐姐定是不忿当年娘亲与爹爹相好,夺了大娘所爱,因此 才会故意随便找了个人,要来气我,哎,只是任你找了谁来,我都毫不关心在意, 又怎么会真的生气,真的难过?

筠儿一时又觉得失望之极,急剧跳动的心也平抑下来,浑身懒洋洋,什么劲 头都提不起来,悻悻问道:「姐姐,你身边站着的到底是谁啊?」

何淼儿抬头看着杨宗志,只觉得他那张脸刀削刻画,鬼斧神工当真有着魔力, 自己一看过去,目光总是被深深吸住,再也不能挪开,痴痴看着他,又格格笑道: 「上次在那个人五十大寿那天,偷偷在外面制住了你,胁迫那个人发下誓言,永 世不得背叛朝廷的点苍剑派风漫宇,你还记不记得?」

筠儿愣了一下,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傍晚,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仿佛那人 临走前的一段话还在自己耳边萦绕,道:「多谢小姑娘帮忙,我保证三个月之后 还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哥给你,哈哈。」

筠儿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希望,心想原来是那个人来了,他是点苍 剑派的,叫风漫宇的么?这个名字倒是很亲切,只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心中思念 大哥,还说……还说什么要还一个大哥给我的羞人话,哎,现在果真已经三个月 了呢,只是大哥他……还没来。

筠儿心中这番想法,自是不敢与姐姐说出来,便轻轻笑道:「原来是他来了, 姐姐,你喜欢上这个什么风漫宇了么?你过去不是总对我说,天下男子都是负心 薄幸,贪花好色之徒,最是不值得我们女子倾心相爱的不是,现在怎么又心甘情 愿的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

何淼儿被问的一愣,不由得也是反问自己道:我……我真的也甘心被一个男 子这样紧密的抱住吗?为何现在这样,我没有一点不舒服,不自在,反而还好像 会有些开心的。

何淼儿由小到大,视男欢女爱如同洪水猛兽,不仅自己绝不涉足,反而规劝 身边所有人都不要沉迷其中,只说这爱恋也许看起来好像美丽的花朵,但是一旦 转了脸过来,便是世间最最狠心的穿肠毒药。

所以好似现在这般与一个男子亲密相拥,不光是自己从未有过,甚至连做梦 都不曾想过,此时她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想法,便道是这魔鬼施下的魔术,迷了 自己的心智,不然死丫头那么心高气傲,怎么也会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整日唉声 叹气了起来。

何淼儿一心想要借助风漫宇气气筠儿,报了当年娘亲被夺爱之恨,这时见筠 儿听到自己与风漫宇如此亲密在一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语 气中虽然调笑,但是又有一些隐隐为自己开心,诧异暗道:我已经点出了这风小 子的大名,难道死丫头对这魔鬼没有心思的,那她为了谁哀声叹气?

她又大声道:「你莫想要欺骗于我,你明明心中喜欢极了这风漫宇,却偏偏 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哼哼,这个嘛,就是你这个死丫头自小以来最爱的手段了。」

筠儿哭笑不得,想起大哥的音容笑貌,心中一烫,答道:「姐姐,我为何要 欺骗你啊……我……我心中确实是有一个人儿的,只是我大哥他是此刻天下风头 正盛的人物,却不是什么江湖门派中的少侠身份……我每日心里想着大哥,便是 寻思,大哥他总是忙于公务大事,一身责任无法推卸,没有什么时间来理会我这 个小丫头的,只是我自己在这里时时念叨于他,殷切盼望着他好,希望他每天都 过的开心快乐,自在洒脱,这样大哥终有一天会感应到筠儿的这番情意,也许… …也许在筠儿最困苦无奈的时候,大哥便会如天神降临,来到筠儿的身边,轻轻 呵护我,给我温暖和关怀,让筠儿的心从此不再孤单寂寞,那筠儿也就不枉此生 了。」

筠儿终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越说越动情,缓缓道来,如念魔咒,显得心中 虔诚无比,说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岸的两人虽然看不清筠儿的面上神色,但 是这话中的深情真挚,感染的身边大雾也如同阳春白雪一般灿烂迷人。

杨宗志过去对筠儿虽有挂怀,但是只是想筠儿是个懵懂的小女孩,天真浪漫 充满幻想,因此对自己多有情意,可是这些少女情怀又如昙花,时日久了自然就 淡漠过去了。

此时听到筠儿这番海般深情说话,那话中的情意不但没有丝毫消退,反倒随 着时间与日俱增,筠儿口中的缓缓呓语有如浪潮,一波接一波,到最后汇聚在一 起,掀起惊天潮水,将自己的心灵冲击中断。

====================昨晚本来说再更一章,但是实 在太困了,写着写着睡着了。不好意思!

正文第170章假意之三

杨宗志心头一阵激荡,忍不住就想张口呼唤筠儿,转念又想,我此时来,便 是来打听霸天门到底有什么阴谋对付罗天教,所以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筠儿总 是这般牵挂于我,此时她教中正是处于最困苦无奈的时刻,我必不能让她失望才 好。他思虑一阵,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强行忍住。

何淼儿听了筠儿的话,对她也信了八分,只是想,她这样痴痴念想,随口而 出,那是怎么假装也装不出来的,看来她心中喜欢的人确实不是这风漫宇了。

何淼儿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一些失落,隐隐又有一股喜意在内腑流淌,抱 着杨宗志脖子的双手忍不住又紧了一紧,自己的脸颊也和他肌肤相贴,起了阵阵 电流,鼻子中闻着他吐出的阳刚气息,浑身轻轻颤抖,脸上的火热也尽数喷发到 杨宗志面上。

杨宗志心中别扭,低头见何淼儿脸上娇羞无限,缩在一起的三角眼中媚意十 足,仿佛有些秋水随时会滴落下来,虽然长得平庸难看,但是这幅神态下倒也有 一丝诱惑,心道:你这模样,就算是作给筠儿看,倒也是作的像足十分。便轻轻 伸手推开了她。

何淼儿骤然被推开,脸上闪过一阵恼意,以为他心中当真是记挂筠儿的,便 扬声问道:「死丫头,你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那人叫个什么名字,你也不必总 是藏着掖着,便告诉我吧。」

说完用眼神斜斜睨着杨宗志,意思是人家对你漠不关心的,一会等她说出她 爱慕之人的名字,难道还不能让你死心的么?

筠儿幽幽叹了口气,心中犹钱豫不决,沉吟了好一会,何淼儿忍不住又催促 道:「你怎么不说出来?你还说你不是欺骗我的,你便是连个名字,都编不出来, 还说什么对他一往情深,那不都成了空口白话,鬼话连篇?」

筠儿被姐姐一阵催喊,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告诉姐姐你也无妨,反 正你也不认识他,他便是当今……」

筠儿说话到这里,突然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小姐,小姐,不好 了,不好了,你快下来。」

筠儿听得心头一动,听出正是翠儿在呼喊自己,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翠 儿?出了什么事情?」

翠儿的声音又疾声道:「小姐,你快下来,四大分坛的坛主,他们……他们 打起来了。」

筠儿听得吃了一惊,又转回头急声说道:「姐姐,现在教里面出了些事情, 筠儿的这些话,留待日后才对你说好么?」

说完也不等回话,急急的就下楼去了。

筠儿离去之后,对面一片寂静无声,杨宗志与何淼儿站在对岸,也是相对无 言,杨宗志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轻声道:「何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何淼儿心中大慌,抢道:「你可莫要想多了,我这么……我这么作,只是作 给她看一看,你可别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另眼相看。」

杨宗志忍了一会,还是道:「就算你要作给筠儿看,我们所在这山头之上大 雾弥漫,身边也是一片漆黑,别说是筠儿站得那么远,就算她好好站在十几二十 尺开外的地方,也都是看不清楚的……你又何必定要轻贱自己,作足十分功夫… …」

何淼儿脸色蓦的苍白,心中最隐秘柔软之处被他一箭射中,隐隐作痛,自己 一直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被他用语气点了出来,何淼儿心头矛盾之至,既想硬 着头皮承认,又觉得万万不能,突然忆起他口中所说,忍不住酸酸的道:「你… …你……你刚刚叫那个死丫头什么名字?你怎么唤她?」

杨宗志过去呼唤筠儿的小名,成了习惯,所以随口说了出来,这时心头猛的 警醒,暗道:糊涂啊,糊涂,我这样一说漏口,这何小姐精明一些,说不得就要 怀疑我的身份来历,与筠儿到底有什么关系了。

杨宗志正在想该如何措辞辩解一番,面前的何淼儿又低哼一声,委屈道: 「筠儿……筠儿……你倒是唤的好亲密啊,可惜的是,人家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 郎君了,便是看你风某人一眼,也是不愿。」

杨宗志听她口中只是嫉恨自己唤筠儿小名,唤的亲密,全然不提别的事情, 这才暗中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何淼儿又抬头怒瞪了杨宗志一眼,娇哼一下,转身自己向来时路走去,杨宗 志愣了一下,只得又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走下山坡,穿过柳林,一切都好 像来的时候一样光景,双双沉默无语。

小清站在柳林外,焦急万分的踱来踱去,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怎么还不回 来?怎么还不回来?」

一边走着,她心中却是一动,心想难道小姐与风公子已经情意相投,站在这 凄冷的山头上也如同置身火热的盛夏,浑然忘记了时间地点了?

想到这里小清噗嗤一笑,又道:他们两人拥作一团,那便也可以相互取暖了, 只是苦了我这个小丫头,难道要我抱着这些马儿取暖么?

小清再痴痴的想了一会,抬头见小姐兀自从柳林中穿了出来,小清心中一喜, 迎头凑了上去,正要招呼她,突然看见小姐脸上还是一片清冷清淡,眉头蹙起, 脚下飞快独自赶路,风公子却不知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风漫宇才从柳林中走了出来,两人分开而立,一如先前进去一 般无二。小清不禁心头气恼:看来这风公子果然是个呆头鹅,与小姐一道进去了 这么久,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小清看他们之间一语不发,正要说话打开这沉闷的局面,突然何淼儿低声道: 「清儿,我累了,我们回教里去吧。」

说完更不理会杨宗志,自己翻身上了马,驾的一声娇叱打马走了。

小清回头看了杨宗志一眼,不知该不该招呼他,一咬牙也翻身上了马,杨宗 志心想坏了,适才言语之中得罪了何小姐,现在人家气恨跑了,我这打探还怎么 进行。

心急之下,杨宗志大声唤道:「小清姑娘,请等一下。」

小清回过头来,看着杨宗志,杨宗志又道:「小清姑娘,这黄龙山上我全不 熟悉,你们不是要抛下我一个人,独自走了吧。」

小清坐在马上心想,这还不都是你这呆头鹅自找的么,好好的机会,就这样 被你放过了,现在小姐跑了,活该你今夜睡在露水山头之上,怨得谁来。

只是小清对杨宗志颇有好感,不然也不会一力撮合他与自家小姐之间的事情 了,她一时之间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娇声问道:「风公子,你也随我们一起回去 吧,只是,只是你……」

杨宗志接口道:「只是怎样?」

小清想了一下,又轻声道:「只是你下次可要机灵一些,不要又惹了小姐生 气,到时候她要赶你走,我可管不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赶紧答应下来,便也骑上白马,跟了小清一路而去。

杨宗志与小清姑娘赶路,疾驰了好一会,才赶上何淼儿,小清心中期期艾艾, 不知该不该与小姐说话劝慰她,正在沉吟,突然抬眼笑道:「到了,到了,风公 子,我们到家了。」

何淼儿当头而行,听到这话,忍不住脸上一红,心想这清儿已经这么大了, 怎么还像小孩子脾气一般,这番话说的,什么叫我们到家了,谁……谁又要和那 个人是一家的了。

杨宗志抬头看去,见前面也是个山谷,与适才黄龙山罗天教所处的山谷甚为 相似,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到了罗天教门前。

再骑得近一些,转过山脚,前面有一个大大的朱红庄园门,门前有大红灯笼, 上面潦草大字写道:「罗天教」杨宗志微微一惊,暗道,怎么……怎么这里也是 写着罗天教的,难道这里才是真的黄龙山么?再仔细看过去,这才看清楚,那些 灯笼上除了「罗天教」三个大字,在最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西」字,组在一起 便是西罗天教,杨宗志心中恍然,便想原来这里就是筠儿大娘创下的西罗天教了。

何淼儿与小清却是驾轻路熟,在门口下了马来,招呼也不打,便领头向庄内 走去,门口站着的守卫远远看见小姐回来,自是不敢多看多问,只是又见小姐除 了她身边的丫鬟以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跟在身后,不禁都是啧啧称奇,心中 忍不住想:大小姐总是一脸苦大仇深,从不对天下任何男子有好脸色,难道今日 ……今日也转了性子,还带了个男子回家来?

再仔细看清楚那男子的长像容貌,心中才是恍然,又道:原来是这样,看起 来仇视天下男子的大小姐,也是……也是喜欢小白脸的,这男子长得漂亮潇洒的 很,所以小姐才带他回来。

正文第171章假意之四

三人进得庄内,穿过大堂和演武场,走到一片内舍屋居,小清见小姐迟迟不 发话,只得代替她道:「风公子,你今晚便睡在这些厢房之中吧,等到明日……」

何淼儿站在一旁听到却是阻止抢道:「不行,这些厢房都是招待这次相邀过 来助拳的贵客的,他……他功夫这么差,有什么资格可以睡在这么精致的厢房之 中,哼,那边还有一间柴房,今晚就让他睡在那里吧。」

小清话说一半,便被小姐打断,听到小姐让风公子睡在冷飕飕的柴房之中, 又不敢反驳,只得无奈的用歉意的眼神看着杨宗志,看见杨宗志一脸灿烂微笑, 仿佛对小姐于他的轻微怠慢毫不在意般。

杨宗志听了这话,点一下头,道一声:「多谢。」

便径自向那破烂的柴房走去。

何淼儿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玉齿紧紧咬住,浑身轻颤暗自跺脚,只 觉得心中一酸,眼睛一红,想要堕下泪珠来,却又拼命吸气忍住。

杨宗志推开柴房门,一股浓界重的霉味冲面而来,不由得咳嗽几声,掩住鼻 子走到柴房中,摸到破烂的煤灯点上,一时才看个分明,转头见这柴房之中果然 是凌乱不堪,便是下脚处都不好寻,更别说睡觉。

杨宗志过去在军中,随着爹爹四处行走,一路所到之处,各个地方都是接待 有礼,倒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只是这次凤凰城大战后,他经历生死磨难,又在江 湖中行走多时,对这衣食环境渐渐不太在意了,只得摇一摇头,弯腰拾起脚下堆 放的柴火,放在一起,再用细小的枯草铺出一个床来。

杨宗志准备完毕,轻轻坐上去,脑中却是想着今日的事情,正在沉吟该怎么 打探这里的消息,突然柴房门上驳驳的缓缓扣门声响了起来,杨宗志微微一愣, 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柴房的大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巧的人儿,手中端着一盘东 西,正是卓小清。

小清看见杨宗志打开房门,对他咯咯一笑,不搭话便端着盘子走了进去,待 走进去看到柴房之中破烂不堪的样子,鼻子中又闻着重重的霉味气息,不禁皱了 皱眉,心道:小姐虽然还不喜欢这风公子,但是人家总算远来是客,这样对待人 家真是有些……有些不好了。

小清转过身来,对着杨宗志歉意一笑,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一个破凳子上,道: 「风公子,这里实在是局促的很,只能委屈你了。」

杨宗志见小清微胖的小脸上全是愧疚,轻轻一笑,道:「不妨事的,这里也 好的很啊。」

小清叹口气,又道:「哎,你呀,你这个性子当真与小姐是一模一样的,就 算是心中受足了委屈,口中却仍是硬气无比,你若是稍稍懂得一些迎逢转圜,小 姐也不会这般恼恨于你了。」

她说完端起盘子中的一个食盒和一壶美酒,给杨宗志斟了一杯,又道:「风 公子,我看你今晚只吃了几个白面馒头,菜也没吃一口,所以给你端了些酒菜过 来。」

杨宗志称了个谢,心中却是寻思道:晚上见识了你们对付那淮南八仙的手段, 现在你那样的酒菜,我可是不敢多吃的。

小清转头看他手也不动一下,目中一闪,咯咯笑起来道:「风公子,你不用 害怕,这酒菜里面可没有下药的。」

杨宗志微微一笑,端起她斟满的酒杯,一口饮了进去,满足的叹口气道: 「小清姑娘,没有想到你年纪虽幼小,除了有一双巧手以外,这下药的本领也是 天下无双,我看那八仙之中的何八妹,在外面江湖中倒是有些威名的,号作『药 手仙姑』,显然也是个下药的高手行家,只是她碰到了你,却仍也是被迷晕了过 去,看来她的本领到底是大不如你。」

小清被杨宗志几句好话一奉承,咯咯咯的不住娇笑,面上更是神采飞扬,掩 口道:「风公子,原来你不是个只会读死书的呆头鹅啊,你夸耀起别人来,本领 可也不小啊。」

小清眼神一转,又道:「不过这次你可夸错人了,我这下药的本事虽然不错, 却不是我自己会,而都是……都是小姐她教我的,哼,那八虫之中的何八虫也姓 何,总是逢人就自夸自己多有本事,可是她这手上的功夫么,赶我家小姐倒是差 的远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料不到原来这些都是何淼儿的主意,哦了一声,小清盯着 他又道:「我家小姐她本领这么高,武功又这么好,人又长得……又长得……嗯, 你怎么不去对她大说好话了?」

杨宗志叹口气,摇头苦笑道:「何小姐虽千好万好,但是这脾气么……」

小清也叹口气,幽幽道:「风公子,你也莫怪我家小姐,她过去因为一些事 情,所以才会如此这般,其实她心中最是痛苦迷茫,我看她一个人的时候,倒是 没有几天快活的日子可过。风公子,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只要功夫深,铁杵 也能磨成针』的道理,你若是真的对她有心思,就应当知道怎么作。」

杨宗志面上微微尴尬,心道:这何淼儿这样的古怪脾气,说不定就是因为她 娘亲与她爹爹闹的不愉快,给她的童年造成了阴影留下的,只是要化解她心中的 这些种种,也只有她的爹娘才行,别人怎么插的进手。

他于是转开话题道:「小清姑娘,我看你们下药的手法这么繁琐复杂,那若 是要给那些人解药的时候,岂不也是这么麻烦的?」

小清看杨宗志面色微微发红,心中开心起来,想:这风公子也是面嫩,现在 害羞了,不敢再接这个话了呢。所以就着杨宗志的话语随口说道:「咯咯,笨公 子,你可又猜错了呢,这下药的手法虽然复杂,但是解药的那下却是简单之极。」

杨宗志皱眉哦了一下,小清又道:「若是要给他们解药,只需要用蜻蜓香点 燃,在他们的鼻子下凑近闻一闻,他们便可以醒来了,不是简单的很么?」

杨宗志对迷药晕香全无概念,口中念了两遍「蜻蜓香,蜻蜓香」迷茫道: 「蜻蜓也能作解药么?」

小清咯咯娇笑,微微弯腰喘息道:「我的笨公子,这蜻蜓香固然叫作这么个 名字,可不是真的蜻蜓啊。」

杨宗志看小清对自己越发唤的亲密,口中娇嗔不已,微微一笑,小清又接着 道:「这蜻蜓香的名字可也是小姐给取的呢,她有一日作出这个解药之后,看见 窗外飞过几只蜻蜓,心里一动,便将这解药作成了那些蜻蜓的模样,外人不知道 的看来,以为那些解药只是个蜻蜓的泥塑,可万万猜不出来,这小小的东西可能 救人命的呢。」

杨宗志点一下头,叹息道:「原来这何小姐,倒也是个手巧的人。」

小清撅嘴道:「你现在才知道么?我是小姐的丫鬟,我会的这些东西,全都 是小姐她教给我的。」

她方才与杨宗志玩翻丝线成名字的游戏,杨宗志全然不是她对手,现在她听 见杨宗志这句话,自然是心中不服,想要给小姐争得面子回来才是。

杨宗志沉吟道:想要取得这个蜻蜓香,说不定只有偷偷到何淼儿的房中,才 能找到。便问道:「只是不知道何小姐,她到底住在哪里的,我怎么才能找得到 她。」

小清听他这话,心中大喜道:「你要去私下里找小姐么?……你要找她作什 么?」

杨宗志叹口气道:「我今日与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起了误会,自然想去 找找她,与她分说清楚。」

小清认同道:「你要去找她自是可以,只是……只是……」

杨宗志抬头道:「只是什么?」

小清想了一会,又给杨宗志斟了一杯酒,轻轻劝道:「只是风公子,你这性 子可要好好的改一改,我刚刚看你走了之后,小姐在那里气得直跺脚……过去虽 然小姐对人不太热情,整日里不开心,但是好像今晚气成这样子的,倒是很少见, 所以你要是再去找她,可不能又说错话,惹她生气了,不然我小清可头一个不答 应你。」

杨宗志听到小清说何淼儿气的跺脚,心中微微诧异道:她生什么气,我只道 她性子如此冷僻无情,可没说错什么惹她生气的。

心中如是想,但是口中却答应道:「你放心,我这次去找她,自不会与她争 执,她说什么,我便应承什么就是了。」

小清见杨宗志思量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心中欢喜无限,只觉得自己这个小 小红娘可又作对了,便笑道:「风公子,你还饿不饿?你要是不吃了,我们就一 起出去吧。」

杨宗志听得烦恼不已,想:我可是想自己偷偷去,作的事情可不能给你知道, 你跟我去作什么?便摇头道:「不敢劳烦小清姑娘了,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 自己去就行了。」

小清以为他有些害羞话要对小姐私下说,自然是不想自己跟去听到,不禁也 是红晕双颊,低头小声道:「风公子,我只带你到小姐的房外,就回去了,你放 心,我决不会……我决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

杨宗志大是摇头,可又生不出反驳之言,无奈叹息道:「既然这样,那便多 谢小清姑娘了。」

小清见他对自己始终彬彬有礼,叫自己小清姑娘,心中却是自有想法:要是 风公子果真与小姐好了起来,那我以后可就不能再叫他风公子了呢,那我唤他… …唤他……姑爷么?我听说那些丫鬟们要是没有嫁给旁人,跟了小姐出嫁的话, 那最后都是跟了……跟了自己姑爷的呢。

小清想到这里,心中哎呀一声,看也不敢看杨宗志一眼,当先就向柴房外冲 去,只是她心神不宁,眼波红晕,竟然连柴房门也未看清楚,砰的一下就撞在门 边的柱子上。

杨宗志大吃一惊,想不明白这小清姑娘为何突然好像魂不守舍,又羞又怕的 样子,赶紧伸一把手扶住她,关切道:「小清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小清被杨宗志扶在身边,更是害羞,只是心中的想法却不敢对他说,低头扭 捏道:「没事,没事,风公子,我们快走吧。」

杨宗志听得哑然失笑,暗道:你这小姑娘,作什么比我还着急。便笑一下道: 「好,等我吹灭了灯火就走。」

说完转身过去,呼的一声吹灭了柴房中的灯火,房中顿时为之一暗。

小清站在门口,浑身颤抖不敢动,突然身边都黑了下来,只听得自己心中咚 咚跳动,突然又听到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我们走吧。」

小清脑中一迷,便随着那个声音心思不属的走了出去。

正文第172章假意之五

两人走了出去,过一会,杨宗志回头苦笑道:「小清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 怎么总是在后面垂头走路的,我走在前面,怎么辨得方向?」

小清这才啊的一声,惊醒过来,赶紧跑几步,从杨宗志身边穿过,向厢房之 后的小院内跑去。

杨宗志跟在她身后,快步走了一会,见穿过小院,里面有一个大大的花园, 花园当中有一个双层的小木楼矗立,此时花园和小木楼之中都无灯火,漆黑茫茫, 看着无甚烟气。

小清又走了几步,走到小木楼下面,喃喃道:「怎么小姐不在的么?还是说 小姐已经睡下了?」

转回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咬一咬牙,开口轻轻唤道:「小姐……小姐……你 睡了么?」

叫了几下,里面都无人应,小清心中不住失望,心想:现在风公子好不容易 要服软了,今晚要是没有见到小姐,不和她说出这番话,只怕明日一过,风公子 又不肯说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清心中着急无比,转身过沙来,见杨宗志却是一脸微笑得看着自己,面上 毫无焦急之色,心中又一软,轻轻道:「风公子,你……你在这里等一下好么, 小姐可能是出去了,我这就去外面找找她,我找到她便赶紧叫她回来,好不好?」

杨宗志听得眼中一亮,心想:这可再好不过了,现在这小楼之上没有人,小 清又出去叫她的小姐,那我正好偷偷上去寻找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蜻蜓香」 解药出来。便点头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烦小清姑娘了。」

小清赶紧又道:「不麻烦,不麻烦的,风公子,你是读书人,就在这里赏赏 花,看看月色,我一会就回来了。」

说完脚下飞快,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杨宗志这才转头看去,见这花园之中果然种植了不少名花品种,凑在一起争 奇斗艳,很是好看,只是叫自己这军中莽夫,效仿古人月下赏花,就如同牛嚼牡 丹,岂不是大煞风景。

杨宗志心中哈哈一笑,不多等待,便轻轻的走到小楼中去,走到一楼,这里 的月光都被遮蔽住,杨宗志运足目力仔细看去,周围只有一些桌椅板凳,布置的 甚为简单,显然不是藏药的地方。

杨宗志又轻轻上了二楼,这里已经有月色透过窗户漫了进来,微微闪着一些 洁白的光线,这二楼之上看着就知道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收拾的甚是干净整洁, 房中布置很少也很淡雅,前面书台桌子俨然,当中还有一面铜镜立在上面。

杨宗志几步走过去,看到台子之上尽是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凑近 一看,见是用各种书法字体写的大大的「恨!恨!恨!」

字,下笔处力透纸张,杨宗志心中一凛,暗道这何淼儿好大的怨气。随手就 在台子上翻找起来,只是这台子之上除了宣纸成列,并无其他的物事。

杨宗志转头过去,又看见一旁还有一个小躺椅,旁边是高高的柜子,便信步 走过去,见小躺椅上也有书法练字的宣纸,而且闻着墨香凛冽,显然是新写不久, 只是这些纸上面却没有好像刚才一样尽是写的「恨」字,倒是潦潦草草的写着几 个小字。

杨宗志心中奇怪,不由得又拿起来看了一下,就着幽幽月光,见上面居然写 的是「情?爱?」

两个字,字迹潦草,歪歪斜斜,看着好像写字的人也是心神不宁一般。

杨宗志心中怅然,放下宣纸,低下头,这才看清楚躺椅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 方桌,甚是矮小,显然是给躺在这里的人凑手拿东西用,那方桌之上尽是瓶瓶罐 罐。

杨宗志看得大喜,心想就是这里了,赶紧凑过去找起来,只是那些瓶瓶罐罐 有大有小,外面没有封签,他知道这里面八成都是烈性的迷药或者毒药,自然不 敢揭开瓶口嗅闻一番,而且自己对这些迷药之流毫无涉猎,就算闻到了,也是分 辩不出来。

杨宗志看着满桌的小瓶,叹了口气,正不知该如何下手,突然又看到方桌的 最尽头,那里好好的矗立着三只细小的蜻蜓,若不仔细看,便觉得是真的蜻蜓展 翅伫立其上,若伸手一抓,便会兀自飞走。

杨宗志心中哈哈大笑,毫不犹豫伸手拿住其中一只,放在眼前一看,暗叹道: 这蜻蜓香确实是作的巧夺天工,晶莹剔透,自己若不是听了小清姑娘的分说,便 是在这里找上一万年,也不会想到是它。

杨宗志目的达到,赶紧将这蜻蜓香放入怀中,正要转身下楼,突然身后一阵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杨宗志大惊,转头看去,见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是从楼 梯旁中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而且马上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杨宗志脑中飞快转动,思忖:听这声音,我要是再想从楼梯下去,已是不能, 只是这里摆设这么少,我还能去哪里躲藏?

杨宗志心中着急,转头看了一眼,突然目中一亮,看见方桌躺椅旁边,有一 个高大的柜子,自己要是躲在里面,倒是可以勉强藏住身子的。杨宗志定下主意, 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掀开那木柜大门,看也不看,就钻了进去。

杨宗志刚刚钻进去,停下身子,关上柜门,就听见咿呀一声,显然是有人推 门进来了,杨宗志寻思:方才我上来的时候,并未推门,怎么这里有门的么?

想了一会恍悟道:是了,这二楼之上并未见到床和被褥等起居用品,显然是 那边还有一个睡房,只是这里昏暗,我一时没有察觉,难道是何淼儿睡在里面, 被我惊醒了不成?

杨宗志钻入这柜子之中,只觉得鼻中气闷,浑身冷汗直冒,只是身边又升起 一股幽幽的香味,杨宗志转头一摸,见好多衣衫布匹,围挂在自己脸旁身子边, 心中恍然道:原来这是个衣柜。

杨宗志等了一会,就听见外面嗤的一声,然后从衣柜的大门缝隙处有细细的 光芒透了进来,知道是何淼儿点燃了房中的灯火,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敢 呆呆的站在里面,生怕惊动了她。

可是杨宗志站了好久,衣柜外面除了方才点燃油灯的那下火石响,再无一点 声息传进来,杨宗志不禁心想:难道……难道她只是点燃灯火查看一下,见没有 任何异常,又进去睡觉了么,只是她为何不灭了这灯火?

杨宗志呆在衣柜里面,被憋得实在难受,而且这衣柜之中的薰衣,透出淡淡 的幽香,更让他颇不自然,便伸手轻轻将衣柜推开了一道缝,头脸凑过去,就着 缝隙向外看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形。

杨宗志看出去,见四周果然没有人影晃动,看来何淼儿真的去睡下了,正要 呼一口气出来,突然惊觉那先前看到满是「恨」字的书台前,此时正好好的坐着 一个人。

那人只穿了一个束胸的粉红肚兜,露出后背洁白光滑的肌肤来,看上去晶莹 剔透,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儿,再向下看去,见她下身更是只穿了一条暗色 的亵裤,两条笔直修长的洁白玉腿伸出来,就着外面昏黄的灯光,与暗色的亵裤 形成鲜明的反差,看着可以晃花人的眼,却又显得并不丰腴圆润,只带些骨感纤 细。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荡,下意识又向上看去,见那背影之上倒有一头乌黑的长 发披散下来,脖子上围了一条洁白的毛巾,只是长发和围巾之上满是水珠雾气, 潺潺滴在她身后的地上,水珠反射灯光,在这静谧的夜晚,看着又是诱惑,又是 迷人。

杨宗志心中反应过来,暗想:原来方才何淼儿不是在睡觉,而是……而是在 里面洗澡。

杨宗志一阵惘然,忽的想起点苍山腰伏虎镖局的谢东柏谢少镖爷,他十年前 正是因为被自己怀疑偷看婉儿洗澡沐浴,给自己一顿好打,打了个半死,没想到 自己现在川蜀之中,也差点无意作下了和他当年一样的事情,杨宗志想到这里, 阿弥陀佛一声,赶紧就要重新掩上衣柜门,不再向外看去。

只是就在他掩上衣柜门的一瞬间,眼神跳开何淼儿的背影,向前看去,竟然 看到她身前立着一个大大的铜镜,这时镜中反射她的面貌,让自己看了个全。

只见那镜中面容肌肤赛雪,模样清秀可人,鼻子小巧挺立,眼睛却是大大的 妩媚杏眼,嘴巴小小红红的,挤在一处,好像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嗜咬,这面容 看着迷人之极,却决不是何淼儿的蜡黄样子。

杨宗志看个通透,啊的一声差点唤出来,心道:错了,错了,这女子不是何 淼儿,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很惭愧,不断 有读者对俺的速度提出意见,但是作为一个既要上班,还要照顾家庭还要写书的 「作者」我确实是尽力了。 ----------             正文第173章真情之一

杨宗志发现这女子不是这小楼的主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不再关上柜门, 而是留一道缝隙,只是自己的眼睛刻意不向她美好的背身看去,紧紧盯着铜镜中, 反射她的面容神色而看。

看了好一会,见那女子呆呆的坐在铜镜前,双眼目视前方,神色悠远,目光 好像穿过铜镜到了无限远处,她的脸色却是一会红,一会白,瞬间变了好几个颜 色。

坐了又一会,那女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伸出洁白如玉的一双手,轻轻在自 己的脸上抚弄起来,她双手虽轻轻揉搓,口中却是不住价的叹气,一声声传来, 让人荡气回肠,仿佛领会到她那柔肠百转的心思。

那女子抚弄了一会,将自己的小脸揉的通红一片,这才松下手来,就着铜镜 呆呆看着自己,突然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一张笑脸肌肤赛雪,也甚是好看, 杨宗志只感到心中诡异无比,不知她到底为何来发笑,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

过一会,窗外一阵轻轻的微风吹起,这时夜半,山中风起带着凉意,那凉意 透过窗户上的薄纱帘子,漫到了那女子的娇躯上,那女子仿佛经受不住,娇躯打 了个冷战,却是展开白玉一般的长腿站了起来,缓缓转过了身子。

杨宗志正要闭目不看,突然敢心中咚的一声,暗道:她……她穿的太少,现 在受不住冷,那她……那她……杨宗志想到这里几乎晕倒,脑中急剧念头翻转, 却是想不出一个应对法子来。

那女子果然吃不住冷,站起身走几步,径直走到杨宗志躲藏的衣柜前,伸手 就要打开衣柜,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女子稚嫩的声音大喊道:「风公子,风公子, 你还在这里么?」

那柜外的女子听到这个声音,眉头重重的一皱,将脖子上的围巾打散开,围 住自己的肩膀,几步走到窗户边,对下面喝道:「清儿,半夜三更的,你在这里 大喊大叫的作什么?」

杨宗志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刚刚平复,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又呼的一下, 暗道:这……这是那何淼儿的声音,我今日听了这么多遍,决计不会错,可是这 面容,又不是先前何淼儿的面容。

杨宗志闭目想了一下,明白过来:是了,先前何淼儿她那副丑怪的模样,都 是乔装改扮出来的,我怀里不也是有王有期给自己作的假面具么?焉知她开始不 是用的同一手段,嗯,看来这何淼儿确实是仇恨天下男子的,便是她自己的美丽 面容,也不让旁人看上一眼。

小清出去寻找了小姐一圈,全然不见她踪影,心中又担心风公子等待的不耐 烦了,只得又急急的赶了回来,回来一看,竟然先前站在这里的风公子也不见了 身影,小清心中大急,才忍不住呼唤了出来。

只是呼唤之后,抬头看见二楼之上隐隐有一丝灯光,然后小姐的声音从窗户 旁传了下来,小清心中犹豫不定,不知风公子现在是上了小楼,还是等着心中不 耐,而转身走了。

小清抬头看着楼上,忍了半天还是道:「小姐……你一个人在上面么?」

何淼儿听得没好气的道:「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人在不成?」

顿了一下,又问道:「清儿,你方才在这里大声喊的是谁?」

杨宗志站在衣柜中求神作揖,心中紧紧道:大慈大悲的小清姑娘,小清姑奶 奶,小清佛祖,你可千万不要说你方才喊的是我,而且求你发发慈悲,将你家小 姐叫到楼下去说话,让我先逃出升天,好吧。

小清心想:啊,难道风公子等了半天不见小姐,已经走了么?口中却是失望 问道:「小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看见什么人?」

何淼儿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什么我几时回来的,我一直都在这里,好好 的,哪里都没有去。」

小清又啊的一声,脱口道:「那我先前在下面喊你,你为何不答应我?」

何淼儿蹙眉道:「你喊过我么?我怎么没听到,是了,我刚才一直在里面… …在里面沐浴,你叫我,我自然听不见。」

小清哎呀一声,暗道:难道你们二人真的是前世所说的冤家孽缘么?这般好 好的姻缘,竟然因为洗澡这样的小小事情,而不成。

小清想得垂头丧气,心中笃定风公子不想再多等,已经回转去了,叹了口气, 轻轻道:「那没事了,小姐你早点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何淼儿却不放过,又紧紧问道:「清儿,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怎么还不回 答?」

小清吃了一惊,哑然道:「小姐,你方才问我什么?」

何淼儿哼哼两声,道:「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便是我跟你 说的话,你也听不见。」

小清脸一红,暗道:我一心撮合你们,只是现在还不成功,我可不敢让你知 道,不然……不然……口中强笑道:「小姐,你方才说的什么,你再问一遍。」

何淼儿嗯了一下,又道:「我方才问你的是,你在这楼下大呼小叫的,是在 喊的谁?」

小清笑道:「夷,小姐,难道你也魂不守舍了么?我方才就是一直在和你说 话,你怎么还要问我?」

何淼儿被说的脸色也一红,呸的一声啐道:「你这丫头胡搅蛮缠,你先前在 下面一个人大喊大叫的,怎么是在和我说话?」

杨宗志在衣柜中听得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心中呻吟道:天呀,你们这 样喊话累是不累的,不如下去楼下,泡壶好茶,坐下来慢慢的谈,岂不写意么?

小清心知自己开始喊的是风公子,只是现在小姐来问,自然不能让她知道, 便硬撑道:「对啊,我先前就是在下面大喊:」小姐,小姐,你在不在这里? 『难道你没听见?「

何淼儿又呸的一下,叱道:「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听到吗?我明明 听到你口中喊的是……是那个人的名字,你却还要骗我。」

小清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坏了,被小姐全听见了,口中却是应道:「哪…… 哪个人啊?小姐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何淼儿满面胀的通红,不知是因为气恼过度还是因为什么,口中怒道:「你 这个丫头,是好久没有挨过板子了,现在和我说话,也没了大小身份,我再问你 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小清听到小姐口中生气起来,不敢怠慢,垂头低声道:「小姐,你明明听见 了,怎么还要问我?」

何淼儿听她承认下来,心中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急声又问道:「我再问 你,你为何要在我这里,唤那个人的名字。」

杨宗志在衣柜中听得真切,心中叹息道:小清姑娘,你这到底是在害我,还 是在帮我呢?而且何淼儿左一个那个人,右一个那个人,我只记得你叫你爹爹西 门教主的时候,总是用那个人来代替,我可不是你爹爹,你不必这样叫我。

小清知道事情败露,终是瞒不过,头更低道:「刚才……刚才……」

何淼儿急得面红耳赤,抢道:「刚才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清把心一横,抬起头道:「刚才风公子他说,他有些要紧话要对小姐你说, 所以就央求我带他过来找你,可是我好好的带他来了这里之后,却不知道小姐你 在楼上洗澡沐浴的,我在下面看见楼上没有点灯,又唤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所 以……所以……」

何淼儿更急,先前她独自坐在书台之前,被微微清风一吹,便冷的打寒战, 现在她整个身子都站在窗户边,外面的凉风全都灌到她身上,她却急得浑身香汗 淋漓,又抢道:「哎呀,你这个死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夹缠的,所以什么啊。」

小清抬头看上去,见小姐的声音已经略显气急败坏,不知到底小姐是为了自 己擅自作下这件事情而着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又惴惴道:「所以我就叫风公 子站在这楼下花园里等上一等,我去外面找寻小姐你回来,可是我出去半晌,四 处都寻了个遍,却连小姐你的影子都没看见,我担心……嗯,我担心,他一个人 站在这里,不知规矩道理,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只是我赶来之后,却连风公子 的影子也没看到了,所以我才张嘴呼唤于他。」

何淼儿听到这里,啊的一声轻唤,口中喃喃道:「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她低头又看了小清一眼,突然道:「那他有没有说……嗯,好了,我知道了,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快些走吧。」

小清看上去,小姐站在窗前,都是背光,容貌神态看不清楚,又惴惴问道: 「小姐,你不怪我的吧。」

何淼儿又急道:「叫你走,你就走,不要再在这里罗里罗嗦了。」

小清心中一苦,暗道:小姐还是怪我了,哎,我这么作,不全都是为了你么。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缓缓走了出去。

何淼儿一直站在窗边,紧紧的盯着小清的背影,脸上神色变幻,待小清的身 影转出花园,再也看不见,何淼儿却在窗户前急急的踱步起来,来来回回,身影 在油灯之下投射在墙上,不断放大,又不断缩小,过了一会,她一咬牙,什么也 不顾,蹬蹬蹬几步就飞快的下楼去了。

杨宗志在柜中将她下楼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道:阿弥陀佛,看 来佛祖还是保佑我的,我要是躲在这里被她发现,那……那可罪过大了。

只是他这番想法还没想完,小楼之中又传来蹬蹬蹬的急急脚步声,杨宗志一 愣,心想:难道她还有什么事情没作完,又回来了?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面前腾的一亮,衣柜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打开,外面站着 一个娇媚少女,瑶鼻樱唇,一脸目瞪口呆的,正是何淼儿,只是她还是好像刚才 一样,穿了个肚兜,亵裤在身上,这时全都看在杨宗志眼里,胸前山峰叠起,小 腰细细一握,玉腿紧致修长,看得好不诱人。

正文第174章真情之二

杨宗志没有预料,也被吓了一跳,两人都是呆呆的看着对方,何淼儿开始面 容大惊,张大了嘴,杏眼圆睁,待得逐渐看清楚柜内所站之人,突然面色一阵绯 红涌起,伸出手来指着杨宗志,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指尖轻轻颤抖。

两人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身边夜色烛光幽静,只看到何淼 儿的脸色在烛光映照下,更是嫣红一片,听到何淼儿的呼吸声,也渐渐强劲,她 正当新沐之后,娇滴慵懒,吐气如兰,一股股俱都喷在杨宗志面上。

过片刻,何淼儿眼神一转,小手收回来掩住自己的樱桃小嘴,啊的一声尖叫 了起来……

杨宗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步跨出衣柜门,一把拉住何淼儿,捂住她的小 嘴,轻声急道:「何小姐,你莫叫,莫叫,我……我实在不是有心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自己浑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心中万般不自在,冒出 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何淼儿刚才看见杨宗志站在衣柜之中,整个魂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飘啊飘 的不知所措,突然感到自己身上一凉,这才下意识反应到自己刚刚心急,衣服也 没穿就跑下去找这个人,现在回来正是来穿衣的。

可是自己现在的这个羞人样包子,全被这个人看了个遍,何淼儿脸色更红, 挣扎起来,小嘴脱开他的手掌,嗔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宗志正觉得浑身压抑的难受,猛的心中一凛,暗道:这种感觉,对了,这 是杀气。我在冥王教见那金衣老者的时候,也曾有过。

耳中听到何淼儿又嗔又羞的说话,杨宗志抬眼见她红晕丛生,眼波颤抖的模 样,叹了口气,心想:如此这样,那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是洗不清了。

杨宗志摇头道:「我刚刚……我刚刚来找你,到处都找不到你,所以……所 以……」

杨宗志解释了两句,只觉得这件事情突兀,怎么解释也都解释不清。

何淼儿偷偷瞟他一眼,想起刚才清儿的说话,却不用他多作解释,也是恍然, 轻轻哼道:「你……你还不放开我么?」

杨宗志面上更是尴尬,赶紧松手完全放开她,何淼儿又面红小声道:「我要 穿衣服……」

杨宗志赶紧又点一下头,就要转身下楼去,耳边听到何淼儿的声音,又急急 轻唤道:「你……你莫走,我还有事情问你,你……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语气之中又是害羞,又有欢喜,与先前的冷淡模样完全不同。

杨宗志头皮发麻,走也不是,站在这里更不是,只得依言转过身去,面朝窗 户看着下面的花园,此时外面繁密星空之下,虽然景色盎然,他却无心欣赏,心 中只是不住恐怖道:不知这何小姐,一会要想出什么狠毒的招数对付自己,哎, 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对她不住,她要是一会想作些什么,出气一下,我也由得她 好了。

杨宗志心中正踌躇,突然又感到,那股逼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从自己身上 缓缓退去,如同退潮的海水,逐渐露出自己的头脸,胸膛和身子,自己也是全身 蓦的一轻,说不出的轻快。

杨宗志心中不由得奇怪,摸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从何而起,默默想了一下, 一展手从背后取下玉笛,执在手中,希望它能与自己有些感应,探查一番。

过了一会,杨宗志耳边听着悉悉簌簌的穿衣声,感到何淼儿在身后隐隐娇喘 了起来,呼吸之声越来越大,杨宗志心道:看来……看来真的把她给气坏了,阿 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何淼儿穿了一阵,突然在身后颤声娇唤道:「可以了,你……你转过来吧。」

杨宗志这才转过身来,随眼一看,只觉得目中陡然一亮,先前何淼儿只是穿 了一件黑色衣服,平淡无奇,现在灯光油然下,看见她一身橙色衣裙打扮,更是 衬得她身材高挑,气质典雅,一张鲜活小脸上红晕流转,看上去宜嗔宜喜,眼中 明亮,爆出闪烁不定的光彩来,与先前所见之形象竟全无半点相同。

杨宗志被她贵气一逼,不由自主的生出自形惭秽的感觉,再加上心中愧疚, 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

何淼儿杏眼紧紧盯住杨宗志,见他目中神采一闪,掠过惊艳之色,嘴角更是 荡开满足的笑意,道:「喂,我刚才听清儿说,你有些……有些要紧话要对我说 的,到底是什么?」

杨宗志垂头想:我哪里有什么要紧话对你说,难道跟你说我今晚偷偷来,是 来盗取你的解药的么?杨宗志心中念头翻转,脑中却是一闪,想起一个事情来, 便道:「是这样,其实我今晚来找何小姐你,是想问你一个事情。」

何淼儿听得他还是唤自己何小姐,一皱眉,面色沉恼。只是听了他后面一句 话,心中又生出期盼,气也顺了下来,便低声道:「我跟你说了我的名字了,你 又不是很老,怎么整天总是何小姐,何小姐的叫,把我都唤的小了」杨宗志哑然 道:你还会在乎别的男子怎么看你的年纪么?只是他得罪了何淼儿,心中有些愧 疚,便温言问道:「那我叫你何……何淼儿可好么?」

何淼儿又气苦道:「你很能说话么?一念人家的名字就是三个字的,你少念 一个字不是节省很多功夫?」

杨宗志见她口中转来转去,只是希望自己唤她小名,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 口来,但是他过去对这何淼儿多有成见,现在要他陡然唤出她的小名,自然心中 觉得怪异突兀,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何淼儿盯着他,见他低头不唤自己,面上越来越失望,禁不住哼道:「算了, 你不想叫就不要叫,免得说是让人勉强于你的,你心中不服气。」

何淼儿突然想起他叫起死丫头筠儿的小名来,那是一叫就是几遍,从不觉得 厌倦烦恼,不禁自己目中又是一红,就要滴下泪水来,只是她个性坚强,虽然心 中酸楚不已,但是还能强行咬牙忍住。

杨宗志一边与何淼儿说话,耳朵中却一直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他心知这玉 笛过去屡次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每当玉笛生了反应,都是万分危急的时刻,自 己被玉笛注入劲力,就会耳聪目明,屡试不爽,可是这次自己将玉笛放在手中良 久,这玉笛仿佛沉沉入睡了一般,全无半点感应。

又过一会,杨宗志思绪被何淼儿怒气冲冲的娇哼唤回,这才注意到她语气怪 异,带有哭音,下意识抬头看她,见她双目通红,编贝般的玉齿死死咬住红唇, 一幅拼命忍住泪水的样子。

杨宗志看得心中一软,叹口气,心想:只是唤一下,也不打紧。便低声叫道: 「淼……淼儿。」

何淼儿乍一听见,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娇声问道:「你……你刚才叫 我什么?」

杨宗志对她成见已深,刚才唤了一下出来,心中已经别扭,这时见她又惊又 喜的模样,不像是先前那般装模作样,暗道:她不是最讨厌男子对她亲密的么? 口中却是更大声的叫了一遍:「淼儿……」

何淼儿不自觉的喜笑颜开,方才的委屈样子荡然消逝,格格笑了一声,嗔道: 「唤的这么勉强……算了,我也不追究你了。」

杨宗志大喜,抢道:「你果真不追究我了?」

何淼儿被问得一愣,接着俏脸转红,跺脚啐道:「我说这个不追究你,可不 是不追究你……你偷看我那个什么,只是不追究你现在对我无礼,态度敷衍。」

杨宗志大失所望,叹口气,又道:「那你还要怎样,你便说出来,我作的到, 便不推辞。」

何淼儿眼波一转,格格得意笑道:「你先回答我刚才问你的事情,我再想想 看,怎么让你这个坏人付出些代价。」

杨宗志嗯了一声,接口正要说话,突然何淼儿抢前两步,对他道:「你可别 要又想敷衍于我,你就坐下慢慢说,我也慢慢听,看你能不能自圆其说。」

杨宗志点下头,转身见自己四周哪里有板凳可坐,只有一个小躺椅在旁边, 心想:我总不能躺在这里和你说话吧,你看了又要说我无礼了。

何淼儿见他转身看了一眼躺椅,突然意识到什么,啊的一声娇呼,几步冲过 去,伸手胡乱的抓起躺椅上蘸满墨汁的宣纸,急急的揉作一团,满脸羞的更是通 红。

杨宗志站在一旁,看得心中大快,暗笑道:晚啦,晚啦,你写的这些字,我 可是都看过了。

直到这时,杨宗志心中才快意起来,先前的尴尬挥去不理,只是他微一沉吟, 又想:她在这些宣纸上写的都是情字和爱字,难道这何淼儿突然转了性子,不再 满心都是仇恨了么?

何淼儿将那些宣纸都揉得皱皱巴巴,看不到原来的丝毫痕迹,才背手置于身 后,不让杨宗志看见,小嘴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红脸羞笑道:「这里 太乱了,你还是别坐了,就站着说话吧。」

杨宗志嗯了一声,正要将自己心中刚刚想好的说词道出来,突然小楼下一个 温柔磁性的声音又唤道:「淼儿……淼儿,你在上面么?」

正文第175章真情之三

何淼儿先前一直是一副娇羞欲滴,晕红一片的模样,这时听到这个好听的呼 唤声,却是小脸蓦的转白,浑身都止不住颤抖了一下,双眼急急的向杨宗志望来, 眼神之中透出一股惊慌和害怕。

杨宗志微微惊讶,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引得何淼儿如此惊慌失措,正要接 口问她,何淼儿眼见杨宗志要开口说话,突然抢一步冲上来,一伸手捂住他的嘴, 大大的杏眼拼命朝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让他千万别发出一点声响来。

先前何淼儿发现杨宗志躲在衣柜之中,被杨宗志一把捂住了小嘴,只是转势 之下,现在却换了杨宗志被这何淼儿捂住了大嘴,当真是世事因果,报应不爽。

杨宗志只觉得一阵淡淡沐浴幽香扑鼻而来,垂眼看去,见何淼儿一双晶莹的 小手掩住自己的嘴,自己到嘴边的一句话,不得已又咽了回去。何淼儿这次暗暗 呼了一口气,转头对着窗外轻轻嗫嚅应道:「在……在的。」

那下面的声音得了回应,这才嗯了一声,一时并无其他声响传来,何淼儿一 手轻轻抚住杨宗志的嘴,小耳朵却是竖起来,紧紧的聆听窗外的动静,待得过了 一阵,见再无声响,正要呼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梯 口的方位传来上来。

何淼儿花容失色,杏眼死死菜的盯着杨宗志,眼珠乱转,转头看到那半掩的 衣柜门,却是计从心起,右手从杨宗志的嘴边拿开,轻轻的一推杨宗志,竟是让 他又重新站到衣柜之中,躲藏起来的意思。

杨宗志万分无奈,抬眼向何淼儿看去,见她明媚的大眼紧紧的盯住自己,眼 神之中颇有恳求讨好的意思,此刻她一身橙色衣裙,高高的发髻,翠白的面容, 灯光映照之下倒显得全不是先前刁蛮凶恶的模样,反而隐隐透出一丝娇柔瘦弱的 可爱气质来。

杨宗志得罪何淼儿在先,因此也不好太拂逆她的意思,便依言慢慢退到衣柜 之中,任由何淼儿将那衣柜门缓缓合上,只是刚一闭上,又被何淼儿急急的打开, 杨宗志还没反应过来,何淼儿又将先前揉的皱皱巴巴的宣纸,尽数塞进杨宗志怀 里,才赶紧关上了柜门。

杨宗志只得好像方才一样,愣愣的站在黑漆漆的衣柜之中,手中捏着一团宣 纸,心中不禁感叹,只是马上,耳中听到衣柜外那温柔的声音又传来道:「淼儿, 你方才在上面作甚么?」

何淼儿背对衣柜而立,双手背在身后,小声咳嗽了一下,惊慌道:「没…… 没作什么呀,师父。」

先前那个声音虽然好听,但是温柔贤淑,透出一股成熟的气息,杨宗志看见 何淼儿的表情,在心中隐隐猜测也许是何淼儿的母亲,也就是筠儿的大娘何若仪 来了,她母亲定是不许她与任何男子有交往的,而自己夜半时刻还呆在她的闺房 之中,因此何淼儿才会如此惊怕。

待他听清楚何淼儿的回答,心中又是一愣,暗道:原来不是她母亲,而是她 师父来了,我过去没有听筠儿说起过她师父,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的。

何淼儿的师父嗯了一下,顿一会,又柔声问道:「淼儿,你……你今日是怎 么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师父了?」

何淼儿啊的一声,口吃道:「什……么,什么事情啊,没……没什么事情啊。」

她师父这才哼一下,接道:「不对,我看你今日眼角含春,媚波流转,这正 是动了春情的征兆,而且你现在这番橙衣打扮,师父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 了,你说,你今日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人,还是你这里今日来了其他什么人的?」

杨宗志在衣柜之中暗呼:好厉害,这师父只是凭借何淼儿脸上的神态和衣着 打扮,便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当真是眼光毒辣的很。耳中又听到何淼儿娇呼道: 「师父……师父,您在找什么呢?」

杨宗志心中一凛,知道她师父放心不下,已经在这小楼上搜查起来了,这时 他突然想起莫难和尚在北郡,传授自己枯木心法的时候,曾经说到过:这枯木心 法只要运将起来,便与身边的鸟树风云共呼吸,最是让人难以察觉出来。

他赶紧心中默念一番,将枯木心法运足十分,渐渐的,杨宗志只感到耳目心 灵一片宁静,四肢也慢慢舒展下来,浑身说不出的写意轻松。

杨宗志静静的矗立于衣柜之中,衣柜外一时也无声响传来,他不知道外面到 底情形如何,只得默默噤声不语,过了一会,杨宗志隐隐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在 逐渐逼近自己,那气息十分怪异,带有一丝幽幽的香味,却又让人止不住的心猿 意马起来。

杨宗志感到心头火热一跳,顿时将枯木心法施展的更盛,以平息自己砰砰的 心跳声,一边暗自揣测:这气息嗅着如此熟悉,那么何淼儿的师父我过去难道是 认识的?

他念起何淼儿师父的声音,心中仔细回想,倒发觉这声音自己确实从未听过, 这声音似有一些苍老之色,又听着隐含娇媚之感,让人一时难以琢磨到这声音的 主人,到底是多大年纪,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衣柜之外平静了一会,只能隐隐听到一个娇喘呼吸之声,杨宗志先前背对何 淼儿,听她换衣服之时,听到过类似这样的声音,心中顿时明白这何淼儿定是害 怕自己被师父当场揭露,所以紧张的心跳加剧,连自己的呼吸也平抑不住了。

过半晌,何淼儿终还是忍不住,又轻轻怯道:「师父……师父,您作甚么呀, 半夜三更的跑到淼儿房里来找什么其他的人,现在教里面警戒森严,淼儿这里又 哪里有什么别的人呢,这时别说是个人,只怕就是一只鸟儿,也飞不进来的。」

她师父咯的一声,不由得笑了起来,嗔道:「傻丫头,那你今日怎么这样奇 怪的,你倒是说说看。」

何淼儿嗯嗯两声,撒娇道:「淼儿刚刚洗过澡嘛,这时正好把衣服穿上,师 父你就进来了,所以……所以淼儿脸上有些红红的,也不奇怪啊。」

杨宗志在柜中应和道:好,好,好,这个理由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现 在这何淼儿的说话语气神态,自己虽无法看见,但是听在耳中,竟隐隐有些熟悉 之感,与开始何淼儿的冷淡默然,真是全无半点相同。

她师父显然也是相信了何淼儿所言,轻轻叹了口气,又柔声道:「淼儿,不 是师父疑心你,而是你年纪实在是太轻了,师父总是害怕你吃了男人的亏,上了 他们的当,所以才会这么着紧于你。」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可还记得,师父和你娘亲从小就反复告诫你说, 天下的男人全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虽然口中对你甜言蜜语,花花巧巧,但是 转一个身后,他们就又会把对你所说的话,再对着其他的女子们重复千遍万遍… …等到他们厌倦你的时候,便是连最最普通平常的体己话,他们也是懒得再和你 多一句的了,你此时虽然还没有喜恋上任何一个男子,暂时没有这些感受,但是 你爹爹是怎么对你娘亲的,你总算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了。淼儿,你是个聪明的女 孩子,自当明白师父对你的这片苦心,是不是?」

何淼儿听了师父的一番话,沉默半晌不发一声,过了好久,才轻轻的嗯了一 声,她师父见淼儿答应,也轻轻嗯了一下,正要继续说话,突然何淼儿径自又接 道:「师父……你说天下的男子……天下的男子,当真都像娘亲和您说的一样, 再也没有一个好人了么?」

她师父先前虽然疑心于何淼儿,但是说话一直温温和和,语调也是轻柔婉转, 只是这下听到何淼儿的话,竟然语气忽地急转道:「淼儿,你想说些什么?你说, 你今日在外面到底碰到了什么人?」

何淼儿吃了一惊,急道:「不是,不是,淼儿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什么别 的意思的。」

她师父听到这里,又嗯了一声,平息下来道:「淼儿,你才二九芳华,有这 样的想法,原本也怪不得你,哎……师父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与你一 般的想法呢……只是这女子们都是一样,不经历些切肤之痛,又怎么能看的清天 下男子的真面目呢?师父与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师父的肺腑之言,而且难道你的 娘亲,她是你最亲近的人,她也会欺骗你的么?」

那师父说到她当年的情怀时,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气息之中隐带三分回忆, 三分念想和四分的幽怨,直说到后面的痛苦伤心处,才是气恨苦恼占据了个满。

杨宗志在衣柜之中,听到她们的这番对话,心中叹息道:也难怪何淼儿是这 种古怪性格难以接近,从小到大,她身边最亲近的长辈和亲人,都是这样教导于 她,她的性子又怎么能开朗的起来,这样说的话,这何小姐倒也是个可怜的人儿 了。

何淼儿在外面,听到师父的这些话,只觉得心头一时矛盾之极,她今日遇见 了心中的魔鬼,情绪起伏波动,竟是前所未有过的剧烈,一颗芳心之中,忽而发 自内心的开心快乐,只觉得是一阵自小也未曾见到的灿烂阳光,冲破了心中的阴 霾,忽而又说不出的难过失意,心中沉甸甸酸溜溜,仿佛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最 重要的事物,只是这番起起伏伏,上下跌宕,却令自己感到活的是如此真实而生 动,品位到了未曾体验过的精彩刺激。

但是师父的这番话,又如同一个千年魔咒,在自己的耳边萦绕了十几年之久, 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按照这些来要求自己,克制自己,压抑着自己最本质的内心 世界。

何淼儿心头翻来转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师父,只得低低垂下了蜷首, 她师父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淼儿,这些道理你一时要是想不明白,日后再 慢慢去琢磨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我们与罗天教的事情,我听说你今日在 外面又抓了几个人回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何淼儿微微抬头,答道:「他们是淮南八仙,赶过来就是要相助那……那个 人的。」

她说到「那个人」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称呼风漫宇,也是用那个人的称谓, 一时之间,想起那个人现在正躲在自己的衣柜之中,手里拿着一团皱皱巴巴的宣 纸,局局促促,好不笑人,胸中下意识涌起一股蜜意,嘴角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来。

她师父看见,却是点头道:「嗯,这淮南八仙倒不是些简单人物,我听说那 八仙之中有一个『药手仙姑』何八妹,也是中原一个用药的大行家,不过碰到我 们『云萝门』么,咯咯……他们现在都被你捉住了,所以你难免也有些得意的。」

她师父看见何淼儿嘴露微笑,以为她为了自己捉住何八妹而暗自开心,却没 有意识到何淼儿却是另有心事。

何淼儿赶紧抿住嘴唇,问道:「师父,这些天来,我们抓住要去罗天教里帮 手助拳的,也有好几十号人,这些人现在都关在后院的祠堂之中,师父您打算怎 么处置他们?」

她师父咯咯一笑,柔声道:「傻丫头,这些人虽然与我们素不相识,但是他 们都是来相助我们的死对头的,这样算起来,他们与我们之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渊源了,这下他们被我们迷倒了,说不得只好赏他们每个人一粒『忘生丸』,也 就不用再为难他们了。」

何淼儿师父这话说的轻柔婉转,让人听着有着一些儒慕,但是何淼儿听到这 话,却是惊道:「师父,你是说要让这些人都忘记过去的事情么?那他们岂不是 ……岂不是可……」

杨宗志在柜中听得心中一凛,他乍一听到这师父的语气,就仿佛是一个最慈 爱的母亲,在对自己的孩儿说着慈祥怜悯的话语,哪里料到她所说出来的话,竟 是如此狠毒辛辣,不由心道:若让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江湖上赫赫威名的人物, 从此忘记了前尘往事,那和要了他们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杨宗志与何淼儿过去都曾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只是何淼儿后来恰逢机缘巧合, 找回了失去的往事,而杨宗志却不得要领,一直未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因此 这二人都深深知道,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经历,对于这师父口 中所说的事情,都是全不认同的。

何淼儿想了一会,又怯怯劝道:「师父,我看我们把这些人再关上两天,两 天之后我们与罗天教比武定教之后,我们大事已成,就把这些人都放了好了,那 时他们就算出来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于事无补的了,也就不打紧……」

她师父咯的一笑,又嗔道:「傻丫头,你可知道,这些江湖汉子们,一生都 追逐的所谓侠道义气,口中每每说话,总是大丈夫当要怎么样,怎么样,咯咯, 其实都是些草莽匹夫之志,你以为他们出去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便会善罢甘休了 么?」

何淼儿先前在别离亭后院,听到一些淮南八仙与朱长老、小清他们的对话, 心中也知道,这些人放出去了,定是不会一一善了,不禁心头矛盾不已,叹了口 气。

她师父接道:「到时候他们又来找我们麻烦,为罗天教的人出头报仇,那我 们不是自寻烦恼么?」

话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又道:「好了淼儿,事不宜迟,你就跟我去祠堂 一趟吧。」

何淼儿被师父牵住了手,情不自禁的想回头看看衣柜那边,但是心头又自警 醒,暗道:「我可千万不能露出了破绽,若是师父发现了他,只怕又是要大发雷 霆的,他现在武功如此不济,到时候总是讨不了好。」

想到这里,何淼儿强行忍住自己的冲动,一咬牙,跟着师父一起下楼去了。

=================快过年了,大家心情都还愉快么?

正文第176章真情之四

杨宗志站在衣柜之中,听到何淼儿师徒俩的对话,暗道:我原本看那八仙中 人,知恩必报,不畏艰险,都是响铮铮的义气人物,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的找到 这蜻蜓香的解药,好去解救他们,此时看这何淼儿师父的行事,当真是狠毒之极, 说不得到时候只有想些手段,才能把那八仙救出来。

他耳中听到她们师徒咚咚咚的下楼声,稍等一阵,见外面再无其他声息,便 轻轻推开衣柜门,抬头见小楼之上油灯如豆,昏昏洒洒,在这静夜弥漫一些温馨 之意,只是伊人已杳然,便也蹑手蹑脚的走下楼去。

下到一楼,抬眼看去,见花园尽处人影一闪,那何淼儿身穿的是橙色衣裙, 在这夜色之中看的颇显分明,杨宗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直向这庄园最深处 走去。

走了好一会,杨宗志才看清楚,原来何淼儿的师父穿的是一身青色长袍,凄 凄冷冷,此时月色悠然,月光漫洒印照其身上,倒是有些阴森之感。

她二人一路穿行,走过一个荷花水池,来到一个小门前,门前站着一群手持 戒刀的汉子,倚门而立,显然是守备于此。那些汉子们见何淼儿师徒过来,都是 躬身行礼,并不多问,便放了她们进去。

杨宗志缓步行走于花枝树影息之下,曲曲折折,渐渐走到小门旁的院墙边, 抬头看了一下那院墙并不太高,对他点苍剑派的轻功自是不在话下,于是轻轻呼 一口气,纵身一跃,也跳了过去。

杨宗志跳过院墙,眼见面前有一个大大的宗室祠堂,巍峨耸立,屋顶是尖尖 的角,屋檐斜伸而下。

这样的房子他过去在西蜀曾经多次见过,知道这是西蜀当地人纪念祖宗长者 的庙堂,而这庙堂只有一个大木门,开在这院门一侧,杨宗志不敢凑身在那里打 量,深怕院门口站着的守备们回头发现,但这祠堂背面并无其他的木门纸窗,他 想了一下,只得又纵身跳上祠堂的屋顶,绕到背面,蹲下身子,从脚下揭开两片 砖瓦,凑过头脸向下面望去。

杨宗志看下去,见祠堂内正面都是祖宗祠牌,料想应该供奉的都是她们西罗 天教,也就是霸天门的宗室,那祠牌侧面躺着不少人,有男有女,老老少少,倒 真是不少,何淼儿与她师父此时正站在那些躺着的人面前。

杨宗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望见她们的头顶,看到何淼儿梳的是高高的 发髻,而何淼儿的师父却是用一块青色的布匹包住头顶,更是看不出年纪和样貌。

下面的何淼儿想了一下,又转头对她师父道:「师父……我们当真要这样作 么,我总觉得……我总觉得……」

话说了一半,却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师父转头看了一眼淼儿,又叹了口气,道:「淼儿,你总是太心软了,你 这样的性子,可一点也不像你娘亲,甚至与你那负心薄幸的爹爹,也不太相同。」

顿了一会,她又继续道:「淼儿,你若是实在不忍心,便出去到祠堂门口等 着,师父一会就出来了。」

何淼儿嗯了一声,想了一下便转身推开祠堂的大门,走了出去。杨宗志过去 对这何淼儿全无好感,只觉得这个姑娘性子刁钻古怪,而又喜怒无常,这时见到 她对待这些被她捉住的人,却是紧紧的劝说她师父罢手,看上去并不认同她师父 的作为,这才将心里对她的恶感减去不少。

只是何淼儿出去之后,眼见她师父就要动手,杨宗志心中急切:我怎么阻止 她师父才好?想了一会,躬身拾起手中几块砖瓦,右手用劲将它捏碎,缓缓走到 屋顶的正面,对着下面守备中的一人弹去。

下面守备之人,有一人高持火把,其余皆是戒刀戒备,这些人只听见嗤的一 声,那火把突然被不知什么东西打灭了,外面顿时一片漆黑,然后耳中只听到嗤 嗤的风声不绝,下面守备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便又感觉脸上或者身上蓦的一痛, 不觉「啊」的一声唤了出来,一时之间,下面乱作一团,不断有人大喝道:「什 么人?……」

还有人喝道:「来人啊,来人啊。」

何淼儿的师父在祠堂内也是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手上只得一顿,转身推开祠 堂门抢了出去,杨宗志趁此机会赶紧落下地来,轻轻一转,便闪进祠堂之内,他 心中想:只要我用蜻蜓香救醒这些人,他们原本都是武林中人,既然敢来这西蜀 龙潭虎穴,那一身武功当不必多说,此刻虽在这西罗天教内,但是制造混乱,趁 机逃命,想来应该是绰绰有余。

他进得屋内,毫不犹豫,便从怀中取出蜻蜓香,凑近油灯将其点燃,看见袅 袅的烟气喷出,发出一些类似甘草燃烧的气味,杨宗志转头一看,看见当先躺着 的正是一个拐角大汉,杨宗志认得这就是八仙中人的大哥,便扶起他的头,将那 喷烟的蜻蜓香凑近他的鼻下,让他嗅闻一番。

只是过了好一会,却不见这拐角大汉有任何动静,杨宗志心中咯噔一声,心 想:难道……难道这解药不对么?还是说用这解药,要费上不少时辰他们才能醒 转的?只是此刻外面情形危急,他们恐怕一会就要进来查看了,这可怎么才好?

杨宗志兀自不甘心,又转头看见那蓝七弟躺在一边,手中还怀抱着一个竹篮, 就又凑过去,将蜻蜓香放置在他的鼻下,过一下,杨宗志看见他的眉毛仿佛皱了 一下,心中一喜,暗道:是了,看来是有效果的。

可是又过一会,依然不见蓝七弟醒转,还是沉沉的睡着,杨宗志大急,一时 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宗志正心急,猛的听见门口大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杨宗志心 知事情败露,今日只怕无法解救这些人了,咬一下牙,转身站起来,左手一伸, 便向那门口来人取去,想要制住来人。

那门口进来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里面会出现这样的动静,被人一伸手制住 了脖颈,发出啊的一声娇呼。

杨宗志听到这个声音,才仔细一看,进来之人一身橙色衣裙,高高的发髻, 莹白的面容,这翩翩的少女正是何淼儿。

何淼儿更是没想到杨宗志竟在这里,痴痴的看了他一眼,反手一把将祠堂门 紧紧闭住,扣上门闩,面红急道:「你……你怎么跟来了?」

杨宗志见自己伸手制住何淼儿,她却一点也不挣扎,任由自己握住要害,不 由手中一轻,道:「我……我方才有些话,要和你说……」

何淼儿蓦的心头一甜,心道:傻瓜啊傻瓜,你有话要和我讲,那错过这会之 后,什么……什么时候不好说的,等过了这会,你要和我请求什么,我也都依了 你,你偏偏要冒险跟了过来,哎,真是十足的傻瓜。

何淼儿在心中将杨宗志傻瓜,傻瓜的骂了个遍,可越是多骂一声,自己心中 就越发甜蜜一丝,直到最后,骂的自己身上也没有一分气力了,娇躯渐渐的软了 下来,斜靠在杨宗志身上,一双秋水却是瞬也不瞬的凝望着他,将师父和娘亲先 前对她的训斥,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宗志见这何淼儿听了自己的一句话,便面红痴望自己,那眼神之中的情意, 就是瞎子也能看个分明,杨宗志暗自一警,咳嗽一下,赶紧继续道:「淼儿,其 实你和我都是过去失了记忆的人,那现在这八仙和其他的人,他们都是不相干的, 你们又何苦让他们也都和我们过去一样,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些。」

何淼儿被杨宗志的咳嗽声唤醒,听了他的一番话,下意识点一下头,忽又惊 道:「你……你怎知道,我过去失去了记忆的事情?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杨宗志又转头看了八仙中人,见自己先前救助的二人此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有,心中不由失望,随口道:「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先救了这几个人,再来慢慢 说好么?」

何淼儿痴痴的想了一会,即刻明白过来,在心中骂道:「小清这个死丫头, 当真是口不遮拦,把什么……都告诉给了这个傻瓜。哼。」

只是她此刻心中浸满温柔蜜意,便是骂人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弯个弧度, 带有甜甜的笑意。

杨宗志一抖手放开何淼儿,又转身走回去,看着那八仙众人兀自还是躺着, 忽地心中一动,暗道:那何八妹自己也是个用药的高手,说不定,这解药对她最 是有效,她会最早醒来。于是再将右手的蜻蜓香凑手置于何八妹的鼻子下,看着 那袅袅的香烟被她嗅进鼻中。

何淼儿跟在杨宗志身后,看着他手持一个东西放在何八妹的鼻下,仔细看清 楚,却见正是自己所制的蜻蜓香,不禁微微一惊,暗道:怎么……怎么小清那个 死丫头,将蜻蜓香的秘密也告诉给这个傻瓜了么?

她原本也不想为难这八仙中人,知道杨宗志在衣柜之中听到她与师父的计议, 所以对于杨宗志提议说要解救他们,并不反感排斥。

看了一会,她见何八妹一张秀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微微皱一下眉,心中一算, 不禁娇哼道:「还不起来么?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杨宗志微微一愣,不知何淼儿站在身后与什么人说话,只是话音刚落,那何 八妹竟然霍得睁开了双眼,正盯着自己,同时一旁呀的一声,一把芭蕉扇呼的抢 过来,向自己扇来。

=================拜年了,叩首!希望新的一年大家幸 福安康!

正文第177章真情之五

杨宗志一个措手不及,右手下意识的一挥,手中的蜻蜓香与那芭蕉扇碰到一 起,蜻蜓香脱手飞了出去,落到了那躺着众人的中间。杨宗志赶紧站起身,退几 步才看清楚抢攻自己的人,正是那八仙中的芭蕉扇汉子,见他一脸怒目圆睁,正 盯着自己。

杨宗志一呆,心想:他……他不是被迷晕了么,而且我还没有解救到他身上, 他却自己醒过来了?转身一看,见那八仙中人一起都是站起身来,站成了一个半 圆,将自己与何淼儿围在了中间。

杨宗志一下子明白过来,暗道:原来他们并未真正被小清他们迷倒,只是假 装的而已。

蓝七弟看见大哥他们都站起身,赶紧也站起来,看清楚来的人,哼道:「哼 哼,我先前看你这小子就不对劲,原来你果然是与这霸天门同流合污的,今日你 落到我们八仙的手上,可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何淼儿站在杨宗志的身后,听到蓝七弟的说话,不禁怒气涌起,抢到杨宗志 的身前,护住他娇声道:「原来你们这些人这么不知好歹的,这个傻瓜眼巴巴的 要来救你们,你们却还要为难他,你当真以为我们会怕了你们么?」

她心想杨宗志的功夫不好,那是自己试过的,所以害怕他吃亏,紧紧的护住 在了他身前。

蓝七弟奚笑道:「救我们?每嘿嘿,你们不要我们的命就阿弥陀佛了,竟然 还说是来救我们的?哈哈哈哈。」

何八妹一直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听了七哥的这番话,皱眉道:「七哥,他 们果真是来救我们的,刚才他给我们嗅的那个烟,确实就是解药。」

何八仙早前便已发现不对,只是不动声色,暗中知会了自己的兄长们,所以 他们兄妹一起假装被小清迷倒。

拐角大汉闻了杨宗志的解药,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一直假装被迷,所 以也没有生出任何动静,这时听到八妹的话,却也弄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一时要捉 住自己人等,一时又要来救自己,沉吟道:「小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又 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杨宗志皱眉道:「这等时刻危急,一时也说不清楚,大家还是想想该怎么逃 出去吧。」

芭蕉扇汉子呸的一声道:「既然进来了,我们就没打算轻易的出去,我们定 要把这霸天门闹个天翻地覆才是。」

何淼儿微哼一声,站在杨宗志身边素手一挥,只见她衣袖之中飞出一个东西, 落在祠堂的地上,大家只听见嗤的一声,地上升起一阵青烟,大家仔细看去,见 地上此刻多了大洞,正在汩汩的沸腾冒烟。何淼儿又哼一声道:「你们功夫好的 很么?你们自问自己比这青石板,谁更硬一些。」

芭蕉扇汉子先前在别离亭内崭露了一身好内力,这时看到这石板,不禁也是 色变,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突然门口响起了砰砰的拍门声,何淼儿的师父在 外面唤道:「淼儿,淼儿,是你在里面么?……你怎么把门锁住了?」

何淼儿施展了手段,娉娉而立,一身橙衣,显得姿采万千,只是听到这个声 音,浑身又是一抖,倚近杨宗志小声道:「怎么办,我师父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杨宗志见她面上甚是惊恐惶惧,不禁心中一软,扶住她瘦弱的玉肩道:「莫 怕,她要是一会闯进来,你就说是被我们擒住了,你师父想必也不会疑心你。」

何淼儿又盯住杨宗志,担心道:「那……那你怎么办,我师父要是知道了, 可是……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杨宗志看何淼儿对自己一脸担心忧虑,话中真情流露,确是发自肺腑,与先 前的虚情假意截然相反,不由微微一笑,道:「我这傻瓜得罪了何小姐,何小姐 原本就在想该怎么处置我的,现在让我被你师父捉住,不是正好了么?」

何淼儿被他说的面上通红,想起先前他偷看……偷看自己那个……不禁羞从 心起,浑身发软,依靠着他,低声道:「你这个傻瓜,我可没说要把你怎么样的,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也放过了你。」

杨宗志哈哈一笑,转头对拐角大汉道:「各位,一会我去打开房门,大家一 起趁乱冲出去,切不可轻易恋战,然后到了外面,大家再找地方汇合,好么?」

拐角大汉紧紧盯住杨宗志,见他气宇轩昂,眉目刀削刻画,临身而立自有一 番威赫气势,不自禁相信了几分,复又想起何淼儿刚才发出的暗器,当真霸气十 足,点头道:「好,小兄弟,原来依我们的性子和打算,那是怎么都要闹将一番 才会离去,现在我们先闯出去再说……」

话说了一半,一旁还躺着的几个人,都闻到杨宗志跌落在他们身边的蜻蜓香 烟气,缓缓的站了起来。

杨宗志点一下头,正要继续说话,转头随眼看了一下那些新站起来之人,看 见其中一个,大惊道:「十……十四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边站起来一人,面色稚嫩,满脸英武之色,却又在抹着眼睛,正要搞明白 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抬眼一看杨宗志,大喜道:「九……九哥,我 可找到你了。」

说完几步跑了过来,不是顾垒又是谁?

顾垒看见杨宗志,就仿佛唐僧西天取经看到了如来佛祖,真是大喜过往,一 手牵住杨宗志笑道:「九哥,你是来救我的么?」

杨宗志在滇南点苍的时候,多蒙顾垒照顾,知道他对自己确实是发自内心尊 敬,不由摇头一笑道:「此刻紧急,我们出去之后再说。」

他说话间,看见那蜻蜓香啜在地上,冒出汩汩的浓烟,越到后来烟气越大, 不由走过去将它拾起来,对其他人道:「各位注意了,听我口令行事。」

杨宗志过去多在军中,说话发令的时候实有一番气势,大家都不自觉一点头, 杨宗志再灭去祠堂内的油灯,几步走到祠堂门口,一抬手打开祠堂的大门,赶紧 对门外大喝道:「放暗器!」

说完他取出刚才剩下的砖瓦碎粒,用一个天女散花的手法,挥手用劲向门外 洒去,杨宗志内力传自玄门正宗,后又由参王丹催化,再经过铁剑卓天凡的调教, 已经自成一格,这时全力所发,那些细碎砖瓦带有嗤嗤啸叫之声,外面的守备与 闻讯赶来之人,只见大门一开,门内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情形,顿时漫天的暗器又 飞洒出来,大家躲避不及,当先者大多被迎面击中,那些暗器打在身上火辣辣一 片,不亚于被刀剑所刺,一时都是大呼出口,刹那间呼天抢地者众多,更有甚者 破口大骂起来,川中人物一般方言习惯把「龟儿子,仙人板板,奶奶个球」等的 挂在嘴上,此刻门外犹如大杂烩乱成一锅粥。

杨宗志看一眼,立刻又举起手中的蜻蜓香,对门外大喝道:「放毒烟!」

说完又展手将蜻蜓香投了出去。外面众人先前吃了大亏,当然不敢再小看这 祠堂内的动静,这时一听见放毒烟的声音出来,胆小的已经开始向后飞跑,即便 是胆子足够大的,但是有了前面的教训,也是退后几步,想要看看动静再说。

过片刻,果然看见一阵浓烟喷了出来,那烟气一放出来,顺着风势四处弥漫, 近处者不由被风一吹,顿时感到自己已经嗅到了不少,而且那些浓烟一闻到,却 不腥臭,也不恶心,带有一阵甘草的味道,有人已经开始大喊:「哎呀,老子闻 到了,哎呀,老子的头好晕啊。」

一时众人更是大惊,全部飞快后退,紧紧屏住呼吸,生怕沾到那些浓烟一丝 一毫,手中刚刚点好的火把,也丢了一地。

杨宗志眼见效果达到,这才转身回来,对着身后众人轻喝道:「大家趁乱, 快快走,切记不可逗留。」

八仙等人见杨宗志足智多谋,不禁都是佩服心起,一起抱一下拳,腾身向那 浓烟冲去。顾垒从小对九哥一直都是信心十足,所以这些事情毫不出乎他意料, 只是看着杨宗志问道:「九哥,我们一起走。」

杨宗志想了一下,道:「小十四,你先走,我们到外面再会合。」

顾垒倒是不担心杨宗志,知道他无论功夫还是计谋都是远胜于自己,便点头 道:「好,九哥,我先出去了再找你。」

说完施展云龙九转的轻功纵了出去。

何淼儿一直呆呆的看着杨宗志的背影,明媚杏眼眨也不眨,眼见他和众人就 要一起离去,她只觉得忽而心慌起来,心情失落的厉害,宛若天真孩童失去了最 心爱的玩具,想要张口呼叫,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过了一会,她见众人都趁 这外面混乱逃了出去,杨宗志却还没走,而且还转过身来,朝着自己眨眼一笑, 何淼儿在月色下,隐隐看个清楚,心中一阵狂喜,几步跑过来,跑到杨宗志的身 前,对他笑道:「你……你不和他们一起走么?」

杨宗志嘻嘻笑道:「我若就这么走了,你在你师父那里可不好交代,而且我 说过冒犯了何小姐,自然是让你处置的。」

何淼儿听他口中不依不饶的提着自己的羞人事,不禁又气又笑,垂头跺足道: 「哼,你这个傻瓜,你走了更好,我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杨宗志哈哈一笑,右手伸出扶住何淼儿的细腰,将她转过身来背对自己,何 淼儿微微一惊,她自小可从未被任何男子如此亲密过,此刻骤一被杨宗志贴近身, 不由娇躯一僵,却又忘了反抗。而且她想起在罗天教山后的坡顶,自己主动投身 到他的怀中,用来气筠儿的事情。

自己和这傻瓜亲密可不是第一次了呢,难道这些都是天意么?她脑中痴痴思 忖,一时目旋神迷起来,娇躯一软,顺势靠在了杨宗志的怀里,琼鼻嗅着杨宗志 的男子气息,混着外面随风吹进来甘草味道的蜻蜓香,竟也和外面那些汉子们一 样,头晕的愈发厉害,浑身都起了轻轻颤抖,整个人更如同灌了十几坛陈年老酒, 满脸都熏的酡红一片。

正文第178章逼誓之一

杨宗志一手扶住何淼儿,暗道:作戏作个全套,现在应该是到我登场的时候 了。刚刚想到这里,耳中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相交之声,以及人比武斗拳口中所发 出的喝斥声,杨宗志低头对何淼儿柔声道:「你怎么还不叫?」

何淼儿正沉醉于自己的翩翩浮想心事,听了杨宗志的话,微微一愣,抬起头 道:「叫什么?」

月光下,她洁白如玉的面容上仍是羞红点点。

杨宗志嘿嘿一笑,道:「何小姐,你现在被我这小贼制住了,怎么不喊『救 命啊,来人啊』的。」

何淼儿恍然明白过来,他是要借助自己的口,吸引那些外面包围的人进来解 救增援,从而放了门外那些人逃出去,不禁顿足道:「你若是再叫我何小姐,何 小姐的,我便一声也不吭,让外面那些人全都被我的手下捉住了,一个都逃不掉。」

何淼儿紧靠在杨宗志身上,口中语气撒娇无比,脚下更是气恨的连连跺脚, 她本是个骨感纤细的美人儿,又当新沐甜香散尽,只是这一动作之下,玉背和雪 臀竟是又扭又摆,俱都撞在杨宗志的胸前腹下,杨宗志方才与她姿势旖旎暧昧, 这刻不由更是心中一荡,面上微微一红,稍许松开何淼儿,依她意思轻轻唤道: 「好淼儿……你便唤上一唤,总可以了吧。」

杨宗志先前对何淼儿好感缺年乏,但是经过这解救八仙之后,他发现这何淼 儿的内心,并不若她外表所表现那般冷酷无情,这般唤起她的小名,却也不再感 到那么尴尬。

何淼儿得了杨宗志温柔一唤,而且前面还加了一「好」字,不由得更是蜜意 十足,微微闭上一双杏眼,背靠在杨宗志身上,张嘴大声娇唤起来,道:「来人 啊,来人啊,快来救我。」

外面守备与何淼儿的师父,发现有人从门口趁乱冲了出来,都是紧紧守住想 要截住他们,只是他们甚是忌惮这些人的「毒烟」手上的功夫只能施出半成,一 面还要屏住呼吸,甚是辛苦。

又过了一会,何淼儿的师父微微闻了一些这浓烟,顿时发现不对,正要大声 呼喝制止,却又听到祠堂内传来的这个娇媚呼声,听声音正是淼儿发出来的,她 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放了手上被围堵之人,冲进了祠堂之中。

祠堂中油灯被灭,看着漆黑一片,她只是依稀看见两个人靠在一起,待走近 一些看见前面那人橙色衣裙,高挑盈盈,正是淼儿,后面那人立于淼儿身后,比 淼儿还高出半头,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却不知是何人,她口中叱道:「你是什么 人,快快放开淼儿。」

杨宗志哈哈一笑,学着这师父的语气道:「你又是什么人,赶紧给我让开路。」

何淼儿见师父已经站在眼前,这傻瓜依然还在耍宝打诨,一点害怕都没有, 不禁有些心急,娇躯在他怀中又是一扭,意思是要提醒他多当心一些。

这一下扭,在她师父眼中看来,却是淼儿被人制住,正在微微拼命挣扎而不 得,不禁气急而怒,又叱道:「好小子,你当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先前无论何事,她说话总是温温和和,仿如慈母,这时竟然完全转了颜色, 这话一说完,她右手衣袖一挥,径直向杨宗志二人撞来。

何淼儿看到师父这个动作,浑身都是一抖,不由得张口娇呼道:「小心……」

只是话刚说半句,口中漫进一股幽幽香气,顿时后话也说不出来,轻轻软倒 下去了。

杨宗志感到何淼儿在自己怀中软倒,大是惊讶,他没有感到她师父这招有什 么强劲的内力,更别说蕴藏什么厉害的隐劲,只是微微闻到一股幽香而已,他右 手扶起何淼儿,关心的话却是不敢说出口,只得紧紧盯住她师父的一举一动。

何淼儿的师父挥手一毕,便拢身站好,心中默默念道:「一,二,三……」

数到这里,见到对面那人竟然还好好的站着,仿佛一根树桩一样,一动也不 动,她大吃一惊,再见淼儿却是一副中招的样子,全身都软了下来,不由更是惊 讶,叱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宗志渐渐适应这凄茫的夜色,眼睛已经能看的更远更清楚,这时运足目力 看去,见到何淼儿的师父一张脸上苍老无比,面上仿佛皱纹道道,而且额头之上, 披风之下并无青丝发髻垂落下来,看来光光的,好像是个光头尼姑一般。

杨宗志眼神一转,顽皮心起,学着外面那些骂人汉子们的语气道:「你也不 去打听打听,老子就是盗圣曹飞,奶奶个球,老子平日出没皇宫贵族府上,照样 如入无人之径,你这小小的西罗天教,老子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只不过这 个小妞么……倒还马虎凑活。嘿嘿,嘿嘿。」

何淼儿身子虽被师父迷倒,但是神志却还清楚,这时听到杨宗志口中胡吹一 气,开始听他说什么盗圣之流,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先前看这傻瓜 作事吓唬外面的人,却也不是那么呆那么傻了,显得机灵无比,只不过这家伙老 在自己面前装傻扮呆的,气死人了。

复又听到他说什么这个小妞还马虎凑活的话,不禁气恨思道:「好你个傻小 子,你竟然说……你竟然说我只是马虎凑活的话,我……我一会可不会放过你啦, 定要让你付出些代价回来。

何淼儿的师父一直静静看着那人,再等了片刻,见他依然好像没事人一样, 不像是屏住了呼吸的样子,再听到他粗俗无比的话,不禁神思迷惘,想起了那些 前尘往事,颤声道:「你说……你说,你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杨宗志微微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好像激动起来了一般,于是继续道:「什 么这个人,那个人的,老子就是盗圣曹飞,奶奶个球,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口中说的粗俗无比,便是要将何淼儿与这件事情撇开,让她师父丝毫怀疑 不到何淼儿与自己这粗鄙之人是有干系的。

何淼儿的师父又紧紧问道:「你叫曹飞,那好,你说,『青衣玉扇』曹雄是 你的什么人?」

杨宗志目瞪口呆,这曹飞之名原本就是他信口胡诌出来,哪里和什么曹雄有 什么关系,他口中一边沉吟道:「曹雄么……曹雄么……」

耳中却是一直听着屋外的动静,听到这刻之下,外面的打斗喝斥声已经渐渐 弱了不少,以至慢慢偃旗息鼓了下来,心中却是放心下来,暗道:看来小十四和 那淮南八仙,应该都已经趁乱走掉了。

何淼儿的师父却完全也不关心屋外的动静,只是紧紧的听着杨宗志口中夹缠, 听了两遍,却又催道:「就是曹雄,你说,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何淼儿也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师父总是一副慈爱温和的样 子,虽然行事狠辣一些,但是对待自己却是如同慈母,这下见到师父的样子,她 不禁担心的唤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何淼儿的师父却是不察觉,继续喃喃道:「我这云萝秘香,普天之下,只有 一个人可以丝毫不怕,不受一点限制,你说,你……是不是他的后人。」

杨宗志转头回来,心想:看来他们已经走的一个不剩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 已经暴露,倒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便答道:「你说的曹雄是谁,老子却是不 认识的。」

何淼儿的师父兀自不信,道:「哼,是不是你爹爹这样告诉你的,要你日后 若是见到聂云萝,便装作认不出来一般模样。」

她顿了一下,又醒转道:「我知道了,你……你定是你爹爹与那个神玉山贱 妇留下的后人,所以你爹爹才会这样提醒于你,是不是?」

杨宗志心中一亮,暗道:她口中说的言辞凿凿,难道我的身世真的和那个曹 雄有些关系的?而且她说神玉山……神玉山,我身上不是正好有一块紫玉符么, 这紫玉符不正是神玉山凤舞池的信物么?

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股希望升起,左手一把扯下自己胸前的紫玉符,扬 起道:「好,这块紫玉符,你认识不认识?」

聂云萝凑近几步,隐隐看见那紫玉符泛着淡紫色的光芒,便是在这漆黑之中, 也是遮掩不住,而且那紫玉符上光采流转,传来一阵自己熟悉之至的气息,这气 息……这气息,曾经令自己心动无比,现在却又让自己伤心至极。

聂云萝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哽咽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杨宗志看她情形,却是知道紫玉符秘密的,心中大喜,又催问道:「怎么样? 那曹雄又是什么人?」

正文第179章逼誓之二

聂云萝抬头看见杨宗志的面容,看清楚他虽长得英俊洒脱,但是与自己心中 的那人,却无半点相似,不禁恍惚道:不对的。再又想到:是了,是了,他定是 长得与神玉山那个贱妇一模一样,像足了他母亲才是。

她想到这里,仿佛看见那人与神玉山贱妇一起神仙眷侣,游历大山名川,夫 妻恩爱,心中又念起自己多年的伤心之事,切齿道:「哼,你果然是他们的贱种, 我的秘香虽然不能制住你,但是我用武功难道还不能捉住你么?」

她说完这话,竟再也不顾何淼儿还在杨宗志手中,右手挥起,径直向他们二 人击去。

杨宗志见聂云萝忽然好像发疯了一样向自己击来,而且看她劲风来处,竟然 要将何淼儿与自己一起重伤,不禁大吃一惊,手中将虚弱的何淼儿一搂,身子一 折,退了开去。

聂云萝并不放过,又腾身追了上来,杨宗志退了几下,已经退到祠堂的墙壁 边,身后再无腾挪余地,而聂云萝却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杨宗志无奈,只得 右手运劲施展破长刀法回击了过去。

两人的劲力在空中相交,砰大的一声,何淼儿夹在他二人中间,只觉得自己 被压制的难受窒息,不禁啊的一声娇唤了出来,两人听到何淼儿的呼喊,不由都 是一窒,停下手来。

杨宗志抬头看聂云萝阴沉着脸,皱纹密布的脸上阴晴不定,心道:她此刻情 绪如此不定,我若再想问她什么,只怕也是问不出来,好在我现在知道了这曹雄 的名字,到底与我有没有关系,我到外面去找一个熟知江湖密事的前辈人物,说 不定就能打听出来。他想到这里,便道:「聂前辈,我将这何小姐,还给你,我 们罢手,好不好?」

聂云萝万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力却是如此深厚,自己受他一击,到现 在还在气血翻涌,兀自平息不下来,而这小子竟然还好像没事人一样,她不能开 口说话,只能点一下头,表示同意。

杨宗志知道这聂云萝口蜜腹剑,常常口中说着温和的话,可是心中想法和手 中行事却是狠毒无比,对她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展手将何淼儿缓缓推到她面前, 看见她微微伸手接了过去,再缓缓倒退着走到祠堂门口。

这才平气下来,他抱拳道:「聂前辈,你口中所说的曹雄,我确实是不认识 的,不过我忘记了过去的记忆,自会去查探一番,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挥手大步走了出去。

何淼儿软着身子,靠在师父怀中,强行将自己转了一点方向,看着杨宗志就 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想起自己这一天的甜蜜浪漫与心酸,心情大起大落,突 然感觉悲从心起,怎么也都抑制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聂云萝呆呆的站了半晌,听到何淼儿这声大哭,才温和道:「傻丫头,别哭 了,那个小贼已经走了,师父答应你,一定会捉住那个小贼,给你,给师父报这 个仇。」

说完狠狠的一咬牙,牙齿吱吱作响。

杨宗志退出祠堂,眼见外面守备之人,受伤的不少,看来那淮南八仙倒是手 下一点也不留情,他毫不停留,顺着来时路一路纵跃出去,不多一会,就出了西 罗天教的大门。

出了大门,他不禁想:曹雄……曹雄,到底这曹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 一路想,竟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白马还留在西罗天教里,信步走过山脚,走到了一 个碎石耸立的山麓之下。

他垂头走路,浑不知方向,突然背后的玉笛吟的一声轻响,杨宗志微微一惊, 暗道:怎么回事,这玉笛生了反应,每次都是有事发生,难道现在……现在。

思到此处,杨宗志蓦的感到一阵压力随身附体而来,犹如自己身处何淼儿的 小楼之中一样,那压力就如大海潮汐,逼迫近身,自己浑身都感到万分不对劲。

杨宗志停下脚步,抬头一看,见前面山麓间依稀站了一个人,此刻夜深人静, 月黑风高,那人样貌气质看不清楚。

杨宗志心中惴惴,暗道:在何淼儿的闺房之中时,也是他么?这人为何要留 难于我,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么?

杨宗志暗自揣测,不敢近前,也无法退后,那人站了好一会,仰头看着天上 迷蒙的月色,忽然转回头来,轻喝道:「小子,出招。」

杨宗志一愣,不知那人到底是何意,便也不动,静观其变。那人等了一会, 又哼道:「婆婆妈妈的,废物一个。」

说完再不等待,右手衣袖一拢,一掌推了出来。

杨宗志自在点苍山功力大进之后,一路出山江湖少逢敌手,除了面对铁剑卓 天凡以外,其余皆是取胜,因此对自己此刻的功力信心十足,这时听到那人口中 鄙夷之语,却也激起他的傲气,想也不想,便迎着他的掌力痛击过去。

两人掌力轻轻一交,在空气中未曾引发任何波动,仿佛两个人只是轻轻握手 一般,但是杨宗志身处其中,却是感到自己右手一阵剧痛,手掌轻颤,显然那人 功力更是深厚一筹。

那人倒是未曾想到杨宗志能接下他一掌还不反身退后,口中夷了一下,轻道: 「好。」

右手化掌为指,嗤的一声点了过来,杨宗志大惊,暗道:这是剑气么?怎么 卓前辈的剑气之法,这人也会的?

杨宗志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平劲敌,手上不敢含糊,施展出傅多坡亲传的擒月 枪法迎了过去,两人在这无人幽静的山麓下,斗得惊心动魄。

过了一会,杨宗志恍然道:不对,这人手中所使的,并不是剑气,卓前辈在 用剑气的时候,手中仿佛有一把若有若无的气质宝剑,剑锋扫过,无可匹敌。这 人指力虽雄厚,但是气劲出来,只能击中一个点,其他的地方,却是照顾不到。

杨宗志先前被这人杀气压力所制,心中不禁有些怯意,手中也是短了几分, 这时明白过来,才是豪气涌集,哈哈一笑,径自转身腾身而起,运起了云龙九转 的身法。

杨宗志将身法运到极致,在空中仿若一道青烟,那人指力虽快,却也无法近 到他的身,杨宗志在空中将那人的步法方位看了个通透明白,见他脚下依稀踩的 是八卦步,依照乾坤,坎离四象行走,每走一圈,便换一个方向。

杨宗志哈哈一笑,垂落下来,手中施展擒月枪法径直取向那人下一步的坎位。 那人在下面,越打越是心惊,他初时仅是出手相试,并未运足全力,到了后来见 杨宗志越来越从容,不禁也是慢慢加力。直到杨宗志腾身而起,那人恍惚明白过 来,两人招数在坎位尽力一击。

杨宗志从天而降,本就蓄势良久占了便宜,不过二人这招过后,俱都退后三 步,却显是个不败不胜之局。那人沉吟了一会,突然道:「小子,你是从点苍山 来的?」

杨宗志喘息暗道:原来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的,那他为何要为难于我?便答 道:「是。」

那人微微转身,侧对杨宗志,口中渭然叹气,过了一会,才悠然道:「小子, 你……你好好对她,若你待她不好,即便是你武功不错,但是我要对付你的话, 可有的是手段。」

杨宗志一愣,不知他口中说的「她」到底是指的谁?不由接口道:「什么?」

那人霍然转头怒道:「婆婆妈妈的,我看着就生气。」

只是这句话说完,他又转回去,痴痴的凝望面前,不再多说其他的话,杨宗 志顺着他的目光而去,依稀看见他面前有一个大大的土堆,土堆前是一块高高的 巨石,看上去倒像是一座坟墓。

杨宗志见他对着这墓冢发呆,矗立良久并不再发话,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 是。那人恍若一块石雕一般,纹丝不动,过了一会,一口幽幽的长叹发来,这叹 气声中,又有惋惜,又有怀念,为这迷茫的月色平增一股沧桑之意。

杨宗志心中一动,暗想:看来这坟墓之中,掩埋着对这人极重要的人和记忆, 所以他呆呆的看着这个坟墓,显然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好一会,那人才转回头,看见杨宗志还站在那里,不禁皱眉道:「小子,你 怎么还不走?」

杨宗志不答话,反问道:「前辈,这里面埋着的,是什么人?」

那人仿佛甚不耐烦,喝道:「你管这么多,作甚么?你只要记住我今晚和你 说的话,好好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然……嘿嘿。」

那人嘿嘿嘿嘿冷笑几声,径直拂袖离去了。

杨宗志待他走远,禁不住心中的好奇,便走近那坟墓石碑,仔细看了起来, 透过头顶悠悠的月光,看见那墓碑修葺得甚是整洁干净,上面一排豪迈大字写道: 「爱妻史氏翠翠之墓,愚夫西门松泣立!」

杨宗志看的心中一片怅然,摇头思忖:史翠翠……史翠翠,那不就是筠儿的 亲身娘亲了么?那这个人……这个人难道是西门松教主不成?不对不对,我听说 这西门教主已经遭人暗算,自己都下不了床了,这人好好的,怎会是他?

他沉默良久,不禁缓缓将身子靠在史翠翠的墓碑旁,坐了下来,方才与那神 秘人交手,实在是用尽了杨宗志的全力,此刻一放松下来,他只感到浑身说不出 的倦意上涌。

坐了片刻,他觉得脑中渐渐迷糊了起来,迷茫间,一会是筠儿那娇美出尘的 面容,在自己面前深情低语,隐约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还不来看筠儿, 筠儿等你等得心也痛了,人也消瘦憔悴了,大哥,你快来吧,筠儿求求你快来吧。」

再过一会那面容又一转,变成一副清丽可人的模样,却是何淼儿,对自己咬 牙恨道:「傻瓜你说,你是要去东边,还是要留在西边,哼哼,你偷看人家那个 ……人家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若是去了东边,我便恨你一辈子,而且我和娘亲一 样,再也不会过上一天快活日子,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杨宗志一时只觉得心头矛盾之极,浑身仿佛置于一池冰水之中,冷的自己忍 不住想要打战,得得,得得两声过后,杨宗志突然醒转过来,抬头睁眼看见天色 已经微微发亮,此时正是启明星过,夜露风高,自己坐靠在筠儿娘亲的坟墓旁, 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头顶几片翠绿的丛草枝叶,繁茂的盛开,那上面不时滴下几滴丝水露珠,滴 到自己的头顶,再顺着面颊滴落到自己的胸襟上。

杨宗志垂头呆望着胸前的水渍,记忆起自己梦中所想,不禁有些惘然,暗道: 我是外人,这东西罗天教之间,杂缠着几代人的恩怨情仇,若想要轻易去化解, 只怕是不容易的事情,而且我此时身份已然暴露,再想从容行事,更是难上加难,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杨宗志想到这里,只觉头顶又是一滴水露莹莹落了下来,洒璃于他的面上, 他突然心中一动,拍腿道:是了,我怀中不是一直有着王有期所作的他自己的面 具么?我是外人,但他却是罗天教中的人,自己只要冒作他的身份,暗中撮合行 事,也不容易受到排斥,到时候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也好抽身退走,赶紧去洛都, 找寻爹娘的消息。

杨宗志脑中急闪,便将这件事想了个清楚,不由心情舒畅不少,抬头再看, 头顶隐放光芒,初霞一过,天空更见晴朗,万里无云,犹如碧水蓝天。

杨宗志站起身来,啊的伸了一个懒腰,从怀中取出王有期过去在北郡作下的 面具,轻轻覆盖于自己面上,这才哈哈一笑,对着筠儿娘亲的墓碑行了个礼,漫 声道:「昨夜多谢伯母留宿一宿,小子深受伯母恩惠,必不让伯母您失望就是了。」

说完转身,大步向罗天教的方向走去。…… ----------             正文第180章逼誓之三

天空渐渐晴朗明亮起来,杨宗志依着昨夜骑马过来的方向,依稀辨认罗天教 走去,走了半晌,抬头看见一个大大的庄园们,门口两座威武石狮,悚然矗立。

这大门与先前在西罗天教门前所见,无论布局还是摆设,几乎完全一样,只 是门口的大红灯笼此刻还没取下,这灯笼上方正中,大字写着「罗天教」三个大 字,字下面还有一只金光锦鸡昂头高立,与西罗天有着一些分别。

杨宗志看个分明,便慢悠悠的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想要是别人问起王有期的 事情,自己该怎么措辞辩解一番,只是他还没走到大门口,突然门内冲出一群青 衣汉子,将杨宗志围在了中间,簇拥起来,杨宗志微微一惊,暗道:难道……难 道自己还没有说话做事,便已经暴露了身份么?

他暗中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应该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不 由得脸色一整,正要说话,那些汉子中一人却抢先道:「副坛主,你总算是回来 了,我们在这里天天盼着你,你……你可要为我们风神坛当家作主啊。」

说完竟是微微啜泣了起来。

杨宗志看他神态表情,再听他口中所说之话,心中一松,暗道:原来他们不 是识破了我的身份。便学着王有期的沙哑嗓音,皱眉问道:「哭些什么?到底出 了什么事情了?」

他原本是军中之人,军士自政少得到的训斥就是: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 轻弹的道理。所以看到这汉子话没说两句便啜泣痛哭,自然有些恼意。

刚才说话那汉子说了一句,便抹泪哭泣起来,其他汉子们见到,也都忍不住 红了眼睛,气氛一时颇显伤感,杨宗志又一皱眉,这时汉子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 的,咬牙恨声道:「副坛主,自从你出去外面,想要去多找些江湖朋友到教里面 来帮手,惊雷坛的那帮家伙就不断寻衅,找我们的麻烦,毛坛主他年岁大了,一 直不想多生事端,便告诫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一切是非曲直,都等到教主他老人 家能够下床来,重新执掌教务的时候,让教主他断个黑白分明。」

这汉子一口气说了一段,吞了下口水,接着道:「哎,没想到惊雷坛的熊百 平坛主见我们一直隐忍,以为我们胆小好欺负,更是变本加厉,前几天吵着要给 教里面重新选坛主,说毛老坛主他年纪太大了,应该退位下来让贤给年轻人上… …本来我们罗天教就有年老让贤的传统,这样说起来倒也还罢了,可恨的是,熊 百平那家伙说我们风神坛现在人才凋零,枝叶式微,竟然提出来要从他们惊雷坛 里面选一个人,来当我们的坛主,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那汉子说到这里,呸的一声吐在身边的地上。

杨宗志眉毛一扬,接口道:「那毛坛主他怎么说?」

先前的汉子已经止住了哭声,怒气答道:「哼,别说我们风神坛现在已经有 毛老坛主和王副坛主两位当家的了,就算是我们风神坛现在没有人来掌管,也轮 不到从他们惊雷坛里面来选坛主,这件事情,毛老坛主他当然是不会答应的。」

就在这时,其余汉子们都是七嘴八舌,大吵认同道:「是啊,是啊,这是一 定不能答应的。」

杨宗志见自己身边站了二,三十多个汉子,皆是青衣青帽打扮,此刻围聚在 罗天教大门口,这些汉子们面上怒气冲天,说话声也是吵吵嚷嚷,甚是喧嚣,不 禁领先向大门内走去,一边点头道:「然后呢?」

那年长的汉子跟在杨宗志身后,亦步亦趋,听到杨宗志的问话,犹豫了一下, 抢道:「然后……然后,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忍不下心中这口恶气,便去找他们 惊雷坛的人来算账,双方一言不合的又打了起来,事情越闹越大,毛坛主他老人 家知道了,也赶了过来,紧紧的想劝说大家以和为贵,哪知道熊百平那王八羔子, 欺负毛坛主年事大了,硬是栽赃说这件事情是毛坛主暗中指使的,胡说毛坛主是 不想退位让贤,才叫我们大家伙儿去闹事。毛坛主他平息不下这口气,便和熊百 平那厮打了起来。」

杨宗志边走边听,听到这里,哦的一声,心想:我昨夜在罗天教的后山,听 到筠儿那边有人喊话说四大坛主打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先前那大哭出声的汉子听了这个话,却是紧紧截到众人身前,接过话头道: 「罗三哥,你年纪比我们都大,遇事也比我们沉稳,你也不必替我们几个遮掩, 没错,昨晚去惊雷坛闹事的就是我小苟子带的几个兄弟,和你罗三哥没有半分关 系,好汉做事一人当,教里面要是怪罪下来,要打要罚,都由我小苟子一个人来 承担。」

这小苟子脸上还有一些稚气未脱,但是说起话来竟是义气凛然,杨宗志从他 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小十四的一些影子,心中不由有些好感,便点头道:「好, 现在追究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意义,此刻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毛坛主,与他商议 一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经。」

其余众人心中本有些惴惴,听到杨宗志的话,不禁面面相觑,杨宗志转头看 大家的眼色,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罗三哥走近几步,轻声道:「副坛主,不瞒你说,昨夜毛坛主与熊百平对了 十三掌,那熊百平虽然为人嚣张恶劣,但是手上二十八式『紫气东来掌』的威力 却是不可小视,毛坛主年岁又大了,现在已经被熊百平打伤了,正在我风神坛的 后院休息养伤的。」

罗三哥顿了一下,拉了杨宗志一把,继续悄声道:「现在教里面其他分坛, 暂时都还不知道毛坛主受伤的事情,毛坛主他老人家昨夜硬撑着一口气,硬是压 住到嘴边的淤血没有吐出来,哎……只是这样,他老人家的伤势,恐怕是会更为 加重了。」

杨宗志心想:若是真的王有期听到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分坛的兄弟和坛主都 被别人欺负,只怕瞬时便会怒气上涌,不可遏制,但是自己与那毛坛主素不相识, 却想假装也是装不出……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你们带我去见见 毛坛主,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其余风神坛弟兄们见到王副坛主不发一语,沉静如水,只说要去看望一下毛 坛主,不由均是默想:看来大家传说王副坛主和毛坛主他们貌合神离的事情,倒 是真的了,平日里见他们二人在一起总是和和气气,笑脸可嘉,只是到这关键时 刻,便能看出端倪来了。他们转念又想:不过总算王副坛主也是我们风神坛的自 己人,无论如何,也好过惊雷坛的那帮人。

大家想到这里,都是点头,带着杨宗志向教内深处走去,一路曲曲折折,走 了一会,走到一个小的独院门口,小苟子径自推开门道:「副坛主,你就快进去 看看吧,我们大家给你在门外守着,不让外人来打搅你们议事。」

杨宗志点一点头,垂头独自走了进去,迈进大门,看见这小院布置的甚为简 陋,外面是竹篱札的围栏,里面竟然饲养了一大群小鸡和小鸭,这时正在叽叽喳 喳的抢食逗乐,再穿过小院,见到一个竹篱门的小屋,杨宗志嗯哼咳嗽一声,便 推开竹篱走了进去。

乍一入眼的是一张简陋的木竹床,那上面此刻正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 的棉被,杨宗志看这季节温暖带些湿热,知道那应该就是毛坛主,便轻轻唤道: 「毛坛主,你……你伤的怎么样?」

毛坛主原本听到屋外那声咳嗽,便抬起头来看着大门,待看到杨宗志走进去,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虚弱道:「贤弟,你总算是回来了,来,你站过来一些,站 到我身边来。」

杨宗志点一下头,举步走近一些,看清楚那毛坛主原是一个五旬老者,衣着 发式不作修饰,普通随意,竟是个寻常白发老翁,杨宗志走到他床前寻了个竹凳 坐了下来,关切道:「毛坛主,你没事吧。」

毛坛主皱眉道:「贤弟,你我一向兄弟相称,你从来都是叫我作大哥的,怎 么今日你回来之后,却与哥哥我生分起来了?」

杨宗志匆忙赶路来西蜀,来之前并没有预料到自己要假扮王有期的身份,所 以也没找王有期问一问这罗天教内的情形和环境,因此他对王有期身边的兄弟朋 友,半点也不熟悉,这下听到,只得改口道:「毛……毛大哥,是小弟一时疏忽 了,你别见怪。」

毛坛主却是一直皱着眉头,轻轻将脑袋放低到枕头上,无神的双眼仰望屋顶, 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贤弟,大哥我其实心里也知道,你这么多年 来屈居我这糟老头子的身下,一直心中都是有些不服的,所以你也不是真心想认 我这个大哥,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暗道:刚才唤错了称呼,还好他只是怀疑王有期对自己有异心,却不 怀疑我这假人身份的。他咳嗽一声,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毛坛主却继续道:「你 也不必急着否认,今时我教中危机重重,而且我风神坛的众多兄弟们也是岌岌可 危,索性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说好么?」

正文第181章逼誓之四

杨宗志无从辩驳,只得轻轻嗯了一声,等了片刻,毛坛主才渭然叹道:「贤 弟,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有些嫉恨于我,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五年前 教主他老人家说起,我罗天教内要多提拔一些新人和有功之臣,保持住我教中, 年老者退位让贤的教义。而那次机会我却没有退位给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杨宗志听他说起过去的辛秘事,摇头接道:「小弟不知道。」

毛坛主转过头来,目光漫漫盯向杨宗志,道:「那次教主在教内宣布退位制 度之后,我便偷偷去找教主,想要将这风神坛坛主的位置,让给贤弟你,然后我 就能回到这小院里来,养养小鸡,逗逗小鸭,作一些竹篮竹篱,安心渡过我这残 年余生……」

杨宗志点点头,转头四顾看去,见这屋舍之中虽布置简陋,但是无论自己所 坐的竹凳,窗户上挂着的竹笠竹帘,木桌上堆放的竹篮,都是作工精巧细致,甚 至这床后还有一面竹篱作成的屏风,立起甚为气派,想来全是这毛坛主亲手所制, 看起来他说他自己志不在高位,心中所想的只是回家田园诗话,作些木竹手艺了 此余生,倒不一定是假话。

毛坛主凝视杨宗志,眼神中光芒微闪,接着道:「但是教主他老人家却没有 答应下来,他说几年之内,我教中必生变故,他借这次退位的事情,就是要整顿 教务,好为将来早早作些打算,教主他对我说:」毛老哥,你是教里几朝元老, 早在我爹爹即位的时候,你便在风神坛下作一名掌旗手,后来一直作到风神坛的 正坛主,对我罗天教一直是忠心耿耿,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至于你推荐的那个王 有期么……『「杨宗志心中微微一惊,心想共:西门松难道在五年之前就已经算 到教中有今日之祸?岂不是太过稀奇诡异了些,那为何外表看上去,他此刻却显 得豪无还手之力,任人摆布的?

毛坛主学着西门松的语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紧紧盯住杨宗志的面色, 过了好一会,见他脸上豪无表情,沉冷如水,既看不出因急切想知道教主对自己 的评价而焦虑,更看不出被自己揭破所想而显露一丝心慌,才颔首道:「教主说:」 那王有期入我罗天教时日尚浅,而且他为人太过活络跃进,不够踏实,需要再多 磨练磨练,也好多观察一下他的表现,才作定论。『「毛坛主转回头去,叹了口 气,再道:」教主他老人家既然发了话,我这作大哥的,自然只能谨遵照做,而 且教主开口说要观察观察你,那便定是对贤弟你寄予了厚望的,希望你能多多表 现,以自己的实力坐上坛主甚至更高的位置,只是这样一些话,我当年也不好对 你分说清楚,所以只能委屈贤弟你了。「

杨宗志摇头道:「大哥,既然这些都是教主老人家的意思,我们这些做属下 的,自然只能听令,这原也怪不得你。」

毛坛主说了一大段话,身子虚弱,休息得片刻,才点一下头,斜眼看着杨宗 志道:「贤弟,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把话说开了,那作哥哥的再多问你一句,你愿 意不愿意据实作答?」

杨宗志抬头道:「你问吧。」

他心中谋思:要是这毛坛主问的是他们之间的一些隐私,自己要是回答不上 到底该怎么说?

毛坛主轻轻掀开被子,撑起身子扬声道:「哥哥我听说这些年来,贤弟你暗 地里心中不服于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取我而代之……哎,贤弟你自有自己的抱负, 不像哥哥我这般喜欢闲云野鹤,这本来也怨不到你。但是我又听人说,你这次却 是投靠了霸天门的人,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达成你的心愿,而且你这次出门,根 本不是去寻些江湖朋友来教里面帮手,而是到西边那假教去找人去了,是不是这 样?」

杨宗志一惊,急道:「哪有此事,这都是听谁在乱嚼舌根?」

毛坛主嘿嘿一声,抬起身子,仿佛一身病弱尽去。再大声道:「那你说,你 出门这么些时日,你寻来的江湖朋友,都到了么?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才是恍然,暗道:想来自己这假王有期甫一露面,便 有耳目知会了这毛坛主,所以他对自己的情形才会了若指掌,他见这次自己独身 归来,并没有带人回来增援,对自己不觉起了疑心。

杨宗志想好说词,于是道:「是这样,我前些日子听说嵩山少林寺正在举行 天下英雄大会,就想带了一些坛里的兄弟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 相识的来教里帮手,哪知……哪知……」

毛坛主喝问道:「哪知什么?」

杨宗志站起身,背手走了一圈,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仿佛有 些警兆,口中却接着叹道:「哪知霸天门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一路跟踪尾 随,一直跟到了少室山,在那里我们与他们大打了一场,最后我们不敌,败退回 来了,我手下的兄弟们也都丧命无数,小弟这次算是功败垂成了,哎。」

他说到这里,想起王有期看到自己兄弟们丧尸遍野的伤感模样,不禁有些感 同身受。

毛坛主哦的一声,仿佛想不到杨宗志会这般回答,不由得愣了半晌,再看杨 宗志的神态表情,不似作假,他沉吟道:「贤弟,不是哥哥我信不过你,只是现 在教中正是危机万分的时刻……你尽管放心,这小屋内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敢 不敢在这里立下一个毒誓,就说你要是胆敢有一丝叛教之心,便叫你受到教里万 火攻心的酷刑。」

毛坛主这话一说完,眼神便紧紧的盯住杨宗志,看他到底作何表现,杨宗志 垂头踱步,心中不由想起王有期在少室山中,性命垂危,命在旦夕之刻,依然在 不停的游说自己到西蜀来帮手助拳,那他对于罗天教的忠心耿耿,应该明白无疑 的。

杨宗志点一下头,依毛坛主所言,举起右手大声道:「我王有期今日在此立 誓,一辈子忠心于罗天教和西门教主,若有贰心,叫我身受教内万火攻心之刑, 不得好死!」

毛坛主听了杨宗志这话,再见他黝黑的面容上坚定无比,不由心中大喜,强 行撑起身子,伸手握住杨宗志的手,笑道:「好贤弟,好贤弟。」

他自是知道,教中之人大多谈到这万火攻心之刑,便会色变,如同噩梦,教 中人若犯下滔天大罪,即使是嚼舌自尽,也不愿意受这等酷刑,生不如死。现在 王有期既然发下这样的毒誓,那当然是可信的了。

杨宗志微笑道:「大哥现在相信小弟了么?」

毛坛主点一下头,转身喝道:「你们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他床后的木竹屏风后,转出四个青衣汉子来,这四人俱是高大 威猛,身材魁梧,手持长枪戒刀,这四人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二人行一个礼, 一起转身出去了。

杨宗志一愣,这才明白为何刚才自己心中生了警兆,原来毛坛主听说自己回 来,对自己心生怀疑,所以叫这四人一直悄悄潜伏在这屏风之后,适才若是自己 说错了一句话,又或者发誓的时候稍稍显露出一些犹豫,这四人便会毫不犹豫出 来,千方百计刺杀自己于这小屋之中。

毛坛主盯着杨宗志,见他脸色僵硬,面有惊容,目中闪过一丝愧意,抚掌道: 「贤弟,你切莫怪罪哥哥,现下局势太过危急,所以哥哥不得不预留一手,好在 现在你我兄弟交心,哥哥正有些话要对你说。」

说完他亲热的拉起杨宗志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小床前坐下。继续道:「贤弟 你出门这些时日,可知道教里面现在出了什么变故了么?」

正文第182章逼誓之五

杨宗志点一下头,答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坛里的弟兄们说 了一些,说惊雷坛的熊坛主最近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而且大哥你也是伤在了熊 坛主的手上,是不是这样?」

毛坛主摇了摇头,叹道:「这些都只是幌子,熊百平不过是个匹夫之勇的人, 没有什么头脑主见,他现在趁了教主病重之机,在教内大肆喧嚣,不过是想制造 些混乱,为自己谋取些私利罢了,真正危险的,是他身后主使他的那个人,这才 是我教中的劲敌。」

杨宗志皱了皱眉,沉吟道:「哦?那……那大哥现在怀疑的是谁?」

毛坛主从身旁枕头边,拿起一个竹子编制的小巧鼻烟壶,放在手中轻轻抚弄, 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贤弟你可知道,大哥我昨夜是如何被熊百平所伤么?」

杨宗志道:「小弟正想知道。」

毛坛主嗯的一声,目中微微放闪烁,回想一阵,接着道:「昨夜熊百平欺上 门来找我们算账,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叱电坛的人,大哥与这熊百平相知多年,他 是个迟鲁汉子,一手二十八式『紫气东来掌』固然厉害的很,而且大哥这些年来, 怡情于木竹手艺,手上的功夫么……也是搁下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以我对他 的了解,我们双方皆全力而出,我若是想要自保的话,却还能够作得到的。」

毛坛主说到这里,仿佛忆起昨晚的情形,面色沉重下来,又沉吟道:「我开 始与熊百平对了十二掌,他手中所使的都是紫气东来的刚猛架式外功,我们大家 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只是……」

杨宗志微微一愣,接口道:「只是什么?」

毛坛主转头瞟了杨宗志一眼,苦笑道:「只是到了第十三招的时候,他突然 换了个招数套路,这招施展出来竟是鬼神莫测,全无痕迹可寻……也许是我们平 日里都太小看这熊百平了,他要么是藏私藏拙,要么就是胸有大智慧,心存大野 心。他这招一出来,哥哥我居然全然无法抵挡,被他一掌切中胸口,这才败下阵 来。」

杨宗志口中哦的一声,心中不断思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然依我的想 法,他们同是四大坛主中的人,又是多年相交,怎会一个被另外一个如此轻易获 胜,看来这中间倒是有些蹊跷。

毛坛主见他锁眉沉思,在他耳边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嘛,就是哥哥我一 直等着贤弟你来完成这件事情的。」

杨宗志见这毛坛主虽然其貌不扬,甚至老态龙钟,但是心胸智计都是不凡, 心中不由得收起自己一贯对于江湖人士的轻视之心,抱拳作揖恭敬道:「要小弟 去作些什么,大哥只管吩咐就是了。」

毛坛主满意的一点头,才道:「我正好要作出深受重伤的模样,他们在我们 风神坛下,一定安插有奸细探子,这样我受伤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知道 了,那他们对我们风神坛,更会不放在眼里,下面的事情,就要依靠贤弟你来相 机行事了。」

杨宗志微微一窒,暗道:我对罗天教内的情形如此不熟悉,若叫我去找出幕 后之人,只怕是难于登天。只得道:「大哥,小弟怕自己作不了这件事情,到时 候坏了大哥的大事,岂不是糟糕的很。」

毛坛主呵呵一笑,道:「贤弟,你这些年总是想要升作正坛主,现在不正是 在教内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了么?你怎么又想要放过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当心 一些,今年以来,我教内实力空虚,教主他老人家不知受了什么人暗算,现在看 起来情况很是不妙,而且教中的四大长老,在几个月前被教主派到北郡去办事, 到现在音讯也没有一个传来,再说到教中的苏瑶烟右使,自从去年就在在北郡望 月城经营教内的生意,原本教主已经发了召唤出去,但是她到现在竟是没有露面 ……」

毛坛主一口气说了几句话,微微平气休息一下,将手中的鼻烟壶放在鼻子下 吸了几大口。

毛坛主吸了几口,便有袅袅的烟气从口中缓缓喷了出来,在两人之间弥漫, 杨宗志却是呆住,暗道:怎么……怎么烟儿还没回来的么?她比我更早就从少室 山动身了,竟然比自己还要迟到西蜀的?他随即想起在少室山遇到的贺老大三人, 尾随烟儿身后的事情,揣测道:看来烟儿可能也遇到了霸天门的人,所以耽误了 行程。

毛坛主舒一口气,缓缓道:「那么现在教中左右使者,四大长老和风火雷电 四大分坛,只剩下左使者容嬷嬷和我们四大坛主了,地火坛的白坛主前些日子教 主五十大寿之前,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在外面被夫……被那假教的何夫人打伤, 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地火坛的日常事务,现在都是宗维副坛主来主持,此刻哥哥 我也受了重伤,我们风神坛的教务自然也落到贤弟你的身上了。」

毛坛主见杨宗志垂头听自己说话,不再推辞推诿自己的责任,暗自点一下头, 叹道:「哎,想我大好罗天教中,只剩下惊雷坛的熊百平和叱电坛赵赫完好无损, 而这熊坛主粗莽简单,徒具匹夫之勇,赵坛主却圆滑世故,行事为人不好琢磨… …真不知道几日后天祖祭祀大会上,我们与那假教之间比武定教,会是个什么样 的结局啊。」

毛坛主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不禁透出一股浓重的忧虑。

杨宗志听毛坛主一口气将现在罗天教内的形势分析得清楚透彻,仿佛对自己 甚为推心置腹,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既然教主他老人家现在下不了床,那 现在教中的大事,都是谁来负责处理的,难道一直都这样群龙无首的么?」

毛坛主摇头道:「那也不尽然,现在教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公主亲自处理 的,只是公主她毕竟年幼,而且生性……生性太过温和,没有雷霆霹雳手段,哎, 想要挟制住这些鲁莽汉子嘛……」

杨宗志听完他口中分说,心中不由怅然,也是感到当下情形恶劣,隐隐一切 都在西罗天教的算计之内,他们手段厉害,步步为营,将这东罗天教逼到了万劫 不复的险境之中。……

杨宗志从毛坛主的小院中走出来,脑中依然还在想着毛坛主所说的话,身边 一帮风神坛的兄弟,见他面色凝重,低头不语径直走路,也不敢打扰他,到嘴边 的急切问话更是不敢说出口,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杨宗志垂头走路,顺着教内的长亭小道,弯弯曲曲,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处, 罗三哥在他身后见他走过了演武厅,再走便进入公主歇息的禁地了,那里面别说 是他罗三哥,便是寻常坛主等人,也是难得一入,便从后面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 袖,想要提醒一下他。

杨宗志正垂头思考,忽地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衣袖,正要转头看看,耳边突然 听到一阵熟悉的银铃媚声说话道:「不知二位公子今日前来敝教又有什么事情的? ……如若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就请恕小女子教内事务繁忙,不便奉陪了。」

这声音听着轻柔婉转,却又带着一股冷意,而且这语气杨宗志也曾是熟悉无 比,他不禁回想起过去在北郡望月城中,那光彩琉璃的望月楼上,见到一身彩衣, 轻吟巧唱如同天籁的筠儿姑娘。回忆起在自己大营的一个小帐中,自己假扮的同 是王有期,与筠儿巧合相遇,她对着自己的假脸说话,也曾是这样冷言冷语的, 仿若不带一丝人间感情。

===================最近家里面事情很忙,更新可能 受到影响,实在抱歉,俺实在是没有写作的灵感!

正文第183章项舞之一

杨宗志多时之后,再次听到筠儿的声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禁崭 露一丝微笑,联想起这美丽至极的小姑娘在北郡的时候,对着自己娇痴温柔无限, 那款款的深情犹如碧海情天,漫住自己的头脸。

过去杨宗志对筠儿虽偶有挂怀,但总是随意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的小小愿 望,说到是想念或思念倒还不至于,昨夜他在教内的后山,与何淼儿一道听到筠 儿的痴痴说话,话中真情流露,毫不掩饰,他心中不觉又有些感动,还有些旖旎。

只是现在筠儿的这句冰言冷语一说完,赶紧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响起,讨 好陪笑道:「筠儿妹……西门小姐,我们有事的,有事的。彭……彭兄,你说是 不是这样?」

杨宗志顺着话音方向望去,见到演武厅一过,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独木小桥, 小木桥的尽头是一座大大的花园,这里景观铺设竟然与昨夜在西罗天教内,何淼 儿闺房小楼下的景致全然一般无二,杨宗志心中陡然一亮:原来那西罗天教处处 要与这里比个高低,便是自己的教门和教内摆设,也是模仿参照罗天教内的一样 设计。

此时还不到晌午时分,天上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照耀在这教中偶得的一块 风光圣地,小桥流水花园,双层复式小楼井然,更凸显这里气氛怡人,让人陶醉。

只是这风景虽迷人,但这风色景印衬之下,一个身穿素衣白裙的芳龄少女, 随意莲步漫走于小桥之上,就见她,身材娇小婀娜,玉脸上眉目如画,红唇白齿, 腮边一颗细小羞涩的美人痔,更是衬托的她气质如仙的面容,尤其娇美可人,可 惜的是她此刻脸色略显苍白,一双眸子带有淡淡忧愁,让人看着不觉又心疼的紧, 只想捧她在手心呵护温存,不正是筠儿?

筠儿身边正站着两个年轻公子,一个青衣折扇公子,一个白袍仗剑少年,两 人面向筠儿站在小桥下,互不相让,青衣折扇公子说了一句话,不由得将脸略微 朝白袍少年那里转了一转,嘴角微微一努,意思是让他配合自己说话行事。

那白袍少年却不理会,脸色甚是倨傲,仿佛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眼神凝望着 桥上的筠儿,目中才透出一股温柔之意来。

青衣公子见那白袍少年毫不理会自己的说辞,不由面上一恼,径自又道: 「是这样的,小生我最近见筠……见西门小姐心情不好,情绪一直好像不太高, 正好我手下在此间无意寻获一颗极品夜明珠,便想着拿来给小姐赏玩一下。」

他说话间收起折扇,从怀中郑重的取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玉石珠子,举起来 在烈日阳光下随手一晃,众人只觉得面前一暗,仿佛太阳的光芒也被他手中的夜 明珠吸去了神采,心中不由都暗喝:端的好宝物。

那青衣公子耳听众人嗡的一声,这才斜睨旁边的白袍少年一眼,目中闪过一 丝得色,再恭敬的双手捧起,将那价值连城的夜明宝珠献于筠儿的面前,诚恳道: 「还望小姐能够喜欢笑纳,小生当然知道,这夜明宝珠虽珍贵稀有,但是若与小 姐比较起来,只能算作米粒,若它能有幸被小姐看上,并博得小姐一笑,那才是 它最大的造化,到时候珠美人娇,更增添了它无上的姿采才是。」

这青衣公子不旦献上贵礼,而且口中话也说的漂亮,让人难以生出拒绝之心, 筠儿随眼看了一下,不觉皱起了眉头,正在沉吟间,一旁的白袍少年却是嗤的一 声,甚为不屑,讥道:「哼,尽拿些黄金白银,玉石宝珠的献宝,当真是俗可不 耐,丁公子还是把这些俗物送给你那些粉姐相好的罢了,她们想来才是最喜欢… …筠儿小姐,彭某知道你罗天教地广人博,若论起天下富足来,除了当今皇室, 你罗天教自是不遑多让,所以一些黄白之物,无论再多稀罕少有,你们见多识广, 也是看不上眼……」

他说到这里,从自己衣袖中抖出一副小巧卷轴来,展手拉开,笑道:「但是 彭某又知道筠儿小姐,自幼熟读天下名篇,酷爱字画典籍,所以彭某特地差人赶 往洛都,不计代价的寻到了如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才子『史中郎』――崔代的亲笔 墨宝,再命人一路不歇息,千里运送过来,诺,这篇《玉女抚琴图》便是了。」

这白袍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筠儿的脸色,见她虽还是面色清淡,但是 相比起方才那青衣折扇少年,筠儿显然是对自己手中的礼物,更感兴趣一些,见 她依稀斜眼对自己手上的字画多看了几眼。

白袍少年余光看到身边那公子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七窍生烟,更是志得意满, 将手中字画展的更开,自己转头对着字画,摇头念道:「呜呼,玉女抚琴哀,惆 怅入心来,敢问何所思,明月由梦慨,举杯欲相邀,琴终芳影殆,绕梁三日绝, 留得痴心在。」

白袍少年念到此处,又大喝道:「好诗啊好诗,这崔代果真是有真才实学, 这图上的玉女,隔帘抚琴,面貌虽看不真切,却又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仰慕之意, 就如筠儿小姐一样,实在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人矣!」

青衣公子看着自己的死敌在自己面前口生莲花,心中嫉恨无比,他转头紧紧 盯住筠儿的面容,见她果然动了心思,转头仔细向那死敌手中的字画瞧去,目中 神色有些悱迷,他生怕筠儿被那人手中的字画所迷倒,赶紧大声道:「一副破字 画,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这样水准的字画,那也是多的是,每日挂在那里瞧着, 慢慢也都稀松平常的紧,西门……筠儿小姐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全部都取来送 给你,好不好?」

这青衣公子见自己的死敌唤筠儿叫作筠儿小姐,而自己只能叫她西门小姐, 听着更是生分的多,不觉暗中也是换了称谓,在这上面,当然不想自己输下一阵。

筠儿听了这话,轻轻摇了摇蜷首,放眼向那字画看去,见那字画中是一副青 毫笔墨泼洒的丹青,隐约看见小桥流水,荷花池畔,桥的尽头是一座梨园,园子 门上有一个不知是木帘还是竹帘的遮饰,就在这遮饰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窈 窕的女子在端坐抚琴,这时正是夏初,荷花隐隐盛开,花瓣含苞欲放,栩栩如生 筠儿看了一会,缓缓道:「不然,彭少侠手中这幅字画,画工精巧,笔法细腻, 只不过……」

这白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在西蜀做客的雁荡山少主人彭怀玉,他听了筠儿对 自己手上诗画的称赞,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只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又听 了后半句,紧紧接问道:「只不过什么?」

筠儿又仔细盯着那画看了几眼,娇声微叹道:「只不过这画中即便是一朵荷 花花瓣,也是细致入微,偏偏在画这女子面貌时,却仅仅留下一个轮廓,不着一 墨,想来这崔代也是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真实样貌,又或者他心中另有想法,不 好表达出来,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遗憾,只是这崔代画工甚为犀利,便是这么几笔 轻轻的勾勒,将那女子忧伤难过,伤心欲绝的意境心情却是深深描绘了出来,哎, 留得痴心在……留得痴心在,这位……这位姐姐看来也是个可怜人那。」

筠儿声音绝美耐听,说到这里,一时不觉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中大是起了同 为天涯沦落人的心思,对那画中没有面貌的女子也是颇为同情怜悯,桥下两位公 子听到,一个心中狂跳,一个失落沮丧,表情神态各不相同。

杨宗志和身边众人也是站在不远处,将这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罗三哥性子 沉稳,一直都想劝说副坛主赶紧离开这里,此时正是敏感时刻,免得被人发现又 多生是非。

小苟子却是年轻气盛,听了那几人的说话,不觉呸的一声哼道:「这北斗旗 的丁小子和雁荡山的彭小子,几个月来流连在我教中,赖着就不走了,哼,看他 们色眯眯的样子,分明是贪恋我公主的美色,哪里能安什么好心?」

杨宗志微微一笑,暗道:哦?这个青衣折扇公子,就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继 先了么?杨宗志不觉对他多看几眼,脑中想起莫难曾对自己说过,这少旗主后来 迷恋上魔门小公主筠儿的事情,心想:我过去听说这少旗主喜欢筠儿,为了筠儿 甚至连自己北斗旗下十三个分旗都愿意拱手送给她,我还兀自不信,现在看他的 表现,这事倒是大有可能了。

杨宗志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他们身后一个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道:「你们都 是些什么人,怎么敢跑到这里面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众人不由都是转头,看见一个小巧可爱的姑娘,一身翠绿衣衫,发髻歪梳垂 下,有些古灵精怪的意味,正站在大家身后,双手叉腰喝斥大家,模样倒也泼辣。 杨宗志认得这是筠儿的丫鬟翠儿姑娘,他在望月城中曾经见过一次。

罗三哥等人见自己被人发觉,都是低低垂下了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在 自己教中,冒犯了公主,那是教主钦命的大罪,受罚可谓相当的严厉,只是这个 时刻,当头的王副坛主还没发话,他们自是更不敢强出头。

小桥边三人也听到翠儿的脆嫩声音,一齐转过头来向着这边看,筠儿看了好 一会,依稀认出这是好久未见的王有期王副坛主,她看见王有期,心神却是一阵 恍惚,想起大哥过去假扮这王有期,将自己戏弄戏耍了个够,自己的什么羞人心 事,都被那「可恨」的大哥骗走了,害的自己在他面前从此再也没了脸子,变成 一个不知羞不害臊的傻瓜丫头。

筠儿心中虽恨恨的想,但是微微苍白的面色却淡淡转红,嘴角露出甜蜜笑意, 不禁对这王有期有些亲近之心,便娇声唤道:「是王副坛主在那边么?请过来说 话吧。」

正文第184章项舞之二

丁继先和彭怀玉转头看见,那边只是一个黑面浓眉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 带了几十个手下等在一旁,再听见筠儿的呼声,知道这是罗天教中的一个副坛主, 对他甚是不放在眼里。

杨宗志听见筠儿呼唤,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走近前去,他手下那些汉子, 不知自己是该跟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的,想了一会,小苟子一咬牙,也举步唯 艰的走了过去,其他人才一起唯唯诺诺的跟进些。

筠儿见王有期走近,阔步而来,嘴角的微笑不禁更是浓密,娇俏眼神一溜, 忽而转头对丁彭二人道:「实在是对不住,王副坛主过来,是要与我一道商议教 中大事的,小女子此刻分身乏术,就不好再多陪两位公子了。」

筠儿这话说完,便偷偷与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让他顺着自己的语气敷衍行 事。

杨宗志看见,不禁起了顽皮心,哈哈沙哑笑道:「没错,两位公子,我教公 主的意思是说,丁公子这颗夜明珠虽然甚是稀罕少有,但是成色仍显不足,明亮 有余而气质欠佳,拿来与我家公主相对比,那是大大的不对称……嗯,至于彭公 子手上的这幅《玉女抚琴图》么,确实是画工天成妙手偶得之物,只是这画中女 子隐含凄凉沧桑之意,而我家公主每日喜笑颜开,自该长命百岁,这样的画要是 挂在房中,那是眉也看皱了,眼也瞧歪了,只怕是大大的不吉利,还是不收的好, 不收的好。」

杨宗志说到这里,却是低头咳咳的捂嘴咳嗽起来,装作对筠儿的眼色未曾看 见。

他身后的一众汉子们听到这话,皆是目瞪口呆,均垂头想:我教中之中…… 敢用这样的语气,与公主说话的人,这王副坛主恐怕是天字号第一人,独一无二。 小苟子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中拍手道:好!实在是说的好!老子早就瞧那两个 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顺眼,过去我看王副坛主在教中唯唯诺诺,仿佛忌讳甚多, 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到什么,便也敢说些什么,不愧为我小苟子 的当家带头人。

彭怀玉本是江湖少侠,方才般学了人家作学问的人士,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 练好的说辞,此刻听到杨宗志的话,立刻恢复到江湖人士面目,面红喝问道: 「放肆!你是个什么身份?敢在少爷面前这么无礼的?难道想尝尝彭某手中的剑 锋,到底有多厉害的么?」

筠儿见这王有期说话甚是胡闹无礼,心道:原来这王副坛主不只是个无知莽 夫,倒还有点才学,他说的这几句点评之语,乍一听起来竟是贴切,也不算作无 中生有。

筠儿想起大哥过去也是胡闹成性,不仅不生气怪罪,心中隐隐还涌起一丝亲 切之意,娇声皱眉愠道:「彭少侠,这王副坛主再怎么说,也是我罗天教中堂堂 风神坛的半个主事人,少侠这般喝斥于他,难道是不想看我罗天教的薄面了么?」

话音一落,话中的维护之意却是听得分明,杨宗志的手下又都暗中喝彩,只 觉得听了公主这话,心中着实畅快无比。

丁继先在一旁抹汗,暗道:还好我没有冲动多嘴,不然现在惹了筠儿小姐生 气,只怕……只怕是再也难哄劝的好了。便道:「筠儿小姐,小生……小生却是 不敢有丝毫得罪之意的,既然……既然王副坛主说这夜明珠成色不足,不入小姐 法眼,那小生就收回去好了,小生向姑娘保证,一定寻到一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 来献给小姐。」

丁继先这话说完,一拱手就离去了。

彭怀玉呆呆的站在那里,寻思筠儿小姐当真生气了,不禁偷偷瞟了她一眼, 见她轻轻咬住编贝般好看的洁白玉齿,嘴角微微弯起,也不知是气的厉害了,还 是怎么,他心想:坏了,花了这么些天功夫,练习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自己一 句冲动话,便砸了锅,前功尽弃。他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有些恼恨王有期,心想: 哼,你莫要落在彭某的手中,不然我叫你好看。

彭怀玉心中如是想,口中却赶紧道歉道:「岂敢岂敢,在下哪里敢不看罗天 教,不看筠儿小姐的面子,那是天大的误会,在下只是初见这王……王副坛主, 想要与他以武会友,多多亲近一些,多多交往一些罢了。」

筠儿嗯的一声,暗道:此时教中多事,也不好多得罪他们。于是道:「原来 是这样,那看来是小女子误会彭少侠的了。」

彭怀玉呼一口气,赶紧道:「不妨事,不妨事的。」

说完这句,垂头行礼道:「既然小姐与王副坛主还有要事想商,那彭某就先 告辞了,下次再来打扰。」

他对着杨宗志的一边,暗中哼了一声,便抱一下拳,收起手中字画出去了。

筠儿虽一直口中与丁彭二人说话,眼神却是轻轻瞟着杨宗志,明媚的大眼中 闪过一阵笑意,轻声道:「王副坛主,我昨日听说你前些时候,出去外面办事了, 是今日方才回转的么?」

杨宗志依着性子胡闹了一下,却是又警醒过来,暗道:不要太过分,不然露 了马脚可不好收拾。他垂头施礼道:「正是,属下今日早晨才从外面紧紧赶回来。」

筠儿又哦的一声,再问道:「那你出门这么些日子,在外面听说,或者碰到 什么好玩的事情没?又或者听到……嗯,听到北边有什么消息没?」

筠儿这话说完,脸色更加微微绯红,仿佛被日头照了太久,生了热气。

杨宗志在心中低叹道:你这个小丫头,你现在于教中主事,不赶紧问我毛坛 主他昨夜之后受伤没有,自己去外面找人帮手,办的又怎么样了,却是紧紧的问 我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好玩事的。他正准备接口说话,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又插口 抢道:「北边……哎呀,北边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是不是啊,王副坛主。」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原来是翠儿抢先将自己的话说了,她方才一路跟在 杨宗志等人身后,一直不动声色,只是听到小姐问了这句,立刻便接住了话头, 杨宗志见翠儿一只小手在她自己身后,朝自己拼命摆手,一时不知她是何意,便 也沉吟不说话。

筠儿听见翠儿的话,沉下俏脸来,娇声喝道:「翠儿,你每日呆在教里,就 在我身边,你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你偏偏每日跟我说……说那北边一点 事情都没有,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翠儿面现慌张,讷讷道:「小姐,我不是告诉过你的么,我一直暗中派了教 中的属下,在北边打听那杨……杨……的消息么,只是现在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的。」

杨宗志微微一愣,暗道:她说自己派人在北边打听杨什么的消息,难道是说 的打听我的消息么?只是我兵败蛮子凤凰城,那是天下路人尽知的事情,这样也 能瞒得过么?

筠儿并不察觉,只是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真的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 么?怎么……怎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的?」

翠儿在一旁拼命点头,心中却是一沉,暗道:看小姐回到西蜀以来,对着那 杨……杨大哥苦思成疾,一日瘦过一日,人比黄花。这时小姐要是知道那杨大哥 在北方兵败,他自己也殒命于凤凰城中的事情,只怕……只怕立时便断了我这痴 心小姐继续苦等,活下去的念想,哎……这事可万万不能让小姐她知道半点,虽 然小姐现在苦苦等待,消得人极憔悴,但总也好过她失去了冀望,万念俱灰的模 样。

翠儿早已听说杨宗志的事情,但是她害怕小姐听说之后伤心欲绝,便一直紧 紧守住秘密,现在她见这王有期并不擅作主张,多嘴接话,对他如此识作倒是颇 为满意,垂下身后一直摇晃的小手,凑近筠儿道:「小姐,既然人家说他要来, 那就应该迟些日子就会到的了,你也不必每日都念着他,就好像僧侣喇嘛不断念 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那也没多大的用处,是不是?」

筠儿本失望的面色发白,此时听到翠儿的话,却是又霎时羞红了绝美的小脸, 垂下眼帘低声嗔道:「谁有……谁有每日里都念着了,翠儿你瞎说些什么呀。」

她说了一句,便将眼色偷偷向杨宗志站立的方向一打,意思是还有外人在这 里呢,你这死丫头可别再乱说了,免得让人看笑话。

翠儿也是聪慧乖巧,只是咯咯一笑,却又想起一事,正经下来道:「正好王 副坛主也在这里,倒也免得我再多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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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85章项舞之三

杨宗志听得茫然糊涂,接口道:「什么事情要让翠儿姑娘亲自跑一趟?」

翠儿对方才王有期如此识作配合心存好感,飞瞟他一眼,笑道:「我刚才进 来的时候,在外面碰到惊雷坛的属下们,说他们的熊坛主也得知了王副坛主回来 教里的事情,准备申时在望月楼中备下酒席,一来给王副坛主接风洗尘,二来嘛 ……这几日教中惊雷坛和风神坛兄弟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摩擦,大家趁此机会正 好将误会都解释开去,免得大家到时候心存芥蒂,失了同宗兄弟的情义。」

翠儿的话刚说到这里,小苟子在人群中实在忍不住,低哼道:「哼,虚情假 意……」

罗三哥赶紧用手一拉小苟子,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下去了。翠儿皱一下眉,眼 睛瞟向杨宗志,道:「王副坛主,话我可是帮你带到了,你怎么说?」

杨宗志耳中听着「望月楼」三个字,脑中却是神思迷惘,回到了大雪纷飞, 繁华似锦的那个北郡夜里,待翠儿再问了一句,杨宗志才回过神,转头望了罗三 哥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摇头,显然也是不知道此事原委究竟,不禁心想:依照 熊百平先前做事,似乎没有可能有这么快的转变,看来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只 是他现在表面示好,总不可能当场翻脸,不然就失了道理人心,到时候为人口中 所诟病。想到这里,他垂头抱拳道:「一切但凭公主作主,属下自当谨遵不讳。」

筠儿嗯的点一下头,她小小心灵对于江湖险恶,互相争斗毫无兴趣,大家本 都是同教中人,若能一团和气,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于是娇声道:「那就好, 熊坛主既然摆下了息事宁人的姿态,那王副坛主你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大家 就此罢手那是最好不过。」

风神坛手下一些汉子,听了里这个说话,心底暗暗不服,只是现在是公主在 与王副坛主说话,轮不到他们插嘴的份,他们只能拼命咬牙忍住,兀自心想:凭 什么罢手不斗?他们打伤了毛坛主,还要让我们风神坛的坛主换人,此事怎么能 就此罢休?

但是他们又听到杨宗志说出一切但凭筠儿定夺的说话,又道:难道王副坛主 去见了毛坛主,与他商议了那么久,便是这样的结局么?难道我们白白受人欺负 了么?还是说王副坛主,要自作主张这样做的,他既与毛坛主貌合神离,那这样 作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的。

筠儿这话一说完,便凝神定定的看住了杨宗志,眼神之中似有神采,杨宗志 抬头瞥见,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筠儿,看了一会,他不由心中一窒,暗道: 筠儿可比过去在北郡时可消瘦多了呢。她虽还是生的秀美无双,甜腻迷人,但是 比起过去那丰盈带些娇媚的模样,却又似乎多了些成熟和沧桑之感。

杨宗志只觉得心下一柔,下意识便点头答应了筠儿所说之事。翠儿看见,咯 咯一笑,道:「既然王副坛主这么明白是非,那就最好不过了,小姐,你就不必 再多操心我们教内兄弟失和的事情了,岂不是好。」

筠儿一直呆呆的看着杨宗志,猛地被翠儿一句话唤醒,突然心中一跳,面红 暗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老是对着这王副坛主发呆发傻?难道是我 想念大哥,想念的太过入迷了么?……哎,看到他刚刚那说话的眼神,还有那胡 闹之时的可气样子……可气样子!……

杨宗志却不发现,垂头施礼道:「既然这样,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身后众人一起穿过演舞厅而出去了。

他一边带头而行,一边心想:先前听到毛坛主所说教内的秘密,似乎扑朔迷 离,剑拔弩张,但是现在看到筠儿一副孤苦无依,凄楚无比的模样,再想起她口 中叮咛自己息事宁人的事情,哎,那我也该少惹些是非,只希望这罗天教和西罗 天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就好。

杨宗志垂头走路,不辨方向,穿过演舞厅,罗三哥在身后拉住他,小声道: 「副坛主,你出门这么些时日,现在终于回来了,要不要趁现在还有些时辰才到 申时,先回家去看一下?前几日夫人和茜茜小姐,可都叨念着你怎么一直不回转 的事情呢。」

杨宗志抬头看下天色,晌午刚到,还有两三个时辰才到申时,心中为难暗道: 我此时这身份可是个假的,若真要见到王有期的家人,那……那只怕转眼便会暴 露出来,给人家捉个正着。只是自己这王有期回了教里,竟然都不回家去看看, 倒也说不过去……

杨宗志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转头对大家道:「待会我们去和惊雷坛的 人相会,到时也许会起冲突,现在我们先回坛里,我来看一看大家的旗阵操练的 怎么样了,至于回家的事情么,只能过些时候再说。」

他想起那日在去少林寺的官道旁,所见王有期指挥的旗阵,气势宏大,端妙 无方,便随意找了这么个借口敷衍一番。

小苟子听得心中大喜,他先前以为王副坛主害怕惊雷坛的人势大,又或者迫 于公主的压力,不敢与惊雷坛的人正面交锋,怕他好像过去一样,在教中唯唯诺 诺,充当滥好人。现在听了副坛主这句话,急忙接口道:「好啊,好,副坛主, 既然你现在还不回家,不如就去我们那里,我们演练一番坛里的旗阵,你老人家 指点一下,好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点头道:「甚好。」

一行人转了方向,径直向风神坛所在的住所行去。走进院子,小苟子招呼杨 宗志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中,招呼了风神坛众人集合在院子里,风风火火就舞起 了大旗,一时院中旌旗翻飞。

杨宗志坐在太师椅中,仔细端详了许久,心中恍然,暗道:原来这旗阵是依 照伏羲八卦阵而成。他过去十年在军中行走,爹爹杨居正将自己所知所识倾囊相 授,其中也讲起过这八卦阵的用法精要,知道这阵法有先天和后天之分,一般先 天为体,后天为用,配合天干、地支、五行生克。

先天八卦阵便是这伏羲八卦阵,一旦施用起来,最重要的是方位和步法配合, 旗阵之中有一个阵心权作指挥,其余的旗手按照他手中指令,统一进退,互为辉 映。

杨宗志看着现在罗三哥在阵中指挥,这罗三哥性格沉稳,因此他指挥的旗阵 也是四平八稳,绝不冒进,大家进退之间,虽无过多破绽,却也威力大减,只将 身边方圆护得水泄不通,滴水不漏,但也难以推进甚多。

杨宗志点一下头,心想:看来这旗阵的威力如何,全在这阵心之人见识和眼 光怎样,若是个对局势把握得当,通晓兵法的人来指挥操练,倒是比起现在不知 更要厉害多少倍。

小苟子在阵中卖力挥舞,看到杨宗志望着这里频频摇头,目中仿佛甚是失望, 不禁有些不服气,扬声道:「请副坛主指点一下,我们这风神旗阵到底舞的如何。」

杨宗志点点头,大声道:「好。」

说完站起身,右手执起身下的太师椅,哗啦一声飞快向旗阵中一个破绽扔了 过去,大家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太师椅被这些旗杆一击,顿时碎作几块, 但是不少人手中的大旗也被这木藤椅子所搅,脱手掉了下来。这些汉子们手中的 旗杆甚长,其中这些一落地,其余的大旗也被它们阻住,整个旗阵不禁停滞了下 来。

罗三哥在阵心,眼见自己这旗阵被王副坛主一个木藤椅子,便冲的七零八散, 不禁心中大急,用劲催动手中的主旗,试图再次发动起来,只是那些手中还有大 旗的汉子们,想要依照他主旗指令行走,却发现脚下尽是旗杆和太师椅碎片,又 想避让,一时院子里众人乱作一堆,更是维系艰难。

小苟子左冲右突,发现被自己人阻住,根本无法动作半分,这才无奈放下手 中的大旗,颓丧道:「副坛主,我们心服口服了。」

他性格冲动好勇,过去见王有期在教中小心翼翼的形象,一直都难以服气, 方才见副坛主一句话将北斗旗和雁荡剑派的两个小子激走,更得了公主的维护, 现在又见副坛主一招制住自己这些人精心运起的旗阵,直到此刻,才对王有期无 论人品还是武功见识,都真心敬服。

杨宗志微微一笑,走近几步,道:「这风神旗阵最关键的就是运力而生,方 才我木椅扔过来的时候,阵心若是能及早辨识方位来向,相应转化,便能自动生 出抗力来,将这木椅搅碎,屏拒于阵外。」

罗三哥得了指点,细想片刻,拜道:「多谢副坛主提点,属下受教了。」

杨宗志点一下头,正待再多说几句,突然众人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唤起 道:「爹爹……是你回来了么?」

众人一起回转身,看见小院门前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二十岁左右年纪, 身材中等,模样倒也周正。小苟子看见这少女,轻轻笑道:「王副坛主,您还没 回家,茜茜小姐却已经找过来了,看来您想不回家都不行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暗道:这……这就是王有期的女儿了么?想这王有期长得 黑面浓眉,没想到他的女儿却是乖小,和他两幅模样。他脑中如此想,心中却是 打鼓,又道:只是她这样找过来,我却是头疼的紧,不知该如何应付。

杨宗志咳嗽一声,吩咐道:「你们继续操练。」

转头迎了过去,走到王茜茜跟前,皱眉低声道:「你……你怎么来了?家中 有什么事么?」

王茜茜怯怯的看了杨宗志一眼,垂下头,细声道:「家里没事的……爹爹, 是女儿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老人家商量。」

杨宗志嗯的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只是等了半晌,这王茜茜竟然低头不语, 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杨宗志转头看了一下那些操练中的汉子们,见他们正虎虎有生练做一团,才 转回头,皱了下眉,皱了下眉,再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怎的不说出来?」

王茜茜犹豫了半晌,抬头偷偷瞟了杨宗志一眼,轻轻拉着杨宗志的衣袖,走 开几步,才咬牙道:「爹爹……女儿,女儿不想嫁给赵坛主家的公子,女儿求您 去回了赵家,就说女儿配不上他们家的公子,行么?」

正文第186章项舞之四

杨宗志噢的一声,暗想:赵坛主?莫不是叱电坛的赵赫赵坛主么?原来这王 有期暗地里想要和叱电坛的人联姻。他心念一转,便即明白这王有期如此卖力拉 拢赵赫,八成是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登上风神坛坛主的位置,所以执意安排自己的 女儿嫁给赵赫的儿子。

王茜茜听见杨宗志噢了一下,奇怪的抬起头,盯着杨宗志看了好一会,惊疑 道:「爹爹,这么说,您……您是答应女儿的请求了?」

杨宗志苦笑一声,暗道:这主意我可拿不了。便学着王有期的语气温言问道: 「你说说,你为何不愿意嫁给赵坛主的公子?」

王茜茜听见爹爹并不松口,心中泛起一股失望,横下心来,又咬牙道:「女 儿知道爹爹想与赵坛主家攀上亲戚,是为了自己在教内的权势地位考虑,但是女 儿听说这赵家公子不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而且……」

杨宗志听她话中有话,并未说完,又接问道:「而且什么?」

王茜茜低头说了几句,说到枪这里,面上涌起微微潮红,握紧小小的拳头, 才低语道:「而且听说他在外面风流快活,自己染了一身……一身怪病,卧病在 床。赵坛主给他到处寻访名医,也是不得治。」

王茜茜说完这话,突然来了勇气,抬头正视杨宗志,兀自道:「爹爹,女儿 知道爹爹这样安排总是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和为难,但是女儿实在是不想一辈子 就这样毁了,女儿求求爹爹,去回绝了赵坛主吧。」

王茜茜艰难的说了几句,说到忘情处,静秀的目中泛着微微泪光,神情凄婉 无比,无助的望着杨宗志,眼神之中既有期待,又有无比的忧伤。杨宗志从她的 眼神之中,仿佛看到了筠儿那伤心欲绝的神采,心中不由得一软,暗道:原来这 赵公子是这样一个人,那王有期竟然不顾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执意要自己女儿 嫁了给他,哼!

杨宗志沉吟又道:今天早间毛坛主在与自己说话之时,隐隐透露出一些想要 让位给自己的意思,口中不断鼓励自己在教中建功立业,从而正式坐上这风神坛 坛主的位置,这样说起来,更没有必要牺牲这王茜茜姑娘的终生幸福。

他总是少年人心怀,听到这样不平的事情,心中下意识便会激愤不已,于是 道:「原来是这样,好,你只管自己先回去,我决不会让你嫁给那赵公子的。」

王茜茜却吓一跳,没有想到爹爹这么痛快便答应了,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看她神色,又是温柔一笑,道:「你可是还不放心么?难道需要我……嗯, 爹爹发个誓出来么?」

王茜茜这才反应过来,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狂喜,红着脸不住道:「不用的, 不用的,女儿自然信得过爹爹。」

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开心笑了出来,再道:「爹爹,你……你方才与女儿 说话时候的温柔表情,茜茜可是……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了呢,自从五年前 以来,您每日总是愁眉深锁的样子,茜茜看着虽心疼,却也不知怎么才能让爹爹 您真正的开心起来,哎。」

杨宗志看王茜茜脸上泛出畅意无比的神态,虽不绝美,但也透出些秀色,心 想:老王啊老王,你过去帮我这么些次,这次我也为你作一件事情,就算回报。

他哈哈一笑,忍不住打趣道:「嗯,若要爹爹真正开心起来,那原也容易的 很,茜茜,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只要你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儿,嫁了给他,过得开 心美满,爹爹自然也就快活起来,哎,每日里逗逗外孙为乐,又何尝不是人间美 事。」

杨宗志说到这里,不由想起自己的爹爹,一时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酸楚。

王茜茜想不到爹爹会如此与自己说话,「啊」的一下娇呼出声,只是她赶紧 捂紧自己的嘴巴,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正在操练中的汉子们,见他们听到自 己的娇呼,都是停下手中的大旗,瞪大了眼,一脸惊奇的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王茜茜一时羞得满脸通红,深深垂下了蜷首,颤声道:「爹爹,你……你这 样笑话茜茜,茜茜不来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扭过了头,声音渐渐转得有些哽咽,又道:「茜茜原本以 为这件事情爹爹已经拿定主意了,那日爹爹离家之时,娘亲与爹爹为了这件事情 吵的不可开交,后来爹爹死活不答应,便自顾自的走了。茜茜这些日子来,吃也 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哎,没想到今日……今日……爹爹,无论如何,茜茜心中 总是对你感激不尽,你永远是茜茜的好爹爹。」

王茜茜说完这话,头也不敢抬,便兀自转身飞快的跑出了院子,只是脚步轻 盈,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

杨宗志看着她那盈盈离去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寻思:没想到这王有期为 了自己当上坛主,当真是割舍良多,他们若是真能好像现在这样,岂不是好得很 么?总算他们父女还有天伦可享。想起爹爹,他皱眉又道:不知道……不知道倩 儿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时之间,倩儿那娇悄的玉面浮上他心头,仿佛正冲着自己痴痴说话,话语 之中带些幽怨,隐约还在怪他为何不带自己一起去到凤凰城中的事情。此刻念起 这乖巧的妹子十年来对着自己的关爱照拂,杨宗志更觉得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 再多耽误了。……

晌午过后,杨宗志便在这风神坛的小院内指点大家的旗阵,他将自己多年在 行军打仗时的体会,通过这小小旗阵道出来,大家听了,心中更是感佩,自觉得 这短短几个时辰,进境相比过去不知快了多少,对他的见识过人也是崇敬。

再练一会,罗三哥突然道:「副坛主,那熊百平在望月楼上摆下酒席,设宴 款待于你,显然是没有安着好心,我们兄弟们到时候一起陪你同去,也好护得你 周全。」

小苟子点头道:「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去,他们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不 怕的。」

杨宗志摇了摇头,道:「不用,我一个人去,想来他们没有口实,不敢真的 出手对付我。」

他心中自不怕熊百平这些之流,也不想大张旗鼓,将事态扩大,让筠儿难以 收拾。

小苟子又道:「只是毛坛主都伤在了这熊百平的手中,看来这熊百平的紫气 东来掌倒是不可小视,那副坛主你……」

杨宗志接道:「今日我去见毛坛主,他已经将那日他们比斗的事情都详细告 知给了我,所以我自有应对的办法,你们不必担心。」

他说完这话,不再多耽,径自出了院门而去了。只是他走了几步,出了罗天 教的大门,突然心中一呆,暗道:望月楼,这望月楼到底在哪里,我却是不知道 的。

杨宗志哑然一笑,正想寻个路人来问望月楼的地址,转头看自己不觉走了一 条繁华的大街之上,这街上人头攒动,甚是喧嚣热闹,川中男子,大多喜欢着短 布汗衫,既显精神,却又简洁。而川蜀的女子,却是更爱穿着繁杂的彩衣布裙, 个个花枝招展,这些布裙贴身紧致,倒显泼辣一些。

杨宗志转头四顾看了一会,心中不觉甚是新奇,他看到身边不远处有一个手 捏泥人的老者,正襟端坐一群孩童中间,两手飞快动作,不一会,一个栩栩如生 的黄衫齐天大圣便活脱脱的从他苍老的手指间蹦出,那群孩童看见,皆是大喜过 望,其中一个快速抢过泥人孙大圣,开心的哇哇乱叫,其他还没有摸到的孩童, 更是着急,慌忙扑将上去,一时挤作一团。

那老者看着这群天真的孩童,老怀开慰,抚须哈哈大笑,口中道:「慢些抢! 慢些抢!」

杨宗志看这老者一把年纪,却也天真童趣的很,不禁微微一笑,凑近过去, 行礼道:「请问老人家。」

那老者抬起头来,看了杨宗志一眼,见是一个四五十岁开外的黑面汉子,不 禁失笑道:「老哥我最多大你几岁,所以老人家可不敢当,你有什么事情?」

杨宗志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假扮的王有期,不禁嘿嘿一声,正要问话,突然那 帮小孩抢着抢着,手中的孙悟空一个拿捏不稳,掉落地上,落在杨宗志身前,杨 宗志弯腰捡起那泥人,瞥见这泥人做的当真活灵活现,面部神态表情皆如年画之 上一般,几可乱真。

他心中一动,将手中的孙悟空递给跟过来的孩童,又对老者道:「老哥,我 想作一个真人的泥像,不知老哥可有法子么?」

老者捏了几下黑须,沉吟道:「作真人倒是可以,只是你可有那人的样貌临 摹?」

杨宗志摇了摇头,道:「没有。」

老者再问道:「那你可有那人的衣貌出示?」

杨宗志又摇头道:「还是没有。」

老者也摇头道:「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可就难作了。」

杨宗志问道:「如果我可以口述那人的衣貌打扮和长像,老哥你可作的了么?」

老者仰头望了一眼杨宗志,见他眼神定定看着自己,目中微有期待,点头道: 「我倒是可以试试,但若是作的不像,你可别怪我。」

杨宗志大喜,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老哥你尽管放手去作就是了。」

说完他抬起头,微微沉吟了一番,便口述起来。那老者一面依照他口中所说 捏制,一面又不断问杨宗志一些细节,过了一盏茶时辰,他手中慢慢跳出一个少 女,温柔婉转,姿采万千,一身素衣白裙。

杨宗志看的一喜,接过老者手中的泥人,笑道:「老哥好手艺,这泥人做的 和真人也是一般无二。」

他说完正要伸手付账,突然身后一个脆嫩的嗓音响起道:「夷,那不是王副 坛主么?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正文第187章项舞之五

杨宗志转过头来,看见人潮拥挤的集市街中,娉娉站立两个娇媚的少女,一 个素衣白裙,修长的黑丝随意挽了个发髻,洒落垂下胸前,正凝眼望着自己,另 一个绿色衣衫,身材矮小,两人携手相伴一起,正是筠儿和翠儿主仆二人。

杨宗志一愣,想不到在这里会碰到她们二人,奇怪道:「筠……公主,你们 怎么会出来了?」

翠儿瞟了自己小姐一眼,接口道:「小姐说今日心情不大好,所以就让我陪 她出来散散心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心中也在奇怪,暗想:前些日子,小姐每日都等在自家的 花园小楼之中,哪里都不肯离开一步,我不知多少次劝说她出去走走,她便一次 也不应允,不知今日为何转了心思,执意要出来散心的。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想:我记得那熊百平并未邀请她们一起赴宴,原来是巧 合而已。正要说话间,那作泥人的老者抬头看见筠儿走过来,这少女一身白裙, 罗纬轻垂,流苏溢彩,长得真可谓冠绝天人,与身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一道娉婷 而立,在这熙攘人流中犹如鹤立,正与方才自己亲手所制的泥人,完全一般无二。

那泥人老者呵呵一笑,捏住自己的胡须道:「老弟你可是好福气啊,这便是 令爱么?怪不得你会这般疼爱于她,无论如何也要老哥我帮你作好这个泥人,呵 呵。」

翠儿听这老者说公主是王副种坛主的女儿,不禁柳眉一竖,哼道:「胡说八 道……」

只是这话说一半,便被筠儿从身罄?×艘滦洌?薅?棺〈涠?脑鹉眩?呓? 讲剑?深┭钭谥疽谎郏?宰爬险咝Φ溃骸袄喜??惴讲潘底鞯氖裁茨嗳耍?梢愿 ?摇???铱纯春妹矗俊?那老者见筠儿气质高贵,容貌美丽无比,却又对着自 己温柔的很,不禁心生好感,笑道:「好是好,只不过……只不过现在不在小老 儿的手中。」

他说完话,眼睛不由得看了杨宗志一眼。

筠儿看见他眼神,如何还能不明白,便也转头轻轻盯住了杨宗志,杨宗志低 头望向筠儿,见她秀丽的双眼看着自己,眼角和嘴角微微弯起,玉脸上带着一丝 难明的笑意,颇有些精灵古怪的味道。

杨宗志心中一动,暗道:难道……难道筠儿已经发现了我的破绽了么?她已 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不成?他过去虽对筠儿的娇痴无限印象深刻,但是并不觉 得这个小丫头有多么精明强干,自己并未露出什么大破绽,要说这小丫头已经找 到了蛛丝马迹,自己倒并不相信。

杨宗志定下心来,便也与筠儿对视,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方才那老者做 好的泥人,展手递了过去,翠儿站在筠儿身边,看见这小巧精致的泥人,不由咯 咯一笑,脆声道:「王副坛主,你这个小泥人也是要送给公主的么?」

她说完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会,眼神一转,又道:「只不过你这泥人 虽然作的也还不错,但是太过普通了一些罢。今日那彭公子和丁公子,一个手持 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字画,另一个献上价值连城的珠宝,公主也都是看也不看一 眼的,更别说你这……」

筠儿看见翠儿接过泥人,她定眼一看,那泥人作得精致精彩,竟然与自己分 毫不差,她看的心中一喜,也不管翠儿正在调笑杨宗志,一伸手便抢了过来,如 同方才那些孩童争抢那泥人孙大圣一般,然后紧紧捏在手中,便再也不肯松开。

翠儿话说一半,看见公主抢过泥人,站在那里嘴角荡起甜蜜笑意,仿佛此刻 竟是多月不曾见过的欢喜表情,不由得傻眼道:「公主……你……你……」

筠儿不待翠儿说话,兀自又道:「翠儿,反正现在我们左右无事,不如我们 也跟着……跟着王副坛主一起去望月楼看看,好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愈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只是他明知筠儿这句话实际是说 给自己听,却又故意一点也不提自己。翠儿劝道:「小姐,他们四大分坛的人, 今日要把酒言欢,说些他们男子之间的话儿,我们跟去作甚么?」

筠儿方才说完话,看也不敢看杨宗志一眼,脸色慢慢转红,轻轻咬住自己薄 薄的嘴皮,裣眉低声道:「他们……他们商量一些教里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能 去听听么?」

杨宗志皱一下眉,心想:她如此说话,倒也不好反驳。于是咳嗽一下,恭敬 道:「公主,你当真要去么?」

筠儿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也不敢接话,翠儿在一旁看见,实在不明白小姐今 日为何一再大反常态,心下不觉暗自嘀咕。三人各怀心事,一起沿着街道向前走 去。

杨宗志并不知道这西蜀望月楼到底在什么方位,幸好一路有翠儿在前面引路, 他也乐得跟在后面,筠儿一直垂头走在他身边,不时偷偷瞟他一眼,过了一会, 娇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脸色红的厉害,脚步却是越发轻快起来。

再走了一会,翠儿在前面娇声道:「到了。」

杨宗志抬头一看,见一座又高又大的酒楼矗立在面前,门上立着一个横匾上 书:望月楼,门前一个大大的青铜石狮,他心神一阵恍惚,不禁回到半年多以前, 自己带着乖巧活泼的倩儿,游历望月城中的望月楼,那酒楼与眼前这座酒楼竟是 气派摆设完全相同。

翠儿在一旁叹了口气,幽幽道:「小姐,我们明明在望月城中已经有了一座 望月楼了,为何你又要老爷在这川蜀摹仿那座,重新起一座一模一样的酒楼呢?」

筠儿轻轻咬住自己殷红的嘴唇,轻轻飞瞟杨宗志一眼,转回头道:「有个人 在北郡喝了望月楼的酒,看了望月楼里的歌舞,还……还偷走了……偷走了人家 的东西,我修这座楼,便是要让他永远都记住这件事,一刻都不要忘了才好。」

她说这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直到最后,声音细微的连自己几乎都不能 听见,俏丽无匹的玉脸上也换上一副怅然欲滴的模样,看着又让人心疼,又让人 怜惜。

杨宗志听了筠儿这番说话,不由暗自也叹了口气,想起多月以来自己身上发 生的事情,只不过即刻他又醒悟过来道:看来筠儿确实是对我起了疑心,所以她 作这些,说这些话,便是在暗中试探于我。

他冒作王有期的身份,便是不想夹杂在筠儿和何淼儿之间左右为难,况且, 他一直想着办完西蜀的事情,便能及早抽身离开,去洛都打探爹娘的消息,见到 倩儿。所以他听了这话,只能假装听不懂一般,垂头被手,当先走了进去。

筠儿在身后细细盯住杨宗志的背影,见他毫无半点动静和表示,一时心中又 是失望,又有不甘,心酸的想:难道……难道只是我太多心了么?我今日见到王 副坛主好像大哥一样戏耍彭公子和丁公子,而且过去大哥曾经扮了这王副坛主的 身份将我戏弄了个够,便疑心到眼前这王副坛主,看来都只是我自己痴人痴念而 已?

筠儿想到这里,只觉得鼻头又自一酸,今日回去联想起王副坛主的眼神和说 话神态之后,那砰砰跳动的芳心,也渐渐平抑下来了。翠儿看见小姐表情,不由 一呆,奇怪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筠儿兀自还不甘心,一咬细碎的玉齿,毅然道:「翠儿,我们也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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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88章项舞之六

杨宗志沿着望月楼中的木阶拾级而上,此时正是一日之中的晌午时刻,按理 说这望月楼地处西蜀闹市,这酒楼又装饰修缮的如此富丽堂皇,气势磅礴,酒楼 中的客人应该是骆绎不绝的,但是杨宗志转头四顾看去,见到这诺大的酒楼之上 竟然空无人影,显得萧条之际,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筠儿与翠儿也一齐跟了上来,两人显然也是注意到酒楼之中的异 状,翠儿惊奇道:「咦,奇怪了,今日为何这望月楼中没有一个食客的?」

筠儿点一点头,璀璨凤目却是不怎么看酒楼中的状况,而是仔细盯着杨宗志 的背影看着,看了好一会,只觉得他那背影巍峨,与自己心中那隽永的形象却袅 袅相合起来,筠儿心中一动,又想说话,这时楼上一个粗豪的嗓音大喊起来,道: 「是什么人?」

杨宗志皱一皱眉,抬头道:「是我。」

从楼上噔噔噔下来了一群汉子,这些汉子俱都短衣筒裤,腰中别了尖刀长剑, 一转眼便将杨宗志围在了中间,领头的汉子仔细看了一下,嘿嘿道:「原来是… …原来是王老哥。」

他口中不称呼杨宗志为王副坛主,却叫他王老哥,显然是对他此刻的身份并 不认同。

杨宗志见这些人打扮统一,未很可能就是惊雷坛的手下,只是他们邀约自己 过来饮酒,却是这般无礼对待,倒是令他有些惊奇。

那领头的汉子又待说话,突然抬头撇了一眼杨宗志身后,见他身后楼梯下站 了两个娇媚的少女,其中一个白衣素裙,围手而立,看着姿彩如仙,妙曼万分, 却正是教中人人羡艳而是万万不敢开罪的公主,绷着的脸色突地一收,讷讷道: 「公……公主,您怎么……怎么也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打手势,叫自己身边的兄弟们赶紧撤下阵势,好好站 在自己身后,作出一副好礼相迎的模样,筠儿在自己教众面前,总是一幅冷淡冷 清的娇俏模样,径自缓缓走上楼梯,淡淡道:「熊坛主在上面么?」

那汉子似乎怎么也猜测不到公主会驾临这小小的酒宴,赶紧恭敬道:「在的, 在的,小的这就领公主您上去。」

筠儿轻轻嗯了一声,转头随意看了杨宗志一眼,便不管他,兀自随着那汉子 上楼而去,这楼梯口只剩下杨宗志一人,他不禁心头苦笑,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心想:筠儿这小丫头过去对教中的事情总是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怎么这时却又 热心起来了?她这般横插一杠,却也不知是好是坏。

杨宗志收拾起心情,快步赶上众人,慢慢走到了筠儿身后,众人一起上楼, 一直上到顶层,杨宗志鼻中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弥漫,嗅着极是好闻, 沁人心脾却又不待俗脂之味,他不由抬头看上去,见到筠儿在面前款款轻摆,左 右摇曳,筠儿身材娇美,柔弱无骨,上楼之际上身并不浮动,但是细腰之下,乃 至香臀儿却是律动不已,看着让人心升荡意。

杨宗志轻咳一下,垂下自己的头望着脚面,心道:筠儿这个小丫头,习了那 似玉功,倒成了个迷死人的小妖精了。

过了一会,大家上到第八层,上面一个粗豪的嗓音哈哈大笑,迎过来道: 「是王老弟到了么?哥哥在这里等你多时……多时……」

话说了一半,突然嘎然止住,显然是看见了当先的筠儿公主,一时说不出话 来。

杨宗志透过筠儿的香肩,看到面前有一个虬髯大汉,身高马大,当先而立犹 如铁塔,只是他此刻面目却是惊讶不已,正看着自己这边,嘴角微微嗡动,发不 出话来。

筠儿微微一笑,轻轻道:「熊坛主,我不请自来,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几 位坛主之间,把酒言欢的气氛的?」

杨宗志在她身后轻轻点头,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有些威严,我记得在北郡的 时候,她对着自己的属下和教众,那暗藏的威仪却是天生而来。她自小便身居高 位,西门松又待她极是疼爱,加上她自己清心寡欲,于人无事,无形中便与一般 人有些泾渭,不像我一样,自少性爱胡闹,和军中最最普通的兵士,喝着最廉价 的烧刀子,也是常事。

熊百平听了筠儿的话,心中大急,俯身道:「属下该死,不知公主驾临,还 望公主恕罪。」

楼上此时还坐着几个人,听了熊百平的话,一股脑都迎了过来,躬身道: 「参见公主。」

筠儿随意摆手道:「原来赵坛主和宗副坛主也都到了,那现在风火雷电的几 位主事人,此刻倒是聚奇了。」

她说完这话,转头轻轻撇了杨宗志一眼,见他微微皱眉,紧紧看着另外一侧, 心中不由有些失望,还有一丝好奇,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那边小楼围 栏处,静静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兀自株杯而坐,脸孔转向窗外,仿佛看着这川 蜀大地的富庶风光看的出神,对这边的动静竟是丝毫也不理会。

熊百平抬头看了一眼,赶紧推手道:「公主,您请上坐,属下这便安排好酒 好菜上来。」

筠儿点一下头,便随着熊百平在首位坐好,其余众人各具一张小卓,面前摆 放的美酒佳肴,酒楼当中却是留下一块空空的场地,一时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 场面静寂下来。

熊百平左右看一看,咬一下牙,举杯清嗓道:「各位兄弟,大家知道小弟为 何这次要邀请各位到这望月楼来聚会么?」

众人一时都不接话,宗维想了一想,才道:「为何?」

熊百平这才嗯了一声,再道:「想来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再过一日,便是 我罗天教每年的天祖大祀,同时也是西边那假教与我们之间比武定教的时刻,那 假教的何教主先前曾经发下狂言道:说要与我们之间比试三场,两胜为赢,是不 是这样?」

赵赫叹了口气,接道:「不错。」

杨宗志坐着西角,四顾看去,见那赵赫青衣黑须,看着仿佛一个普通教书先 生,平平无奇,想起这赵赫曾与王有期有联亲之意,便多看他几眼。

再看那宗维却是五短身材,被熊百平几句话,便说的面红耳赤,好像心中的 怒气已经隐藏不住了一般,暗道:过去听说这熊百平只是个无知莽夫,却不竟然, 他此刻说话有条有理,淳淳引导,要么是他确实是多年藏拙,要么就是他身后有 一个人,指点他这般说话才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将目光缓缓转向那楼边围栏处 坐着的素服少年,见他依然不回头,紧紧盯着楼下。

熊百平也叹气道:「唉,原本这样的事情,是轮不到我们几个来谋划主事的,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我教中却是迭遭变故,首先是教主他老人家不知因何缘故, 竟然一病不起,而教中的四大长老,也多时不在,甚至教内的苏右使也一直没有 回教,唉,依我来看,这次我们与那假教之间的比武,却是凶险重重。」

熊百平口中所说之事,杨宗志在先前已经听毛坛主仔细分说了一遍,他也不 明白西门松一代枭雄,为何会在这等危急时刻,让教内如此空虚无物。

众人都是暗自叹气,筠儿突然娇声道:「原来熊坛主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 这个事情……那不知熊坛主可有什么好的计策么?」

熊百平说话之时,手中一直端了一杯酒,听了筠儿说话,这才放下,抱拳洪 声道:「敢叫公主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身受教主大恩之人,此次教中有难,我 们就算是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维护罗天教周全。」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配上他高大的身躯,自有一股气势,筠儿看见不禁 微笑的点一点头。

其余几人看见,也赶紧站起来道:「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筠儿转眼见几位分坛的主事人群情激奋,再转头看见杨宗志却是坐在那里, 一点表示也没有,便斜目瞥着他,娇声道:「王副坛主,大家都说话表了态,怎 么就你一个人无动于衷呢?」

杨宗志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一口酒,啊的一声,悠然道:「话是没错,只是 这番话就算说的再响,也不能赢了对手,是不是?」

熊,赵,宗几人看见杨宗志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皆虚目而视,筠儿却不以 为意,接口娇笑道:「哦,那么王副坛主又有什么的好的计策,不妨说出来,大 家参详一下。」

那楼边的少年,听了这几句,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朝杨宗志身上扫了一眼, 杨宗志看清他的长相,却见他一脸蜡黄模样,眼角弯弯垂下,而嘴角却是微微弧 起,看着既是怪异,而且难看,杨宗志心中一惊,想起自己初见何淼儿之时,她 易容改装,和这少年相差无几。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熊坛主既然召集我们大家过来,自然是心中已经有 了定夺,不妨让他一并说了出来,大家评上一评,岂不是更好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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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百平见「王有期」将事情又推给自己,不由恼怒的瞪他一眼,尴尬的嘿嘿 笑道:「小弟只是一个粗人,哪里有什么良计美策,只是我们既然谋其位,便要 主其事,为了教主和公主的颜面,即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杨宗志叹一口气,暗道:看来这人是藏拙的,即使他能事先准备好说辞,但 是这般应变的说话,不是能够随便预料的到的。

熊百平侧耳片刻,再转头看了在座的人一眼,拍手笑道:「不过我们这些人, 总也勉强算作教内仅存的精英,大家不如开怀畅饮一番,作些集思广益,说不得 就会有些好的计策出来。」

他说到这里,向筠儿抱拳道:「公主,属下前几日在外面碰到川中有名的 『清平舞会』,便邀了她们过来,作些歌舞助兴,您看可好么?」

筠儿咬一咬薄薄的嫣红唇皮,心想:他们这群粗鲁汉子们聚在一起,少不得 要喝酒助兴,看些歌舞。想到这里她心中又一动,便点一点头,微笑道:「我原 本就是不请自来的,你们要如何尽兴,便随了你们,不必理会我的。」

熊百平没想到今日公主如此好相与,大喜道:「来人,都叫上来。」

不一会,筠儿看见楼梯口上答来一群殷翠短衫女子,各人手持一把龙泉宝剑, 走到堂中的空地上,朝着四周福一个礼,便轻盈的舞了起来。

这些女子显然都是训练有素,手持长剑一举一动暗合相止,交相辉映。她们 虽然不是什么天仙一般的美貌女子,但是个个红唇白齿,身材妖娆,配上这身短 衫短裙,高凸微翘,肌肤隐约可见,印衬出一丝淫弥而诱惑的意思。

筠儿看的俏脸一红,口中轻轻呸了一声,却是转头惴惴看向了杨宗志,看见 他左手撑住腮部,双眼微微眯住,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青春俏丽的舞剑女子, 目中的神采闪烁,嘴角翘起,说不出的欢欣快意。

席中其余各人虽也大感有趣,但是碍于筠儿在场,倒是不敢太过放肆,只是 目中紧紧盯着,但是脸上却是作出一副面无表情,淡定自若欣赏的模样。

筠儿芳心暗自一恼:看这王有期一脸色眯眯,为老不尊的样子,哼……大哥 才不会是他那副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模样!大哥他……大哥他就算是看见了我的样 貌,也是多看一眼也不看,转头便走的。

筠儿想的芳心一凄,不觉好生失望,复又念起在北郡望月楼上初见大哥时的 情形,期期艾艾,心儿忽起忽落,身处这热闹场景,却感觉说不尽的悲凉难抑, 险些又堕下泪珠来。

翠儿在一边看见小姐皱着眉头,双眸凄迷,不由轻声问道:「小姐,你怎么 了?……奥,我知道了,你定是不喜欢这些庸俗女子的是不是,那我便叫她们都 下去了吧。」

筠儿又恼恨的看了杨宗志一眼,见他眼睛转也不转,盯着场上的女子们,右 手下意识的要去端起短桌上的酒杯,只是他精神也太过集中,竟然连酒杯的方位 都没辨识,慌乱之下,那酒杯被手一碰,倒是轻轻坠入场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筠儿更气,倩手一挥,咬牙道:「不用。」……

杨宗志开始也是觉得有趣,他不明白在这等时刻,熊百平却要作下这样的安 排,到底是何用意,只是他仔细看了一会之后,才是觉得不对劲起来。

那些女子虽然表面只是舞剑助兴,但是她们前后高低起伏,逐渐隐合成了一 个小小的剑阵,随着她们四向转折,那剑阵的阵心慢慢指向了自己,那些轻灵的 仿佛嬉戏一般的剑招,犹如一个个虚招,将自己笼罩了起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杨宗志不禁想起鸿门宴的故事来,只是这熊百平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 杀了自己么?杨宗志皱一皱眉,又道:这不可能,他隐忍多年,决不会如此暴露 自己,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过了一会,杨宗志被那剑势所逼,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压抑难受,想要立起 抵挡,只是又强行忍住。

杨宗志余光一瞥,隐约看见那楼栏边的少年仿佛目光也不在场上,紧紧的盯 住了自己,目中隐有神采,他心中一动,想起今日对付罗三哥所驭旗阵那招,便 抬起右手,装作想要拿起酒杯,右手无名指微微向酒杯一扫,那酒杯突地弹起, 当的一声落在了场上,恰好落在剑阵中一名最高挑女子的脚边。

那高挑女子被这酒杯一阻,下一个方位走不出来,窒了一窒,其余女子被她 这般一缓,剑势发不出来,一时乱作了一团。

杨宗志哈哈一笑,立起来道:「各位姑娘剑意轻灵,姿彩万千,可惜被我这 酒杯一挡,吓坏了这位姑娘,实在是失礼的很。」

那高挑的女子朝杨宗志瞪一瞪眼,正要说话,熊百平却笑着站起来,摆手道: 「不妨事,这些本来就是欢愉之事。王副坛主倒莫放在心上了,你们都下去罢。」

待那些女子逐一退下,熊百平才坐下道:「此时我们酒也喝了,舞剑也看了, 那么大家说说,到底这比武定教之事,我们要如何来应付。」

大家都静下心来,沉吟片刻,宗维忽然道:「既然是三场两胜,那么自然是 挑选教内武功最好的三人出手,与那假教中人比个高下即可。」

赵赫道:「只是眼下我教内困难重重,要想挑选三个高手出来,有着必胜的 把握,却也是千难万难。」

大家想起西门松如此身手,却是不能出场应战,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杨宗志 心想:那西罗天教在外面布局准备充分,要想破解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把握。

宗维又道:「此刻我们既然众多高手无法出场,那么只能在现有这些人当中 挑选出三个武功最高的,由他们出手,总好过聊胜于无,却也不能丢了我们罗天 教的赫赫声名。」

熊百平点头道:「正好公主也在这里,那么就请公主指出三个武功最高的人 出来,就由他们出场应对就好了。」

筠儿一时彷徨无计,她原本对这比武定教的事情并不关心,所以这些日子以 来,思虑这些很少,这时叫她拿个主意,确实是强人所难。

筠儿想了一会,才娇声道:「各位都是筠儿的叔伯辈,筠儿过去极少参与教 务,所以对于教内各人的武功高低并不了解,爹爹他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昏昏沉 沉,睡时多而醒时少,所以这些事情倒还要仰仗大家才行。」

熊百平叹一口气,皱眉道:「教主怎会一病不起的,这事也太过蹊跷。」

顿了一下,才道:「我们这几位都是分坛里的主事坛主或者副坛主,平日里 多有切磋,论起武功高低嘛,倒是旗鼓相当的。」

「旗鼓相当?」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我却是听说前几日熊坛主与我风神坛的毛坛主发生 了一些争执,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而且熊坛主还伤了我毛坛主,想来熊坛 主要棋高一筹的才是。」

熊百平微微一愣,摆手道:「这事原是误会,王老弟今日也在这里,百平便 对毛坛主赔个不是,百平是个粗鲁汉子,而毛坛主他大人有大量,所以让着百平, 百平这才失手伤了他老人家,当真多多得罪了。」

杨宗志心中有些奇怪,想不到熊百平这番说辞,丝毫没有前几日的咄咄逼人。 宗维想了一会,又道:「毛坛主是我四大分坛资格最老的前辈,熊坛主既然与他 比武获了胜,想来应该是可以代表我罗天教出战的。」

熊百平仿佛预料到了这句话一般,忙道:「倒不是我熊百平妄自菲薄,我们 这几人虽然平时勤学苦练多年,各自都有自己的成名招式,但若是论起辈份或者 功力来,都无法与那霸天门的老门主何宣老儿匹敌的,是不是这样?即使是他的 女儿,那假教的教主何若仪出来,我们只怕也都是敌不过。」

众人听了心中不由有些默然,大家想起那何宣号称「霸天绝剑」多年来与罗 天教的西门一族分庭抗礼,并不落于下风,所以前教主才会给现任教主安排下这 样一门亲事,当然是想借助大家的联姻,让双方都去了后顾之忧。到时若是何宣 他要出场,自己这些罗天教的分坛坛主,确实是难以招架的。

场上一时有些沉闷,大家都低头喝酒不说话,熊百平等了片刻,再向筠儿道: 「不过百平倒是想要推举一人,这人年少英雄,武功超群,是现下不可多得的文 武双全人物——咳,咳,杨公子,请你过来吧。」

正文第190章焚楼之一

熊百平一边说话,一边向那楼栏边斜靠的年轻人招手,待他站起身走到自己 身边,这才转头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杨秀杨贤弟,大家可别看他年纪轻轻, 但是他手上的功夫却是利害得很,所以百平斗胆保举他出手应战。」

杨秀脸色镇定,轻轻转身向筠儿及四周抱一下拳,算是打过招呼,宗维见他 面相普通,只有二十许年纪,下意识想:自己三十多岁,在这些坛主里面仍然算 作年轻,武功辈份都是靠后,所以事事都要听候差遣,不敢擅自逾越。再看这杨 秀身体纤细单薄,不禁皱眉疑道:「哦?不知道杨公子是师出何门何派?令师是 哪位前辈高人?」

众人都如宗维一般寻思:这杨秀年少稚嫩,毫不出奇,却能得到熊百平这声 势正隆的分坛主极力推荐,要么是他们之间有些暗藏的关系,要么就是这少年确 实是师出名门之后,得了祖上或师父的真传,令得熊百平心服口服。

杨秀眯住的三角眼飞快扫过全场,见到大家都是一幅将信将疑的神情,只有 杨宗志对着自己仔细打量,仿佛甚有兴趣,不禁对他微微一笑,翕然道:「杨某 并非师出名门,只是江湖中一个无名草莽,至于杨某的功夫么……也是自己无意 所创,倒是没有什么来历的。」

众人听得嗡的一声,转头小声议论起来,杨宗志见那杨秀年少丰挺,语音清 脆,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掩饰不住,仿佛还没有变过声带一般,想到声带,杨宗 志不禁留意向他脖颈上看去,见他说话之时,脖颈处全无喉结上下律动,平坦坦 犹如荒地。

杨宗志微微一笑,心想:原国来是个女子假扮,只是她举止形貌作的贴切, 又用了与何淼儿相似的手法隐藏了本来面貌,更加让人难以分辨。

想到这里,杨宗志心中不由一亮,暗道:难道她就是西罗天教那边派过来的 人么?……不对啊,这熊百平怎么也算是罗天教中的分坛坛主,地位虽不顶尖, 但是他年纪不是太大,日后还有大好前途可享,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叛教背离, 对自己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筠儿坐在高高的首座上,见大家一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她小小的心 思里面对这些事情倒是兴趣缺乏,心目中一直都认为:无论是爹爹还是大娘执掌 大旗,又有什么分别?说到底大家都是西门一家的人,最终无论如何都是要阖家 团圆,共享天伦的。

筠儿幼年丧母,西门松伤心之余,把自己对亡妻史翠翠的万千怜爱,全都转 嫁到了筠儿身上,当然是对自己这楚楚可怜的小女儿刻意维护,关怀备至,甚至 曾经在教中严令所有教众均不得无故骚扰公主,否则教规处置。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造成了筠儿天真纯洁,浪漫不谙世事的性情,使她对于 江湖中血腥争霸,前赴后继的事情没有半点理解。

她仔细看了一会众人,见大家都交互讨论,只有王有期在一边皱眉,时而又 会心的一笑,筠儿发现这王有期不是自己大哥所扮,失望之下,对他有种说不出 的恼怒,便轻轻咳嗽一声,止住大家的嗡声,娇声问道:「不知王副坛主对熊坛 主的提议,又有什么高论?」

杨宗志听见筠儿语气生硬,微微带些忿然,不由得面色一愣,不知她如何转 了心思,又好像在北郡之时那样,对着自己这张假脸,冷言冷语了起来。却完全 不清楚自己先前那副「色眯眯」的模样落入筠儿的俏眼中,让她对自己的身份断 了念想,更是生出了一丝鄙夷。

杨宗志心想:自己刚刚所推所想,皆是缘于空断,全无真凭实据,这时要是 拿出来讲,只怕不能取信于人。他沉吟片刻,正想要如何托词,才能应付过去, 赵赫却在一旁踌躇道:「杨公子年纪轻轻,便已能自创武功路数,那想来确实是 有真平实学的,只是……只是他不是我教中的人物,到时候勉强出场,岂不是让 外人都笑话我罗天教都无人了么?」

熊百平嘿嘿一笑,接口道:「这事倒是好办,前些日子,我已经将杨贤弟收 入了我惊雷坛门下,他原本无门无派,也就不算改投,少了无谓麻烦。而且为了 他到时出战时有些身份,百平昨日还与风神坛的毛坛主商量,想要毛坛主退位让 贤给杨贤弟,自己享些清福,也好让杨贤弟他为我罗天教争得光彩。」

杨宗志点一点头,暗忖:原来熊百平过去处处逼迫风神坛教众,却是为了这 个事情。

熊百平正待继续说下去,突然楼梯口噔噔的跑上来一个弟子,径直跑到酒席 场中的空地中,当先跪下道:「启禀公主,少林,武当和丐帮的人,此刻正在楼 下求见。」

众人都是吃惊,想不到少林武当还有丐帮的人,怎会在这个时刻前来求见, 赵赫沉吟片刻,犹豫道:「少林武当的人怎么会来的?难道是为了这次比武定教 的事情而来的么?」

筠儿想起几个月前在爹爹五十大寿之际,见过丐帮的史敬史帮主,那矮小浑 圆的有趣和蔼老人,席上说了不少大哥的好话,不由对他甚有好感,便吩咐道: 「既然来的都是前辈高人,那便快快有请吧,各位坛主,我们也好起身相迎。」

那弟子愣了一下,仿佛欲言又止,便应了一声下去了,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只是公主说的有理,大家不可失了江湖上的招呼礼数,便一齐起身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楼梯口传来上楼之声,筠儿裣过衣眉,正要好礼相招,却见面前 上来十几个人,当先走上来的是一个年轻的身披血红袈裟和尚,一个紫衣头髻的 沉面英伟汉子,和一个白衣明眸一脸笑嘻嘻的少年,剩下其余人等只是站在楼梯 口等待,并不近前。

筠儿俏丽的秀脸一愣,仔细看了一番身前的三人,并未见到那如同矮小冬瓜 一般的史敬,再看他们都是面生的很,这才听到那浓眉和尚作礼立掌道:「贫僧 少林寺慧敦,与武当派天丰,丐帮史艾可三人见过各位罗天教的英雄们。」

慧敦声音宏亮,所发之声如同竹钉,字字句句钉在各人耳中,大家只觉得耳 鼓一阵嗡嗡激荡,都心想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这慧敦和尚好强的内力。

杨宗志听到这话,却是心中大喜,他原本只是站在众人末尾,这时透过熊百 平身边看去,见到面前三人果然就是慧敦,天丰和史艾可,几人分别还没多少时 日,没想到在这西蜀却是又再相遇,不由感叹当真是世事难测,因缘际会无法预 料。不过他想起自己当下的身份,只得垂下头低低咳嗽一声。

筠儿对这三人却不相识,看他们几人气度渊源都是不凡,淡淡道:「各位远 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各位到我罗天教中来,可有什么贵干的么?」

史艾可仔细打量着罗天教盛名于外的美貌小公主,见其果然如外界所传一般 清秀可人,艳美无双,明眸皓睐无可匹敌,他明亮的黑眼珠咕噜噜转了一会,笑 嘻嘻接道:「我们几个人来这路途遥远的西蜀,可没有什么贵干,贫干的,只不 过有些事情要找你老子说上一说。」

筠儿虽不认识这几位名门高弟,但是他身边的坛主们大多见多识广,自然听 说过慧敦和天丰的大名,知道这慧敦禅师乃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而那天丰更 是武当掌门青松道长的得意弟子,平日素有威名。只不过这姓史的丐帮小子,一 脸贼嘻嘻,既然与前二人一道而来,自然也是辈份相当的人物。

熊百平等人刚才被慧敦猛的一喝,显露出一身高强内力,心中都是大震,并 暗自戒备,再见到史艾可对着公主说话轻佻,语气浮华,一张贼脸笑起来可恶之 极,不由更是皱眉,宗维忍耐不住,便要出声呵斥。

杨宗志在一边看见,却是心中哈哈大笑,暗道:这可儿倒是顽劣性情不改。 他隐约记得,这「贵干,贫干的」说话,便是当初可儿与自己,在少林戒律院内 搪塞那慧敦禅师的俏皮话,这回他又说了出来,杨宗志只感倍加亲切。

天丰性格沉稳,眼见史贤弟说了这几句,对面罗天教众人面色已有不善,他 一路与史艾可同行而来,素知这史贤弟并无恶意,只是喜爱开些玩笑罢了。便抱 拳施礼道:「众位英雄莫要误会,我们三人今日前来,正是依照师门长辈吩咐, 有些事情想要找西门教主询问一下。」

筠儿眉头轻轻皱起,弯出一个好看的月牙,后来再听了天丰这番彬彬有礼的 话,才勉强压住心头的恼怒,淡淡道:「哦?不知道几位的师门找我爹爹,到底 有什么重要事情相询的呢?」

天丰听了筠儿这句话,沉吟道:「这个……这个……」

一时不知这话该与不该说给筠儿听。

史艾可在一边看见,撅嘴瞪眼道:「天丰师兄,你是男儿大丈夫,作甚么这 么婆婆妈妈的,他们既然敢作下这样的事情,还怕和我们当面对质一番么?」

筠儿听得更是恼怒,皱眉道:「实不相瞒,此刻我爹爹正是卧病在床,身子 一直没有大好,所以教中的事务一概都由我来暂代,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质问我罗 天教的,便对我说了也是一样。」

天丰三人听的一愣,没想到西门松一代枭雄,此刻竟然是卧病不能下榻的。 天丰沉吟一下,叹息道:「前几个月,西门教主五十大寿的时候,在下也在罗天 教中见到过他老人家,那时他看来倒是神采熠熠,正当雄风,没想到此刻却…… 唉!」

史艾可眼眸一转,小声嘀咕道:「哼,托词,这些都是托词,他……他知道 事情败露了,便找了这样称病的托词来,免得被我们对质,问的说不出话来才好。」

筠儿的性子一直是温婉可人,此刻听人诋毁她父亲,不禁也是娇哼道:「敢 问几位到我罗天教中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不妨……当面说了出来,如果我 罗天教确实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却也不用你们说,西门筠儿自会给你们赔礼道 歉。」

筠儿说话声音一急切,那天籁一般的嗓音便会娇滴滴,轻柔婉转仿若受尽委 屈一般,常人听见不免都会心软,只是她这番言辞却是犀利,不容半分转圜。

正文第191章焚楼之二(修改)

熊百平,赵赫,宗维等人听了筠儿之话,不觉都是昂眉挺胸,自不会示弱于 人。

一旁的慧敦突然道:「既然如此,这事还是由贫僧来说吧。」

他顿了一顿,想好说辞,接着道:「前些日子,我少林寺在中原各地府广发 英雄贴,召集天下英雄到我少林寺中聚会,这件事情,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吧?」

筠儿听得一愣,下意识便转头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翠儿,玲珑秀目向她瞪了 一瞪,意思便是:这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这小丫头整天都说外面什么事 都没有发生,现在有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是一点也不告诉我的!

翠儿轻巧的向小姐吐了一下小舌头,眨眼低语道:「小姐啊,这些江湖汉子 们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向来都是没有兴趣的,你只关心……你只关心北边那边有 什么消息传来没有,嘻嘻,所以这个事情,我也就没有告诉你了。」

筠儿暗自叹口气,心想:确实如此。便回头对慧敦道:「大师请继续说。」

慧敦点一下头,与天丰对视望一番,再道:「只是在这次少林英雄大会上, 却出了一件惊天的大阴谋……」

熊百平惊讶接口道:「哦?什么样的惊天大阴谋?」

慧敦扫了罗天教各人一眼,道:「阿弥陀佛,有人事先知道了这次英雄大会 的事情,便提前布局安排,想要预先在少室山上,埋下成千上万的火石炸药,将 这次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各路豪杰们一网打尽,甚至要将少林寺数百年基业连根拔 起……阿弥陀佛,这件事情背后的策划之人,用心不可谓不狠毒,手段更是辛辣 无比。」

除了杨宗志以外,其余各人听了这话,面上都是一片震惊,忍不住啊的一声 齐唤了出来,慧敦,天丰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打量罗天教各人的脸色,见他们无 一例外的大惊失色,但是……左首最边上那个黑面汉子,和右首一个黄脸少年, 两人始终垂头静默,仿佛无动于衷。

慧敦继续道:「好在这件事情,执行之初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被丐帮一位长 老识破了,这位长老发现之后,连夜逃出少林寺,想要回到丐帮去报信,但是没 想到他的踪迹却被贼人发现了,贼人一路紧追不舍,直到这位长老命在须臾之极, 才被峨嵋派一位师叔救了下来,可惜这位丐帮长老话也没有说全一句,便一命归 天了,阿弥陀佛……」

众人一时都接不出话来,皆未曾想到原来这事情还有如此曲折的缘故,杨宗 志却心知肚明,知道慧敦禅师口中所说的,正是师娘救下的窦长老。

筠儿听得入神,不禁也叹了口气,语气渐渐轻柔下来,缓缓道:「那后来呢?」

慧敦嗯了一声,道:「后来我少林英雄大会如期举行,贼人的阴谋也在同步 安排,不过天幸这次少林英雄大会出了一位智勇双全的少年英侠,他武功高强, 挫败了各路前来的年轻俊杰,勇夺桂冠,自然让我等心服口服之极,更加难得的 是,他的智计更是过人,竟然在重重线索之中,识破了贼人的这次阴谋,而且在 贼人计划引爆那些预埋的火石炸药时,果断的施展计策,破坏了贼人们的这次阴 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慧敦说到这里,双手又合了个十,闭眼虔诚诵咒。

筠儿等人被慧敦缓缓口述所引导,心情一时忽起忽落,待得听到这贼人的阴 谋未能得逞,这才一齐舒一口气,叹道:「好险,好险。」

赵赫凝眉道:「这倒奇怪了,那时少室山上聚集了少林,武当,丐帮为首的 各路高手,可谓中原武林英豪齐集,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与他们作对,这 不是找死么?」

天丰接道:「不错,关于这个原因,在下几位的师父也是一时参详不透,不 过么……好在我们这次也不是一无所获,而是在阻止他们引爆炸药之际,生擒了 其中的一名贼人,所以嘛……」

慧敦忽的睁眼,眼中精光一闪,高声道:「所以这名贼人事后交代了什么, 各位施主……难道不想听一听么?」

他方才叙述整个事情,语气都是平淡低沉,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突转 激烈。

筠儿想起他们先前所说对质之事,芳心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讶然道:「大 师……你们方才口中所说对质一事,便是指的这件……这件阴谋么?」

慧敦嘿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位被生擒的贼人,已经全部供认,他所 作下的事情,都是罗天教西门教主亲自指使,此事他已签字画押,容不得半点推 诿狡辩了。」

筠儿脸色大惊,不禁转头看向各位坛主,见他们都是一副惊讶不知情的样子, 才缓缓转回头,沉吟道:「大师,此事只怕有些误会,我爹爹……我爹爹他断然 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前些日子他老人家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更不会去扰 乱心神,作这些大费周章的安排。」

筠儿其实过去对教中的事务并不知情,她只是下意识觉得爹爹不会作出这样 的安排,一心想:罗天教多年来与朝廷之间恩怨纷争不断,但是好像与武林人物 间并无多大瓜葛,而且爹爹都已经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不再与朝廷为敌了。

史艾可想起这些罗天教人,秘密叫人潜伏少林寺中,意图扫尽天下英雄,自 己和爷爷等丐帮中人,险些都遭了毒手,他事后听到爷爷的分说,仍然冷汗不止, 心中对这罗天教人痛恨不已,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这时他听到筠儿犹在辩驳,冷哼道:「看了吧,我都说过了,他们犯下这样 的罪行,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承认,偏偏是你们两个迂腐脑袋,一定要来什么先礼 而后兵……」

筠儿听的银牙暗咬,正要说话,慧敦忽然朝身后大喊道:「带过来吧。」

那边几个灰衣僧人,肋下胁了一个黑衣汉子走了过来,那黑衣汉子神情委顿, 低眉垂目,仿佛受了重伤一般。杨宗志看了个分明,正是天丰那日捉住引爆火线 的葛老二。

筠儿皱眉等他们走近,娇声问道:「这便是你们擒获的那个贼子么?」

天丰点一下头,筠儿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坛主们,道:「这人你们认识不 认识?」

各人互相对视,均道:「不认识。」

筠儿又看了那黑衣汉子几眼,忽然娇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说事情是 我爹爹主使,到底是谁叫你这么说的?」

葛老二抬头看了筠儿一眼,只觉眼前这少女娇俏妩媚之极,凝眉黛目,比起 ……比起自己新娶的那房美丽娘子,都不知还要漂亮上几千几万倍,他不觉痴痴 的看了好几眼,才看见筠儿又妩媚的皱眉道:「喂,我在问你话,你怎不回答?」

葛老二猛地清醒过来,情绪霎时激动,大呼道:「就是西门松,就是西门松, 就是他派我们这些人过去作这件事情的……就是西门松……」

宗维实在忍不住,呵斥道:「臭小子,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西门教主 何时派过你,去作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清楚了!」

葛老二充耳不闻,仍自大喊道:「就是西门松……就是西门松……」

场上双方一时混乱的很,两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辩驳另一方,宗维,赵赫 几人见葛老二胡搅蛮缠,忍不住骂了开去。

慧敦天丰均想:若是西门教主此刻在这里的话,我们自然可以让他们当面对 一对质,事情原委自然分晓,只是罗天教现在口口声声说西门教主病卧榻上,而 此刻对面主事的是一个娇柔可亲的小姑娘,这葛老二也许见也没见过,这事却是 难办的紧了。

史艾可见葛老二与宗维之间互相争吵,一时没有结果,也是无计,便转头看 向天丰,天丰摇一摇头,轻轻叹息道:「若是风九弟现在也在这里的话,以他的 聪明才智,自然是可以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既不伤了双方和气,又……」

史艾可一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浑不在意样子,又或者对着那美貌无双的筠儿 姑娘咬牙切齿,只是现在听了天丰这句话,话中的「风九弟」三个字犹如巨锤打 在他的心上,顿时让他失了颜色,既不是笑嘻嘻,也不再恼恨之极,却是双眼通 红,换上了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抢断天丰的话,切齿哭道:「你又提他作甚么? 他……他……他就是个狠心可恶的臭小贼,我……我再也不要听到他的名字啦!」

天丰神色一愣,想起自己这一路以来,只要提到风九弟的事情或者名字,这 史贤弟便会恼怒而又委屈不止,好像怎么克制,都也克制不住的,只是现在正是 与罗天教众人对质之时,他虽想劝慰,仍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不由心中一片愕然。

杨秀一直呆在一边,默默看着场上双方的对峙,仿佛漠不关心的样子,此时 突然听到了天丰与史艾可的对话,不知为何却也引发了他心中的怒火,接着史艾 可的话道:「你们口中说的就是杨……风漫宇罢,不错!他就是个狠心可恶,其 心可诛的臭小贼,这话却是一点也不错!」

他说到这里,仿佛还咽不下这口气,又重重的顿了一下脚。

史艾可虽然一直大骂风漫宇,但是听了这丑面少年的话,却又怒哼一声,手 指杨秀道:「你……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说我风九哥?他哪里得罪了你 不成?我……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语气之中的维护却又听得分明真切。

杨秀倒也不再反驳,只是双眼望着楼顶,仿佛想着心事,想的出神。

史艾可见这丑少年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更是怒起,他原本性格好斗好勇, 刚刚又听了天丰说起风九哥的事情,惹了他心底的逆鳞,更加难以忍受,咬牙道: 「喂,丑家伙,我在和你说话,你作甚么不回答我?」

杨秀仿佛才回过神来,转头迷茫道:「你说什么?」

史艾可一捏小手,气恨道:「你……你骂我风九哥,我决不会放过你!」

说完竟招呼也不打,一挥手立掌打了过去。

史艾可的掌法传自史敬的降龙功,走的是威猛刚劲的路子,这般一掌打出来, 虽然并未经过什么蓄势,但是众人还是感到身边赫赫劲风奏起,衣襟都咧的一响, 才知这少年虽也年少,但是一身功力委实不在自己之下,而且那掌法毫不取巧, 却又威猛难挡。

杨秀却好像瞟也不愿瞟史艾可一下,仿佛对他的出招掌法烂熟于胸,直到他 一掌快打到胸前,才滴溜溜转动身子避了开去,然后闪电般伸手捉住史艾可的手 腕,哗的一推,便将史艾可推了回去,让他站回了原地,仿佛刚才一动也不曾动 过一样。

两人交手只是顷刻间的事情,一闪及过,眼慢的甚至都没瞧清楚杨秀的出手, 只是赵赫等人见了史艾可的出手,都知这少年极其了得,再见他蓦的被逼了回来, 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才明白为何方才熊百平对杨秀口中如此推崇了,都心想:换 了自己,这一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熊百平嘿嘿一笑,笑中更有得色。

杨宗志心头一直在苦笑,料不到这可儿如此恼恨于自己,他想不出自己有什 么事情得罪过他,更想不到这素未谋面的杨秀居然也是一样痛恨自己,自己可连 见他也未见过,何谈得罪?不想可儿听了杨秀的话,却又对自己尽是维护之意, 不惜翻脸动手,这事当真蹊跷古怪!

再见那杨秀这手使的漂亮,杨宗志面色一凛,暗道:怎么会这样,我过去也 曾经疑心少室山的这件事情是罗天教所为,更加疑心那阳思思乃是瑶烟姑娘所扮, 只是后来发生了众多事情,让自己知道这些全是胡乱猜测,那少林寺中的事情, 与罗天教没有半点干系。

杨宗志转头看了一眼葛老二,见他犹自装疯卖傻,忽然心中一跳,暗道:他 为何如此声嘶力竭,口中只是喊着就是西门松,就是西门松?想了片刻,猛的恍 然道:对了,是这样,葛老二他们方才一直站在楼梯口那边,这里所说西门教主 一直卧病在床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听不到。此刻这葛老二走过来,他心想既然要 找罗天教对质,那西门教主定然也是在场,可他并未见过真正的西门教主,想要 栽赃嫁祸西门教主,却又拿不定主意,到底现在面前的人里面,哪一个才是真的 西门松,所以才会这样装疯卖傻,想要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杨宗志嘿嘿一笑,对着身边的熊百平躬身抱拳,大喝怒道:「启 禀教主,这个可恶的贼人竟然当着您老人家的面,胡乱栽赃陷害,请您准许属下 前去将这贼子斩于刀下,以解我们心头之恨!」

罗天教众人听了杨宗志这番慷慨陈词,不由一齐愣住,说不出话来,他们实 在不明白这王副坛主是忽然闹了失心疯,还是另有目的,不然他怎么会对着熊百 平坛主大喊教主的名讳?还说要斩杀那诬陷的贼子,现在那贼子身边有少林武当 和丐帮众多高手护卫,说想要斩杀他是谈何容易?

正文第192章焚楼之三

前面一章经过了修改,如果没看,请大家先去看那章,不然不好连接起来!

===================对面那些灰衣武僧听到杨宗志狂 言要当场杀人,顿时手持棍棒戒备四周,慧敦更是单掌竖立,摆出了一个般若掌 的起手势!他过去曾与史艾可有过比试,知道这贤弟武功不凡,出自名门大派, 自己虽能胜他,但是要大费周章,好像杨秀这般轻描淡写的逼退史艾可,他自问 自己也万难做到,不由得对罗天教人的武功看高一线。

天丰皱一皱眉头,想不到那丑少年武功高超,这黑面汉子竟然更加嚣张,当 着自己众人的面,且要扬言杀人,只是他们若此时当真杀了这葛老二,即算是西 门松有些冤情,却也落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那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楚 的了,岂不是引火烧身么?

史艾可小脸憋的通红,他先前含愤出手,却又闪电般败退,连他自己也觉得 败得稀里糊涂,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此刻弥加恼怒。

场上双方对峙,经过杨秀逼打退史艾可,和杨宗志一声大喝,不禁各自怀着 心思,一时都不说话,但是气氛却是剑拔弩张,大家都全神戒备,眼神紧张对视, 中间的空气也快要凝固,仿佛只要一声咳嗽,也能令得两边大打出手。

葛老二果然不知道到底谁是西门松,倒也难怪了他,他本是一个低身份的寻 常武师,西门松这样的人物他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这时他听了杨宗志的话, 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见那所谓「西门教主」身材高大魁伟,须发横乱,一脸怒 气冲冲,凶恶无比,心想:西门松这样的人物必然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葛老二赶紧一边向慧敦等人身后躲去,一边手指熊百平,口中大喊:「就是 他……就是他……他就是西门松,就是他主使我们去作那件事情的,他们现在要 杀人灭口了!」

只是他喊了好一会,却也不见杨宗志过来寻仇,不仅没有过来寻仇,而且还 抱着双肩,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黝黑的面容上更忍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天丰几人当然见过西门松的尊容,也知道西门松根本就不在这场上,一时听 了葛老二的喊话,都是不由得愣住,史艾可却未会意过来,横一步,挡住葛老二 身前,兀自道:「你莫要害怕,有我们在这里,谅他们也没法将你怎么样。」

再看着杨宗志,瞪眼道:「哼,你这黑煤炭胆子倒是大的很哩,竟然当着我 们的面,便要起意杀人,难道真的以为你们罗天教可以为所欲为么?」

杨宗志见可儿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想起这小兄弟过去的所作所为,觉得他 倒是有些憨气,只哈哈一笑,并不答话。

史艾可更怒,见这黑煤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方才落 败于杨秀,所以他轻视自己,急切想找回脸子,咬牙尖声道:「好,就让我来见 识,见识你们罗天教称霸西蜀的手段。」

说完运了一个手势,便要一掌拍出去,这掌他蓄势已久,掌势比方才更盛。

只是这一掌,只是拍了一半,却被身后的天丰伸手阻住,史艾可一愣,转头 气道:「你……你作甚么?你也怕了他们罗天教的人么?」

天丰叹一口气,道:「史贤弟,你方才难道没有听见那葛老二说的话么?」

史艾可一呆,茫然道:「什么话?」

天丰摇头道:「葛老二方才说,他就是西门松,他就是西门松……」

他说到这里,拿手指了指熊百平,又道:「史贤弟,你想一想,西门教主现 在可在这里么?」

史艾可不耐烦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在这……」

说到这里却是呀的一声差点跳起来,恍然嘀咕起来:「西门松明明不在这里, 他却……他却……原来他根本没见过西门松啊。」

史艾可不由泄了气,嘟起小嘴悻悻然,收回摆好的架势,退到一旁,再也说 不出话来,显然不服气的很。

筠儿等人先前虽不明白杨宗志突然胡言乱语是什么道理,只是当下情况紧急, 双方剑拔弩张,一语不合便要出手,所以也难以细想其中的原因。

现在他们听了天丰对史艾可所说的话,忽然一起明白过来,这王有期原来是 使了个诈招,诓那葛老二自己上了当,露了马脚出来,大家不禁一起转头看向杨 宗志,见他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众人眼神不觉都甚为复杂,寻思:杨秀武功虽 厉害,但是王有期只是随口一句话,便揭穿了这葛老二的所有谎言,将不利的局 势扭转了过来,轻松淡定尤胜于杨秀。看不出这王有期倒是深藏不露,不像平日 里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老实像。

天丰叹一口气,道:「看来事情果然如同几位师尊所说,里面另有蹊跷。」

慧敦是个大度的人物,既知是自己几人错怪了罗天教,便也双手合十,诚恳 道:「各位施主,这件事情现在已经对质清楚,确实与罗天教,与西门教主无关, 贫僧等人没有问明事情缘由,就找到各位施主,实在是孟浪的很,贫僧给各位施 主道个歉了。」

说完更是合十作了个礼。

筠儿等人一愣,这才放松下来,筠儿性格倒不偏激,见到事情既然已经真相 大白,便也不再追究,暗想不能失了礼数,便回头微笑道:「既然已经知道是个 误会,大家也都别放在心上了,这样可好?」

天丰赶紧道:「甚好!甚好!」

史艾可见过筠儿这般的美貌笑容,那日她在少室山的山坡上,见到瑶烟对着 风九哥,便是这样写意甜蜜微笑,那笑容甚美,仿佛能让寻常人心里一烫,却也 让他更加气恼,不由得想起风九哥为了那风骚的瑶烟姑娘,舍了自己不顾的事情。 可瑶烟虽然万里难挑一,却也没有眼前这个小美人胚子来得愈加精巧细致,眉目 如画,史艾可心中暗自呸,呸,呸的啐了几口。

筠儿见爹爹沉冤昭雪,一时心情甚佳,她想起方才说起那少林盛会,好像听 见了风漫宇几个字,这个名字她过去听说过一次,便是在那雾水迷茫的小楼后山 之夜,对岸的姐姐曾自豪的对自己说,那叫作「风漫宇」的少年人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之间可亲密无间的很。

筠儿心中有些好奇,又对慧敦道:「大师,小女子过去足不出户,对江湖上 的事情孤陋寡闻的很,嗯……嗯……不知……」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史艾可与杨秀一眼,心想:他们好像都认识这风漫宇 的,而且听他们说话,都对着风漫宇破口大骂,显得气恨无比,不知……不知… …不知那风漫宇的人品性情如何,可配不配的上姐姐了?

慧敦见筠儿垂询,他心中对自己等人的鲁莽甚有愧意,赶紧合十道:「西门 施主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请但讲无妨。」

筠儿又沉吟了一下,美目四顾见自己教中众人都在,这事是姐姐说与自己的 私秘事,当然不好让大家都知晓了,便对大家娇声道:「好了,今日之事便商量 到这里,我回去再问一下爹爹,看看他老人家意下如何,再作定夺。」

说完然后挥手道:「你们也都下去了吧,记住叫人守住了下面,不要让些闲 杂人等上来。」

熊百平等人不知筠儿公主还有什么事情要单独与少林武当的人说,只是筠儿 不说出来,他们也不好问,而且双方误会既然解释了清楚,想来也会再起什么冲 突,便一齐点头抱拳道:「是。」

然后转身下楼而去了。

大家走到楼梯口,筠儿又娇媚扬声唤道:「杨公子,请留一下步。」

杨宗志原本随着众人下楼,听到筠儿这句话,下意识的便留步转身,只是他 刚刚一转身,便警醒过来道:自己现在冒了王有期的身份,可不再是杨公子了。

杨宗志摇头一笑,见那杨秀果然转身走了回去,便径自慢慢下楼去了,刚刚 走下几步楼梯,隐约听见筠儿细嫩好听的声音从楼上轻轻传来道:「筠儿今日留 大家下来,是想向大家打听一下……打听一下那风……」

正文第193章焚楼之四

杨宗志随着其他三位坛主出了望月楼,抬头见楼外已是夕阳斜下,昏黄的日 头照着这富庶的城镇金光灿烂,却又有说不出的凄凉之意,他心中想起一事,便 拉住前面走着的赵赫道:「赵坛主请等一等,小弟有些话要对你说。」

赵赫回一回头,斜睨了杨宗志一眼,点了下头,便走的慢了下来,二人并肩 走在这车水马龙的大道上,街道的尽头是一轮火红的落日,虽然璀璨却并不耀眼。

赵赫等了一会,没见杨宗志出声,突然道:「王老弟你好韧性啊,卧薪尝胆 这么些年,竟然掩饰得滴水不漏,嘿嘿,我这老哥却也被你哄骗的厉害。」

语气之中不无讥诮之意。

杨宗志微微一笑,定下主意道:「赵坛主,我今日找你说话,是有一件事情 想与你说个清楚。」

赵赫道:「什么事情?」

杨宗志沉吟道:「前些日子往,我不清楚令郎的处事为人,因此……因此仓 促定下了小女与令郎的婚事,嗯……」

赵赫一怒,抢道:「什么?你这么说是想翻悔么?」

杨宗志想起王茜茜口中所说这赵赫儿子的所作所为,心想:王茜茜百般哀求, 若是倩儿要嫁给一个好像这样的人家,我也定是不会答应。便点头道:「此时太 过仓促,请容我再多作一下考虑。」

赵赫怒极,瞪眼喝问道:「王有期,你当日为了让我推举你坐上坛主之位, 定亲之事可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现在竟然要出尔反尔么,哼!」

杨宗志叹一口气,心道:事情果然如此。巍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希望 赵坛主能够海涵。」

赵赫原本青衣黑须,看着仿佛一个普通教书先生,颇有一些城府渊源,此刻 也失了气度,怒道:「好好好,王有期,你今日在公主面前立了大功,自然腰板 硬气了许多,嘿嘿,你日后可莫要再求着我赵某人,不然的话……嘿嘿。」

冷笑了两声,便转头走了。

杨宗志摇一摇头,背手看着赵赫远去的背影,那身影渐渐隐于落日红晕之下, 这时突然听到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说话道:「老板,我向你打听一个人,那 人二十来岁,长得身材高大,却又潇洒好看的很,你看一眼便能记得住,而且他 又聪明,又机智……」

杨宗志转头过去,看见街边一个褐衣少年正在那里追问一个酒楼老板,那老 板正忙于生意,对这少年多不耐烦,几次想要呵斥他走开,这少年却是契而不舍, 正是小十四顾磊。

杨宗志微微一笑,想起正在自己在西罗天教的祠堂当中救下了小十四,看来 他还没有离去,便几步走过去,从身后拉了一把顾磊。

顾磊正在不断追问,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个黑面汉子, 浓眉大眼,却是从不认识,以为他认错了人,便又回头继续想问那酒老板。

只是他话还没问出口,便被人拉着出了酒楼,顾磊心想:这大老黑莫不是那 酒老板养着的打手?便想用力甩开杨宗志的手,只是他用力甩了两次,却怎么也 甩不开,心中不由一惊,耳边却听到杨宗志悄声对他道:「小十四,莫说话,是 我。」

这声音虽低沉,但是分明是九哥的声音,顾磊心中一喜,唤道:「九哥。」

再看这黑面汉子,一时讷讷作不得声来。

杨宗志朝他眯眼一笑,道:「好小子,你怎么到西蜀来了?」

顾磊这次听真切,这确实正是九哥的声音,他日思夜想多日,哪里可能听错, 不禁眼圈红润,哽咽道:「九哥,真的是你么?」

杨宗志看小十四真情流露,也是心感,便轻声道:「小十四,你快告诉我, 你怎么会来的?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顾磊抬起右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道:「嗯,师父很好,只不过……只不 过很是想念你和小师妹,对了,小师妹也跟你在一起么?」

杨宗志皱眉道:「怎么你没见到婉儿么?」

心念一动,便恍然道:「看来你出来有一些时日了,婉儿回去的时候你没见 到。」

顾磊哦的一声,迷茫道:「小师妹回去了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说道:「我和小师妹在少林寺中见到了师娘,想来她们此 刻应该是回点苍山去了。」

顾磊一惊,失声道:「师娘……」

顿了一下,顾磊突然笑道:「九哥,你说,在少林寺中大出风头的,是不是 你?」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你都知道了。」

顾磊自豪不已,大笑道:「我一路从滇南来,到处都听到江湖人士说,滇南 点苍剑派的风漫宇了不起,得了天下少年英雄的头魁,唉,师父要是知道了这件 事,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顾磊说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羡慕的紧,又可惜的紧,此次没有随着九哥一起 出山,见到那天下群豪齐集的大场面。复又想起九哥出山时候的情景,又道: 「这样师父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金烟杆,便要赶你出来修善了。」

杨宗志想起七师兄沈阙为对自己的嫉恨,摇一摇头,突然道:「对了,小十 四,你这次出山也是师父派你来的么?」

顾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讷讷道:「这个……这个……」

杨宗志见顾磊在自己面前不敢抬头,目光畏畏缩缩,皱眉道:「难道你是自 己偷偷跑出来的?」

顾磊抬头怯懦的看了杨宗志一眼,犹豫道:「你和小师妹走了以后,师父便 不开心,每日里看着那金烟杆不断叹气……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师父在房中自言 自语的说话:」不知道小九儿和婉儿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唉,今年……今年我过 生日,他们不知回不回得来?『我就想,我定要去外面寻了九哥和小师妹,将师 父的心事告诉给你们,你们好到时候一起回去,也好给师父一个大大的惊喜,岂 不是好?「

杨宗志明白事情原来是这样,叹了口气,道:「那你怎么会找到西蜀中来的? 还……还被那西罗天教中的人捉住了?」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沿着长街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大段路, 顾磊转过头来,道:「我也不知道九哥你要去哪里修善的,不过我猜想的话,九 哥你过去在西蜀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也要回来找回场子,那日你失了功力,劝 阻我们师兄弟一起来罗天教大闹一番,但是你现在功力全都恢复了,说不得自己 会偷偷的来,所以我便找过来了。」

杨宗志哑然失笑,心想:自己与罗天教的纠葛,只怕与他说也说不清楚。便 摇头一笑,也不说破,顾磊又恼恨起来,道:「哪知那天在路边一个酒亭,来了 个小姑娘问我要到哪里去作甚么?我告诉他我要去罗天教,她又问我说:」你去 罗天教作什么呀?『我心想,他们罗天教在西蜀势力大的很,我要是说出来了, 只怕就会有人去通知罗天教主,坏了九哥你的大事,便哄骗她说:「我要来投靠 罗天教的。』结果没过一会,我就晕了过去,一觉不醒人世,我也奇怪纳闷的很。」

顾磊一边说话,一边仍在挠头,杨宗志想起在别离亭遇见小清姑娘与何淼儿, 她们等在那里,正是要截了所有去罗天教帮手的人,只是没想到把小十四这寻仇 的人,也截住了。杨宗志哈哈大笑,顾磊摸不着头脑,又挠头奇怪道:「九哥, 你笑什么啊?」

杨宗志正要说话,突然身后的街道上喧嚣嘈杂起来了,街道两边的人都在奔 走,不时有人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失火了!失火了!」

杨宗志和顾磊听见,不觉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背后的远方不知何时冒起了滚 滚的浓烟,透过街道两边的矮房子,看见房顶之上渐渐有火光冲天而起,在这落 日将尽,余霞未灭的傍晚,印照的天空更加殷红艳丽。

这二人也未曾见过这么大的火势,对望了一眼,都不觉向回走去,走了几步, 杨宗志突然听到街边一个老汉,正对自己的家儿喘息喊道:「快快!是望月楼… …是望月楼失火了,小真,快去救火。」

杨宗志一呆,突然拔腿向回跑去,留下顾磊一人,顾磊顿时大急,喊道: 「九哥……九哥,你等等我。」

说完也不管路边人多,运起云龙九现的轻功追了上去。

正文第194章焚楼之五

两人都形色匆匆,夜色下闪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向望月楼掠去,不 一会,到了望月楼下,杨宗志定眼看见翠儿与天丰,慧敦他们一起站在楼下,正 忧心无比的来回踱步,便跑过去,一把抓住翠儿的手臂,急问道:「怎么回事?」

翠儿抬头看见是王有期,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傻瞪着他,颤声惊恐道:「小 姐……小姐还在上面。」

说完这话,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滚落了下来。

杨宗志急忙抬头向上看去,见这望月楼此时火势正旺,大火从底部燃起,已 经烧到了第四层,下面不断有人抬水救火,罗天教众也来了不少,甚至少林寺那 些灰衣僧人都加入了进来,但是火势是向上蔓延的,虽然下面偶尔被扑熄了一处, 但是楼上的火借风反而烧的更旺,而且不时有烧断的木柱和横梁跌落下来,又重 新引燃了下面的余火。

杨宗志心知:如此,这火是扑灭不了的了。便对翠儿道:「你快对公主喊话, 就说让她别怕,从第五层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住她。」

翠儿正一点主意也没有,听了杨宗志的话,神情一呆,颤声道:「这样,这 样可以么?」

杨宗志想起过去在望月城楼连上,赛风姑娘从楼上跳落下来,正是自己用内 力接住,点一下头,斩钉截铁道:「若不是太高,一定可以。」

翠儿仔细看了杨宗志几眼,见他眼神坚定,看上去颇有把握,不觉多了几丝 期望,心安了些,双手合在嘴边,咬牙向楼上尖声大喊道:「小姐……小姐,你 听得见么?」

喊了好几声,上面也无人应,杨宗志皱一皱眉,又叫来几个教众,聚在一起 大喊,多人声音合在一起,便压住了四周嘈杂的人声,杨宗志心想:这样子,声 音总算够大了。

可是大家喊了好一会,上面依然无人回应,杨宗志看着头顶滔天雄火,皱眉 道:「莫不是被这浓烟给熏晕了,听不见下面的喊话?」

抬头仔细看去,这火势又蔓延到了第五层,眼见距离楼顶也不太多远,杨宗 志咬一咬牙,正要说话,突然顶楼的楼栏边走出来一个少女,那少女一身白衣素 裙,远远的看上去,姿彩万千仿若嫡落人世的仙子,在她身下,虽火势凛冽,浓 烟纷起,人声鼎沸喧闹,但是她独自站在楼边,遥望远处天边,身边清风吹起她 的衣裙,伴着烟雾,看上去如此静谧,与这嘈杂的四周格格不入。

翠儿与教众们看见公主,自然更加卖力大喊,可是筠儿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听 到一般,只是抬头望着天边纷落的夕彩,向楼下漫不经心的挥一挥手。翠儿看见, 突然大哭道:「小姐……小姐她不愿意下来了。」

杨宗志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翠儿挥起一巴掌,打在自己稚嫩的小脸上,打得自己脸颊五个红红的指印, 大哭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小姐,你要是死了,翠 儿……翠儿可也不活了。」

杨宗志见翠儿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一手将她拉了过来,喝问道:「出了什 么事情?」

翠儿被猛地喊醒,哭道:「刚才小姐与大和尚他们说了一会话,便也还好好 的,我看小姐许久以来都没有这么开怀过,就……就多了一句嘴,问他们……」

说到这里用小手指了一指慧敦等人,道:「问他们少林寺为什么要开这次比 武大会啊。结果这个大和尚却说……却说……」

说了几句,翠儿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杨宗志转头看着慧敦,见他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据实以答, 说这次英雄大会,是为了纪念在凤凰城中殒命的杨家少将军,所以召集天下英雄 前来悼念一番。贫僧也未曾想到,那西门施主听了这番话,当即便晕了过去,然 后等她醒来之后,便大哭道:」大哥,大哥,怎么你不要筠儿了么?『唉,贫僧 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西门小姐居然和杨家的少将军认识的,而且看起来这西门小 姐好像还不知道杨家少将军战死沙场的事情。「

翠儿哭了一会,哽咽接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瞒着小姐的,她一直都 不知情,可是她现在再知道了,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叫我们都下来等,我等了 好半天,也不见小姐下来,到后来,到后来,不知怎么就着起火来了。」

杨宗志心头恍然大悟,下意识便想:筠儿知道我战死的消息,莫非想放火自 焚?一时不由觉得眼眶也顿感湿润,想起筠儿过去对着自己娇痴无限的一幕幕, 如同皮影戏一般流露心间,忍不住喃喃道:「好筠儿,你等等我,我这便来救你。」

杨宗志转头道:「慧敦大师,请你助一助我。」

慧敦茫然一点头,道:「贫僧可以作些什么?」

杨宗志剥下身边一个教众的外衣,用水桶中的清水浸透,然后展开附在头顶, 道:「一会我腾身跃起,请大师用般若掌送我一程。」

天丰在一旁抬头皱眉道:「这望月楼高愈百尺,便是普通飞鸟也难到达,人 力只怕……只怕……」

杨宗志毅然道:「总要一试。」

顾磊在身边,他对杨宗志尽多崇拜,自少觉得自己九哥无所不能,只是喊道: 「九哥,你当心些。」

史艾可在边上听见不觉一愣,他如今只要听见「九」字便会下意识浑身一机 灵,心下惆怅暗道:这黑煤炭……的名字当中竟然也是有个九字的?

杨宗志与慧敦走到了楼下,吸一口气,对慧敦道:「多谢大师了。」

说完踩在楼下一个石狮子的头顶,运转云龙九现的轻功向上跃起,慧敦运功 良久,大喝一下,波的一掌向杨宗志脚下猛力打去,杨宗志原本去势就快,得了 这一强力支援,眼见更加快疾,犹如一道闪电,冲进了大火之中。

下面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均想不到天下有人能有如此轻功,腾空而起宛如 射出去的箭,翠儿也痴痴想道:想不到这王副坛主除了送给公主一个精致的泥人 儿,更对公主如此爱护。

杨宗志冲进火势,只觉得浑身上下热烫无比,此时他不能停滞下来四处观察, 只能尽力向上穿破,穿破一道又一道的木楼地板,点苍剑派云龙九现的轻功便得 以显现优势,那便是不用换气借力,就能自由转身再起。

杨宗志心中默默的数着,一,二,三……一直数到第七下,才将头顶的湿衣 向上一抛,清啸一声落了下来,他甫一落地,才觉得身边浓烟阵阵,熏得自己泪 水滚落,不禁大声唤道:「筠儿……筠儿……」

喊了好几声,浓烟呛入咽喉,咳嗽了一阵,才勉强睁开自己的双眼,抬头隐 约看见这顶楼的北首栏杆上,静静的立着一个妙曼的少女,衣襟随风波动,正是 筠儿。

杨宗志走到她身后,恢复自己本来的嗓音,轻轻唤道:「筠儿,你以为大哥 死了么?」

筠儿浑身一震,她原本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心中痴痴的只 有唯一的一个愿望,那就是死后化作一只飞鸟去北方看看大哥遇难的地方。只是 听到了杨宗志的声音,筠儿兀自还不相信,却不敢转身,喃喃应道:「大哥…… 筠儿又做梦了么?」

说到这里筠儿叹了口气,幽幽痴道:「唉,这样的梦筠儿每日不知要作多少 次,只是却没有一次是真的,每次筠儿醒来,只有更加伤心绝望……唉,筠儿若 是能够永远也不醒来就好了。」

杨宗志只觉得心房颤动,忍不住走上去,一把抱住筠儿,将她柔弱的娇躯抱 了下来,动情道:「好筠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筠儿这才转身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的王有期,从自己的脸上慢慢 取下一张面具,那露出的脸庞刀削刻画,英气逼人,气质潇洒的紧,岂不正是自 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么?

筠儿美丽出尘的面容一惊,想起慧敦的话,道:「大哥……真的是你么?你 来看筠儿了么?还是筠儿……筠儿已经死了?」

杨宗志强笑道:「我们都活的好好的,作甚么要讲生讲死,好筠儿,你随我 下去,好不好?」

筠儿用手抚了抚杨宗志的脸,只觉得活生生,热气无比,那俊脸上被大火熏 出的汗珠滴落自己手心,冷却的心中却霍的一热,一把紧紧抱住杨宗志的脖颈, 咯咯欢笑道:「大哥,大哥,你真的来了。」

笑声之中却又哽咽住。

杨宗志一时感到筠儿那柔媚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心中却是飞快思索 退策,筠儿仰头痴痴看了杨宗志几眼,见他皱着眉头,刹是好看,又依在他肩头, 委屈道:「大哥,你来了西蜀,怎么都不告诉我,却还要瞒着我?」

杨宗志心头一动,便低头在筠儿俏丽无匹的秀脸上亲了一下,轻笑道:「筠 儿,你平日运功用的白绢都带在身上了么?」

筠儿本来心中有些委屈,但是被杨宗志温柔的亲了一下,便脸色一红,羞得 低下了头,嘟着红红的小嘴道:「没带,人家又没人可怜,没人喜爱,带着这些 劳什子在身上作甚么?」

杨宗志一窒,眼见楼下的火势正猛,马上就要燃到这顶楼之上,无奈心想: 看来这法子不行,说不得只能拼上一拼了。刚欲作势,可是眼前的筠儿却又咯的 一笑,眯眼娇媚道:「大哥,你……你若再亲人家一亲,人家说不定就能变出一 根白绢来了。」

说完一脸期盼的看着杨宗志,目中神采闪闪,看着既觉清丽,又觉诱惑。

杨宗志没好气的道:「这等时刻,你这个丫头还要这么撒娇捣乱的,一会回 去,看大哥不好好打你一顿屁股,才是解气。」

说完在她那丰润弹性的翘臀上轻轻拍了一下。

筠儿受了一记,却更开颜,被火熏得通红的脸颊绽放出动人的光彩,咯咯媚 笑道:「是,小婢筠儿谢公子的打。」

口中说得正是那日二人在北郡大营内的玩笑话。

身边浓烟滚滚,眼见就要漫住二人,杨宗志猛的吸一口气,将筠儿往自己怀 里一搂,大声道:「好筠儿,你随我一起回去啦。」

筠儿只觉得芳心一痴,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抱紧自己倚靠的腰身,缠绵的泪 水却是霎时滚落面庞。

正文第195章清肃之一

翠儿与天丰等人,眼见杨宗志一路穿进火楼,下面救火的人们此时也渐渐知 道这等浇水之法如同杯水车薪,只怕对这场大火徒叹奈何,慢慢的都停了下来, 大家一道仰望楼顶,看看那上去的人,又如何能够下来。

只是大家一起望了许久,脖子渐渐生疼,也不见楼上有任何的动静传来,翠 儿急得走来走去,口中不住喃喃道:「怎么还不下来,怎么还不下来?」

楼上的大火愈加浓烈,眼见将整个楼顶也包在了里面,这望月楼原本甚高, 便是在川蜀也算最高之处,耸立此地犹如指路灯塔,这处楼顶起火,好像巨大的 烟花绽放,照得当头黝黑的天空,也四壁通亮透彻。

此时透明的火光印照之下,便是一只飞鸟穿过,大家也都能看的清楚,可是 如此久的时间,上面全无任何动静,就算苍蝇也没跑出来一只,所有人的心都一 沉,暗中屏气,下意识的想:难道他们被大火所包围,再也出不来了么?

顾磊自从杨宗志上去之后,一直一脸镇定轻松,但到这个时候,却忍不住变 色起来,也好像翠儿一般的走来走去,抬头四处张望。

再过了许久,慧敦叹一口气算,合掌念讼道:「阿弥陀佛,看来两位施主已 经……已经……」

话刚说到这里,顾磊突然向上一指,大叫一声,众人急忙抬头,见楼顶之上 快速飞出了一个人影。

大家不觉都是啊的一阵欢呼,提起的心落下一些,不过啊声之后所有人不禁 又想:哎呀,这么高飞出来,只怕落下地来,人也摔成了一堆碎泥,那还怎么活 的成?

过了一下,大家只见那人影并不是直飞向下坠落,而是绕着火楼开始盘旋, 仿佛是高空俯冲的雄鹰一般,缓缓坠落。……

杨宗志与筠儿身在半空,两人衣襟被风刮的咧咧作响,筠儿在飞出小楼之后, 便按照杨宗志的指挥,不断用衣袖中的白绢,挥出缠绕高楼四周的柱子,过了一 会,两人好像空中嬉戏一般,四目相对,绕楼而下,说不尽的郎情妾意,欢愉无 比。

再等片刻,两人距离地面已经不远,筠儿便再也不看那些木楼柱子的方位, 转回头痴痴的盯着杨宗志,突然心头涌起一股甜意,娇媚笑道:「大哥啊,你方 才答应亲人家一亲的,怎地不守诺。」

筠儿说这话,眼睛眯在一起,腮边那颗动人的美人痣更显明艳。

杨宗志低头看楼下此刻密密麻麻站了至少几百上千人,只怕这西蜀大镇附近 的居民都闻讯赶了过来,若是要在这种情况下亲这小丫头,他实在是有些为难, 只能装作暗暗运气,说不出话来。

筠儿突然一眨眼,柔声又道:「大哥啊,你知道么?你在筠儿心目中,是天 下最最讲信义的七尺豪迈男儿,筠儿可不能让大哥为了自己,破坏了心中的完好 形象。」

说完美丽的眼眸狡颉的一闪,咯咯娇笑,抱住杨宗志的脑袋,便吻了上去。

杨宗志只觉得面前一阵香气上涌,方才在那危楼之中,虽也亲了她脸颊一下, 但是那时情况危急,心中所虑所想皆不在此,因此只是一碰而过,并未留下许多 旖旎。

此刻二人即将落地,心神不由得一松,再回味过来,只觉得筠儿那香喷喷的 身子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甜甜湿润的小嘴偎在自己面前,耳中隐约闻到风声中传 来她细细的喘吟,甚至那幽幽的小丁香也被这丫头暗暗吐了出来,伸进自己嘴中, 虽不知该如何继续吐纳搅动,但是那腻人的津液随着小香舌滑了下来,弄得自己 满口香津,咽都咽不完。杨宗志暗道:这……这小丫头痴了……

楼下的众人眼见着二人盘旋落地,待落在地上,大家还未欢呼出声,却见这 二人竟然旁若无人,静静的拥在一起,两个脑袋凑在一块,火光印照之下,显得 如此暧昧不止。

翠儿还来不及欣喜,心头咚的一跳,睁大眼睛,面红暗道:小姐……小姐她 和……和王副坛主……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定是眼花看错了!想到这里,翠儿 猛摇了下头,赶紧几步向他们身边跑去,再跑到他们面前,筠儿从杨宗志怀中抬 起脑袋,翠儿一眼看见,自己小姐红晕满脸,媚波横生,一副脉脉含情的俏丽模 样,却是自己也从未见过的妩媚少女风情,连自己看了都砰砰心动,更别提寻常 的男子们了,翠儿一招手,到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筠儿看见翠儿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再转头一看,四周围了满满的人群,黑 压压,密麻麻,人人目瞪口呆,场上鸦鹊无声,耳中只听到这大火咧咧的燃烧声 和不时有烧尽的木柱落地的咚咚声,一时之间,筠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好像那 落地的木柱一般,咚咚巨响,腮边的情火更是烧的通红,她赶紧捂住自己的秀脸, 又忽的躲进杨宗志的怀里,羞诺唤道:「哎呀,坏大哥,坏蛋大哥,你……你害 死筠儿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打趣道:「筠儿,你这回怎么又怕起来了?不知刚才是谁 死命缠着我,让我兑现诺言的?」

筠儿不敢抬头,只一边跺脚,一边低头扭捏道:「不许说!不许你说!」

心中却是甜蜜的快要晕了过去。

杨宗志微微一笑,并不再羞她,转过身来,翠儿看见,呀的一声,捂住了自 己的嘴巴,脸上的表情仿佛比看见他们安然落地还要吃惊,一手指着杨宗志,道: 「你……你……」

你了几遍,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顾磊看见,自是欢喜无限,大叫道:「九哥!好样的!」

在他的心目中,九哥就该是这样,潇洒行事而又率性无比,这才是自己小时 候记得,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九哥。

天丰和慧敦也看了清楚,眨了眨眼,一齐放声大喜道:「九弟?怎会是你?」

杨宗志哈哈一笑,放开筠儿,作揖施礼道:「天丰师兄,慧敦大师,可…… 可儿,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礼了,请恕先前不告之罪。」

天丰开怀大笑,走近几步道:「哈哈,我看到一人能有如此超绝的轻功,在 这楼上又那般机智,便应该想到是九弟你,只是你先前那副扮相确实……确实… …」

史艾可原本也是一脸惊喜,可是又看了看杨宗志身边娇俏依人的筠儿几眼, 只是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呆视杨宗志,目光之中既有哀怨恼恨,又有委屈之意, 痴痴呆呆,躲躲闪闪,过了一会,便偏转过了头去。

筠儿听到天丰说起扮相,便想起这可恶的大哥扮了王有期,将心高气傲的自 己,耍了一遍又一遍,直让自己失了所有的脸子,他才心满意足的走过来,勾勾 手指,轻轻俘获了自己的芳心,让自己一辈子思他念他,半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心去。

筠儿痴想至此,不由转头轻轻咬住杨宗志的一条胳膊,咬了几下,却又舍不 得使劲咬下去,在众人看来,好像是最害羞怯懦的温柔小媳妇,躲在自己丈夫的 背后,不敢出来见人一样。

这时慧敦身后一个灰衣僧人跑过来,在慧敦耳边低语了几句,慧敦一惊,道: 「什么?快去找找!」

那僧人忙应声是,又急匆匆跑了回去。

杨宗志见慧敦脸色阴沉,问道:「慧敦大师,出了什么事情?」

慧敦沉吟了片刻,道:「那……那葛老二不见了。」

天丰一惊,转回头道:「怎么回事?」

慧敦道:「方才我们急着救火,便只让一个武僧弟子看护葛老二,料想以葛 老二的功夫,也算安稳。」

天丰点一下头,暗想:葛老二的功夫只算普通稀松,自己捉住他的时候可确 实是不费吹灰之力。

慧敦再道:「可是后来救火之后,其他弟子再去寻那看护的弟子,竟见他被 人打晕在了路旁,葛老二却是不知去向了。」

杨宗志听完,皱眉想了一想,道:「慧敦大师,你也莫要着急,只要人还在 西蜀,那么以罗天教在这里的势力,便能找的到他,不如你们和我一道先回罗天 教中,派出教内弟子四下打探,有了消息之后,再做计议。」

慧敦和天丰一道点头,暗想:如此最好不过。

杨宗志转身向筠儿托付一番,筠儿只要得了大哥,其他事情便一概也不关心, 也不多问,自然嫣笑着全数照做,安排妥当之后,才一起回了罗天教的庄子。

正文第196章清肃之二

安排了众人住下,时辰已经夜深灯尽了,杨宗志送筠儿回到闺房小楼边的桥 上,正想转身去分坛凑活一宿,却被身后一只小手捉住了衣袖,回头一看,耀眼 星光下,筠儿正死死的拉住自己,羞红的小脸上尽是不舍,娇俏腮帮微微鼓起, 眼中脉脉含情,全数投在他的面上。

一旁的翠儿咯的一声,捂嘴偷笑不止,打个哈欠嘀咕道:「啊呜,好晚了, 我也该去睡觉了哩,小姐,杨公子,你们……你们也早些……」

说了两下却是说不下去,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扫动一番,只觉怎么看都是郎才 女貌,天作之合,才咯咯一笑,自己跑了开去。

杨宗志回头微笑看着筠儿,见她被翠儿羞的满脸红晕,她本是俏丽无比的小 美人儿,天下难有几人匹敌,现在比在北郡时候又过了半年有余,筠儿也渐渐长 大了一些,情怀一开,看着更添女儿家柔媚意味。

筠儿虽害羞无比,垂着天鹅般的螓首,但是小手却是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 一松手,这到手的大哥,到手的幸福便会羽化而去,再也找寻不到。

杨宗志心下一柔,望着身边小桥下潺潺的流水,叮咚有声,自己的心情一时 也好像这溪水,缠绵剔透,默默奔流,不由反手轻轻握住筠儿的小手,浅笑道: 「好筠儿,你还有话要和我说的么?」

筠儿只是想要腻在杨宗志身如旁,不舍得离开他半分,只是这话儿羞人之极, 她怎好意思说的出口,不得已嗯了一声,咬了许久嫣红的嘴唇,才垂头道:「大 哥,你……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陪筠儿去看看我爹爹,好么?」

杨宗志想起西门松一世枭雄,传奇坎坷,自己早有拜会之心,只不过他现在 虎落平阳,病卧塌上,不觉叹一口气,点头道:「嗯,我早就应该来西蜀,看看 筠儿,看看你爹爹了。」

筠儿甜蜜满足的一笑,道:「大哥,你去见我爹爹,说不定他也是高兴的很, 嗯,他从小到大最最疼爱筠儿了,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说完轻轻拉了杨宗志的大手,不进自己的闺房小楼,绕开小桥,向院后的一 排古屋走去。

走了一会,来到古屋当中的一个棚门前,筠儿回头对着杨宗志妩媚一笑,才 轻轻扣门,低唤道:「爹爹……爹爹,您睡了么?」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应道:「是筠儿么?……咳,咳, 你进来吧。」

杨宗志一听这声音,不觉皱起了眉头,筠儿回头对杨宗志眨一眨眼,低声柔 道:「大哥,爹爹唤我们进去呢。」

抬头看见大哥皱起眉头,仿佛面色有些凝重,又道:「大哥,爹爹人好的很, 你不用害怕的。」

说完便牵起杨宗志的手,推开棚门,当先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古屋,杨宗志抬头一看,这古屋之中布置的甚为朴素淡雅,年代已 久的方桌楔凳屹立,桌上放置个窄小的油灯,发出晕红的微光,再向内便是一席 宽松陈旧的罗帐,帐内有牙床,并不宽大,只是平常局促。

杨宗志料想不到,富可敌国的罗天教主西门松,竟然是居住在这样一个陋室 之中,心想:看来这人胸有大智,又或者好像爹爹一样,自律克己极严,并不穷 奢极欲。

筠儿拉着杨宗志径直走到那牙床之前,轻轻叫道:「爹爹。」

里面嗯了一声,一个微弱但又慈祥的声音传来道:「筠儿,这么晚了你怎么 还没睡下?」

筠儿面色一红,暗自扭捏了一下,轻轻咬住嘴唇,道:「爹爹,筠儿今日给 你……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回头瞟了大哥一眼,见他背手而立,脸色清淡,仿佛正在思虑什 么,又道:「大哥,你……你快过来,见见我爹爹。」

杨宗志抬头看筠儿面含深情注视自己,她两只小手不觉紧握在一块,放置身 前,心知这小丫头先前虽口中安慰自己,其实她自己同样也是很紧张的,便微微 一笑,走上前去,一直走到牙床之前,抱拳拜礼道:「晚辈杨宗志,见过西门前 辈。」

牙床上的人听见这个声音,再听见他自称杨宗志,杨宗志……那不正是筠儿 一直念念不忘的杨小子么?那人赶紧斜仰起身子,看了过来。昏斜灯光下,两人 目光在空中一番对视,双方都不由得一惊。

只是杨宗志先前已经听到这西门松的声音,想起了那个在筠儿娘亲坟前,与 自己比武过招,又出口警告过自己的神秘人,所以现在又见到他,有些心理准备。

西门松显然没有预料到杨宗志的身份,怔怔的看了杨宗志半响,目中神光一 闪而逝,筠儿在一旁看见爹爹与大哥两人,大眼对着小眼,也不寒暄说话,更不 招呼坐下,一时气氛有些紧张,顿时想起自己罗天教多年来与朝廷之间的恩怨纷 争不断,他们二人现在一个是朝廷的大将军之后,一个却是西蜀反贼的首领,委 实可以算作锋芒相对,寸步不让……可是,可是他们在自己的心中,一个又是自 己倾心爱慕的大哥,另一个是最最可亲的爹爹,唉,当真叫人好生为难。

想到这里,筠儿急忙抑制住自己的害羞,走前几步,插入二人目光中,斜坐 在西门松的床前,扶住爹爹,娇声劝慰道:「爹爹,您老人家身子不好,怎么… …怎么起来了呢?」

西门松听了筠儿娇弱委屈的说话,面色稍稍一缓,又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筠儿扶着爹爹躺好,才轻轻道:「爹爹,您老人家上次五十大寿的时候,不是已 经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宣布不再与朝廷为敌,大家罢手言和,井水不犯 河水了么?」

筠儿这番话说出来,既是提醒爹爹,又好告知大哥,爹爹已经放下过去的立 场,杨宗志自然会意,微微一笑,道:「既然西门前辈放下昔日的恩怨,那是再 好不过了,晚辈这次要是回到洛都,定会面禀圣上,希望能化解掉这段过往,大 家和睦相处,岂不是好?」

西门松躺在牙床上,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不与那昏君争斗,并不是怕了 他什么,只不过……只不过……」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跳开道:「再说那昏君也不是个什么好依托,你们杨家 在朝为将多年,忠心不二,四处征讨,到后来你爹爹又能落下个什么好?」

杨宗志一惊,向前一探,随手握住筠儿细弱的肩膀,抢道:「西门前辈,你 ……你听说了些什么?」

筠儿只觉得右肩被大哥拿的生疼,忍不住回头看了大哥一眼,幽幽煤灯照射 之下,大哥的脸色看着明暗不定,微微有些狰狞,筠儿心中一疼,便也忘了自己 肩上的疼痛,轻唤道:「大哥。」

杨宗志兀自不觉,只是紧紧盯住西门松,西门松双眼不睁,轻叹道:「我原 本与你爹爹沙场为敌多年,见你爹爹坚韧不拔,毅力过人,许为生平第一劲敌, 没想到……没想到……唉,你自己回去看看,便什么都知道了,何需我说?」

杨宗志心底一沉,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暗道:难道……难道……只是 他心里稍稍一想,便即转开,不敢深想。

筠儿看爹爹与大哥之间稍事缓和一会,便又激烈了起来,赶紧乖乖接口道: 「爹爹,原本这些日子教中事务繁杂,筠儿已经焦头烂额,所幸现在大哥他来了, 大哥……大哥他过去统兵作战,神勇的紧,天下众人都交口称赞,不如我将教里 的事情都交给大哥处理,您看可好么?」

将所有的事情都拜托给大哥,然后自己懒懒的躲在大哥怀里撒娇,这是筠儿 多时以来一直的心愿,没有料到今日大哥果真前来看望自己,那自己便乐得清静 悠闲,岂不是好的很?筠儿心中偷偷想到,赶紧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

西门松沉默一阵,突然睁开眼睛,目中射出一缕柔情,看着筠儿瘦弱不少的 脸庞,疼惜道:「爹爹知道,这些日子教中事务繁忙,苦了我的宝贝筠儿了…… 好了,你想怎么去作,便你自己作决定,不必来告知于我。」

筠儿面色大喜,朝着爹爹乖巧的一笑,才轻轻向自己右肩一握,紧紧握住大 哥的手,娇声道:「那我和大哥就出去了,爹爹你早点歇息吧。」

杨宗志一愣,才发觉自己用劲的捏住了筠儿的香肩,自己方才想着心事,心 中惶恐忧急,左手不觉力透出来,都使在了筠儿柔弱的肩上了,这丫头却生生的 承受了过去,一声也不吭一下,想到这里,赶紧撤开自己的大手,收了回来,随 着筠儿一道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西门松的居室,杨宗志拿住筠儿的小手,柔声道:「筠儿,大哥… …大哥方才可捏疼你了么?」

屋外幽静暗谧,夜色深沉,筠儿朝着他甜甜一笑,轻轻道:「没有的,大哥 你在北方受了那么多的苦,筠儿想一想,便觉得心疼的很,这一点点皮肉之苦, 便算作筠儿帮大哥分担的一丁半点,人家只有开心快乐,才不会有半点委屈呢。」

杨宗志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楚楚可怜,让人看着好生怜惜,便拉住 筠儿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伸手挽住,道:「好筠儿,你以后可莫要再做傻事了, 大哥这样的坏人,总是会如同常言说得一样,祸害千年,自己一点痛苦都没有, 而你是金枝玉叶,你爹爹又这么爱护于你,怎么能作那轻生自缢的菲薄事情?」

筠儿被杨宗志搂在怀中,轻轻靠在杨宗志的胸膛,自觉温馨满足,当真不愿 时间飞快流逝,道:「大哥,其实我什么也没作,什么也作不好,爹爹叫我管着 教里面的事情,筠儿也都办的一塌糊涂,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杨宗志道:「你不愿管着教里面的事情,那是因为你温柔善良,又通晓琴棋 书画,五韵八律,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争斗,没有半点兴趣。」

他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顿,将筠儿从自己怀中扶起,道:「但是……但是 你怎么能将自己关在那望月楼中,要放火烧死自己,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也太 欠考虑了些。」

筠儿呀的一惊,委屈道:「怎么大哥……大哥你以为这把火是筠儿自己放的 么?」

杨宗志看筠儿眼神柔柔弱弱,直视自己,目中又是委屈,又是悱恻,便摇头 道:「好了,好了,我也没有怪你,只是叫你以后不要……」

筠儿却娇声抢道:「大哥,这场大火真不是筠儿放的,筠儿虽然当时听到了 大哥阵亡的消息,伤心难过的想要死去了,但是这在闹市中放一把火,若是伤到 了周围的家户百姓,筠儿总是不愿,筠儿宁愿自己找个无人的地方,了结了自己 这一生,去下面陪着大哥,也不愿意作这样的事情……唉,总算万幸大哥现在好 好的,不然筠儿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着。」

筠儿将自己先前的心声说了出来,回忆一番,才觉得现在此般快乐相处,是 何等的弥足珍贵,不禁又将小脑袋都依到大哥身上,紧紧靠起来,嗅着大哥身体 的气味,一时陶醉不已。

靠了一会,筠儿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柔软的好像抽丝的杨柳一样,仿佛吹一 口气,也能让自己弯折起来,但是大哥的身子却是越来越硬,筠儿有些吃惊,抬 头见大哥皱着眉头,娇柔道:「大哥,你……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恍然过来,拉起筠儿道:「难道是这样?」 ----------             正文第197章清肃之三

筠儿一时不知大哥在说什么事情,正在继续追问个究竟,杨宗志又急道: 「筠儿,事不宜迟,你现在去带些熟知教内情况的教众过来,我去叫上慧敦大师 和天丰师兄他们,我们在你楼前的小桥边会合。」

筠儿茫然道:「大哥,你要作什么?」

杨宗志不答,反催道:「快去。」

筠儿向来对大哥的吩咐百依百顺,这时见他话说的凝重,便点一下头,转身 自顾盈盈走开。杨宗志这才摆步向那罗天教的迎客厢房走去,走一会,到了厢房 门口,见里面皆是熄灭灯火,料想他们都睡下了,只得咳嗽一声,轻轻唤道: 「慧敦大师……天丰师兄……你们都睡了么?」

唤了一会,就听见其中一个厢房门打开,慧敦披着僧衣走出来,洪声道: 「九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杨宗志想了一下,道:「我整发现一些事情,可能与那葛老二失踪的事情有 关,我们现在去查看一下。」

慧敦听说这个事情,他原本就在忧心此事,害怕葛老二走失,自己回去无法 向住持方丈交代,赶紧点了点头。

不一会,天丰和众位武僧也一起走了出来,杨宗志点一下头,正要说走,突 然又道:「对了,可儿,怎么不在?」

慧敦道:「史施主性子怪异的很,这一路行来,他从来不与我们同住,我们 大家住在一起,他一直都是单独要了一个客房的,他只说他从小如此,改不过来, 我们也是无法。」

杨宗志呵呵一笑,暗道:我初见他,他只是个邋遢脏兮兮的小乞丐,没想到 也有这么多讲究。便问道:「那他住在哪里?」

天丰和众位武僧出来的晚,大部分还在扣衣服,天丰听了,努了一下头,道: 「就在对面不远那个厢房里。」

杨宗志回头看了一下,那边也是黑静一片,便道:「劳烦大家在这里等等, 我去唤了可儿便过来会合。」

说完他抬步走了过去,走到那厢房门口,杨宗志轻轻扣门,悄声唤道:「可 儿,可儿,你睡了么?」

过一会,杨宗志隐约听到里面一个低低的哼声传来,便以为他起来了,等在 门口,只是又等一阵,里面不但没有穿衣起床的声音,甚至连人声也没有回应一 下。

杨宗志皱一下眉,又驳驳扣门道:「可儿……」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里面一个哭音喊出来道:「你走啊,你还来找我作什么? 你……你……我用不着你来看,更不用你来可怜!」

杨宗志蒙头一愣,听出这声音正是史艾可的,只是他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 道是怪自己开始没有向他表露身份,瞒住了他,所以生气了么?他正要再次敲门 问个明白,突然那厢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杨宗志向内一看,见里面黑漆漆的, 隐约有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跑了回去。

他也掀门走了进去,见那白影只是一闪,便又躲进了一个客床内,只留下帐 幕轻轻晃动,杨宗志微微一笑,暗道:这可儿还是小孩子一般的倔强脾气,自己 哄一哄他,即刻便好。

想到这里他慢慢走到那帐幕旁边,探下身子,见史艾可果然紧紧的躲在被子 里面,从头到脚都死死蒙住,一点也不露出来,此时正是初夏转热的季节,这西 蜀又处山地,气候潮湿而炎热,所以大家盖的被子都很薄,从被外可以很清楚的 看到,可儿细小的身子蜷作了一团。杨宗志哈的一笑,轻轻拍了拍他头的方位, 温和道:「可儿,怎么……怎么你生我气了么?」

史艾可的声音从被子里嗡嗡的传来,委屈道:「我只是个无人疼爱的孤儿, 人家说要走了,便自己走了,人家再见了你,也没兴致搭理招呼,我又有什么资 格可以生别人的气?」

杨宗志听他口中所说,心头确实有一点歉意,今日自己由于身份所摄,又或 者时间急迫,委实没有照顾到他,甚至与他好好说一句话,也是没有,再听说他 是一个孤儿,更觉得他有些可怜之处。便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 道:「好了可儿,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现在出来,我任由你打骂一番,也决 不还口还手,你看好么?」

他手轻轻拍了一下,便觉得被下的可儿身子抖了一抖,再拍一下,那身子更 是颤抖的厉害,在被外看来,隐约看出可儿是在抽噎哭泣一般,杨宗志皱一皱眉, 觉得这可儿当真难哄,便又道:「可儿,你说你是一个孤儿,那真是可怜的紧了, 与我也是一样的可怜,我从小虽然是师父与爹爹相继养大,但是生我之人到底是 谁,我到现在一直也还不知道。」

杨宗志看自己说了几句,可儿并不再闹,只是躲在被子里面,依然还不出来, 心想:莫不是他面嫩,虽然原谅了我,却不肯这么轻易就范。又道:「好了,莫 要再生气了,我们今夜却是有正经事要作,顶多我一会答应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端,第一个便让你出手,可好了么?」

他心想:可儿最爱与人动手打架,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就最兴奋不过,而且 他年纪还小,城府不深,自己这样一说,定会让他转嗔为喜。只不过说了一会, 史艾可却还是一动也不动,依然在被子下面颤动着身子。

杨宗志心道:失算啊失算,我哄倩儿从未超过三句话,便能得手。不得已只 好用些强行的手段,背后拍着的手一停,从被子下面找了个空隙钻了进去,大手 一虏,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握在了手中。

那胳膊一入手,杨宗志不由暗赞一声,好光滑细腻的肌肤,史艾可明显惊了 一惊,不依的扭动起来了,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你自己赖在床上,可怪不得我。」

说完大手向上一推,便到了可儿的腋下,伸手在里面挠了起来。

史艾可呀的一声,没有想到杨宗志竟然采用这样的手段,一边拼命的扭动身 子,将自己的身躯整个用被子裹住,一边颤声叫道:「坏……坏家伙,你作甚么?」

杨宗志嘿嘿笑道:「你起来不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史艾可依然喘息嘴硬道:「就是……咯咯……就是不起来… …咯咯,你就算挠死我……咯咯,我也不起来。」

杨宗志看到可儿被自己挠的浑身酸软乱颤,双腿紧紧的合在一起夹住被子, 嘴上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口中却依然硬气无比,横一下心,道:「是么,那 可怪不了我了。」

左手更是发力,在他的腋下轻轻抚挠,右手也加入进来,想要扶住他的肩膀, 免得他躲躲闪闪。

史艾可显然也知道了杨宗志的意图,不禁浑身扭动的更是厉害,使出吃奶的 力气左右摇摆,杨宗志终是不敢用强力,害怕伤到了可儿,被他剧烈的扭动两下, 左手一滑,脱开了他的腋下,滑到了他的胸前。

蓦的,杨宗志感到手中一阵酥软,捏到了一个鼓蓬蓬,肉腻腻的事物,他心 中不免奇怪,以为可儿怀揣了个什么东西,便又用手捉住轻轻捏了一捏,这一捏 才是吓一大跳,这事物滑腻如脂,柔软却又饱含弹性,而且在最上头还有一颗颤 巍巍犹如葡萄一般的东西点缀,杨宗志心头猛跳,赶紧放开了自己的手。

史艾可原本拼命挣扎,左右扭摆,可是被杨宗志捉到胸前之后,却反而没了 动静,任由他在上面探索了半晌,自己的娇躯却是越来越酥,越来越麻,甚至口 中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一阵细细的管吟,听着轻轻的,仿佛痛苦的雪雪哼声,又仿 佛迷醉的低语。

待得杨宗志抽回了手,史艾可才清醒过来,拥着被子却是坐了起来,神色复 杂的对杨宗志道:「你……你不是要叫我出去么?」

杨宗志头大如斗,嗫诺道:「可儿……你……你。」

史艾可不待他说完,又抢先道:「我要穿上衣服啦,你……你还要站在这里 么?」

杨宗志赶紧点一点头,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厢房,走了几步,又回头将厢 房的大门掩上,才走了远去。

方才喧闹的黑暗厢房中,此时才是静谧下来,仿佛随着杨宗志的离去,那暧 昧的打闹和笑语为之一清,史艾可拥着薄薄的被子,呆呆坐在那里,脸色一时越 来越红,突然又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着那大门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句: 「坏家伙……」

这语调之中又是欣喜缠绵,又有害羞悱靡,与平日大不相同。

正文第198章清肃之四

杨宗志慢慢走回到慧敦等人身边,天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面色甚为古怪, 不禁纳闷的问道:「史贤弟睡熟了,是么?」

杨宗志胡乱嗯了一声,不由得抬起自己的左手,那手中温暖如初,仿佛刚才 的细腻润滑还在手指间流淌。

没过一会,史艾可便穿好了衣衫走了过来,衣饰打扮与先前没有任何两样, 但是杨宗志怎么看,无论她的装扮和走路,都觉得别扭,好像她方才还没有褪下 去的那朵嫣然酡红,才残留在脸颊之上。

众人结伴,一起来到筠儿闺楼前的小桥边,见筠儿带了十几个人,早就站在 那里等候了,待得杨宗志等人一走近,她便迎了上来,欢喜笑道:「大哥,你们 怎么才来?」

杨宗志可不敢说是由于自己方才「非礼」可儿,所以耽误了时间,只得轻轻 嗯了一声,筠儿也不以为意,又转身介绍道:「这是容嬷嬷,她来我罗天教中十 年,对教内的情况最是清楚了,大哥,你见过的了。」

杨宗志转头果然瞥见在望月们城中见过的容嬷嬷,知道她是这罗天教中的左 使者,她那双媚态十足的眼睛,自己依然记忆忧新,便抱拳强笑道:「嬷嬷好。」

容嬷嬷没有料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杨宗志,这杨小子乃是教主大仇人,虽然 后来教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不再对抗朝廷,并且严令教众不得滋生是非,但 是多年战场恩仇岂是一笔划过这么简单易与的事情?她沉吟着没有答话。

筠儿一见容嬷嬷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又娇声笑道:「嬷嬷啊,想来您前 些日子一直闭关,倒是还不知道,爹爹今日已经将教中大小所有的事务,统统交 给大哥掌管,所以大哥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外人了呢。」

这话一出,不光容嬷嬷,便是慧敦,天丰和史艾可等人,也尽皆大吃一惊, 想不到堂堂富庶天下的罗天教,竟然让一个外人来掌管说话,这话说出去给谁听, 谁只怕都不会相信。

容嬷嬷只是静默片刻,再看筠儿那幅欣喜小媳妇一般的艳光脸色,便能猜出 其中原委,哼了一声也不搭话,慧敦天丰自然不会多嘴,只有史艾可在一旁嘀咕 道:「哼,很了不起么?」

她心中自然想:你罗天教虽然有些臭钱,但是……但是若论起手下弟子众多, 还是自己爷爷的丐帮十万教众,才是第一,哼,到时候我也去和爷爷说,让爷爷 将整个丐帮交给那个坏家伙掌管,气也气死你这个小妖精了!她想到这里,对着 筠儿的位置暗暗皱了小鼻子。

杨宗志见大家面色都是一惊,显然这其中的事情也解释不清楚,便皱眉道: 「这么晚冒昧叫大家前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蹊跷的很。」

容嬷嬷忍了半天,没好气的道:「哦?什么事情?」

杨宗志点一点头,道:「今日慧敦大师和天丰师兄前来,主要是为了前段时 间在少林寺中发生的一件阴谋,来找西门教主对质的。」

容嬷嬷一听,怒道:「到底什么事情要劳烦教主?」

杨宗志简单将少林寺中的阴谋说了一遍,容嬷嬷更是怒不可遏,呵斥道: 「放屁,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单凭一个人的口述,怎么就到我罗天教中来对质, 那怎么又不去凤舞池中对质一番呢?」

杨宗志叹了口气,才道:「嬷嬷莫恼,那段时间我曾经在少林寺遇见了瑶烟 姑娘,所以这件阴谋与罗天教无关,自是一清二楚的。」

筠儿一惊,接道:「怎么大哥你遇见了瑶烟师姐的么?」

史艾可与杨宗志一道碰见风情万种的瑶烟,当然也是知道实情,只是脸色愈 发有些不好看了。

杨宗志嗯了一下,筠儿又皱眉问道:「那瑶烟师姐怎么还不回来,爹爹给她 发了几封疾书,也不见她回到西蜀来。」

杨宗志道:「可能其中发生了一些波折,那日我不光遇见了瑶烟姑娘,还看 到三个霸天门的老者尾随着她,也许她后来又碰到一些类似的麻烦,没有办法及 时赶回来。」

杨宗志顿了一顿,又挥手道:「这事先放过不提,只是今日慧敦大师你们带 着葛老二到来之前,可有见过其他一些什么人?」

慧敦想了片刻,答道:「没有,我们一路紧赶,期间没有丝毫耽误。」

杨宗志点一点头,再道:「那就奇怪了,知道葛老二下落的,按理说只有我 们当时望月楼上的那些人,才是了……」

天丰下意识的一点头,沉吟道:「应该是这样,那么……九弟,你心中怀疑 的是谁?」

杨宗志想了一下,才道:「你们谈完了话之后,便一起下了楼,然后望月楼 就发生了大火……嗯,先前我一直以为这望月楼大火是筠儿自己引燃的,可是我 事后问了筠儿,她却说不是她。」

慧敦和天丰一齐哦了一声,想不到这大火怎么会是筠儿自己点燃的,两双眼 睛齐刷刷的看向了她,筠儿脸色一红,低下头不敢说话,杨宗志又道:「有没有 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贼人是我们今日望月楼上的一人,或者几个?然后他们亲眼 目睹了葛老二与罗天教之间对质的经过,知道葛老二的谎言已经被当堂揭露,下 来若是再对葛老二作些威逼利诱,说不得他就会说出实话来。」

杨宗志一边说话,一边踱了几步,偏头道:「那么我要是那些贼人的话,心 中必然恐慌,一定暗自打着主意,要么救下葛老二带走,一了百了,要么干脆杀 人灭口,毁尸灭迹,总之一定不能让他再呆在慧敦大师你们的手中了才对,是不 是这样?」

慧敦听他一步步推说,点一下头,接道:「不错。」

杨宗志又道:「可惜当时葛老二身旁守卫重重,漫说一两个人,便是再多几 个帮手,也没有把握能在众武僧手中救下葛老二,又或者悄无声息的杀掉他,所 以……所以他只能用计。」

「用计?」

慧敦惊了一下,迷茫道:「用什么计?」

史艾可却在一旁接口说话了,没好气的道:「当然是放一把火,将那西蜀最 高最漂亮的望月楼烧的七零八落,危及到附近的百姓生命更好,又甚至把那…… 把那个小美人儿烧的香消玉殒了,你们少林寺的大师们阿弥陀佛,慈悲为怀,自 然是人人挺身而出的,那贼人便可以轻松得手了。」

史艾可话说到最后,掩饰不住的一股酸意冒了出来。

杨宗志微微一愣,想不到可儿也有这等急智,想是她平日在自己身边大大咧 咧惯了,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到,再听她口中那酸意十足的话语,心中不由的苦笑, 左手微微一抖,那手上的旖旎味道仿佛又盛了起来。

史艾可一边说话,一边眼睛斜瞄着杨宗志,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忍不住抬起 左手来看,脸色腾的一下变得血红,嗔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了。

筠儿却未觉察,听到这里,哎呀一声,惴惴道:「那……那望月楼之中当时 除了这几位远来的师傅,便只有……便只有我教中的几位坛主了。」

她说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暗道:这炸少林寺的阴谋,说到底与自己 教中还是脱不了干系。

杨宗志看筠儿脸色,便知这小丫头心软,接口道:「不是,其中还有一个人 不是罗天教中的人。」

筠儿一片茫然,问道:「是谁?」

杨宗志吸一口气,抬起头,肃然道:「杨秀!」……

筠儿领了众人一道来到惊雷坛,刚到大门口,见到两个分坛的教众守卫在门 口,那两个教众见是公主带人前来,自是不敢多问,只说坛主还在里面,便放了 大家进去。

大家进到分坛中,见远处还有一间屋舍亮了灯光,灯火透出,两个人影聚在 一起说话,显露在折纸窗户上,杨宗志一摆手,叫了一个教众去扣门,扣了两下, 里面熊百平粗豪的声音不耐烦喝问道:「谁呀?」

那教众被喝的一窒,不敢接话,再过了一会,才见熊百平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开门,一开门,见外面站了十几二十个人,当先的是公主和一个少年,那少年英 气蓬勃,剑眉轩昂,却是飘洒的紧,自己从未见过。

熊百平一愣,声音小了下来,揣测道:「公……公主,这么晚了,有事么?」

倒也难怪他暗中揣测,公主性格虽柔和,但不与教众们亲近,别说这么晚了, 便是大白天的,也从未上门来找过他,当然不知是什么意思。

筠儿咯的一笑,道:「怎么,熊坛主不欢迎我么?」

熊百平赶紧呵呵笑道:「怎敢,怎敢?请……请公主进来。」

筠儿这才嗯的点一下头,拉了杨宗志一起走到那屋舍之中,进屋一看,赵赫 也坐在屋中一排长桌之前,筠儿笑道:「原来赵坛主也在的。」

赵赫赶紧站起身来,尴尬笑道:「方才……方才有点事情找到熊老弟,嘿嘿 ……嘿嘿……公主请坐。」

说完让开自己身边的凳子,给了筠儿。

筠儿却不坐,回过头来,对着熊百平道:「这位是我的大哥,你们叫他杨… …杨少侠就可以了,今日望月楼中的王副坛主,便是我这大哥所扮,现在爹爹发 了教令,从现在起,教中事务无论大小,皆由我大哥来统管,你们听明白了么?」

熊百平和赵赫都是一阵傻眼,想不通这少年有什么本事,竟然得了教主这般 恩惠,两人目光扫来扫去,都在杨宗志身上观察,赵赫特别听说今日是他假扮的 王有期,更是心惊,想起了在出楼的路上,他与自己说的那番试探的话来。

杨宗志微一抱拳,却突然转身道:「慧敦大师,劳烦你出手,将这位熊百平 坛主拿下了。」

慧敦点头说了一声好,便走了过去,熊百平心头大震,响声道:「你……你 要作甚么?我犯下了什么错,你要拿我?」

慧敦不等他话说完,说道得罪了,便使出般若掌打了过去,慧敦本是少林寺 中最得主持方丈宏法大师宠信的弟子,一身武功得自其亲传,放眼当今武林,除 了老一辈的人物,敌手确实不多。这一番般若掌施展出来,气势宏大,一掌套着 一套连绵不绝,使得这甚大的屋舍之中一时也风声鹤唳。

熊百平是一个勇猛粗人,听说人要拿他,自然不甘示弱,尤其是一个外派弟 子,更加心中不服。当下也施展出紫气东来二十八掌与之抗衡,两人都是掌法, 而且一样走的刚猛的路子,这番对垒起来,以硬碰硬,砰砰作响,大家听着都是 心惊。

筠儿倒不过问大哥为何要拿下熊百平,只是牵着大哥的手,将他牵得坐下到 赵赫的位置,然后举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斟了一杯清茶,乖巧得好像小妻子一般, 娇声道:「大哥,你累了一天了,先喝口茶水吧。」

杨宗志看她乖巧可爱,配上她天下无双的美丽面容,更显贤淑,对她微微露 齿一笑,筠儿面色一红,想起自己初见大哥之时,在那望月城的望月楼中,自己 问他要不要添些新酒,他也是不说话,对着自己微微露齿一笑,便是这一笑,让 自己沦入他的怀抱,甘心作了他的小俘虏。

容嬷嬷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想了好几次,也没说出口,再见公主对着这 杨小子脉脉含情,娇艳欲滴的模样,只怕现在让她将自己的性命交与这杨小子手 中,她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一时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那番心事。

慧敦与熊百平对了一会掌,他的般若掌法传自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七十二式, 比起熊百平的紫气东来掌,显然是更胜一筹,再过一会,眼见熊百平已经渐渐不 支,被慧敦雄浑的掌风逼的节节退后,熊百平万般无奈之下,突然大喝一声,使 出了一招指法。

只见他人长得高大威猛,满面胡须,使出的这指法却是双手挫出个莲花指, 指头翘起,在自己面前交叠一抖,两个食指分别在拇指上一弹,众人看来,仿佛 是个花信少女在对着自己的情郎撒娇弄首一样,伴着熊百平这副尊容,当真显得 不伦不类之极。

=================昨晚发了个公告,居然没人发言举手, 太失望了!

今天随便发两章,晚上上火车,回深圳去了!

OVER!!

正文第199章清肃之五

但是熊百平这一指弹出来,慧敦竟是大感压力,急切间身子连退了三四步, 忙乱中又施出当家绝技「拈花指」功力,才勉强敌住,只是这一番对指之后,他 双手垂下,指尖轻颤,显然再也无法进攻了。

容嬷嬷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场上比武,她自心想:这杨家小子哄的公主服服帖 帖的,所以在这教中一时得了势,现在便如寻常小人得势一般,拿了教中的兄弟 们开刀忌酒。

待得她看到熊百平那一指出手,才是大惊,抢前几步,抢到熊百平面前,忍 不住挥手抽了熊百平一巴掌,气怒道:「你……你这是使的什么功夫?你……你 说,这凤舞池的『观音玉指』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容嬷嬷一边喝问,一边浑身还在轻轻颤抖,她年纪大的很,养气功夫也是厉 害,寻常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不会心惊不止,更不会好像现在这样大失常态。

杨宗志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漫声道:「今日我听毛坛主说,那天 他与熊百平出手对垒,双方多年相识,初时自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后来不知熊坛 主施了一手什么样的功夫出来,毛坛主一个措手不及,才被打中胸前,受了重伤, 就是这一招么?」

熊百平一听,心中后悔不迭脸,想起那教自己招式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到 最后危急关头,一定不可露相,可是刚才被慧敦逼的实在急了,才忍不住冒险一 使,却没想到这招一用出来,便被人喝破了来历。

杨宗志口中默默念道:「凤舞池……凤舞池……」

正要接口问话,突然容嬷嬷又大喝道:「熊百平,你好大的胆子啊,是不怕 教里万火穿心的重刑了是么?还不快快老实交代清楚!」

熊百平方才还心存侥幸,直到听了万火穿心几个字,才脸色苍白,轰的一声 如同铁塔般跪下道:「公……公主饶命,杨……杨大侠饶命。」

筠儿见自己大哥聪明机智,只随手一番安排,便弄了个水落石出,心中升起 得意,嘴上却娇声问道:「熊坛主,你是爹爹多年的手下爱将,当年……当年, 咳,咳,当年与朝廷兵马对决的时候,你总是勇往在前,身先士卒,所以我也多 次听到爹爹当着人前夸赞于你,你现在年纪大了,位置坐的高了,怎么反而糊涂 了呢?」

筠儿说到与朝廷对决的时候,顿时想起当年与爹爹沙场对决的,正是大哥他 爹爹,所以语气犹豫了一番,对着大哥歉意的看了一眼,却见大哥眼中尽是鼓励 之色,这才得了支援,后面的话也说的愈发自得漂亮,杨宗志也点一点头,暗道: 正该如此,这是家丑,不可一味打压,反而要恩威并施,才有效果。

熊百平听了筠儿的话,垂头俯身道:「教主饶命,公主饶命,百平……百平 也是一时糊涂。」

顿了一下,熊百平抬起头来,只见他双目微微泛红,慌张的向杨宗志等人看 了一眼,又垂头道:「前些时日,我家里来了一个……一个妇人,那妇人对我说, 她可相命,能趋避吉凶,我是粗人一个,原本也不信这些,但是她后来掐指一算, 准确的说出了我家中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事,我才是……才是半信半疑了起来。」

熊百平回想了一下,再道:「后来,她与我说,说我教中马上要发生一番凶 险,问我是不是有这回事?我想起教中现在确实多事,远的不说,只说这天祖祭 祀大典上,要与……要与那西方假教比武,便输赢莫测,就回答说有。她点了下 头,又道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一次良机,若是错了今次,只怕一生都是碌碌无为, 再也不会有所建树了。我听了她的话,不觉深信不疑,便请教她应该如何应对, 她只让我附耳过去,悄悄传了这招指法给我,又让我想尽千方百计也要谋取到出 场的机会,到时候在教内扬威立万,再得到教主的赏识,终生便受用不尽了。百 平一时糊涂,不知她是什么凤舞池中的人物,所以才学了她这功夫,百平恳请公 主与……与杨大侠看在百平多年为教中冲锋陷阵的份上,饶了百平这一遭。」

容嬷嬷一直站在熊百平身边,只要他言语上稍有不对,仿佛便会拳脚相加, 只是听了他这一番话,才是颜色稍葺,冷哼道:「我问你,那妇人……那妇人长 得怎生模样?」

熊百平一愣,支吾道:「那妇人……那妇人长得姿色平庸,相貌普通之极, 实在……实在没有什么特点。」

容嬷嬷一听,大怒,一脚又踢在熊百平肋下,喝骂道:「放屁,那凤舞池中 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天……天仙一般的姿色,要不然……要不然怎么会把别人家 的男人,勾引的魂魄都不见了?」

容嬷嬷这番话说出来,脸色更是胀得通红,她常年修炼似玉功,练的双眼娇 媚,与脸上所表现出的年纪差了一截,这脸色再一红,仿佛是小姑娘动怒了一般, 也是怪异。

杨宗志见那容嬷嬷反客为主,仿佛痛之深,责之切,如己身临,不由皱了下 眉,手抚了抚自己额头。熊百平不敢动弹,硬受了一脚,嘴上只敢大喊:「嬷嬷 饶命,嬷嬷饶命,百平不敢撒谎。」

筠儿眼见情况如此,点一下头,道:「原来是这样……」

话还没出口,身边的大哥暗地里拉了她一下,她微微一愣,不知自己哪里说 错话了,转头看了一眼,见大哥温和道:「原来是这样,那熊坛主,你本是无心 之过,却也受了委屈了。」

筠儿娇媚的鼓一下嘴,心道:大哥说的话,与我要说的也没有任何分别啊。 她转念一想,便即明白又道:定是大哥年轻,生怕自己资历不够,教中众人不服, 这才抢着施些恩宠手段,这样大家以后更会念在口中,心服口服。她想到这里, 倒一点也不责怪大哥,甚至缠绵想道:大哥这是为了自己分担,自己就可以多些 时间陪陪他,正合了自己心意。

杨宗志的话一说完,站在他身后的赵赫道:「熊老弟啊,熊老弟,你好生糊 涂啊,这为教出战的事情,本是教主他老人家亲自安排定夺的,你怎么能听信了 一个外人妖言惑众,便依了她口中所说行事,现在既然公主和……杨少侠不再追 究,你还不赶紧道个谢么?」

熊百平一听,急忙顿首拜谢道:「多谢公主,多谢杨……杨大侠。」

杨宗志微微一笑,转头又问道:「赵坛主,如果是你,碰到了那个凤舞池的 妇人,她向你面授机宜,教你得宠的办法,你会怎么处置?」

赵赫面色一愣,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自己毫不动心,那显然是虚伪搪 塞之词,但是又说自己为之动心不已吧,那……那熊百平的下场还摆在这里,自 己不是要步他的后尘么?

赵赫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左右为难,杨宗志又自己呵呵笑道:「如果是我, 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偏偏又不违反教义,只是偷偷学了别人三招两式的 功夫,大家原本来自天南地北,聚在一起谋事,个人天分机遇不同,武功自然也 就旁杂,现在多学一点或者少学一点,也无人会去追究,没有半点分别……所以 说,若我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是做梦也难想的好事情啊,熊坛主又有什么罪过? 那是一点过错也没有,不但没有过错,反而还有大功,熊坛主心系教中大事,虽 即有些急功近利,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古时圣人往往都难以避免,更莫说是一般 普通人了。」

他说到这里,口中哈哈一笑,一边又长身而起,漫步走到熊百平跪俯之地, 一伸手托起熊百平,道:「在下今日前来西蜀,没有想到竟遇见了熊坛主这般忠 肝义胆之士,如此忠心教主,为教里谋福祉,不光不应惩罚,反而应该褒奖,大 大的褒奖,熊坛主啊,你也莫要跪了,赶紧起来吧。」

熊百平听了杨宗志的话,诚惶诚恐,拜谢不已,才缓缓站起身来,杨宗志又 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身边容嬷嬷,慧敦天丰,甚至史艾可一起看见,不由得 都傻了眼,目瞪口呆一阵,大家都没想到事情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史艾可看的气恨不已,心中更暗想:这个平日里聪明算尽的坏家伙,今日莫 不是被那个小妖精迷惑的魂魄也找不到了吧?不然如此好的一次机会,怎么不继 续追究下去,反而衷心称赞一番?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她一想到这里,心 中便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这里人多,直欲冲上前去,伸出小手来,对着杨宗志 那摇头晃脑的脑袋狠狠敲上几记,才是解气。

筠儿娇媚的一笑,暗道:先前这两个桀骜不驯的分坛主,被大哥几句话便拿 捏的俯仰交加,看起来都是心服口服,又敬又怕的,大哥的手段和能耐才是自己 一生的倚仗。想毕,她也一起走了过来,咯咯娇笑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 那这件事情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熊坛主,你如此功劳,教里自然不会忘记,你 也早些歇息吧,我们就都回去了。」

说完又牵起杨宗志的大手,欢天喜地的一道走了出去,留下身后众人悻悻然 的在后面跟着。

大家走了一阵,出了惊雷坛的大门,史艾可实在忍耐不住,快跑几步猛的一 拉杨宗志,将筠儿的小手拉开,尖声委屈问道:「你……你……开始说的好好的, 后来却又……你……你这个坏家伙,气死我啦。」

杨宗志今日无意「非礼」了可儿,对她总有些尴尬和歉疚,不敢看她,只是 转头道:「筠儿,你可还记得?先前这熊百平在望月楼中,他一心想争得这出战 的机会,却是为了何人?」

筠儿不知大哥为何发问,默默念想一阵,突然惊诧道:「他……他不是为了 自己出战,他当时极力保举的,是杨秀!」

杨宗志微微一笑,这才转回来对着史艾可道:「所以他那一番辩辞,说得前 言不搭后语,可谓错漏百出,只是时间紧迫,他临场现编现用,倒也难为他了。」

史艾可见他原来心里什么都明白,嘟着嘴伤心的道:「那你为何还要放过了 他,甚至还大大褒奖他一番?」

言下的意思自然是这坏家伙是看着筠儿的面子,才会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 无。

慧敦天丰以及容嬷嬷此时都走到了跟前,大家听了个分明,不由都露出疑惑 的表情,杨宗志摇头道:「捉了熊百平这粗人,其实倒也不难,却是半分作用也 没有,我们现在要作的便是敲山震虎,敲的是熊百平这座山,震的是他身后的那 只老虎。」

天丰哦的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们这般恩威并用,他一时心 里没了主意,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蒙混过关,便会去找他身后谋划的那个人询问, 到时候我们纠他们一起出来,方可一网打尽?」

杨宗志嗯了一声,又叹息道:「所以今夜大家只怕要辛苦一下,守住这熊百 平,若我料想不错,他此刻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了才对。」

史艾可一听杨宗志并未因为熊百平是筠儿的手下,便轻易放过了他,这才转 嗔为喜,又听说今夜就有行动,不由双目一亮,兴奋道:「那好,你要我怎么做?」

杨宗志眉头一皱,暗道:你……你是个女儿家,怎么也如此好乱多事,当真 ……当真,他心中暗自认为,女人家就得好像筠儿,婉儿和倩儿那样,温柔可亲, 才是正途。

这番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却不能宣之于口,要不然又会多惹无数是非,便转 头对筠儿道:「筠儿,你先回小楼歇息吧,你明日还要主持天祖大祀,自然诸事 繁忙,今日一事,说不得会到很晚。」

筠儿摇了摇头,对着杨宗志深情的道:「大哥,你也操劳了一天,后来又孤 身上到那火楼上去救我,消耗甚大,筠儿没有本事,只能多陪陪你,自然也不会 觉得困乏。」

杨宗志见筠儿执着起来,美目之中射出海一般的情愫,情知她定下了主意, 便也不再劝她,只道:「我们这么些人,目标颇显太大,这样,我们分成两拨, 一拨人留下看守,另外一拨人原地待命,等候熊百平那里出了动静,大家才互相 告知,好一起相机行事。」

众人都听这主意稳妥,便一道点头答应,杨宗志这才趁机劝说筠儿歇息一番, 只说过不了一会,熊百平便会起事,到时候自然带着她一起去看看,筠儿说了几 下,见大哥也不答应,只能无奈点了点头,随着容嬷嬷和教众们一道回去了,一 路上却是一步三回首,生怕大哥就此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里只留下杨宗志,慧敦天丰和史艾可四人,四人互相打下眼色,便分开到 这惊雷坛大院的四个角落,隐藏住了身子,秘密监视了起来。

杨宗志找个树丛,躲在后面的黑暗角落,眼见不过一会,熊百平的屋舍便掀 门走出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赵赫,他一路走,便出了大院,杨宗志朝不远处 的天丰打了个手势,天丰便悄悄的跟了过去,再过一会,转头竟见熊百平的屋舍 熄了灯火,依然不见那屋子有任何动静,看着好像熊百平已经睡下了一般。

史艾可躲在暗处,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根走到杨宗志 这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看他好像都睡下了啊。」

杨宗志皱着眉头,低声答道:「再等一等。」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可儿那娇小的身子,轻轻依偎了过来,小脑袋斜斜靠 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甚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惬意无比的打起盹来。

杨宗志微微偏过头来,看了可儿一眼,感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缓缓 的向自己鼻中涌了进来,那香气清淡,细不可闻,嗅着却是馥蜜,若不是靠得这 么近,实在是察觉不出来,杨宗志心知这是处子的体香,这可儿颇有男子之风, 寻常并不涂抹脂粉,所以身上香味不浓,只有这幽幽的体香,乃是发自天生。

今日与可儿无意嘻闹,才发现可儿原是女儿身这个秘密,杨宗志暗自有些懊 恼,自己过去太过后知后觉,为何一个小乞丐就不能是一名翩翩少女?为何丐帮 的头子史敬就不能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孙女?以前的那些想法看来都是自己的想当 然。

杨宗志觉得自己应该与可儿道个歉,至少需要说明一下,才是心安,便声音 极低的咳嗽一声,轻柔唤道:「可儿……可儿……」

史艾可仿佛当真睡着了一般,半点回应也没有,杨宗志颇为尴尬无奈,不知 该继续唤她,还是放下作罢,正在这时,可儿轻轻的嗯了一声。

杨宗志听到可儿答应了一声,心想:只要你搭话,这便好说。又踌躇道: 「可儿,今日……今日……我。」

史艾可轻轻挥起衣袖,伸手掩住了杨宗志的嘴,低声娇滴滴的阻住他道: 「不许说。」

杨宗志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堵住在了口中,只觉有些气闷,正要继续分说, 史艾可却突然轻轻羞涩道:「我……我不怪你。」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一时觉得自己当真无话可说了,只得沉默下来,过了 一会,史艾可看杨宗志一句话也不多说,反而忍不住了,又轻轻问道:「风…… 风哥哥,你是喜欢好像筠儿那样一般的柔弱女子,还是喜欢……嗯……喜欢女儿 家多些本领的,可以帮助到你?」

杨宗志心头一窒,暗想:只怕她说女儿家多些本领的,可能是说的她自己, 只是这样的问话,自己实在不好回答,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心中直觉是喜欢好像筠 儿那般的柔弱女子,惹得自己的怜惜疼爱么?

史艾可见自己问了话,旁边那个坏家伙便一声也不吭,不由心头有些惶急, 掩在他嘴上的小手滑落到他肩头,紧紧捏住,催促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不回 答我?」

杨宗志叹一口气,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一些可能更好,便谨慎答道:「嗯, 我可能……我可能,似乎……也许……好像是喜欢……筠儿那样的女子的。」

史艾可听得一时好生失望,油然间潮湿了双目,微微带些哽咽的道:「哼, 什么可能,似乎,也许,娇滴滴的,好像一阵风便能吹走,看着最是让人厌烦。」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是心中想想着实不甘心,忍了一会,史艾可不禁又问道: 「风哥哥,你……你当真是喜欢那些……」

话刚说到这里,杨宗志突然疾速转身过来掩住了她的嘴巴,整个人也都靠了 过来,可儿心头一片慌乱,这一辈子也没有这么矛盾难断过,心中下意识的想: 不是说喜欢那个小妖精那样的女子么?怎么……怎么现在又要来讨好于我了?

心中这么一番想法飘过,但是内心最深处却是一股喜意直往外冒,忍不住又 面红暗道:要是……要是他一会又过来,好像在那客房之中那样待我,我该怎么 办?是好像方才那样的顺了他,还是怎么?还是怎么?……还是抱住了他,躲在 他怀里,好不让他看我的丑么?

史艾可一时想的心中砰砰声如同几面巨大的锣鼓在轰鸣,这轰鸣声渐渐起了 共振,振得自己的小脑袋也眩晕不止,思虑迷迷糊糊之间,隐约听到杨宗志在耳 边轻轻唤道:「他出来了。」

====================晚上回家,火车之上,明天白 天无法发书,见谅!

正文第200章祀典之一

杨宗志淡淡夜色下眼见熊百平偷偷打开了房门,伸出脑袋向四周探查了一番, 赶紧一伸手捂住了正在自己身边嘀嘀咕咕的可儿,身躯一转,将二人都置于树影 之下。

熊百平探头探脑的看了好一会,才闪身出来,银光下却是一袭黑色夜行衣打 扮,他返身关好了房门,才蹑手蹑脚翻墙而去。杨宗志拍了迷迷糊糊的史艾可一 下,轻声道:「你去叫了筠儿他们一道过来,我留下暗号和方位等你们。」

说完也不待可儿反应,伸手一招远处的慧敦,两人形色匆匆的跟了上去。

今夜颇为宁静,天空一幽明月,印照在这死寂荒芜的树丛,身边蝉虫也开始 应和,渐渐的,史艾可觉得自己方才鼓胀的心跳平息了下来,弯弯的泪水却是不 自觉缓缓滴落,不一会便沁透了自己的胸襟,她痴痴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 才一跺脚,向着教内的方向跑去。

杨宗志与慧敦跟在熊百平身后,见他轻车熟路,出了罗天教的大门,径直跑 向了方才着火的市镇方向,进了市镇,他脚下一步也不停,一直来到一个独院的 门外,才站定身子,回身往身后四处瞥了一瞥,举手咚咚咚的轻敲了三下。

过一会,院门咿呀一声打开一条缝,熊百平探头向里面说了句什么,里面的 人便放了他进去,院门又咿呀一声紧紧闭住了。

杨宗志与慧敦立在不远处一上个院墙阴影下,见熊百平果然深夜出来见他身 后之人,不禁互相对视一眼,他不由胸中杀机陡然一现,暗道:这西蜀的事情, 我原本只想旁观其变,若是实在无法圆满,也徒之奈何,悄然便走……哪知,这 些人竟然拿了筠儿的性命,来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竟想要活活烧死她,哼 哼,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过了一会,史艾可才领了筠儿,天丰和容嬷嬷等人前来,史艾可当先几步, 走到杨宗志身边,抬头问道:「怎么样?」

杨宗志听着可儿的嗓音颇为怪异,仿佛方才哭过一般,有些沙哑,只随口应 道:「就在里面。」

筠儿走上前来,看着大哥,娇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宗志眯住眼睛,哼道:「全部围起来!」

筠儿见大哥这番话说得气冲冲,恶狠狠,心中只是想大哥过去统兵打仗,遇 到这样的情况,定然手下不会留情,全然没想到大哥是为了自己身逢危机,而起 了杀机。

筠儿点一下头,叫容嬷嬷带教众将这独院四周围了水泄不通,杨宗志才叫上 其他几人,慢慢走到院门前,准备破门而入,只是他还没下令,突然听到里面一 个清朗的声音大喝道:「蠢材,中了人家欲擒故纵的计策,还不自知。」

然后听见院内咣当一阵大响。

杨宗志等人一愣,料不到里面的人如此机敏,正要说话,里面的声音又大喊 道:「既然来了,就出来罢,何必藏头露尾的。」

杨宗志向身边两个教众一摆头,那二人收了兵刃,合力一脚,将大门咚的一 声踹开,大家展目向内一看,见一少年负手站在门前不远,那入内的熊百平却是 死狗一般,躺在了他脚边,正是杨秀。

筠儿看个分明,朝大哥道:「果然是杨秀。」

杨宗志皱一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身边的史 艾可先前在望月楼上,与杨秀比武吃了亏,这时再见杨秀,哪里还能忍耐的住, 娇声叫道:「我来拿他。」

说完运起降龙功打了过去。

两人在院内的场中斗得激烈,史艾可是一身刚猛威劲的降龙功,直来直往, 赫赫威风,而反观杨秀却是避重就轻,待得史艾可那势不可挡的一掌近身,才右 手方,左手圆,双手微微一引,便将史艾可手上的掌力引到了一边。

杨宗志微微一皱眉,心想:这门功夫自己是见过的,在北郡时,自己眼见赛 凤姑娘斗那莽官候武,便是用的这般一模一样的手法,只不过这杨秀使用起来, 比起赛凤更加姿势圆润,全无半分勉强和破绽。

杨宗志转头道:「慧敦大师,你见多识广,这杨秀手上的功夫叫做什么名字?」

慧敦仔细看了半晌,沉吟道:「这位杨施主手上的功夫精致的很,贫僧却是 从来没有见识过。」

顿了一顿,他又凝想道:「不过,贫僧曾经听本派住持方丈说起过,说多年 以前峨嵋金光顶曾经出了一位高人,叫做刀霸伯仰,他自创一种独门功夫名叫 『合气避力大法』,至于是不是杨施主所使的这种,贫僧就不知道了。」

「刀霸?」

这个名字在杨宗志心中一闪而过,他觉得有些耳熟,但又一时想不分明,筠 儿在一旁见大哥闭眼苦想,不知有何难题,便想分担道:「大哥,你说这熊百平 就是受了杨秀的指使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答道:「这杨秀却不是个少年,她……她是一位姑娘。」

筠儿等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向场中从容自如的杨秀,那蜡黄无神的面容,弯 斜垂下的眼角,怎么会是个女子?杨宗志又道:「她那面容,是经过易容改装过 的,与我假扮王有期,倒也相同。」

大家哦的一声,才是明白过来,容嬷嬷看了一阵,却是大惊一声,道:「她 ……她那不是易容改装,她……她脸上涂抹的是……是去肤膏。」

容嬷嬷说到这里,突然大声向杨秀喊道:「喂,你是聂云萝的什么人?」

只是不待杨秀答话,她又皱眉否定,喃喃道:「不对,若她与凤舞池有些关 系,聂云萝恐怕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又怎么可能会助她?这事奇怪 的很。」

杨宗志听容嬷嬷说起聂云萝,顿时记起这便是何淼儿那位说话温柔,行事狠 毒的师父,不禁想起一事,接口问道:「嬷嬷,你可有听说过曹雄这个人的名字 么?」

容嬷嬷听到杨宗志口中说出曹雄之名,不觉如同被大椎击中,目瞪口呆的看 着他,突然面现激动之色,大声道:「你怎么会听了这个名字的?你说,是谁告 诉你的?」

杨宗志正想说就是聂云萝告诉自己的,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场上形势顿时 一变,那相斗的史艾可突然被杨秀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噗的一声击中了胸前, 飞身退了回来。

杨秀得意一笑,昂首道:「就凭这样的人,也想来捉我回去么?未免太过自 大了些。」

史艾可即将落地,被杨宗志伸手一接,靠在了他胸前,只是她听了杨秀的得 意话,心中顿又怒起,支撑着想要再站起来重新比过,杨宗志见可儿紧紧咬住嘴 唇,想起她说起自己也是个孤儿的样子,便拉了拉她,将她拉得靠住自己,低声 柔道:「好可儿,莫逞强。」

史艾可自觉今日自己受尽了委屈,从小到大也从未有过如此心酸迷乱,听了 杨宗志轻言安慰,才感到如同小孩子得了疼爱,心中升起一片温暖,不觉嗫嚅的 说不出话来。

慧敦天丰心知史艾可的功夫如何,虽然他们也可胜过她,但是若是做到如此 轻而易举,自问也是做不到。

杨秀环顾四周,负手道:「再没有人了么?那我便走啦。」

她一面作势欲走,忽而又转回头来,对着杨宗志笑道:「姓杨的小子,你敢 不敢来追我,若你比过了我,我便跟你回去。」

筠儿眼见这杨秀这般厉害,又叫大哥去追她,说不定她另有打算,赶紧娇声 唤道:「大哥,莫去。」

只是她话刚说完,就见杨宗志扶起史艾可,对着杨秀微微笑道:「好。」

杨秀面色一喜,转头自顾纵到了墙头,回头笑道:「你再不来追,可当心再 也追不上了,咯咯。」

说完隐身而去。

杨宗志运起云龙九现,翻身落到墙上,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如同青烟,迅即 向北边掠去,暗道:这杨秀好轻功。便也展开身法追了上去,耳边只听到身后小 院内筠儿惶急的声音,娇声大喊道:「大哥,大哥……」

一瞬之间,那娇滴滴的天籁之音,便落在了远远的身后,听不分明了。

正文第201章祀典之二

杨秀当先在前面疾掠,身法快捷,如同闪电,杨宗志跟在她身后,将云龙九 转的身法也运到极致,才渐渐拉近了些,两人一前一后,飞快穿出了市镇,进了 茫茫西蜀大山。蜀地山道蜿蜒曲折,又多丛林,前面的人身子一闪,便过了一个 弯,难以看见,追击起来更加困难。

杨宗志慢慢知道自己为何先前觉得不对劲了,那便是——这杨秀明明得知自 己阴谋败露,却无一丝慌张紊乱,反而一副成竹在胸的趾高气昂模样,要么她留 有后手安排,要么她倒是强自镇定,以乱敌心,养气功夫厉害的紧,再想起她方 才所使的引力手法,竟然大宛国的赛凤姑娘一模一样,杨秀啊杨秀,杨宗志心中 一动,微微有些恍然。

前面杨秀身子再一闪,突然踏住一颗青松的枝干,转身进了一片树林,这片 树林茂密浓厚,淡淡的月光根本透不进去,看着更是阴森恐怖,杨宗志心中一警, 暗道:逢林莫入,这是行军上的忌讳,便是说这种阴森的树林中最易潜伏杀机。

但是看着在身前不远,唾手可得的身影,杨宗志横一下心,突然张口大喊道: 「秀凤姑娘,请等一等。」

杨秀正要入林,忽然听到身后杨宗志这声大喊,却是娇躯猛地愣住,身子便 迟缓了下来,杨宗志再一探身,已经一手捉住了她的肩膀,笑道:「还往哪里跑?」

杨秀转过身来,微微喘息,队咬牙哼道:「你……你用诡计。」

杨宗志眨眼笑道:「你先前只说让我追上你,却没说我不能一边追,一边胡 乱喊话的,这可怪不了我。」

杨秀眼睛一转,也不避让挣扎,任由杨宗志握住她的玉肩,竟同样笑道: 「哦,是么?我先前说的是让你追上我么?」

杨宗志一愣,道:「你说我追得上你,自会跟我回去,莫非你想翻悔?不想 与我回去了不成?」

杨秀笑道:「我怎么记得,我先前口中所说的是,姓杨的小子,你敢不敢来 追我,若你比过了我,我便跟你回去。」

她得意的顿了一顿,再道:「我这里说的比字,却是要与你比试武功,你若 能拳脚上也胜了我,我才心甘情愿跟你回去,任你打杀也好。」

杨宗志想不到她开始之前,便在言语上下了套,这番说辞出来,自己竟是辩 驳不了,心神不觉微一恍惚,杨秀趁这机会,呀的一声,转过了身子,举手便往 他面门取来。

杨宗志这才一凛,见她来势甚快,只一偏头,避让开去,右手依然搭在她肩 上,手中运劲一吐,想要制住她经脉。

杨秀却不惊慌,手肘依照去势,转手一撞,径自撞向杨宗志臂腕的尺泽穴, 两人出手都是快捷,而且近身相搏,招招都是取命的手法,虽然先前口中说是比 一高下,但是此刻要是被对方一招打实,无异性命也去了半条。

两人斗了一会,虽然拳来脚往,但是并未有什么杀招出来,仿佛都在试探对 方,过了一阵,杨秀步步后退,逐渐已退入那密林之中。

杨宗志心中暗自警惕,心想:她适才便千方百计想诱我入林,现在这般退后 之法,不多一会便会进到那密林深处。眼中余光一闪,那林中如此静谧,森森然 全无光影,只怕是看见对方身影都是困难,更别说如此对招。

想到这里,杨宗志手中一紧,便要催招急进,抢先制住她,却听到身前的杨 秀突然咯咯一笑,奚道:「臭小子,我听说你在江湖上多有奇遇,难道只是学得 这些破『太和拳』么?」

话没说完,杨秀气势陡然一变,双手不再是运掌握拳,却是指尖根根翘起, 指心向上,运指弹来。

杨宗志一时只觉面前突然劲风大作,耳中嗤嗤之声不绝,罩向自己上中下三 路,一时没有办法抵挡,只得运起轻功,匆忙后退,杨秀双手在空中柔媚的一转, 却是紧跟了上去。

两人此时又是一个后退,一个紧跟,慢慢的,杨宗志感到身边光线越来越暗, 隐约从树梢林荫之间透入的月光,也更加稀少。但是虽然如此,杨宗志依然没有 感到什么警兆,他自想杨秀如此诱惑逼迫自己入这密林,那么这密林之中定有什 么布置或者机关,可以辅助擒获自己,可现在这身边如此黑暗,那杨秀他自己就 能看的清楚么?

光线昏暗,两人一个身着白衣素服,一个身着褐色劲装,显然杨宗志更加占 了一些便宜,尽管如此,他放目看去,也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泛白的身影,游弋前 后进击,却并不能看实她的动作和表情。

杨秀却不然,黑暗之中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手上招式并不减缓,心中却是一 痛,口中默默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亦生亦死,皆是虚名;痛载道物, 落入凡尘;语录天尊,是为世人……」

杨宗志渐渐感到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向自己周身漫来,那气息隐含高贵,凛 然间让人心生不可侵犯的感觉,却又让自己心头厌烦无比。杨宗志一面应付,一 面皱眉道:「你……你果然是凤舞池的人!」

杨秀见他喝破自己的来历,咬一下牙,眼睛也不睁开,仿佛这四周黑暗森冷 的气息全然影响不了她,招式却是越来越快,一招连着一招,绵绵不绝,相比方 才更见凌厉。

杨宗志双目难以看清,仅凭耳力来辨别对方的招式方位和来向,慢慢的愈发 力不从心,落在了下风,几招过后,便有数道劲风擦着他的面门或者衣襟而过, 若不是他轻功了得,闪避及时,此刻早已中招,败下阵来。

杨宗志暗自奇怪,为何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对方却好像目能透视一般,半 点也不受影响?只是这么一番想法还没念起,突然又感到自己心头咚咚,咚咚的 剧烈跳动,浑身的血脉渐渐喷张,震的自己头晕眼花,仿佛自己身上有一股暗藏 的潜力,便是自己也再难抑制得住了。

一时之下,杨宗志既要苦苦抵挡杨秀的招数,又要运力压制自己的心魔,不 禁更是相形见拙,衣衫也被对方挑破了几个窟窿。

杨宗志心知自己每次碰到凤舞池的人,便会不受控制的作些匪夷所思的怪事, 那素允仙子天仙化人,气质高贵无比,剑心修道入世,几次碰到自己,却被自己 一会挑逗的面红耳赤,一会捉弄的哭笑不得,全无半点过去凛然难犯的模样。

「剑心修道?」

杨宗志心中一亮,突然明白她为何要将自己引入这密林之中了,自己听终南 山的师父说起过,这凤舞池的剑心修道,讲究的是剑由心生,诸法自然,说的便 是不依靠眼睛和耳朵来识别对方的招数,而是由自己心中所感所想,来判别下一 步自己的对策。

这本是脱自天道之法,所谓武功的高低,全由施展者心术意念的高低来控制, 不受制于自然万物,惊恐喜乐悲哀。所以凤舞池每过十年,便会挑选两位传人, 入世剑心修道,修炼心智,这两位传人必然也是资质过人,将来可能接下派内掌 门的衣钵。怪不得她先前被自己识破了她与熊百平的计谋,却一点也不惊惶失措, 只因她无论比武还是对事,都是剑心修道,随着意念而为。

想明白这里,杨宗志哈哈一笑,便也不刻意压抑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深吸 一口气,放开心神,渐渐的,他只觉得自己内心一股怒气升起,口中下意识怒哼 一声,然后一挥掌向自己右首方向打去。

这掌法运劲方式甚是奇怪,飘飘忽忽,气力若有若无,并不带起一片风声, 杨宗志心中大是奇怪,这掌法自己从未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不知为何下意识就 使了出来。

杨秀却是吃惊更甚,她方才依照心念之下,一套观音玉指尽数展开,眼见大 占上风,用不了多久便能将杨宗志败于手下,可就在这时,突然自己心中升起了 警兆,感到对方一招轻飘飘,怪异无比的掌法打过来,这掌法毫不出奇,却正是 破解自己这一招指法的办法。

杨秀心中暗暗一叹,心道:他已只能抵挡,全然无法进攻了,这一招……这 一招,碰巧的么?便又念起口咒,顺势避让过去,招式缓了一缓。

杨宗志见自己一招果然奏效,更是放开心怀,一掌接着一掌打出去,两人在 这四目不见的深林,高低起伏相斗,若是天丰慧敦等人能够看见,定然惊诧无比, 只因这二人招式渐渐相合,一进一退暗合在一起,仿佛甚为默契熟捻,寻常人等 看到之下,只会觉得这二人并非是在比武,反倒是在练功喂招,就好像同门切磋 一般,对着对方的招式来历自然熟悉的很。

杨秀越打越是吃惊,对方仿佛一下子开了天眼一般,不仅对自己的方位去向 清楚的紧,甚至手上的招式更是怪异,偏偏克制住了自己一般,先前两人对手过 招,自己进攻,杨宗志只能被动后退,可现在却是渐渐反了过来,变成他来进攻, 自己防守了一样。

她引诱杨宗志到这里来,正是暗忖凭借自己的剑心修道,可能还无法有着胜 算,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让自己占些天时地利的优势,可是这番转势之下,自 己的优势一时竟荡然无存。

杨宗志斗的兴起,大手自觉向前一挥,一招取向杨秀胸口,杨秀平身闪躲了 一下,杨宗志手势顺着一转,便已抓住了她的肩头,杨秀一惊,心已大乱,一时 没有了对策,只得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杨宗志变掌为爪,运劲抓去,却未抓实,只抓住了她的衣衫,两人耳中听到 刺拉一声,将那半壁衣袖顺着纤手,撕了下来。此时夜色虽是深沉,但是杨秀那 手臂柔细,洁白晶莹,如同和氏之璧,看上去白花花的甚是耀眼。

杨秀心中一恼,咬牙道:「你……」

杨宗志哈哈一笑,只觉甚是快慰,心头的怒气平了一平,手中却更不留情, 手掌之上带着半截衣袖,继续向杨秀心口打去。这掌大异适才,却是掌风凛凛, 气势俨然,只是这一掌近到杨秀身前,杨宗志突然看见那玉洁手臂的主人,毫不 躲闪,竟然返身挺胸,向自己这掌劲迎了过来,看着好像她自知不敌,想要自寻 毙命于这掌力之下。

杨宗志眉头一皱,觉得有些诡异,吸气压住胸口那怪怪的气劲,便要收回自 己即将吐出的内劲,两人一收一进,杨宗志的手掌轻飘飘的贴在了对方的胸口, 入手处又是一片温润滑腻,两座高高的山峰,仿佛被一些布条紧紧绑住,虽然缠 了不知多少层,但是那腻肉甚多,握在手里滑嫩无比,比起可儿那两座,仍然不 知硕大了多少。

杨宗志微微一呆,心中升起一丝旖旎,暗想:自己今日竟然……竟然两次作 了这样的轻薄事情,先前是左手抚弄了可儿那娇俏的小胸,现在却又是右手摸了 这……只是他稍一分神,却突然感到自己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一股幽幽的暗劲透 体而入,仿佛一道冷冰冰的气息,传进了自己的体内,霎时便开始在内腑四处游 走,冷的杨宗志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啊的一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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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不住大家了,更新会慢慢快起来。OVER!

正文第202章祀典之三

杨宗志倒在地上,忙运功抵抗,体内那道冷冷的气劲,在周身穴位游走不停, 带得自己浑身上下,也都冰澈入骨,杨宗志忍不住想打冷战,只能强行咬牙忍住, 运功催的更急。

只是奇怪的是,他运功更劲,那冷冰冰的气劲游走的便更快,仿佛受到自身 内力的催化一样,这下就连手足,也都感到了一阵寒气上涌。

杨秀一招得手,却不继续跟进,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那赤裸的一只手臂缓 缓抬起来,抚到自己的胸口,那胸口方才被杨宗志大手抚过,上面还带着一阵炽 热的气息,熏得自己酡醉不已。

身边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吹到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她娇躯忍不住抖了一 下,才恍惚过来,对着地上的杨宗志喊道:「喂,你……你怎么样?」

杨宗志正在运功抵抗,根本无法答话,杨秀隐约听见他口中好像发出得得, 得得的打颤声,忍不住跺脚气骂道:「笨蛋,你不运功,这『附骨寒气』便也于 你无损,你运功越狠,这寒气就发作的越厉害的。」

杨宗志听了这话,才勉力吸第气,撤下自己的抵挡之力,果然不过多一会, 那寒气也随着内力的消退,慢慢也微弱了下去,似乎是隐藏入了自己的几大穴位, 潜伏了起来。

杨宗志渐渐感到恢复了一些知觉,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想要支撑着坐起来, 只是这一使劲之下,竟然觉得自己内腑虚空的很,一下子竟没有坐起来。

杨秀在一旁看见,忍不住蹲下身子,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靠坐在身旁一 颗树上,杨宗志喘一口气,轻轻道:「多谢。」

杨秀轻轻咬住嘴唇,娇声道:「笨蛋,坏了我那么多大事,我却……我却… …」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所以我也想了这个笨办法来对付你,咯咯, 你可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时日,耗费了多少真力,才将这附骨寒气用在了你身 上。」

杨宗志苦笑一声,道:「你是秀凤姑娘吧?」

杨秀听得一愣,过了一会,她双手伸出来,在自己蜡黄的面上用力的一搓, 那黄色的面泥便卷了一圈,落了下来,缓缓露出一张面孔,此时四周昏暗幽静, 两人面庞相对,距离甚近,相互气息吹奏,杨宗志抬眼看去,只见她轻眉远黛, 瑶鼻小嘴,嫣红的脸庞,灵动的俏媚大眼,正脉脉的看着自己,正是那秀色无双 的大宛公主月秀凤。

两人在凤凰城之中,曾经相会于淡雅小楼,携手翻墙逃跑,这秀凤公主对着 自己时而娇痴无限,恍若最天真娇媚的豆蔻少女,时而却又精明透顶,杨宗志奉 了皇命,便是去解决于她,却没想到被她所利用,致使三军将士折损殆尽,杨宗 志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想要动怒发作,又暗自觉得有些悱恻难抑,此时相对, 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更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秀凤见杨宗志傻呆呆的看着自己,目中射出无比复杂的神采,一会凛烈,一 会柔情,与自己的心神竟隐隐相通,不禁粟然一笑,她方才施展过凤舞池秘传的 「附骨寒气」自身功力也消耗甚剧,此时松一口气,不由也缓缓坐靠在大树之下, 与他肩靠着肩,背靠着背,娇媚叹气道:「你想不到,是我的,是么?」

杨宗志闻到一阵幽幽的香味,随着微风从秀凤身上散发出来,一时也不知是 她的发香,还是娇躯的体香,只觉得甚是好闻,淡淡的带些甜甜的气息,心头不 禁好生混乱,耳边仿佛回想起那凤凰城中的凄凉白色野花和刀伐血肉横飞场面, 混作了一团。

他只得猛一摇头,抬起头来,呆视头顶黑压压的树头枝叶,颓然道:「在少 林寺中,比武招亲之事,本就疑点重重,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寻常之人,哪里可能拿得到我在霍得山上留下的刻 石……而想要炸毁少林寺,残杀我南朝武林豪杰,引起江湖动乱的,除了北方四 国的人,又有谁会去谋划,且有这个实力去谋划。你说的没错,我真是个笨蛋, 笨的可以。」

秀凤被杨宗志说的哑口无言,心中忽的涌起一阵莫名的悲苦,便也抬头望天, 凄然道:「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自从生下之日起,便会是死对头,你是南朝赫 赫有名的将门之后,手里统着南朝十几万兵马,而我……而我却是北方四国的人, 我们身份有别,这一生注定就是难解难休,也许……也许,我们之间死了一个, 这番恩怨便也得了解脱。」

杨宗志转头怒问道:「你方才本有机会杀我,你怎么不下手?」

秀凤被问的一窒,芳心中下意识的涌起惊惧害怕,嗫嚅道:「你……你方才 也有杀我的机会,你……你一掌打在我的……我的胸前,若你掌力一吐,我便不 可能暗算到你,所以我承了你的情,自也不好对你下手,这叫……这叫一报还一 报。」

秀凤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这个笨蛋一掌打在了自己胸口,那大大的手掌捉住 了自己的……自己的……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再也想不下去了,自己的耳根,仿 佛也红了下去。

杨宗志忽的心中一惊,仿佛听见爹爹那老迈的雄厚声音对着自己喝问道: 「志儿,我们杨家的后人,一世只知道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你怎能……你怎能 和我家国的大仇人在这里说笑相对,你心中……你心中甚至对她起了……唉,你 让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杨宗志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羞愧无比,没有面目去见倩儿,去见军中的兄 弟们,更没有面目去见将兵权放心交给自己的皇上。他吸一口气,猛的支住身子 站起来,咬牙决然道:「所以你便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来,想封了我全身的功力, 也好不妨碍到你们的行事是么?……好,既然我们一报还一报,那现在便互不相 欠,下次再若相见,你我便是……你我便是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完这话,看也不再看秀凤一眼,转身大踏步而去,只留下身边这空寂的死 林,好一会,才隐约听到身后远远的仿佛传来一阵大哭之声。

杨宗志一边走,心中一边混乱的想,那赛凤姑娘呢?她对于我可是有着莫大 的恩情,自己见了她,也要手起刀落,了结个恩怨分明么?杨宗志再用劲摇一摇 头,知道自己定然做不到。

迷迷糊糊不知走了多久,出了那幽静的密林,走回山道之上,他此时无法运 劲,只能普通行走,走了好一会,突然看见前方山道上灯火通明的,走过去一看, 不少人正手举火把,沿着山路四处盘旋呼喊,仔细看过去,都是些罗天教的教众, 杨宗志心中正在奇怪,突然那些教众之中窜出一个娇媚如同画中仙子一般的少女, 对着杨宗志扑过来,大喊道:「大哥……」……

杨宗志随着筠儿回到罗天教之中,筠儿一路听说了他与秀凤比斗之事,沉默 的一句话也不说,垂着头走回了教中,一只小手死死的拉住杨宗志,将他拉到自 己的闺房小楼的二楼上,扶住他躺下到自己香喷喷的小床上,才终于克制不住了, 呀的一声大哭,扑到杨宗志身上,哽咽自责道:「都怪筠儿……都怪筠儿,如果 筠儿不是与爹爹说,叫大哥掌管教里的事情,大哥也不会去捉那贼人,现在就不 会受伤了。」

杨宗志垂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筠儿,偏偏这小丫 头生的着实天使般美丽异常,便是这般哭将起来,那微微抿住的嫣红小嘴,嘴边 弯弯的泪流,灯光下看着只更增娇艳,却又让人心生怜意,此时她软绵绵的躺在 自己的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抱住自己脖子,一身柔软而浮凸的肉躯挤来挤去,惹 得自己腹下也是一阵火起。

杨宗志抚着筠儿柔顺的乌黑长发,轻声道:「这怎么怨得到你呢?便是没有 罗天教的事情,我与她……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也是不死不休的。」

筠儿听到大哥反而安慰自己,心中甜蜜无比,仰起小脸,对着大哥媚眼如丝 的低声婉求道:「大哥……不如,不如你打筠儿的屁股一顿,筠儿挨了大哥的打, 心中也就……也就好受点。」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自己身后涌起一阵酥痒,仿佛大哥火热的手掌真的已经 打了上来,娇滴滴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直欲听不到一般。

杨宗志见筠儿那娇痴无比的面红模样,被她口中香懦无比的香气一喷,不禁 目中一迷,暗道这真是个迷死人不赔命的丫头,口中轻声一笑,答应道:「好。」

说着抬起手来,对着筠儿那挺翘无比的香臀儿拍手打了过去,只是落下之时, 却不着力,只是轻轻捉住,手指一张,改为细细的抚弄。

筠儿娇吟一声,只觉得大哥那火热无比的大手,盖住了自己美臀,拿住了一 边的臀瓣儿,搓揉了起来,那柔软而又无比弹性的臀瓣儿就不断变化着形状,一 会圆圆的鼓起,一会又被捏得皱成一团,只是那手一放开,自己得臀肉便又一颤, 恢复了原来的形状,那媚肉的颤抖却让自己难以抑制了起来。

筠儿正要说话,突然大哥又手指一伸,探进了自己那两块香臀儿之间的细缝, 圆滚滚媚肉包裹之下的深深股沟,也被他刺了进去。筠儿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声 娇喊,对着大哥耳朵剧烈吐气,羞涩道:「啊,大哥,你……你好坏的。」

杨宗志今日夜里与秀凤决绝,一时心中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气恨自己,方才 被筠儿那娇媚的神态挑弄,心中顿时火起,手中动作也剧烈起来,双手抱起筠儿 那肉肉的下身,将她扶上一些,一探头,便吻到了她嫣红的小嘴上。

两张嘴甫一接实,筠儿便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甜懦的小舌头,任由大哥将它捉 了去,捉回大哥的嘴中,吮吸匝弄,那香甜的津液,也被大哥尽数吸了走,一滴 也不剩下。

杨宗志与筠儿缠绵了好一阵,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仿佛自己身上的那些 冰冷寒气,也褪去不少,不禁抬头调笑道:「好筠儿,既然你心怀愧疚,不如就 陪陪大哥,说不定大哥这身上的伤,也让你给治好了。」

筠儿喘息了好一会,明媚的大眼中已经快要滴下秋水来,娇痴道:「大哥, 你要筠儿陪你,可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的哩……筠儿这辈子心给了大哥,那什么也 都是大哥的了,全都不作第二人想,大哥今日心中烦闷了的话,想要取了筠儿的 身子,筠儿也是全部给你,总是让大哥称心如意的呢。」

说完筠儿媚媚的一笑,伸手捉住杨宗志的右手,缓缓抬起身子将它按到自己 的左胸上,让它握住自己一只耸立的淑乳,欢喜道:「大哥……你喜欢它么?」

杨宗志右手握住那柔软酥嫩的胸乳,神色却是一愣,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片 黑暗的密林之中,自己右手曾经握住的那对挺翘的腻肉……心中却又一惊起,猛 地摇一摇头,直想将这可恶的想法迅速排出自己的脑袋。

筠儿帮助大哥一把握住自己的淑乳,本是害羞无比,面红耳赤,但是又见大 哥只是在摇头,面上仿佛一点沉醉的意味都没有,筠儿突然害怕慌张起来,颤声 道:「大哥……你不喜欢么?它们是不是……太小了?」

筠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只觉得快要哭出来了一样,自己原本对自己 的容貌身材甚具信心,自信大哥若是见了,定会喜欢的很,只是……只是前些时 日思念大哥,思念的紧,整日里都茶饭不思的,自己也瘦了不少,这胸脯……胸 脯上的肉可也少了不少呢,大哥现在嫌弃它们小了,那……那可怎么办才好?

杨宗志见了筠儿那怅然欲滴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只得摇头叹道:「唉,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筠儿听了,才期期艾艾道:「大哥,你……你嫌弃它们不够大么?」

杨宗志心想:若论起大小来,确实是烟儿那丰硕的一对巨乳,才是极限。便 笑道:「傻筠儿,你才多大啊,它们……它们还会长的呢。」

筠儿嗯了一声,点头正色道:「那筠儿日后便……便多吃些肉,这样它们长 起来,便快的多了。」

杨宗志摇头一笑道:「傻丫头,大哥喜爱筠儿,可不止是喜欢她的酥胸的, 筠儿身上的一事一物,大哥全都喜欢。」

筠儿这才安心下来,朝大哥甜甜一笑,忍不住又亲了大哥一口,欣喜道: 「大哥,你真好。」

杨宗志咦了一声,又道:「奇怪了,为何我与筠儿亲热一阵,身上寒气便少 了不少?」

筠儿一听,不依的扭着娇躯,娇声道:「坏大哥,你想要继续作弄筠儿,便 任由你自己胡来就可以了,筠儿可没有这么大的作用的。」

说到这里,筠儿心念一转,又媚言媚语道:「大哥,你现在身子不好,便动 也不用动一下,全都由小婢筠儿来服侍你,只希望公子你……你不要嫌弃筠儿笨 拙。」

筠儿说完这羞人话,便轻轻拱起身子,让自己的香臀儿离了大哥的身躯,让 它们在身后高高的翘起,看着更是圆润挺拔,如玉的上身却是低低的俯了下来, 一伸小脑袋,玲珑小嘴含住了大哥的大嘴,伸出小香舌缓缓逐寸舔嗜大哥的嘴唇, 在唇齿间留下一串又一串的香津懦液。

小手却是展出慢慢拉开自己洁白的素衣领口,然后拉住大哥的大手钻了进去, 隔着素雅的洁白肚兜抚摸自己坚挺的淑乳,由下而上,摸了个遍。啊的一声,筠 儿一时只觉得自己浑身火热无比,情愫一开,怎么也忍禁不住了,不由得打了一 个冷战,下身一软,又倒了下来。

筠儿委屈的心想:自己真是没用,便是服侍大哥,也是服侍不好。想了一下, 她才又收拾起心中汹涌的悸动,抬头朝大哥不好意思的一笑,准备接着方才的羞 人事再作。

杨宗志适才心中一直在想:师父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有着四股不同的内力, 其中三股并不排斥,只是另有一股内力,却是隐含压抑住的,仿佛一直在等待机 会,随时想要出来抢得主导。那么仔细的算下来,自己身上同时有终南山的道家 心法,莫难传授给自己的枯木心法,还有那玉笛中传导过来的内力,这三股是自 己早已知道的,但是这第四股又是什么内力呢?是不是就是自己每次见到凤舞池 的人物时,胸口那股怪怪的气劲?……那……这应该是与紫玉符有些关系的吧?

想到这里,他暗自运了一下气,不由感觉到身体里的「附骨寒气」淡了不少, 虽还有在不时发作,但是并不让周身血脉寒澈入骨,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又感到 自己浑身一阵火起,这才恍然注意到筠儿正在自己身上委曲求全。

她本是个冰清玉洁的仙子姑娘,地位崇高,平日里就算是玉手儿,也未被其 他陌生男子触碰过,更别说如此亲密无间的爱侣颠鸾,所以现在她虽想要努力的 讨好于自己,让自己快乐起来,忘掉身上那股恼人的寒气,但是她知道的又确实 是太少,怎么看都有些笨拙的可爱。

杨宗志哈哈一笑,便要说话,筠儿又素手拉开自己胸前的,显露出里面洁白 而又绣着几朵红花的肚兜,娇小的身子一俯,将那一对娇嫩的蓓蕾尽数贴紧杨宗 志的身子,细腰拧动,缓缓磨蹭梭弄,蓓蕾上的两个细小坚挺也被刺激得竖立起 来,轻轻在杨宗志身上画圈,小脸却是晕红无限的抬起来,对着杨宗志媚笑唤道: 「公子……嗯,公子,这样你舒服么?」

杨宗志看的心头猛跳,无意识呻吟一声,双手向前一探,忽地捉住那对娇小 的可爱,狠命搓揉不迭,身子却一翻,将筠儿那柔若无股的娇躯压在了身下,引 得筠儿发出一声银铃般的低吟。 ----------             正文第203章祀典之四

杨宗志俯下身子,手口并用,嘴巴一努轻轻嗜住筠儿的明媚大眼,筠儿赶紧 闭上自己的眼睛,上面的长长睫毛兀自微微颤动,感到大哥口中的热气尽数喷洒 在自己眼上,引得自己浑身痒痒的,心中极是怪异而又甜蜜。

筠儿害羞的一笑,此时心中花开月明,只觉这数月来冷冷清清的小楼闺房, 倒如拨开云月一般,见了暖暖的春阳,映照的自己浑身也暖洋洋的甚是舒服。筠 儿轻轻呻吟一声,口中无意识娇唤道:「大哥,啊,好……大哥。」

却突然感到大哥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向下一探,钻入自己紧实的双腿之间, 隔着管裤搓揉自己的大腿,手上热力传导,弄得自己双腿也一起发热,两腿之间 那羞秘之处被这股热力一冲,禁不住起了阵阵轻颤,一张一翕的仿佛盼望着大哥 去肆虐它们。

筠儿浑身不着力,美好纤细的腰身向上挺起,好让大哥更易捉住自己,只不 过一会会,她只觉得娇躯酥软难当,口中急剧喘息几声,双手不禁用力搂住大哥 的脖子,呀啊的一叫,下身便软倒了下来。

杨宗志微微一愣,忍不住低头看去,只见筠儿那素色的衣裙下面,双腿之间 的羞处,此刻已经被柔水浸透,一股带着花瓣一般的幽幽香气,从那里散发了出 来,使得这昏黄灯光下的小楼上暗想浮动起来,杨宗志心中一笑,暗赞道:好个 敏感的丫头。

心中虽如此想,手上却是松懈了下来,并不进逼,反而放开筠儿自己坐了起 来。筠儿软绵绵的躺倒在小塌上,方才她被大哥挑逗,一时忍不住浑身一机灵,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怀从双腿间,从心底涌了出来,她虽不知这是什么状况,但此 刻自己已经昏沉沉的,小脑袋里面倒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休息了一阵,筠儿闭眼不闻忙大哥有什么动静,忍不住睁开秀丽的双眼,转 头看去,却见大哥已经靠坐在床头,兀自沉睡了过去,筠儿看的心中怜惜无比, 心知大哥今日救火楼,与杨秀比斗,实是耗费了无数精力,转眼仔细向大哥脸上 看去,依稀感觉大哥现在比起半年前在北郡时,仿佛又瘦削了不少,英气的面孔 带些沧桑之意,筠儿只觉得凤目一湿,轻唤道:「大哥。」

这声大哥叫出来,比起方才那娇滴滴,怯懦懦的一声,却有不同意味。

翌日一早,杨宗志被一阵鸟鸣之声惊醒,睁眼一看,楼外阳光凛冽,透过楼 边的薄纱壁帘,照的四周亮堂堂,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挂在半空,不知到了什么 时辰。

杨宗志心中一惊,粟然而起,转头看见筠儿正端坐在一旁的铜镜前,小手伸 出往自己头上戴几根金簪,筠儿背身而坐,她原本性子清淡,平时穿着都是素衣 素裙,最多上面有几朵鲜艳的红花印衬,但是今日她却身穿大红的吉服,细腰间 一根宽宽的金丝衣带束住,又显得人比花娇,艳丽无比。

筠儿从铜镜中依稀瞥见大哥醒来,面上不由大喜,转身笑道:「大哥,你醒 来啦。」

杨宗志见筠儿转身过来,脸上化了淡淡的容妆,浓眉红唇,长鬓入发,加上 她此刻心中愉悦无比,容光焕发,看着当真如同史艾可所说,是个嫡人的小妖精, 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几时了?」

筠儿道:「你昨日辛苦的很了,今日便多睡一会,也不妨事的。」

杨宗志哈的一笑,正待起来,筠儿又笑嘻嘻的道:「大哥,我记得你在北郡 的时候,领兵打仗,但是睡起懒觉来,可也厉害的紧。」

杨宗志双眼一瞪,兀自道:「好个筠儿,你敢笑话大哥了。」

筠儿讨好的一吐小舌头,几步跑过来,偎入杨宗志怀中,娇声道:「公子, 筠儿……筠儿不敢了。」

杨宗志只觉得鼻头一阵香气四溢,心道:筠儿为了今日大祀,所以才违了性 子,作了这番打扮。伸手一拍筠儿的玉肩,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先梳妆一番, 我下去外面看看。」

筠儿点头嗯了一声,接道:「大哥,你莫走远了,天祀大典也快开始了。」

杨宗志随口应了一声,举步噔噔噔下楼去了,刚走下小楼,穿过花园,就见 小十四顾磊站在不远的桥边,徘徊走来走去,杨宗志迎上去,问道:「小十四, 你怎么在这里?」

顾磊看见九哥从那罗天教公主的闺房中走了出来,不禁面现得意之色,朝九 哥眨眼道:「九哥,我来……我来唤你吃早饭的。」

杨宗志见顾磊面色古怪,又朝自己身后的小楼上不停打量,如何不知他的用 意,只得嘿嘿一笑,道:「好,我正饿得紧了。」

两人走过长廊,进到会客堂,见慧敦天丰和一众武僧正围坐在长桌边用饭, 也一同走了过去,席上因为招待的大多是出家人,所以早饭也是素食,香喷喷的 浓粥配上大白面馒头,看着诱人之极。

此时天下已经宁定多时,西蜀又富足的很,十年前与朝廷一场战火之后,烽 烟已不复残留。杨宗志走过去,对慧敦等人点一下头,便也坐下来喝粥。

昨夜杨宗志追击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慧敦等人,此刻相见,他们自然 问起,杨宗志一边喝粥一边随口应答,说得正是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内 力被秀凤用附骨寒气所封,却决口不提。

大家吃了一会,突然大堂门口身影一闪,跑进来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只见她 发髻高挽,在两边斜斜的垂下,一袭淡红色的柔弱宫装,紧密贴实,洁白的面上 黑黑的眸子,仿佛星辰一般闪闪发亮,此刻堂外阳光普照,从她背后射入屋内, 金光之下更增添她的娇艳,竟是个绝色的小美人。

众人都自一愣,这小姑娘长得虽好看得很,但是却无人识得。顾磊更看的心 头砰砰跳动,暗自道:自己旧居滇南,这些年来只觉得小师妹是天下最最秀丽的 人儿了,只是小师妹好看是好看,性子却是冷冰冰的,所以从小对她畏惧实多, 亲近却少,昨日见到这罗天教中的小公主,那真是天下艳色,比起小师妹来也分 毫不差,甚至更加明媚。但是她们虽都是当今天下殊丽,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 却最是可亲。

顾磊朝九哥瞥了一眼,见他只是看了一下,便低头不再多看,只是就着面前 的大碗喝粥,仿佛是并不认识的,不禁心想:怎生寻个法子,好叫我知道这小姑 娘的姓名来历才好。

顾磊兀自沉吟,正待找个由头起身招呼,却见那小姑娘朝自己这边仔细打量 了一阵,待看见自己身边低着头的九哥,一时不禁展颜一笑,脚步欢快的又跑了 过来。

顾磊见她跑近,只觉得心跳的更快,几乎就要张口唤出来,又见那小姑娘跑 到自己和九哥的面前,背起了手,柔软纤细的娇躯左右一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磊和杨宗志都被她笑的一阵茫然,不知这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笑些什么,一 起抬头望着她,两人都觉得这小姑娘年纪虽不大,但是姿色已是不凡,假以时日, 更不知更会如何的动人。

那小姑娘见杨宗志一脸迷茫傻呆呆,目中闪过一丝惊艳而欣赏之色,不禁更 是笑的得意,开口娇唤道:「风哥哥,你……你不认识我了么?」

杨宗志一呆,听清楚了这声音,这声音虽娇嫩,但却是熟悉之极,这是…… 这是可儿的声音,杨宗志大吃一惊,口中还未咽下的一口浓粥噗的一声,喷了出 来,喷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接着感到那粥呛入了鼻子咽喉,又低头剧烈的咳嗽了 起来。

史艾可见杨宗志这副模样表现,不觉轻轻嘟起红艳的小嘴,伸出小手轻轻俯 拍杨宗志的后背,帮他顺气,口中却气鼓鼓的道:「你……你有这么吃惊的么?」

杨宗志咳嗽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抬手擦了擦嘴边的痕迹,无奈道:「可 儿……你怎么这副打扮?」

史艾可心中一拧,委屈的暗道:这……还不是为了你么?你……你说你喜欢 小妖精那样的女子,我才……我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嘛。

史艾可只觉得一时心中委屈的甚,自己今早天还未亮便起来,将自己好好梳 妆打扮的了一番,只怕自己从小以来,也未曾这般尽心尽力过,到头来这坏家伙 一句夸赞也没有,反而……反而还有疏远之意。史艾可也不管这么多,娇哼一声, 便砰的一跳,坐在了杨宗志和顾磊之间的长凳上,将顾磊挤到一边,插了进来, 然后气鼓鼓的端起一碗浓粥,喝了起来。

杨宗志只道自己昨夜惹怒了她,她还兀自没消气,现下她这副神态,眼见气 的不轻,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作看不见的样子。顾磊却是心跳如鼓,被佳人坐 在了身边,而且靠的甚近,他鼓足勇气,轻喊道:「九哥……九哥,这位姑娘… …」

杨宗志哦的一声,想起自己并未与他们作过介绍,便抬头道:「这位姑娘是 丐帮史老帮主的孙……孙女,叫做史艾可的,这是我师门的师弟,名叫顾磊,派 中排名第十四。」

顾磊赶紧点头笑道:「史姑娘好。」

史艾可只是嗯了一声,并未理会,娇艳的眸子却是滴溜溜偷看杨宗志,见他 只是作了介绍,便又低头喝粥,仿佛那大碗的浓粥才是天下绝丽,比起自己好看 的多了一般。

几人各有心思所属,默然吃粥,不一会门口来了一个罗天教的教众,对着这 边大喊道:「杨少侠在这里么,公主说祀典就要开始了,让小人来唤杨少侠一同 前去。」

杨宗志正好吃完,放下手中的大碗,朝慧敦等人一点头,站起身答应道: 「好,劳烦前面带路吧。」

那教众恭敬的行个礼,便转身出了大堂而去了,众人跟在他身后,出了罗天 教的大门,那教众在前面绕来绕去,不一会转过了这个山头,到了背面的山麓边, 大家一起抬头向上看去,见一条蜿蜒的石道从天而降,自下而上少说也有十几里, 此刻这山道两旁站满了人,有罗天教的人,还有不少平头百姓,衣着打扮更是各 异。

众人中虽不乏见多识广之辈,但是这番热闹场景,却是不可多得,大家互看 几眼,都觉得甚是新鲜,便跟着那教众拾级而上,眼睛随处向两边扫去,见那些 百姓大多焚香膜拜,状若虔诚的很,仿佛都在祷告什么。

顾磊看的惊奇,不觉出口道:「咦,他们现在拜的都是什么人?」

慧敦接口道:「阿弥陀佛,贫僧早就听说这罗天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不光 是因为教内高手如云,更是由于西蜀多富裕,这西蜀的百姓们都是托庇于罗天教 之下,受他们的节制管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宗教信仰,所以每年罗天教都要 举行天祖祭祀,拜祭的便是那金鸡之神,西蜀人都称作天祖罢了。」

大家听得一阵恍然,再看那山头插满的黑色大旗之上,果然都有一只金鸡立 于其上,显见正是西蜀当地人笃信的都是这辟邪之物,同时拜祭于它,盼望来年 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护佑这一方水土。

天丰点头道:「各地民间信仰不同,西蜀百姓信的是金鸡天祖,而北郡的百 姓却信奉灶神,长白山的民众又笃信的是医仙扁鹊,当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大家听着慧敦天丰口中介绍,不禁心中都是悠然神往,暗自均想:天下如此 之大,各地民风民俗皆不相同,若是都能见识一番,不知更会如何精彩,这才当 真不负此生。

史艾可听到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最是兴奋难耐,此刻却是小心翼翼的跟在 杨宗志身后,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一伸小手偷偷捉住了杨宗志的衣袖,杨宗志正 自联想,突然感到一阵阻力,回头看了一眼,见可儿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明亮 的眸子中隐含期盼和讨好之意,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可儿,你怎不到处看 看,也好长长见识?」

史艾可凑近杨宗志,也低声道:「我……我今日这番打扮,你可……你可还 没夸过我呢。」

杨宗志不觉哈哈一笑,道:「你这么打扮好看倒是好看,不过那……」

史艾可心中一紧,接口道:「不过什么?」

杨宗志道:「不过我更喜欢你易钗的模样,觉得那样的可儿才是自然纯真, 虽不像小女儿一样娇滴滴,但是却显得巾帼不让须眉。」

史艾可今日这么打扮一番,自己心中也觉得别扭的很,只不过为了得到杨宗 志的一番褒奖,便也忍耐的住,这时听了他的话,不由双眼一亮,欢声道:「当 真?你真的还是喜欢那样的我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正待继续说话,突然前面引路的教众回头大喊道:「杨少 侠,我们到了。」

正文第204章祀典之五

史艾可被那教众唤的心烦意乱,她与杨宗志正说话到了紧要时刻,偏偏那教 众早不唤,迟不唤,这个时候出来大喊大叫一番,史艾可恼怒的暗中嘀咕:杨少 侠,杨少侠,这喊的真是烦人的紧……咦,那教众怎么叫风哥哥叫杨少侠,而不 是……而不是风少侠的?

其余众人听到这声大喊,一起抬头向上仰望,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崇敬无比。 只见这山麓之上竟然还有乾坤,高高的巍峨耸峰矗立,上面一座宫殿依山而建, 宫殿前是大大的广场,此刻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广场四周几个巨石柱子排列, 威风凛凛仿佛护卫的将军。

大家随着那教众排开熙攘的人群,径直登上了广场,沿着广场的石阶而上, 走了好一会,才来到宫殿前,筠儿身着盛装,长袖高髻,当先屹立在前,此刻正 转着头,对着身后的一副躺椅说着话,杨宗志仔细一看,那躺椅上躺着个人,正 是当今罗天教主西门松。

筠儿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偷眼瞧着下面人头攒动的人群,心思有些不属,待 见到那些人群之中分开一道,果然见大哥率着一干人走了出来,筠儿心中一喜, 扬手娇唤道:「大哥,这边。」

杨宗志朝筠儿微微一笑,便也一起走了上去,转头向下看去,这才看个全貌, 此刻这广场之上聚集了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再加上适才上山的山道两旁站满的 人群,如此规模比起在少林寺中所见之场景,更是宏大了不知多少倍。

筠儿抬头看了看时刻,拉住无杨宗志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声道: 「大哥,你且坐一会,好好休息一下,筠儿主持了天祖大祀,再来陪你说话。」

这宫殿前的方凳甚少,慧敦天丰和史艾可等人便没了座位,只是慧敦天丰本 是谦逊淡薄之人,也不以为意,但是史艾可却见那小妖精今日这副打扮,比起自 己精心准备的装扮,不知又要俏丽美貌了多少,心中更是不服气起来,暗想自己 费尽心思,却总是输给了小妖精,所以……所以坏家伙才对自己看也不多看一眼 的。

史艾可心中想的委屈无比,顾磊在一旁看见,见这小姑娘拧着眉头,嘟着小 嘴,脚下兀自顿足不已,看着当真姣丽可亲的很,不禁心旷神怡,便想逗她说话, 只是他从小与女子接触的少,自己派中只有小师妹一个女子,而且小师妹一向冷 冰冰的,从不多说半句话,所以此刻虽是心念意动,却是半晌也憋不出个话题谈 资来。

顾磊急得火烧火燎,张口结舌半天,一张脸胀得通红,突然脑中一闪,想起 既然这小姑娘认识九哥,那自己便与她谈谈九哥最好了,反正九哥小时候的事情, 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便鼓足勇气试探着道:「史姑娘,你认识我九哥很久了么?」

史艾可呆呆的站在大家身后,忽然听到这句话说话,转头看了顾磊一眼,想 起他们正是同门师兄弟,不禁气恨道:「谁认识他了?不认识,一点也不认识。」

「呃……」

顾磊好不容易凑齐的勇气,没想到刚说第一句,便被无情的顶了回来,一时 不觉又泄了气,惶恐道:「对不住,我以为……我以为……原来你们并不认识的。」

史艾可见顾磊一脸歉然之色,不觉也有些愧疚,暗道:自己恼恨那坏家伙, 却不自觉把气发到了他师弟的身上了。语气柔和了一些,道:「其实也不是很久, 我只是在湖州和少林寺分别见了他两次。」

顾磊本来意气懒散,听了这仙伦之音,不觉又活络起来,接口道:「是么? 我可是与九哥一道长大的,我们自小都是孤儿,承蒙师父收养,拜作了同门师兄 弟。」

史艾可呆了一下,喃喃道:「是么?」

心中却想:原来……原来他也是个孤儿出身,常人只看到他风光无比的一面, 却不知他也是……那也是可怜的紧了。一想之下心中顿起相惜之意,更是和颜悦 色了下来。

顾磊赶紧接下来道:「是啊,正是这样,我们点苍剑派门下有十五个弟子, 人称『点苍十五子』,个个都是孤儿,从小得蒙师父传授武功,教导我们行侠仗 义作人的道理,我们对师父都是感恩戴德的很,只不过九哥他……」

史艾可听得心中一动,也急道:「只不过什么?」

顾磊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九哥十岁那年,因为犯了师门戒律,被……被 赶出了山门,前些时日才又重新归入了师父门下。」

史艾可蹙一下眉,暗道:原来风哥哥真的被赶出过师门啊,看来他在少林寺 中所说,倒是真的了。便问道:「那他是犯了什么师门规矩呢?竟然要被赶出师 门的?」

顾磊回忆起十年之前的那个傍晚,九哥携着自己从小路下山而去,叹道: 「那年我们一起下山,把山腰下伏虎镖局的谢家少爷,打了半死,师父一时怒起, 便将九哥赶出了派去。」

史艾可听得一愣,心道:原来是这样呢。口中却咯咯一笑,道:「这也不是 太大的事情啊,怎么会这么严重的?既然他去打那姓谢的少爷,想来那姓谢的也 有些可恨之处。」

顾磊瞋了一下眼,咋舌道:「你没有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 …」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宫殿前一个尖尖的嗓子高声喊道:「祭祀大典开始,请 出天祖大仙!」

这声音一起,接着便有同样的喊声在广场下响起,过一会有有一样的声音从 山腰下传来,一直传递到山脚,从上面听起来就仿佛是空谷回音一般,连绵不绝。

杨宗志坐在前面,眼见这阵喊声一过,便有数十个罗天教众抬了一尊金光闪 闪的锦鸡像走了出来,那锦鸡高高立起,一只脚着地,一只脚抬起,鸡冠翘起神 情仿佛趾高气昂。

教众们抬了金像来到宫殿前,便有其他教众放置香炉焚台,包裹好的猪头牛 头,一应俱全。筠儿一脸端庄,漫步走到金像前的蒲团上,轻轻跪下来,下面教 众和百姓们一见,也一道跪了下来,霎时下面黑压压一片,只见人头,看着确实 气势磅礴。

筠儿手持一柱金香,在香炉上袅袅点燃,然后将金香置于头顶,默默念诵一 阵,俯身便拜了下去,那方才喊话的人赶紧又喊道:「一拜首,护佑我罗天子民 身体安康,诸事顺利。」

下面的人群听到这句喊话,也一道拜了下去,接着那执礼之人见筠儿又拜了 一下,再喊道:「二拜首,护佑我罗天子民多子多福,枝开叶散。」

筠儿拜到这里,明显身子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大家不觉又一愣,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筠儿沉吟了一会,才醒转过来,偷眼朝杨宗志瞥了一下,见 他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目中隐有深情,又有调笑之意,不觉心中甜蜜无比, 羞涩的想道:不知我和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才能多那个什么多福,枝开叶 散的。

筠儿想到这里,心中呀的一声,暗道:傻筠儿啊傻筠儿,这种时刻,你都在 想些什么啊。她赶紧害羞的一低头,又再拜了下去,一旁执礼之人目瞪口呆的等 了半晌,才看见公主继续下去,怎敢多等待,顿时又高喊道:「三拜首,护佑我 罗天子民丰衣足食,共享太平。」

筠儿拜了三拜,才盈盈的起身,将手中的金香插在香炉上,执礼之人又大喊 起来道:「金环相扣,心心相连,礼成!」

筠儿听了这话,才展手拾起面前一根金环,那金环连于香炉宝鼎之上,另有 一头在锦鸡像的脚下,便是要将这两个环接在一起,隐含金环相扣之礼。

筠儿一面手持金环,一面闭眼心想:天祖保护,小女子筠儿将这两个金环接 在一起,便代表我与大哥可以生生世世相伴,永远不离不弃。想到这里她一脸虔 诚无比的模样,手持金环向上扣去,眼见两个金环即将扣在一起诸事圆满,突然 下面人群之中一个女音高喊道:「慢着。」

喊声刚过,众人只听见一个哧的一声,下面飞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硬 生生砸向筠儿手中的金环,正是要阻住她下面的动作。

筠儿一呆,也是听见这个声音,若是常人遇见这般情况,定然会闪身躲开, 避让一旁然后伺机而动,筠儿却想起自己方才许下的心愿,无论如何也不愿避开, 致使这手中的金环接不到一起,只恐礼不成,自己的心事便如黄粱一梦,全数落 空。便咬一下牙,侧过娇躯,想用自己的身子后背挡住那下面飞来的事物,手中 却顽强的执起金环向上扣去。

众人看见如此情形,忍不住都发出一阵惊呼,一瞬之下,大家只听见叮叮两 个声音同时发出,再仔细看过去,见筠儿手中的金环已经叮的一声扣了上去,两 个金环合作了一起,而筠儿背后飞上来的事物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碰了 开去,落在了远远的身边。

大家一同嘘一口气,忍不住向下看去,见一群黑衣人分开了人众,走上了广 场,当先是一个黑衣妇人,四十多岁,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人数众多。

杨宗志方才勉力运劲弹出一锭银子,碰开了偷袭之物,只是这么一番运力下 来,霎时便感到自己浑身冰冷无比,仿佛那寒气又发作的厉害,脸色一下也变得 苍白的很。

筠儿如愿以偿,便紧紧的跑到大哥与爹爹身边,低头一看大哥,见他面色难 看的很,双手握住座位扶手,手上青筋隐现,不禁心中一疼,心酸道:「大哥, 你……你怎么了?」

杨宗志知道自己不能运劲对抗,否则对抗越烈,寒气也越盛,只得吸一口气, 沙哑声道:「傻筠儿,你……你方才怎不避开?」

筠儿哪里敢说自己方才许下了要与大哥生生世世,相亲相爱的心愿,所以生 怕礼不能成,甘愿受那一击,也要完成金环相扣之礼。哭着声音道:「大哥…… 你是那寒气又发作了么?」

杨宗志闭目休息一会,觉得好了不少,便安慰筠儿道:「不妨事。」

那黑衣妇人走上广场,眼睛斜睨着筠儿这边,哼一声道:「西门松,我们三 个月前定下今日比武定教,你可不会忘记了吧。」

筠儿低头瞥了一下一旁躺椅中闭目休养的爹爹,心道:爹爹都这样了,大娘 怎么还要苦苦相逼?便扬声答道:「大娘,爹爹他老人家现在身子不好,比不了 武,所以……所以……」

黑衣妇人何若仪哈哈一阵娇笑,得意道:「西门松,原来你也有今日的么? 你平日里不都是趾高气昂的很么?现在怎么作了那……作了那缩头乌龟?」

罗天教众人听得一脸义愤,心中暗自不平,只是现在事实情况如此,对手诸 多刁难,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有胆大的已经高声骂了开来,大喊道:「谁说我 们会怕你们了?有本事便手上见个高低,嘴上厉害有得什么用?」

何若仪转眼看了一圈,咯咯笑道:「好啊,那么我们便按照先前定下的规矩, 比武三场,三场两胜,到时候我们再看看到底是谁的嘴上厉害了。」

那些教众虽然心中气愤不过,但是也都心知自己无论武功还是辈份都是低微, 只能作那摇旗呐喊之事,比武上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一时之间都把目光投向 了公主身上。

筠儿一愣,虽然这情况她早已知道,但是事到临头,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的, 不觉将眼神转向了大哥和爹爹,只见爹爹依然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事 不关己。

杨宗志寻思:看来这场比武总是难以幸免。他平下胸中的寒气,朝筠儿点一 下头,筠儿得了支持,才抬头向何若仪娇声道:「好吧,既然大娘如此相逼,那 便随着大娘的意思吧。」

何若仪高笑一声,伸手扶了一下鬓边的横发,她身后便走出一个少年,那少 年出场后径直走到筠儿和杨宗志的身前,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剑尖轻轻颤 动,遥遥指向杨宗志,喝道:「第一场,便由我来和他做个了断!」

筠儿转回头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那少年一身白衣,面相英伟,正是那追 求自己已久,多次献殷勤的雁荡剑派少主人彭怀玉。此刻彭怀玉眼见自己心中玉 人与那家伙依偎相伴,暗自早已嫉恨如狂,面色也狰狞了起来,紧紧看着杨宗志, 见他只是垂眉,身子轻轻颤抖,仿佛害怕的紧了。

筠儿皱一下眉,娇声道:「彭公子,你为何……为何要与我大哥比武?」

彭怀玉不敢看筠儿的脸,依然盯着杨宗志,恨声道:「筠儿小姐,你莫怪我, 昨日……昨日这家伙在望月楼下抱住你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所以我才要与他一 比高下,我们今日的比武是生死之局,筠儿小姐,我一定能够打败他,让你见识 到谁才是当今天下的少年英雄。」

筠儿听见这彭怀玉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要拼命找到大哥比武的, 不由得冷下面孔,娇声道:「彭公子,你以为你打败我大哥,我便会属意于你了 么?我这辈子除了大哥,便是武林皇帝来了,我也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彭怀玉被筠儿一通抢白,面色更是难看,深信就是这小子迷惑了筠儿,气得 牙根吱吱作响,不答筠儿的话,反问杨宗志道:「喂,小子,你莫不是害怕了吧, 不敢出手了么?」

筠儿想起大哥昨夜受了重视,身子受了寒气,现在也未消退,不禁担心的很, 抢道:「不用大哥出场,我来。」

她展一下手,就要下场比武,突然身后一只温玉一般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筠 儿回头一看,见大哥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多了一些血 色,筠儿迟疑道:「大哥……你?」

杨宗志微微一笑,温言道:「好筠儿,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便是为了 作一些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筠儿感动的双眼红润,不觉滴下泪来,正要继续劝说大哥,却见他拉住自己 的小手,让自己坐了下来,然后漫步走了下去,站到了彭怀玉的对面。

杨宗志一路走下去,却看也不看彭怀玉一眼,余光中隐隐感到西罗天教那边, 有一道火热无比的眼神射向自己,他寻着那道眼神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娇媚清 丽的少女,一身黑色衣服,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却是紧紧的痴看向自己, 那目光之中既有深情,又有困苦,既是矛盾,更有委屈,一时复杂的很,不一而 足。

杨宗志叹一口气,脚步愈发沉重,兀自喃喃道:「淼儿,你恨我便是了,对 不住了。」

正文第205章定教之一

彭怀玉眼见杨宗志漫不经心的走到自己的面前,由他从宫殿前的长排凳椅站 起到自己身边,这么一段距离,这小子始终未曾正眼看过自己一下,仿佛他对自 己这挑战的对手毫不在意。彭怀玉不由得怒从心生,一张英俊的面庞布满狰狞的 颜色。

待到杨宗志走到他面前三尺,彭怀玉手持宝剑,手腕一震剑锋发出吟的一声 脆响,大喝道:「接招罢。」

便挺身刺了上去。

杨宗志这才留意过来,对方手中的宝剑竟然是一只曲折的弯剑,剑身东扭西 拐仿佛一条大蛇,只在剑尖蓦的收窄,仿佛毒蛇的吐信,随时虎视眈眈发出致命 一击。

彭怀玉剑法正如他手中的宝剑一般,也是弯折扭曲,使的正是那雁荡剑派历 代相传的「峰回十九转」雁荡剑派自开山立派以来,经过一百八十多年,而这套 「峰回十九转」剑法也是依据雁荡山下石坡十九级台阶演化而成。

雁荡十九级台阶由上古以来便是雁荡山著名的景点,多年风吹雨打,已然成 型。再加上这套剑法又经过剑派内几十个高人前辈琢磨推敲,反复尝试,破绽已 是很少,乃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一套剑法传承。

彭怀玉得自真传,这下使将际出来,剑尖一化二,二化四,着实让人摸不着 虚实,杨宗志见他这番剑法一运起,心中也不敢小看于它,只是他苦于自身内力 受制,不敢轻易运足内劲,不然他倚仗点苍剑派天下无双的轻功,当可进退有据, 先观察一番,再做定夺打算。

不过这段日子以来,杨宗志身经大小十几战,对手既有天下闻名的前辈高人, 也有番邦异教的能手,见识可谓广博,因此凭借着自己预先的判断和临场的应变, 倒也躲避的过,只是他身无内力,无法反击,只能避让,场面看上去更是狼狈。

慧敦和天丰自然知道风九弟素来的本事,这彭怀玉虽也是名门之后,剑法凛 冽大气,但是依照他们过去对杨宗志的了解,心中倒并不担心,心道九弟无论是 见识还是武功,均都大大胜于自己,这等场面应该是游刃有余。

但是他们看了一会,见杨宗志只是躲避并不还击,还数次险些被对手挑破胸 衣,一时凶险之极,两人面上都是一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 怀疑之色,慧敦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天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抢着开口道: 「九弟行事为人,一向难以揣度,他这么故意示弱于人,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慧敦也茫然点一下头,赞同道:「不错,不错,九弟本领大的很,自然无需 我们操心。」

只有筠儿心知肚明,彭怀玉此刻来与大哥比武,实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大哥 现在一身功力被寒气所封,自己的功夫无法发挥出来,只能被动的防守,可是这 般苦苦支撑,终有一刻便要支持不住,只要一个失手,就是肠穿肚烂的结局。筠 儿一时急的纷脸煞白,身在座椅之上再也坐不住,呼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可是她又知道,现在乃是武林比武,一切都依照武林规矩而来,若是自己抢 着替大哥出手,便是败了下来,对大哥的身名也大是不好,才能勉强忍住。

顾磊原本心思不在场上,他对九哥的信心发自天生,自然也不会将那彭怀玉 放在心上,只道九哥定然轻松获胜,大败对手与广场之上,所以他倒有一半的眼 神放在了身边的史艾可这边,他一边看着场上的比斗,一边偷偷睨视史艾可,只 觉得不一会,自己又砰砰的心乱跳动,这小姑娘一切随意动作神态,均是纯真自 然,唇红齿白的真真可爱之极。

过了一会,他听见史艾可小嘴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一双小手也紧紧的捏 在了一起,才觉得微微奇怪,转头向场面上仔细看去,眼见那彭怀玉已大占上风, 剑法弯弯曲曲仿若丝网,隐隐将九哥死死的罩在了里面,抵到了广场的一个巨型 青石柱子上,九哥虽换了几个身法,却也冲不出去,顾磊一愣,冲口道:「奇怪 的。」

他暗想凭借九哥的轻功,这下当然应该运足「云龙九转」贴紧石柱向上凭空 而起,然后再换一个口气,便能稳稳的落在彭怀玉的身后,攻其不备,九哥却为 何不施展出来?

彭怀玉却是志得意满,面上嘿嘿狞笑,心想:这小子原来本事也是稀松平常 的很,倒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手段,将筠儿小姐……将筠儿小姐也迷的神魂颠倒, 不过自己先前有言在先,便是一个失手刺死了他,别人也奈何不了我,筠儿小姐 自然也会慢慢回心转意。

彭怀玉大叱一声,手中剑法一紧,蓦的收拢剑网凝聚于一点,剑尖再也不是 弯弯曲曲,而是一式直刺,手中灌足内力,只想这一下便将杨宗志活活的钉死在 石柱之上。

他剑式一变,身后却突然发出一声娇呼,正是那何淼儿,何淼儿先前心中恼 恨无比,昨日望月楼火烧之时,她信步走在街上,东张西望找寻着什么,却不想 看见了自己这辈子也忘怀不了的一幕,那……那个傻瓜果然去了西边,而且于千 万人前救下了那死丫头,两人依偎在烈火熊熊的街头之上,身边众人喝彩羡艳大 作,一时风光之极,何淼儿只觉得自己心中犹如苦水淌过,辛酸苦辣尝了个遍。

夜里她浑浑噩噩的回了教中,心中赌咒发誓要将那傻瓜完完全全的忘记个透, 便是再想他一下,也决不允许,因此今日比武之初,她暗自便为彭怀玉鼓劲加油, 口中咒道:「将那臭傻瓜钉死在石柱上面好了。」

只是这下她一语成齑,没想到果然彭怀玉即将一剑将那傻瓜刺死在石柱上, 她下意识便娇呼出声,面色变得犹如死灰,怔了一下,不觉滴下泪来,暗自哭着 道:报应么?便是老天也向着我呢!

可是事到临头,一股怪怪的情愫却涌将上来,将自己的心头占了个满,她赶 紧闭上眼睛不敢再多看,只在心中默默念道:傻瓜,臭傻瓜,你……你终于还是 死了,只是……我本来就孤单的很,活着没有什么意味,你既然这么死了,我… …我也下去陪你,只盼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三心二意,冷漠的紧,那便是在阴 曹地府之中,我也好好的陪你,就当补偿给你的好了。

何淼儿当先一呼,便立即闭上了自己的秀目,静待那心碎时刻的到来,她心 中定下了主意,便也觉得安心了下来,自想即便如此,说不定也是一个更好的归 宿,毕竟那傻瓜去会了筠儿死丫头,以后就不会再多理会自己,现在他下了阴曹 地府,便只有自己能够陪伴着他,别人就再也管不到了。

何淼儿一想至此,果然听见场上几千众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大的惊呼,更有的 甚至高声大喊了起来,一时甚是热烈,何淼儿心中宁静道:终于结束了么?缓缓 睁开无神的秀目,定眼向场上看去,却见杨宗志背靠在石柱之上急急的喘气,面 色苍白无比,却是……却是活的。再看那彭怀玉,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远远的广 场边,犹如死狗一般的躺在地上,竟是生死不知了。……

筠儿适才芳心着急无比,头顶烈日当空,阳光毒辣,她却是浑身冰冷一片, 再见到大哥被彭怀玉逼到了死角,她此刻全神贯注于大哥身上,全然没有听见对 面的姐姐那声惊叫,只觉得自己心中轰轰乱鸣,再也站不下去了,便急急的跃起, 朝大哥那边跑了过去,只是她与场上二人相距甚远,想要施救已是照顾不及,她 只得一边纵情奔跑,一边心中默喊:「大哥……大哥……」

筠儿痴痴的看着彭怀玉寒光闪闪的剑尖,逐渐一分一分的刺向大哥的胸膛, 一时之下只感到身边空寂无比,那场边人山人海的沸腾霎时消失不见,自己仿佛 坠入了一个童年的梦魇当中,自己紧紧的追逐着心中的梦想,那梦想看着很近, 却实是遥远,自己拼尽全力的跑啊跑啊,却怎么也跑不到它的身边,摸不到它的 边角。只是童年时候自己追逐的是娘亲,可是已然失去不见了,难道……难道现 在自己又要失去大哥么?

这时突然一阵震天价的呼喊之声将筠儿从梦魇中惊醒过来,筠儿立定娇躯一 看,见到大哥忽然双眼大放光彩,横扫一下彭怀玉,然后一只大手鬼斧神工的斜 斜伸出,握住了彭怀玉执剑的手,左右一拉,将他手中的宝剑震落在地,然后再 清叱一下,手肘在彭怀玉胸口一撞,将彭怀玉撞的冲天而起,落在了远远的场边。

筠儿愉悦的娇呼一声,心想: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大哥到了筠儿身边,再 也不会舍下我的了,今日我不是已经求过天祖了么?

她一边心怀激荡,一边乳燕投怀一般,展开柔嫩的双臂没入大哥的怀抱,小 手死死将大哥抱住,再也不愿松开一分。

杨宗志被筠儿死命的箍住,耳中犹自听到筠儿仿佛有一些低低的抽泣,伴随 着轻柔而深情的呼唤之声传来,他不断喘着粗气,回忆起方才那凶险至极的一刻, 兀自念头翻转。

方才彭怀玉那惊世的一剑刺来,杨宗志从未像此时一般感到死亡距离自己如 此之近,过去他虽然在蛮子的凤凰城中也历经过生死,但是那时情形急迫的很, 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但是现下彭怀玉一剑刺来,自己竟无力闪避,心 中一个声音下意识的闪现道:我要死了么?

这个念头一生,杨宗志只感到自己浑身虚汗尽冒,脑中流水价的现出几张不 同的面孔,有爹娘的,有倩儿的,有婉儿的,竟然……竟然还有那一朵幽幽的白 花嫡落。

杨宗志说不出心中究竟应该恨那白花的主人,还是怎么,只是霎时之下,他 又暗自大呼道:我死不得,我死不得,爹娘如今还是生死未明,我怎能轻言放弃?

这时他才感到一股强烈的求生之愿涌起,突然背后紧靠石柱的玉笛发出吟的 一声脆响,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从背后蔓延了开来,熏的自己浑身暖洋洋的舒服 的很。杨宗志无暇多想,举手便向前一探,闪电般后发先至,握住了彭怀玉的手。

彭怀玉忽的一愣,想不到此时杨宗志犹能反击,根本没生反应,杨宗志嘿嘿 一笑,捏住他的手左右一震,将他手中长剑咣的一声震落面前,再使出莫难传授 的「破长刀法」化刀为手肘,一式刺入彭怀玉的胸口,将彭怀玉撞的横飞出去。

罗天教众眼见自己这边竟然反败为胜,忍不住齐声轰叫起来,这场下之中, 十个便有四五个都是罗天教的人,剩余多是围观的百姓,哪里见过这般凶险的场 面,一时皆是大喊大叫,将心中的快慰抒发了出来。

只是这般喊声没一会,教众们又眼睁睁看到自己那淡雅如仙子的公主,硬生 生的投入到一个男子的怀中,柔媚的娇躯紧紧的贴实在一起,再也分离不开,寻 常百姓虽少见筠儿,但是也大多听说过这罗天教的小公主,品性样貌出众,江湖 上不知多少高门大阀子弟,派来求亲的人一直骆绎不绝,所以现在大家又见到这 目瞪口呆的一幕,竟然一同止住了喧嚣,呆呆的看着场上的二人,作不出声来。

杨宗志平息下自己急剧的心跳和喘息,低头看筠儿兀自死死的抱住自己,毫 不理会身边近万人火辣辣的目光,不由得目中一柔,轻声笑道:「好筠儿,大哥 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你使这么大的劲抱住大哥,大哥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筠儿听了大哥的说话,这才抬起头来,转身四处望了一下,呀啊一声娇呼, 一下子羞红了纷颊,傻呆呆的道:「大哥……你……我……」

杨宗志哈哈一笑,再道:「你什么?我什么?你若再不放开大哥,大哥便要 去见阎罗王了,到时候阎王问我是怎么死的,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便与他老 人家说,我还没有娶可爱筠儿过门呢,就这样冤死了,心中着实不甘。」

筠儿被大哥说话一羞,更是情何以堪,只想找个地洞就近钻了进去,再也不 敢出来见人了,赶紧松开了大哥,低垂下了螓首,双手双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杨宗志叹了口气,又道:「好了,筠儿,我们回去罢。」

便离开筠儿当先向宫殿前走了回去,筠儿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只是头 也不敢抬起,心思不属的走了两步,又撞到了大哥的后背上,杨宗志心中一乐, 暗道:傻丫头。便也不回身,大手向后一伸拉了她一道走了回去。

走过东罗天那边的台子,杨宗志本想转头看看那边,只是一念之下,便又否 定道:算了,不看也罢!便径直穿了过去。

正文第206章定教之二

罗天教这边先胜一场,筠儿秀美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喜,等待大家欢呼之声 淡去,才对何若仪道:「大娘,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大家相亲相爱,总也赛过 神仙一般的日子,又何苦要互相争斗呢?我看我们后面还有两场,不比也就罢了。」

何若仪等人没想到事发变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昨夜她们考究彭怀玉的武 功,对他深具信心,许为后世中少有的英才,因此才答应了他的要求,派他第一 个下场出手,口中也是应承说一旦比武获胜,到时筠儿便也由得彭怀玉处置,双 方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而已。

现下第一场眼见就要获胜,那可恨的小子不知使了个什么诈,千钧一发之际 挽救了败局,不过何若仪为了这次比武定教可谓煞费苦心,因此倒不慌乱,又轻 轻扶了一下鬓边的横发,笑道:「死丫头,你也莫要得意,下面还剩下两场,我 们只要全数获胜了,依然还是有效的。」

说到这里,何若仪转回头,对着身后道:「聂师太,下面一场就有劳你出手 了。」

她身后答应一声,走出一个青布蒙头的妇人,此时已是夏中之时,天气炎热 阳光充足,但是这妇人却也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仿佛怕见日光一 般。

筠儿一见对面又走出一个对手,便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大哥,她如今对着大家 言听计从,自己也不多想,只是紧紧依偎着大哥,在他身边痴腻的撒娇,倒也算 是圆了自己一向的心愿。

杨宗志听到聂师太三个字,爱心中霎时浮现一个人影,待得那人走了出来, 他便知道这是何淼儿那位笑容可掬,却心狠手辣的师父,他与聂云萝有过交手, 深深知道这聂云萝不但武功不错,而且……而且何淼儿一身用药下毒的本领,都 是得自聂云萝的真传,寻常武师若要在身手上与她较个长短,倒也可行,但是还 要防备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本事,不被她暗中所趁,这就难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不怕聂云萝的秘香,所以聂云萝才会怀疑自己是那曹 雄的后人,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比试了一场,那么后面自然只能袖手旁观,不能下 场,想到这里杨宗志心中不觉有些为难。

正在此时,筠儿身后走出一个人,扬声道:「公主,我身蒙教内大恩,一直 没有机会报答,这场比斗,就由我来出场吧。」

筠儿与杨宗志一同看回去,见到那说话之人也是个年老妇人,正是容嬷嬷, 杨宗志看见容嬷嬷,不觉脑中一闪,想起这容嬷嬷听到曹雄这个名字时,那惊诧 恐怖的深情,不由得点一下头,轻声道:「嬷嬷请小心,这位聂师太一身下药的 本领颇为不俗。」

容嬷嬷斜睨了杨宗志一眼,傲然道:「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

说完看也不看杨宗志一眼,便挺身下了场,站在了聂云萝对面,两个妇人年 纪相当,对目而视,却不动手,而是互相静看着,过了一会,容嬷嬷忽的叹了口 气,道:「师妹,你什么时候入了那假教了?」

话一说完,场边众人都是大惊,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师姐妹的因缘,聂云萝 咯咯一笑,道:「容师姐,难道就许你托庇于罗天教,我就不能也来玩一玩么?」

「玩?」

容嬷嬷皱了皱眉,道:「我可不是到这里来玩的,这罗天教的西门教主对我 有大恩,所以我入了罗天教,只是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现在你们谋划着要 对付于他,我是万万不能答应。」

聂云萝一边说话,一边飞瞥了一下杨宗志,又欢欣笑道:「那倒是好极了, 我一直想找到师姐你,好多多与你亲近一下,无奈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容嬷嬷摇头道:「你要找我,恐怕不是为了与我亲近,你只是想报仇,报当 年的仇吧。」

聂云萝咯咯笑道:「容师姐啊,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仇怨呢?当年我们确实 是每天争来斗去,可是又有这么结果呢?而且这么十年过去了,小妹我早就忘了。」

场边的人见这二人下场,心中都想马上又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对决,大家都屏 住呼吸,静静等待,却没想到这二人下场之后,不出一招一式,却是紧紧的闲话 家常,仿佛多年故友不见,此刻重逢开心无比一样,大家不觉都傻了眼。

杨宗志却在心中暗道:这位聂师太行事狠毒诡异之极,她越是笑的欢欣欢畅 的时候,便是越要下狠手的时候了。果然他刚刚想到这里,那边聂云萝说到「早 就忘了」四个字,便已经展开青布披风挥出四掌,呼呼风声,招招不离容嬷嬷的 要害。

容嬷嬷与聂云萝素来旧识,方才口中与她说话,心中一直也在提防着她突下 狠手,果然说了没几句,聂云萝便发力来攻,她们过去多年同门师姐妹,互相之 间知根知底,相互间的武功路数套路也都相近,因此倒也并不吃亏。

场下一时只见聂云萝全力强攻,而容嬷嬷只是挥出长袖招架,并时刻与聂云 萝保持了三尺以上的距离,杨宗志看的一点头,暗道此地空旷,只要距离保持得 当,聂云萝的迷药便派不上用场,而且筠儿和瑶烟的似玉功伴随长绢挥击,想来 就是传自容嬷嬷,只不过容嬷嬷并不手持长绢,而是仅用衣袖,显然比筠儿她们 更高一筹,她用这种长兵器,便可随时与聂云萝对峙,犹能抢攻,隐隐与聂云萝 的武功路数相生相克。

果然这两人斗了个高低起伏,却一直是个平手,聂云萝数次想要拉近距离, 都被容嬷嬷用衣袖阻挡,而且容嬷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这长袖善舞,使得飘 洒灵逸的紧,下面不识深浅的百姓看来,这场比斗远远不如第一场来的真刀实枪, 激烈刺激,反而看上去犹如两个女子在起舞作乐,一个善用披风挥洒荡起,一个 却使长袖灵动无比,多了一些旖旎,少了一份杀伐。

随着时日推进,聂云萝一张苍老的脸上却是笑的越发开颜,每到关键时刻都 能听到她咯咯咯宛如处子的笑声,而容嬷嬷的神色就更加凝重,眉头紧紧皱起, 不知情的只看双方的表情神态,以为可见高下。

但是杨宗志却看的分明,那聂云萝一直苦于无法近身,虽然表面上大见起色, 暗地里却是苦苦支撑,而容嬷嬷应对得当,照此下去,迟早便能获胜。

杨宗志送一口气,回头看见筠儿在一旁眯着大媚眼,紧紧盯着自己,目中深 情一片,纷脸晶莹剔透,连场上一眼也不多看,仿佛看一个心爱之物,爱不释手 的松不开眼神,日光直射在她绝美无匹的俏脸上,红嫩嫩一片,看着更是娇艳。

杨宗志微微一笑,对着筠儿猛的一瞪眼,筠儿被吓一跳,回神过来,双手紧 紧环住他胳膊,朝他撒娇道:「坏大哥,整日里就知道欺负筠儿。」

话说到这里却是转了眼神,娇媚的一笑,又道:「不过筠儿就是喜欢大哥这 般欺负自己,爱煞了大哥这坏坏的表情呢。」

杨宗志摇了摇头,暗想:这傻丫头这番任君采撷的俏模样,只怕天下没有几 个英雄豪杰能过了她这美人关的吧。

他想到这里便又将目光投到场上,见聂云萝果然笑得越发开心,眼珠子也在 四处乱转,她暗自环顾了一下全场突然看见了杨宗志,目中猛得一亮,杨宗志皱 一下眉,不知她打什么主意,正在这时,聂云萝忽的缓手下来,凑近容嬷嬷轻声 说了一句话。

容嬷嬷先前神色虽凝重,但是沉稳有余,并不急进,只是她听了聂云萝这一 句低语之后,面色突然呆滞起来,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低,场边的人都无法听见, 容嬷嬷一边比斗,一边忍不住朝杨宗志打量过来,目中抹上一片怀疑之色。

杨宗志心中一跳,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正想思索,果然容嬷嬷又扬声叱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聂云萝一边抢击,一边大笑道:「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么?」

容嬷嬷果然上套,心思已是不属,手中抵挡愈发凌乱,聂云萝见状又凑低说 了一句话,容嬷嬷听见之后竟然呆若木鸡一般,任由聂云萝一掌打在了左肩,退 倒在了场边。

场下众人一时都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这般势均力敌的场面,怎么忽的风云变 幻,立时分出了胜负,聂云萝咯咯笑了几声,拢身收缚住青布披风,道:「师姐, 如此小妹便多谢你承让了。」

说完举步回了对面。

这边罗天教马上便有弟子冲出去,扶了容嬷嬷回来,杨宗志一直奇怪,为何 容嬷嬷如此淡定从容,却猛地大失常态,茫然也不得解,过一会,才见几个弟子 扶了容嬷嬷经过身边,容嬷嬷一伸手阻住手下,目视杨宗志,咬牙喘息道:「你 说,你是不是那个人的儿子?」

杨宗志皱一皱眉,道:「谁的儿子?」

容嬷嬷仇恨的看了杨宗志一眼,又切齿道:「好个装傻的小子,这笔帐我下 去了再找你来算。」

说完便被弟子扶了下去。

杨宗志呆呆的看着容嬷嬷的背影,筠儿却是忍禁不住,娇声问道:「大哥, 嬷嬷她说你是谁的儿子?大哥的爹爹不就是杨老将军的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脑中却是一闪,想起那日聂云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曹 雄的后辈,难道是说的他么?

只是这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做考虑,何淼儿又站起身来,催道:「现在我们 双方比作了平手,下面这一场便来定个胜负了。」

她说完朝着身后恭敬的行礼,道:「爹爹,下面有请您老人家出场吧。」

对面的台子上缓缓走出一个老者,那老者黑衣长衫,一头银色的长发,背后 插了一把长剑,熟识西蜀武林的都认得这位老者就是霸天门的门主「霸天绝剑」 何宣,大家更都知道,这位何老门主是与上代罗天教主齐名的人物,在西蜀一向 称王称霸,他一身功力出神入化,放眼西蜀武林也少有敌手,此刻罗天教这边人 丁单薄,根本无人能与之对抗,一干教众人人色变,均想无怪乎何若仪这般咄咄 逼人,原来是留有这一厉害后手在此。

何宣按照辈份,应该算作筠儿的外公,筠儿一见,不免心中打鼓,环住杨宗 志的小手也更是紧张,面色急切道:「大哥。」

筠儿心头发急,语气便更加娇腻,杨宗志胸有成竹的朝筠儿眨一下眼,突然 凑近筠儿娇俏的小耳朵低语了几声,筠儿听得一愣,茫然道:「大哥……这……」

杨宗志只是一笑,并不多做解释,筠儿心头矛盾之极,一面对大哥充满信心, 一面又毫无把握,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再转头看了大哥一眼,才期期艾艾的道: 「最后一场……最后一场……我们这边是……是爹爹出场。」

====================为了四川沉痛默哀,这几章正 好写的是四川的事情,聊作心意。

正文第207章定教之三

筠儿话音刚落,场上立时发出一阵大大的惊呼声,这次东西罗天教比武定教 的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根本的一个原因就是江湖传言东罗天的教主西门松 「病卧」榻上,因此原本大多看好他们的武林人物,皆有些信心不足,那些不看 好他们的,更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何若仪倚仗着霸天门的势力,霸天门多年来与罗天教分庭抗礼,并不落 于下乘,就算西门松好好的没灾没病,也要煞费心力才能对付他们,现下双方一 消一涨,高下即可分辨。

今日大家上山以来,眼尖的就已经在打量,看见这往年一直是西门松亲自主 持的天祖大祀,已经改为了那美貌公主西门筠儿代替,而且筠儿身旁一直有一副 担架躺椅,上面紧紧的躺着一个人,虽然大家站的远,看不清楚这人容貌长相, 但是想来能够躺在筠儿座位边,那身份自不会低,或许……或许就是西门松他本 人也说不定。

大家想清楚此节,便对之前江湖上的纷纷传言,又自多信了几分,因此经过 前面两战一胜一负后,所有来人,包括罗天教的教众也在心底里暗暗揣测第三场 由谁出场才好,大家心里转来转去,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皆因何宣往昔在西 蜀无论威名和手上的本事,都几近鼎盛。

这时大家心里都没有底,自然屏住呼吸,听听筠儿到底会如何安排调遣,所 以筠儿这句话虽然说的战战兢兢,声音也不大,但是在这鸦鹊无声的峰顶,倒也 颇显分明。

大家听了筠儿的话,第一反觉映便是,耳朵出错了,或者筠儿说的太轻自己 听错了,因此大家只是惊呼一声,都私下想筠儿再说的清楚分明一点。

筠儿一见所有人的颜色,如何还能不明白,只是她自己的心底也在打鼓,方 才她偷问大哥最后一场究竟该如何应对,大哥居然笑嘻嘻的对着自己小耳朵道: 「你爹爹修养了这么久,看着我们这些后辈在这里忙得晕头转向,现在也该他自 己出些力气了才是。」

说完还在自己香气扑鼻的耳垂上轻轻嗜咬了一口。

筠儿浑身一个机灵,感到脖子后面痒痒的,酥麻无比,小脑袋下意识的一缩, 只是这当口她也没心思顾忌大哥占自己便宜的可恼事,芳心暗自琢磨大哥说的话, 筠儿明白过来,大哥这是要爹爹自己下场?可是……可是爹爹都病成这样了,如 何还能下场比武?而且对手还是自己记名的外公,大哥这是在和自己说玩笑话吧?

筠儿芳心惴惴不安,又回头去看着大哥,见大哥也不多作解释,只是朝自己 温柔的笑了一笑,这……这笑容可真好看,记得第一次在北郡见到大哥的时候, 大哥一脸英武之色,但是自己招呼他添些酒水的时候,大哥坐在桌边,朝自己这 么温柔一笑,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就……筠儿想起往事,心底一股柔意弥漫了 开来,痴道:大哥喜爱胡闹,我也陪他玩玩闹闹的好了,反正大哥这么聪明机智, 又有谋略手段,下不了台的话,自有大哥去收拾局面,我才不用担这么多心呢。

筠儿想到这里,虽然觉得有些心里没底,但也按照大哥吩咐的,将这番话说 了出来,话一出口,她见所有的人,包括大娘和自己这边的教众,都是大吃一惊, 筠儿粉颊偷偷的一红,便又大着胆子,再清楚的说了一遍:「这场,有请我爹爹 出马。」

大家都嗡的一声,开始议论纷纷,筠儿小脸更红,心道:大哥啊大哥,你可 害死筠儿了。她转回头,想去看看那笑嘻嘻没个正经的大哥,突然眼角的余光蓦 的发现,爹爹竟然掀开身上的一副薄毯,好端端的站了起来。

筠儿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大大的媚眼猛的眨了几眨,才看见果然没错, 是爹爹,他老人家自己站起来了,虽然面色依然是那么清癯,有些泛白,但是一 双神目当中精光四溢,哪里还有半分伤病的模样?

西门松掀被站了起来,首先看向筠儿,见她一脸诧异的盯着自己,不由得一 阵苦笑几下,轻声道:「傻丫头,只怕你为了自己的郎君,就是将你这爹爹拿去 卖了,你也是心甘情愿。」

筠儿呀的一呼,跑几步过来,仔细看了看爹爹,才开心的娇笑道:「啊,爹 爹,你怎么好了?」

西门松板住脸孔,肃然道:「哼,那杨小子叫你说什么,你便想也不想的就 说什么,也不怕把爹爹卖了么?」

筠儿羞赫的垂下螓首,心中却是快意之极,顿足撒娇道:「爹爹了……筠儿 不来了。」

西门松看着筠儿这番娇羞小女儿情态,哪里还能板得住面孔,无奈叹息了一 声,才分开筠儿,当先走了出去,走到了广场之上。

众人眼见西门松竟然完好无损,没半点不舒服的样子,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何宣也皱着眉头,转回去怒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何若仪看着西门松,眼神中闪过 震惊,惊恐,恼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西门松走下广场,对着何宣作了个揖,漫声道:「岳父大人。」

何宣哼了一声,只是不置可否。西门松又道:「小婿最后称呼一次岳父大人, 一会我们之间就要比武动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些话要先说清楚。」

何宣横扫了西门松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不必罗罗嗦嗦。」

西门松点一下头,突然转身向身后大喊道:「带上来吧。」

大家都是一愣,不知他喊的是什么,过一会,大家仔细看过去,才见到走上 来几个教众,手中押了一个什么人,走到了场边。

西门松展手道:「这位是我教中的赵赫,赵坛主。」

大家都啊的一声,想不到他拿了自己手下的一个坛主上来,究竟要说什么。

西门松继续道:「这位赵坛主前些日子送给我一些清宁松香,说睡觉的时候 在房中点上一些,可以凝气安神,对人有大大的好处。」

西门松奚然一笑,道:「我初时用了几天,确实是效果不错,不过用的时间 长了之后呢,人就会变得懒洋洋的,每日里只想睡觉,什么事情都不想作了,何 若仪,我说这些,你自然能够听得懂的吧。」

何若仪听了西门松的分说,面色一白,娇哼了一声,却不答话,西门松叹了 口气,肃立道:「这些年来,我原本对你有些愧疚,更对……更对……」

他说到这里,眼光扫了何淼儿一下,见淼儿眼神畏畏缩缩,不敢正视自己, 不觉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你如此处心积虑,咄咄逼人,而且手段这般歹 毒恶劣,那咱们趁着这次比武定教的机会,正好来个清算,从此大家井水不凡河 水,再也没有任何干系。」

西门松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抬手向后一挥,那几个手下的弟子便押解着赵赫 走了下去,然后再有一个教众捧了一把龙泉宝剑上来。西门松接过宝剑,向何宣 抱拳道:「在下来领教何门主高招。」

何宣面色一阵尴尬,他被自己女儿游说过来出手,女儿对着自己赌咒保证道 西门松定然不能下场,何宣心想剩下余子碌碌,皆不放在眼里,这才满口答应下 来。

倒不是因为何宣怕了西门松,而是霸天门多年来与罗天教表明上和和气气, 双方都知道势均力敌,又相近相邻,一旦相争必有一伤,何宣年事以高,更加无 谓去冒这般风险,这次为了女儿,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西门松确实卧病的消息,才 对罗天教的庞大家业势力起了贪念。

不过事已至此,何宣迅速平息心头的烦乱,从背后一展臂取下三尖头的霸天 剑,长笑一声,便向西门松点了过去,西门松手持宝剑,却不挥起迎击,而是侧 头避过,霸天剑从鼻端擦过,围观众人皆是一阵惊呼传来。

何宣停下手,恼道:「为何不还手?」

西门松沉着脸道:「你是长辈,我自当让上三招。」

何宣一皱眉,仰起霸天剑就在自己左右空处连辟三下,带起呼呼风声,再道: 「你已经让过了,即刻出招吧。」

说完才展开剑法斗了过去。

霸天门的何门主与罗天教的西门教主比武,这在众多江湖人士心目中,乃是 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所以场边群豪,无论是支持的哪一边,此刻都是瞪大了双 眼,紧握住双拳,生怕自己一眨眼便错过了一式绝招。

这场比武与先前两场全不相同,第一场乃是两位当今天下十大少侠之间的比 斗,两位中一个盛气凌人,一个韬光养晦,却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第二场却是 两位中年的女子之间比武,那两人武功路数招法相近,而且比得十分富有诗意, 姿势妙曼,大家看着都是赏心悦目,但是气氛并不凝重。

但是这三场可就大不相同了,这上场的二人是此刻西蜀最最顶尖的人物,素 来威名远扬,这时何宣一套霸天剑尽数展开,果然剑如其名,一阵霸道之极的气 息在场上弥漫开去,过不一会,晴朗炎热的日头也起了变化,不知何时天上掠过 了一层厚密的乌云,渐渐遮蔽住了耀眼的烈日,大家的视线也为之一暗,而且这 热闹的山头上更是起了一阵怪怪的阴风,凛冽的很,吹在人的身上,自制力差一 些的,便也感到浑身冷飕飕的,忍不住打起了冷战。

反观西门松在场上,也被这大风吹得衣襟翻飞,胡须贴面,只不够他面上更 是沉冷如水,手中的宝剑击出愈发的慢,仿佛运力困难,好不容易才出一次手, 迟缓无比。

何宣出手却见越来越快,一手霸天剑法犹如文人泼墨,书生狂草一般,大家 先前见何宣的年纪,必定想不到他这般岁数还能出手如此之快,而且气势磅礴, 仿佛将军列阵,沙场催魂。

西门松与何宣此时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快,一个极慢,当快的那个已经开 始耀眼,大家都似乎要看不清楚身影了,而慢的那个却似乎更加漫不经心,甚至 是石化了一般,大家都觉得心头压抑之极,仿佛需要张口大呼大喊才能发泄得到, 不然任由这股气压在心头,只怕便会炸了胸,裂了肺。

正文第208章定教之四

广场之上一时风云变幻,峰顶之上方才还是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此时却是 乌云蔽日,雷电交加起来,所有围观的人众受到这股压力所制,不由得都齐身向 后退去,退出老远兀自还觉得心中压抑的难受,内力稍弱一些的,忍不住开始大 喊大叫,状若颠狂,只是他们叫嚷的越凶,便更觉得头晕脑胀,只得盘膝坐下来, 静坐打禅,眼睛睁也不敢睁一下,连场上这世所罕见的比斗,再也不敢多作流连。

远远看上去,这山顶之上的事情甚是诡异,大大的广场高台之上,两人一个 静一个动,全力相搏,而台下之人越退越远,不时有人吼叫,有人喧嚣吵闹,乱 作了一团。

再过一会,即使慧敦天丰,这等功力出神入化之辈,也渐渐觉得心摇悸动, 慧敦高宣一声佛号,闭目诵经起来,才可抵御,天丰更是端坐下来,运起师父传 授的玄门内力,得以不乱心智。

筠儿虽然自幼师从容嬷嬷修习似玉功,又多得爹爹指点内力,但是她从小便 志不在此,所以此刻她虽然心中担忧无比,双手紧张的握住大哥的手,但是也无 余力去看场上的比斗,只得闭上秀目,无依的躲在大哥的怀里,颤声问道:「大 哥……怎么样了?」

杨宗志目光紧紧盯着场上,他虽也觉得热血沸腾,但是感觉并不难受,只是 何宣的身影越来越快,到了后面拉成一条泛白光的丝线,只见尾不见头,杨宗志 觉得有些目眩,拼命眨了几下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用担心。」

筠儿听了大哥的话,自也放知下了心事,只因她信大哥,更加超过信自己, 只要是大哥说的话,她便奉若圣旨,即使大哥说天是紫色的,水是绿色的,她也 深信不疑。

峰顶之上乌云泼墨,汇聚的越发浓密,过了一会,大家隐约听见头上呼啦一 声,响起一阵炸雷声,而且这雷声距离自己甚近,仿佛就在耳边闷响,震得自己 耳鼓轰鸣不已,大家到了此时不但眼睛不敢看,更是连耳朵也都紧紧捂住,声音 也丝毫听不到一点。

筠儿啊的一声娇唤,将小脑袋拼命的倚进大哥的臂弯,仿佛埋首的小鸟伊人, 将自己稚嫩的娇躯完完全全挤进大哥的胸怀,才感到安全。

电闪雷鸣之后,风势越见凛冽,这高耸的峰顶一向都是疾风疾雨,来的甚快,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下雨啦!」

大家才发觉斗大的雨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泼洒,雨丝成串连绵不绝,打在台 子上,打在青石柱子上,打在各人的脸颊胸口,不觉生疼。

雨越下越大,水滴弥漫了双眼,渐渐的,杨宗志也都看不清楚场上二人的出 手和方位,只能依稀看见西门松犹如一根擎天明柱,兀自屹立不动。

雨水顺着山麓石道向下冲刷,来势甚是凶猛,可是没有一个人躲避,也没有 一人退却,只因大家都迫切想知道这场比斗的结果,这结果不但关系着西蜀两个 成名顶尖高手的声名,同时也关系着两个对峙派别的前途。

蓦然间,杨宗志看见何宣闪电一般的身子缓了一缓,停滞了下来,他挥手排 开眉上的雨水,定眼看过去,才看清楚不知何时西门松龙泉宝剑的剑锋已经指定 何宣的咽喉,两人对身而立,都停了下来。

何若仪焦急的等在场边,今日之事对她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她为了今 日这一刻不知筹措谋划了多少时日,现在一切成败就在眼前,不知为何她心中开 始动摇起来,这场上生死相拼的二人,一个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虽薄情寡 意,但是自己恨之深,又爱之切的丈夫。

多年以来,她受尽冷落,但是依照自己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服输服软的,因 此她采取了这样一种报复的方式,即在功名事业上全力打击丈夫,让他变成孤家 寡人,再让他臣服于自己的面前。

现在一切隐约唾手可得,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的丈夫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低 头认错,自己勉力无奈之下才得接受的场面,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悲还是该喜,突然一个声音跳出胸腔,对自己道:「若 是……若是爹爹和他都回不来了?」

这个声音相对于此刻的风声和雷电声很小,但是在她的心中却是轰隆隆不绝, 再抬头看过去,大风大雨之中,依稀可以看见爹爹的背脊仿佛比着当年更加弯了 一些,而他……他也比着过去消瘦了不少。

何若仪只觉得鼻头一酸,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又追寻着什么? 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爹爹的霸天剑不知何时飞到了一边,而且爹爹的咽喉也被 丈夫手上青峰所指,眼见只要丈夫再送前几分,便可刺透个对穿。

何若仪再也忍不住,大喊道:「莫伤我爹爹。」

说完顾也不顾风雨和众人,扑了上去。场下这万千围观这才醒悟过来,双方 看来分了胜负,大家尽力看上去,都看到何若仪一把抢上前,抱住何宣的身子, 将他护到了身后,然后自己娇躯一挺,将自己送到了西门松的剑尖上。

这等状况大家事先想也未敢多想,所有人都鸦鹊无声,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上, 身边只听到哗啦啦的雨水打击地面之声,头顶不远处的乌云中,隐隐还有阵阵雷 声淌过,只带些沙哑,并不轰鸣。

峰顶时间,人群一切都处于静止当中,动起来的只有暴雨,只是这暴雨越下 越密,在空中连成了一串串,若不仔细去看,便仿佛串下的门帘,也是静静的毫 无变化。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知事情该如何向下发展,筠儿也渐渐抬起头,离了大哥 的怀抱,看到爹爹果然获胜,可是她心中毫无半分欢喜快意,深深觉得这样一来, 爹爹与大娘只怕便要更加疏远,想要重合倒是千难万难了。

筠儿心中为难的紧,便回身握住大哥的手,看向大哥,目中隐有婉求之色, 杨宗志低头看了一眼筠儿,见她发髻前的刘海都紧紧贴在额头上,脸色被雨一淋 更加苍白看着娇弱无比,便对她摇一摇头,并不作色,筠儿只得叹一口气,又回 身看向场上。

西门松剑指何若仪,两人都被暴雨淋透,看上去都不像是名闻天下的东西罗 天教的教主,更像是一对落难的夫妇,西门松叹一口气,眼神中闪过爱恨交织, 突然一回身,将手中的宝剑掷到远远的场边,宝剑无眼,化过细密的雨帘砸到一 个青石柱子上,再叮当一声落下了地。……

杨宗志换了干爽的新衣,仰身将自己斜靠在筠儿闺房的床榻边,心中舒服的 呻吟了一声,今日与彭怀玉一场比斗,虽是有惊无险,却也耗费了不少心力,这 下放松下来,不觉浑身都有些松软,却又写意之极。

他再调整一下姿势,尽力让自己更加舒适,心中却是想起道:这样一个结局, 双方都不死不伤,也可以算作圆满,说不得……说不得淼儿对我也少些恼恨。想 到这里,他记起早前何淼儿傻傻等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只 是一念之下,又对自己道:我马上便要走的,还想这么多作甚么?也许……也许 这次一走,经后一辈子也都再见不到,也是说不定。

小楼窗外细雨绵绵,这场雷暴来的也快,去的也不慢,不过半日功夫,这狂 风大作已经全无踪影,只剩下些淅沥沥的雨丝,还未散尽。杨宗志转头看了看窗 外,天色又渐渐重放光亮,雨水过后,花数鸟虫更增生机,俨然天成。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大哥……你闭上眼睛。」

杨宗志听出来这是筠儿的声音,她方才到了偏房之中去换下湿衣,半晌也未 露面,正要回头来看,筠儿又娇滴滴的阻住他道:「大哥,好大哥……你便依了 筠儿一回好么?」

语气之中带些羞意,又有兴奋急切。

杨宗志一愣,不知这小丫头又要作些什么,只得闭上双眼,缓缓转过头来, 静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杨宗志笑道:「你要作甚么?非让我闭眼的。」

筠儿的声音更见羞急,颤声道:「大哥,我不叫你睁眼,你可不许睁开啊。」

筠儿越是这样说,杨宗志越有些好奇,只是他不想违拗了筠儿的意思,便也 静坐不动,又等了一会,隐隐听到玎玲一声。

杨宗志心中一动,暗道:这是……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铃当一般的东西发 出的。刚刚想到这,又听见玎玲一声脆响,比起方才更是清晰,杨宗志笑道: 「筠儿,你在挂风铃的么?为什么要让我闭上眼睛?」

他问了一声,筠儿却不回答,只是铃声越来越密,到了最后响成一片,仿佛 这不是一个两个铃当,而是好大一串才行。杨宗志微微有些惊讶,更是想不明白, 不过这铃声清脆,声音不大,合着窗外的细雨风声,倒也带些诗意。

筠儿轻唤道:「好了,大哥,你睁开眼睛吧。」

杨宗志依言睁开双眼,向前看去,见到筠儿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五尺处, 只见她,一袭贴身的紫色小衣打扮,那衣衫丝质甚薄,带点透明,隐约可以看见 衣衫下洁白的肌肤和陡峭浮凸的身材。

她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不足一握的细腰向左一拧,便更加显得胸前山峰凸 起,柳腰丰臀,起伏有致,杨宗志看得心头和面上都是一热,忍不住再向上看去, 却见筠儿那过去如云一般柔顺的长发,此刻被她梳了个小丫髻,在头顶两侧包了 两个小包,油黑的丝发再顺着肩头垂在身后,看着多了几分俏皮,少了不少端庄 之色。

杨宗志大感有趣,更加猜不透筠儿要作些什么,只不过她这么精心的一番打 扮,显然不是只让自己赏心悦目一下这么简单,杨宗志将自己靠的更加舒适,眯 着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却是直愣愣的在筠儿身上扫视。

筠儿被大哥火辣辣的眼光看的面色透红,殷殷的仿佛红苹果,让人止不住想 要去嗜咬一番,更是娇艳无比。只不过她扭捏一下,便又强行忍住心中的羞涩, 对着大哥深情的一笑,将背后掩住的双手伸了出来。

杨宗志仔细一看,见筠儿两只小手之上分别握着一把短短的袖剑,三尺剑锋 不到,赤红色的鳄鱼皮剑柄,垂了两条洁白的剑穗下来,看着仿佛寻常小姐家自 珍的玩具,杨宗志更觉有意思,目中的笑意更甚。

筠儿看在眼中,心中却是甜蜜以极,微微嘟起红红的嘴唇,朝着大哥遥遥亲 了一口,一展手,却是把住双剑舞动了起来。筠儿浑身一舞动,便发出一串串玎 玲玲的清脆响声,杨宗志仔细看过去,才见她柔润的手腕和足髁之上,原来都缠 绕了一排细小的铃当,娇躯轻舞,这些铃当便依次发出阵阵脆声,当真是人比花 娇,声声动听。

筠儿见杨宗志舒缓着眉头,仿佛写意的很,不由得心中更是畅快,细细的美 目一转,对着他咯咯笑出来,手上舞剑的动作却更是卖力,只见她一时摆过细腰, 香臀儿向侧面耸起,单足而立,手中的袖剑划出两道光彩斜斜一刺,不见杀伐只 见柔媚,一时又整个软软的娇躯向后倾斜,双手举剑过顶,双腿微微曲住,嫩嫩 的腹部向前一挺,带起衣襟翻飞而起,隐隐露出光滑平整的肚皮肤肉,引得一阵 香风在这细雨小楼中暗涌。

玎玲玲……玎玲玲……

筠儿这般香艳无匹的舞剑之法,若给其他男子看见,只怕立时便会颠狂,杨 宗志也是受用得很,心中对这娇痴的小丫头又多了几分疼惜,只恨不得能将她狠 狠的拥在怀中,用力的搓揉,才得发泄,只是突然之间,他脑中下意识的一闪, 不知为何光影闪过,换了一副场景——耳中还是那玎玲玲的铃声大作,只不过对 面的人儿已经换了,换成了凄冷的凤凰城中,那……那惨败白花的主人,识破自 己身份之后,妙曼的举起右手,那洁白如玉的手腕上,也有一个铃当,她妙手挥 动,铃声轻轻响起,却引得整个凤凰城中的警铃一齐大作,杨宗志即想跳起来, 大喊:「你……你要作甚么?你不想回去了么?」

===================今晚看球,所以提前更新! ----------             正文第209章定教之五

「公子,你可喜欢小婢这样的舞剑么?咯咯。」

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媚笑声,将杨宗志的思绪从遥远的极北漠地,拉回 到这暖意熏人的西蜀小楼中,他心思一阵恍惚,口中下意识应和道:「好,好的 很。」

筠儿可不知方才大哥看着自己这天女下凡一般的舞剑,却将思虑抛到了遥遥 的天边,只道大哥当真欢喜的很,便又凑近一些娇躯,让大哥伸手便能摸得到自 己,身子舞得更是落力,细腰频频扭动曲折,摆出各种难度极大的造型姿势。

杨宗志回过神来,心中对起筠儿起了些愧疚,知道这个小丫头千方百计的讨 好自己,一颗小小心思里面,只不过希望自己多些快乐,少些忧愁罢了,便定下 心神,抬起右手在小塌的床边木台上轻轻叩击,叩击的节奏正好与筠儿脚下的步 点相迎合,筠儿得了大哥鼓励,顿时心花怒放,咯咯的清脆笑声伴着铃声不觉于 耳,交相辉映。

筠儿紧紧盯着杨宗志,娇声道:「公子,你看小婢这样的舞剑姿势,与…… 与那天你在望月楼上所见的清平舞会中的女子们,哪个……哪个更好看一些?」

她舞得久了,说话声中自然带些娇喘,听着更是动人心魄。

杨宗志哑然失笑,心道:原来她费尽心力的安排这件事情,是要与那日清平 舞会的女子一比高低。他隐约记得那日自己紧紧盯着清平舞会的几个女子舞剑, 从那之后筠儿对着自己这个假王有期,态度便有了些变化,想来是自己那「色迷 迷」的模样落在了她的眼中,不觉对自己有些不满。

只不过她哪里知道,自己紧术盯着那些女子看,倒是在注意她们舞剑时那俨 然自成的剑阵,被这剑阵压力所制,自然生出的反应,对那些女子们却是没有多 注意过。

筠儿心中正是这番想法,她那日见了「王有期」的模样,心中对他有了失望, 甚至鄙夷,后来她弄清楚这不是真的王有期,而是自己心爱大哥所扮,心目中不 觉又转了念头:既然大哥这么喜爱看女子舞剑的,那……那自己就多多准备一些, 好让大哥以后只看自己舞剑,再也没有心思去看……去看外面其他那些人儿的了。 王有期和杨宗志只不过身份不同,相同的事情在筠儿心目中却是生了不同的结果。

筠儿舞到这里,两只翠白的小手在自己面前交互缠绕,挽出一个个华丽之极 的剑花,然后双足一蹬,整个娇柔的身子斜斜飘起,接着在空中使了一式「倦鸟 归巢」软倒身子径直向杨宗志撞来。

杨宗志哈哈大笑,叩击的右手一抬,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接了过来,横放在 自己腿上,定眼向下看去,见筠儿小脸红彤彤的,面颊上隐隐香汗淋漓,浑身好 似一个小火球,小嘴却是紧紧翘起,挥吐着淡淡的齿香。

杨宗志点头道:「去年,我离开洛都的时候,曾经听了一个军中的兄弟说起 过,说洛都有一位公孙氏,舞剑甚是出名,世人形容她舞剑说是——『舞剑器浑 脱,浏漓顿挫,独出冠时,自高头宜春梨园二伎坊内人洎外供奉,晓是舞者。』 还有词人为她作了歌赋,言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 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没想到我的筠儿,舞起剑来,也是丝毫不差了颜色的, 只不过么……」

杨宗志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微微摇头一笑。

筠儿易见紧张,生怕自己舞得不好,不入大哥法眼,他既见了名动天下的公 孙氏,其余之人,那可不易放在眼里,便接口问道:「只不过什么?」

杨宗志哧的一笑,接着道:「只不过我的筠儿舞起剑来,真真是妖异媚惑的 很了,寻常人见了,只怕以为碰到仙子思凡尘,心神摇曳,霎时难以自制,便想 亲近于你,只希望你能凑起小手,让我握上一握,也就心满意足,而见了那公孙 氏舞剑的人,却是个个心升敬意,要说想要接近,只恐万万不敢了。」

筠儿听了大哥这番说辞,明着是夸耀自己舞剑舞得他动心不已,不由得放下 心中的担心,涌起一股甜蜜之极的快意,只觉得浑身软绵绵,麻酥酥,如同泡在 蜜汁里,便咯咯娇笑着,凑起自己的小手,放在大哥的嘴角旁,娇痴道:「大哥 啊,筠儿不要作那公孙氏,筠儿这番舞剑,只给大哥一个人看,要说小仙女下凡, 媚惑别人,也只媚惑大哥一人,若是大哥你喜欢,筠儿便经常让你这般开心…… 这么说起来的话,筠儿还能创出好几种不同风格的舞剑之法,配上各式衣裙装扮, 总是能让大哥你心满意足的哩。」

杨宗志接过筠儿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几亲,只觉得一股幽幽的香气,甜腻 的很,顺着筠儿的袖口散发了出来,筠儿今日所穿的衣裙,乃是一件小衣,尺寸 长宽都比较短的,展露出袖口裤脚光滑嫩雅的肌肤,而且这小衣更加细薄,此刻 两人身子相贴,筠儿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娇躯,整个映衬在杨宗志的大腿上。

杨宗志心中一荡,忍不住将筠儿搂的更紧,凑下脑袋逼近筠儿的小脸,筠儿 一见,登时粉颊发红,闭上了双眼,杨宗志看她样子着实娇媚可爱,不由得低声 逗弄她道:「好筠儿,你凑近些,让大哥亲亲你。」

筠儿不敢睁眼,只能傻傻的嗯了一声,便也抬起一些粉颊,将自己的娇面向 大哥凑了一凑,她闭着眼凑了一下,翘起红红的小嘴,发现并未能亲到大哥,便 又再向上凑了一凑,再翘起小嘴,还是未能亲到,筠儿心中微微有些发急,不由 得睁开大大的媚眼,抬眼一看,见大哥正离得远远的,眯住眼睛,对着自己坏坏 的笑,筠儿一时窘迫异常,忍不住娇羞道:「大哥……坏大哥,你总是欺负筠儿。」

说完顾也不顾,抬起螓首,两只小手向上一搂,抱过大哥的脑袋,吟的一声, 吻了上去。

筠儿与杨宗志亲吻了好几次,也算累积了些经验,不再是懵懵然的小女孩, 毫无知晓,也知道合住大哥的大嘴,伸出娇嫩的小香舌探进大哥的嘴中,与大哥 的舌头互相摩娑打圈,只不过坚持没多一会,筠儿抬起的身子累了,一口气泄了 下来,被大哥的大舌头捉住了自己的丁香,卷进口中吸吮嗜匝,激起乳懦的香津 吞咽了进去。

筠儿亲的嗯嗯有声,不时有滑腻的津液顺着唇边滴落下来,滑进细致的脖子 和胸脯里,她满足无比的呻吟一声,突而含住大哥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才又伸 出小舌头舔弄,心醉道:「大哥啊,筠儿真恨不得……真恨不得一口将你吃进肚 子里,一丝一毫也不吐出来,这样……这样大哥你与筠儿便生生世世,永远都在 一起了,无论是谁再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杨宗志听见筠儿真情流露,不觉缓了一缓,叹道:「傻筠儿。」

筠儿伸出温热的小手,轻抚杨宗志的面庞,道:「筠儿是傻,筠儿真真离不 开大哥一步了,若是大哥不在身边,筠儿……筠儿便不知道该怎么活。」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又说闺房之欢,画眉 取乐,烹茶抚琴,最是让人心动缠绵,却也最消磨人的意志,杨宗志啊杨宗志, 你虽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但爹娘生死不明,你可不能作那乐不思蜀的不肖子孙, 可有何面目回去见倩儿。

筠儿见大哥一时不说话,忍不住又道:「大哥,怎么……怎么你在江湖上, 是有一个化名的么?」

杨宗志一愣,皱眉道:「什么?」

筠儿再道:「大哥你可莫要怪我多事,我……我听那慧敦大师和天丰大师, 他们二人口中唤你,总是唤你风九弟的,是不是你瞒着他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你 的真实身份?」

杨宗志点一下头,暗道:原来如此。便也不想瞒着她,道:「其实也算不上 化名,筠儿你也知道,我过去十岁之前的经历,全都忘记了的这件事情吧。」

筠儿嗯了一声,娇声道:「我记得,大哥你在北郡时与我说起过一次,我还 说你与我姐姐有些相似呢。」

杨宗志又道:「这次我凤凰城兵败之后,不知怎么被人送回了滇南的点苍剑 派,在那里,我偶然找回了自己过去十岁前经历的一些事情。」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回到滇南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起自己叫 做风漫宇,在派中排名第九,所以别人都称他风九弟。

筠儿细细的聆听,不觉在口中低喃道:「风漫宇……风漫宇,这个名字,咦。」

筠儿念到这里,忽的抬起螓首,目光闪烁的对视杨宗志道:「那大哥,你… …你见过我姐姐的,对不对?」

杨宗志脑中一闪,便明白过来了,原来那日何淼儿带自己到这黄龙山的山崖 后,想以自己来气气筠儿的事情,这小丫头终于记起来了,便点了点头。

筠儿的秀目变得有些悱恻,不觉叹了口气,又低声道:「那……那大哥,那 日姐姐她……姐姐她在后山上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而且……而且还抱着的那 个男子,真的就是大哥你了?」

筠儿说到这里,见大哥依稀皱了下眉,以为大哥不喜,赶紧又娇声抢道: 「大哥,筠儿不是想要怪你,或者猜忌你……原本你为了我们罗天教的事情,这 般费心费力,筠儿就什么都心满意足的了,可是……可是……」

筠儿可是了两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杨宗志摇头一笑,再说道:「这件 事情倒也不用瞒你,不过这件事情却是有些原委的。」

他将何淼儿不知从何处得知筠儿喜恋自己,然后邀了自己一道来,只是为了 做个样子,气气筠儿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事情就是这样,你姐姐如此作为, 不过是为了气一气你这个傻丫头罢了。」

筠儿听得心中婉转难禁,低叹道:「大哥,姐姐她当真在后山上抱住了你么, 就好像……就好像我现在这般抱着你一样么?」

杨宗志见这小丫头傻呆呆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道:「抱是抱了,只不过 她为了作的像一些,不得已而为的吧。」

筠儿兀自道:「大哥,你可能不了解我姐姐,她自幼以来,便最最不喜欢男 子,别的男子若是近了她身边五尺,她便觉得难受的紧,浑身都不自在,更别说 好像咱们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了,那是我听说也未曾听说过的事情。」

筠儿一面心中微觉有些酸意,一面又觉得姐姐着实可怜,当真是柔肠百转。

杨宗志抬起头来,想起何淼儿那清丽的模样,回想起初次见她,她一副蜡黄 丑陋的打扮,复又想起今日在高台之下,她孤苦的望着自己,眼中伤心难断的神 态,一时心中有些恍然,不觉叹了口气,自语道:「是这样么?」

筠儿见大哥仰头望天,眉头又深深的皱在了一起,赶紧接口道:「大哥啊, 筠儿又惹你烦恼了,真真不应该。」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气,见不知何时,屋外的小雨已经完全 止住了,暴雨乌云一过,天空顿时又见晴朗,只隐隐还有些水珠残留在屋檐壁角, 阳光一照如同水晶,显得晶莹剔透,顺着楼角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脆响。

筠儿娇笑道:「大哥啊,筠儿求你一件事情。」

杨宗志本有离去之心,此刻更是不想违拗筠儿,自然益加体贴,低头道: 「好筠儿,你要我为你作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说个『求』字。」

筠儿眼帘轻轻一转,才嗫嚅道:「嗯,筠儿想……筠儿想大哥陪我去个地方。」

杨宗志微微一笑,见筠儿似乎说得郑重,站起身放下她,道了一声:「好。」

正文第210章情仇之一

楼外阳光重现,透过不密的云层,合着空气中湿淋淋的水雾,照得四处光洁 耀眼无比,楼下曾经无比幽静的花园,此刻所有花圃经过水迹冲刷,看着顿时更 显生机盎然。

筠儿在窗帘边细细的看了一会外面的天色,才欢快的跑回杨宗志身边,踮起 脚尖对他耳语道:「大哥,筠儿……筠儿要换件衣服……」

杨宗志一愣,扫了扫她一身紫色的紧致小衣,确实不好穿出去,不觉有些好 笑,暗道:这小丫头害羞了,想让我出去,却又不好意思。便转回头,装模作样 「色眯眯」的上下逡巡了一番筠儿前凸后翘的身材,才哈哈大笑,转身便要下楼 而去。

只是他抬步还没走出去,便被一只小手捉住了自己的胳膊,杨宗志回过身来, 看见筠儿低着螓首,一脸娇羞的看着脚尖,颤声道:「大哥……筠儿的衣衫…… 筠儿的衣衫都在那个小抽屉里,你让我穿哪件衣衫,筠儿便一切都依你哩。」

说完抬起白玉小手,指了指小塌边的一个木雕方柜。

杨宗志一呆,恍惚明白过来这个小丫头在向自己撒娇,没好气的笑道:「喂, 筠儿,你还是小孩子么?连穿衣服都要别人帮忙的。」

说完倒也举步走了过去,打开那个木雕方柜,柜子里层层叠叠的放置了无数 套少女衣裙,红黄蓝绿各色花色款式,应有尽有。

杨宗志心中只想在自己走之强前,好好补偿一番娇痴的筠儿,如此才算走得 安心一些,当真也捏住下巴站在柜子前好好甄选了一遍,拿了好几件香气扑鼻的 锦裙,比来比去,最后还是挑出一身洁白的素裙,胸口绣了一朵淡雅的凤尾花, 看着清新素雅而又不失气度。

筠儿羞赫的看着大哥给自己选衣裙,目中尽是浓浓柔意,待见着大哥果然选 了自己平素最心爱的那件,更是欢喜的合不拢嘴,深深觉得自己与大哥心有灵犀, 才晕着脸接了过去,躲在大哥身后,背对着他,羞答答的换上了那身洁白的素裙, 然后抬手向后微微一招。

两人背身而立,杨宗志听着身后簌簌的穿衣声,心中不由一阵摇荡,想不到 这小丫头胆子这么大了。再醒悟到她伸手招呼自己,即转过身来,筠儿纤手一展, 将自己头上娇俏的小丫髻打散,让大哥在身后扶着,再取出一把罗兰锦梳,顺着 瀑布一般的柔发向后一理,登时将一头秀丽的长发服贴的垂在了脑后,筠儿这才 笑嘻嘻转过身来,将杨宗志推出了楼外。

杨宗志在楼外的花园旁等了一会,抬眼见筠儿也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手中拿 了一把油纸伞,再携了一个小小的竹篮,竹篮上盖了一块葱绿色的花布,不知道 里面装的是些什么,杨宗志接过竹篮,这才和她携手走了出去。

筠儿不说要去哪里,杨宗志便也不问,只看她拉着自己,出了罗天教的大门, 渐渐走到山麓之中了,筠儿心愿得偿,今日又看到爹爹身子无恙,显然心情极是 愉快,放开杨宗志的手,娇呼一下,一手掌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素洁的裙角,兀 自在前面娇笑奔跑,留下一串串银铃般清脆笑声,回荡在山壁石垒之间。

跑了一会,两人接近山麓之巅,山顶是一个大大的天然花丛,花式品种繁杂 不齐,可谓一处奇观,此时暴雨初歇,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水汽,伴着花香覆在面 上万分清爽。

筠儿娇媚的身子穿梭在花丛间,不时回身妩媚的看看大哥,见大哥轻轻在身 后跟随,虽不惶急,却也一步不拉,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英俊的面上挂着淡淡 的笑意,仿佛在笑自己还是小孩子一般天真,又仿佛在对自己说这人比花娇的故 事。

筠儿不觉更加开颜,再跑几步,展开双臂,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 得这花香水榭,竟是从未有过的沁人心脾。筠儿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头顶一群飞 鸟化过,列着整齐的队伍,心道:那些说不定也是一家子呢,它们中有爹爹,有 娘亲,有小姑娘,也有……也有大哥。

她想到这里只觉心中柔情密布,回过头来,手指青天,对着身后远远的大哥 挥手娇喊道:「大哥,快看,天上好大一群飞鸟啊。」

杨宗志也抬头向上看去,见果然有一群候鸟回归,却想:东尽春来,候鸟也 要飞回北方去了吧。一念之下,心底却是一酸,不由心中思念爹娘,思念倩儿更 甚,恨不得即刻插上双翅,好像候鸟一般,来去自如迅捷,才是如愿。

筠儿痴痴的仰望不离不弃的候鸟家族,等到大哥慢慢走到身后,才回头瞥了 瞥他,芳心一阵沉迷,轻轻问道:「大哥,你永世都会对筠儿这么好么?」

杨宗志低头看向筠儿,见她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头顶,伞纸本是苏红,只在上 面画了两只翠鸟相依,仿佛此刻的她和自己,伞下的人儿却是千娇百媚,杏眼桃 腮,这才平下心中的思念之情,冲口道:「一世都也嫌不够。」

筠儿听了这话,自觉得了大哥许诺,一时心中甜腻无匹,咯咯笑起来,依偎 进他的胸怀,欢喜道:「倒叫大哥你不是哄我开心的,那便最好也不过了。」

杨宗志话一出口,便有些赫然,他今日见罗天教内的事情已了,就想开口告 辞,不过此时筠儿兴致正浓,这番扫兴话要是说了出来,不知有多煞风景,不由 心中涌起一丝愧欠。

筠儿沉迷了一会,抬起天鹅般的螓首,对着大哥娇媚的一笑,又拉起他的手, 转过了花丛的尽头,尽头是个山坳,高危耸立,山坳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座坟冢, 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仿佛正在向两人招手。

杨宗志有些明白筠儿要带自己去哪里了,跟着筠儿漫步走到坟冢前,筠儿收 起油纸伞,从杨宗志手中的竹篮里取出香火供奉,毕恭毕敬的堆放在坟冢旁,展 手拿出一个圆圆的蒲团,放在脚前,砰的一声跪倒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道: 「娘,筠儿来看您来了。」

杨宗志站在筠儿身后,透过筠儿的头顶抬眼看去,那坟冢的墓碑上手书写的 正是:爱妻史氏翠翠之墓,愚夫西门松泣立!

筠儿继续念诵道:「娘啊,今日筠儿不是一个人来的呢,筠儿……筠儿给您 带来了一个人,大哥是这世上除了爹爹,待筠儿最好的人了,筠儿与大哥自从在 北郡认识之后,便一直盼着大哥到西蜀来看我,这些日子筠儿与您说了不知多少 遍了吧,您……您会不会觉得有些厌烦?」

筠儿说到这里,语气微微带了些哽咽,兀自又道:「如今大哥果真来看筠儿 了呢,而且还救了筠儿的命,救下了我们罗天教,筠儿心中当真是无比开心啊。」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顿了一顿,再道:「娘啊,您临终之前一直在说,您 一生唯一不甘心的事情,就是……就是没有看到筠儿嫁了一户好人家,没有亲手 为筠儿戴上红盖头,筠儿现在就带了大哥过来见你,他以后便是筠儿许下的夫君, 您终于可以放下心了,筠儿只希望……筠儿只希望娘您在天有灵,保佑筠儿与大 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说完筠儿拜服下去,虔诚的磕了三个头,才转过身来。

杨宗志见筠儿说话间,娇俏的面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却又朝着自己露齿一 笑,明亮中带些凄婉,不觉心下柔情涌起,筠儿恳求道:「大哥……你也来拜拜 我娘,好不好?」

杨宗志点了点头,也依样跪拜下去,跪在筠儿身边,双手合十,默默念想道: 前几日无意打扰了伯母,实在是失礼之至,小子……小子这次回到洛都,若是安 然无恙,必当好好对待筠儿,决不愿负筠儿于我的一番深情,也不敢负伯母那日 对我的一番指点。想毕也俯身下去磕了三个头。

筠儿痴迷的看着身边的大哥,心中涌起宁静安详,暗觉今日诸事圆满,天下 事再也没有比这还幸福的结局了,此刻二人跪拜于这山顶花丛之侧,当真如同身 处花国天堂,鸟语争奇,花香斗艳。

杨宗志拜过了史翠翠,便起身整理墓冢边的杂草,这墓冢修葺的甚是雅致, 外围有大理石的雨台包裹,细小的水道镶嵌,而且西门松和筠儿父女经常过来拜 祭,所以杂草并不太多,他整理了一会,便再无可下手之处。

筠儿跪坐在蒲团之上,并不插手帮忙,而是脉脉含情的看着大哥做事,口中 不时发出咯咯的脆笑声,她自心想:就让大哥好好为娘亲作些事情,这样一来, 娘亲见大哥人品如此出众,又细心体贴,定然更加满意。

过了一会,筠儿见大哥整理的也差不多,才盈盈的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 块方锦丝帕,踮起脚尖,为大哥拂去脸上的灰尘和汗珠,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 稚嫩的声音怯怯的唤道:「风……风公子。」

=================今天出差广州,没办法,晚上回来才 码了一点字,见谅!

正文第211章情仇之二

杨宗志与筠儿正自甜蜜相依,四目相投,都觉心意相通暗暗曲款,听到身后 这句低唤,一齐转过身来,见两人不远处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娇小姑娘,蛾眉淡 扫,小脸微胖,目光躲躲闪闪的盯着杨宗志,面色却是尴尬而又凄婉。

杨宗志看清来的人,转身放开筠儿,迎了过去,惊奇道:「咦,小清姑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小清望着他的眼神中复杂一片,开口道:「我……我……」

话说不出口,却是又拿眼飞瞟了几下他身后的筠儿。

杨宗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意会到她顾忌筠儿在场,不好说话,面上微微 一笑,道:「不妨事,你想说什么在这里说就是了。」

卓小清幽怨的点一点头,稚着嗓音问道:「风公子,你留在我们教里的马儿 不要了么?」

「马儿?」

杨宗志皱着眉头斗想了一下,恍惚明白她口中说的正是自己从点苍山带出来 的瘦小白马,那日自己离开西罗天教时,事发偶然仓促,所以也没有时间精力照 顾到那匹白马,想来此刻它还是在西罗天教中。

杨宗志点点头,笑道:「要的,要的,多谢小清姑娘,这段时日一定是你不 辞辛劳,照顾着它吧,不然我可都要忘记了。」

卓小清听到杨宗志的话,冷下小脸,摇头道:「不是,我一点没有照顾过它。」

杨宗志见卓小清一下子转了颜色,不知是何原因,也不以为意,继续道: 「那马儿是我一位同门师弟所送,我那师弟素来待我情深意重,如果可以的话, 最好还是能够取回的好。」

卓小清瘪了瘪小小的嘴巴,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半嘴唇,恨声道:「你这人… …你这人待一匹马,兀还这般眷念怀顾,怎么待一个人,反而却能如此绝情罔闻? 人家送你一匹马而已,你便可以念念不忘,可有人对你……有人对你……你怎么 又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语气越说越见激动,待说到最后,稚嫩的嗓音中已经有了一丝哭音。

杨宗志一愣,想起在西罗天教中这小姑娘对自己青睐有加,心道:难道她以 为这段时间偷偷帮我照顾白马,而我未曾去看过她,觉得受了冷落么?便诚恳道: 「小清姑娘,你这是说哪里话来,前些日子我多蒙你的照顾,自是不敢遗忘的。」

卓小清抢着道:「可不是我,你走了之后,你那白马也不是我照看的。」

杨宗志面色一窒,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筠儿在身后冷眼旁观,这时才微微 叹口气,轻轻道:「是姐姐,她说的是我姐姐。」

杨宗志听到筠儿的话,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幽幽的凝视自己,仿 佛欲言又止,卓小清又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怎么会这样?那天夜里, 你说与小姐有一番话要说,我便带你去找她,可后来……后来你怎么又和……」

杨宗志明白过来,暗中叹息,心道:这事颇有渊源,只怕就算解释,也是解 释不清楚。

卓小清红着眼眶,看杨宗志只是垂下眼帘想事情,并不接话,又逼问道: 「风公子,你当真不愿再去见一见小姐了么?」

杨宗志心中颇为愧疚,自觉有负于何淼儿,若是再见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吟道:「这……这个……」

卓小清看的气恨不已,顿足道:「好,你既然这么绝情,我……就当我什么 都没说过好了,我自看错了你。」

说完猛一转身,就要往回跑去。

杨宗志下意识伸手一拉,道:「小清姑娘,请等一等,我跟你去。」

他心想:自己离去之前,当是要将话都说清楚,免得以后心中挂怀,成了自 己的羁绊,即便何淼儿性格倔强坚韧,大骂自己一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杨宗志定下主意,不由转回头,对筠儿道:「好筠儿,你先回教里去,我跟 她去去便回来。」

筠儿摇了摇头,轻轻道:「大哥,我随你一起去。」

杨宗志一愣,心想:若是筠儿与何淼儿相会,那会是什么状况?筠儿一见大 哥面色,又娇柔道:「大哥,我陪你过去,然后在外面等你,姐姐……姐姐她不 喜欢与我说话,我等你们说完了话,再陪你一道回来。」

杨宗志见筠儿怎么也不肯答应独自回去,茫然的点一点头,两人随了卓小清, 一路向西罗天教的庄园走去。

走了半晌,抬头看西罗天的大门在望,筠儿道:「大哥,你去与姐姐说话, 我在这里等你,你不出来,我便一直等在这里。」

杨宗志想起筠儿一路欢喜的拉自己出门,此刻却是静静陪在自己身边,乖巧 婉约,看着端庄秀丽,如同换了个人,不由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便和卓小清 走进了大门。

二人进了大门,沿着大门旁的院墙向前走,杨宗志跟着走了一会,恍惚觉得 不对,这西罗天教他也曾来过,隐约记得这条路并不是去何淼儿闺房小楼的那条, 不由皱眉问道:「小清姑娘,这是哪里?」

卓小清兀自在前面带路,并不与他说话答腔,听了这话,神色清冷的回顾他 一眼,又轻哼一声,继续向前走了,再走了一会,两人来到一处宽阔之地,不时 听到一阵马嘶声传来,杨宗志抬头搜去,见这里原来是一个大大的马棚,里面倒 有不少空位,在最里面角落,有一个身着橙色衣衫的纤细背影,手中牵了一匹白 马,正用一个小木桶给那白马喂水。

周遭马嘶不时响起,又有马蹄踏地的得得声,杨宗志盯着那纤细的背影,心 中涌起一阵说不明白的味道,便舍了身边的小清,向那背影慢慢走去。

阳光斜斜照下,日头虽明亮,但并不火辣,照在这一人一马的身上,投下长 长的身影,远远看来,那背影显得孤零零,乏人可怜的很。

杨宗志背手走近几步,耳中隐约听到身前那孤单的身影,低低说话道:「这 水好喝么?唔,这是我从好远的松林山上,亲手担来的呢,你要是喜欢的话,就 多喝一些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手上轻轻抚摸马鬃,语气之中温柔之极,仿佛慈母正对自 己心爱的宝贝宠腻,又仿佛体贴的妻子在百般依顺自己的相公,话中便真情流落 出来。

白马低头垂饮,突然马棚中传来一声尖尖的马嘶,白马一时也受了惊,忽的 一声抬起头来,仰起前蹄大叫一声,何淼儿一个不察,被那白马腾起前蹄一蹬, 手中的小木桶哗啦一声翻了出去,桶中清澈的泉水汪汪的洒了一地。

何淼儿娇躯一僵,忽而拾起地上的一根马鞭,狠狠的一鞭抽在了白马身上, 口中娇叱道:「你也是这般!你也是这般无情无义!我……我恨死你了!」

她此时口中的话虽说的严厉,但是语气凄婉,带着淡淡的哽噎之声。

杨宗志在她身后皱着眉头看着她,见她猛的发怒起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便想上前去拉住她。

何淼儿怒气十足的在白马身上抽了三鞭,娇躯却是一僵,又将手中的马鞭扔 出老远,紧声道:「哎呀……对不住,我可打疼你了没有?」

她一边说着自责的话,一边又拢手上去,轻轻抚摸自己抽打的地方,语气和 动作恢复到先前温柔的模样。

杨宗志看得一愣,心道:淼儿性子真是反复无常啊。伸出一半的手僵在了空 中。

白马方才受了何淼儿的责打,兀自还在生疼,它虽是冥顽畜生,却也通些人 性,现在再见打它之人,当然还是惊吓害怕,何淼儿摸了一下,它便退后一步, 何淼儿再近前抚摸一下,白马更是恐惧,高高仰起自己的脑袋,嘶叫一声,将何 淼儿呀的一声,顶得坐在了地上。

杨宗志见白马发狂,正要出声喝止,转头见何淼儿背对自己,呆呆的瘫坐在 冷冰冰的地板上,秀发也乱了下来,发钗遗失在身后,她还兀自不觉,凝坐了好 一会,她双肩开始轻轻耸动,用一种绝望无比的声音喊起来道:「你……连你也 不要我了么?难道真的好像师父和娘亲她们说的那样,天下……天下就再没有一 个好的男子了不成?」

何淼儿这番话喊得如诉如泣,越喊自己越是伤心,不觉呜呜的哭将起来,杨 宗志在她身后看见,她此刻孤苦无依的坐在乱石地上,双肩揉动,哭的正自伤心 难过,不觉微微叹息一声,走一步,拾起她落在身后的发钗,从背后伸手扶住了 她。

何淼儿正哭的难以自禁,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自己的双肩, 何淼儿娇躯一硬,心中闪过温柔怜惜,可马上又觉得不对,弹身而起,转过了头 来。

她转头看清楚身后之人,不觉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目瞪口呆的瞪着 杨宗志,秀目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颜色。杨宗志这才看清她的秀脸,只见她双目 红红的肿起,两颊和洁白的腮边还有晶莹的泪滴残留,她本消瘦,让人心中滋生 怜柔之意,不过她此时钗发横乱,看着清秀之中,却又带有一些野性难驯之美。

杨宗志目光柔柔的看着她,伸手拂去她头上沾染的几片马草,再将她一头秀 发微微整理了一下,将手中的发钗盈盈的插在脑后侧边,才叹息道:「怎么这么 不小心呢?」

何淼儿呆呆的看着杨宗志给她置办这一切,小手捂住小嘴,一动也不曾动一 下,看见杨宗志目光中的柔意,她不由得下意识心升欢喜,道:他……他还是记 得我的,他可还没有忘了我。只是一瞬之下,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冷下面 孔,恨声道:「你……你还来作甚么?」

杨宗志点一点头,知道她性格倔强,定然不会再给自己好脸色看待,轻声缓 缓道:「淼儿……我要走了。」

何淼儿今日心中幻想过几千几万种场面,都是这傻瓜如何来恳求自己,苦劝 自己回头,自己都高昂着骄傲的面孔,对他丝毫也不再理会,便是小手,也不会 再让他碰到一下。

可是这瞬间她听见这句说话,却是心头猛的一跳,这「我要走了」四个字, 如同四把大椎打在胸口,忍不住脱口娇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神情之中易见焦急无比的颜色。

杨宗志转头看着那匹白马,眼前霎时涌起了十年前定州战场,爹爹带领八万 大军,与突厥顽固十万大军杀伐一片的场景,道:「我要回去了。」

何淼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涌起一阵不忿,又转头重新冷下脸孔道: 「你要走便快快走吧,根本不必来跟我知会。」

杨宗志轻笑道:「那天夜里,我拜托小清姑娘与我一道来找你,说我有些事 情要对你说,可惜机缘巧合,话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现在我走之前,便对你说了, 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听。」

何淼儿听得心头砰砰跳动,那夜……那夜他要对自己说的话么?想起那天夜 里自己与他肌肤相亲,他还大着胆子偷看自己洗澡换衣,这些羞人事情,她每日 都甜蜜的回忆着,只怕一辈子也是忘记不了,口中却是继续冷声道:「你要说什 么就自管去说,我听不听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却管不着。」

杨宗志对何淼儿心中颇有愧意,因此何淼儿这般轻慢自己,也不以为忤,温 言道:「那好,我便自言自语,淼儿你愿意听也罢,不愿意听也好,都无所谓的, 随你自己了。」

白马眼见自己真正的主人前来,它与杨宗志相依一路从点苍山出江湖,朝夕 相伴,自是有了机缘和感情,不觉欢嘶一声,右边的前掌不顿踏击地面,便想凑 过来,只是它又看见杨宗志身边的人,心中不由恐惧,惴惴然不敢近前。

杨宗志沉吟片刻,又道:「那天我听小清姑娘说起淼儿你从前的事情,说起 你曾经失了过去的记忆,而正好不巧的是,我十岁之前的记忆,也全都失去了。」

「哦?」

何淼儿心中惊讶了一下,她原本心中设想的这傻瓜千般恳求自己的说话,自 己再对他冷嘲热讽一番,才觉得解气的场面,竟然一点也没有出现,这傻瓜开头 说出的一句话,却是让自己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他也一样失了记忆的。

杨宗志继续道:「只不过……你事后由于种种机缘,又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而我……而我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原来他与自己也有同病相怜,何淼儿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之意,明知道自己此 刻决不应该答话,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怎么……你怎么失了记忆的?」

只是声音极低,自觉只有自己可以听得见。

杨宗志道:「我不记得,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这十年以来,我想尽了各种 办法,只希望能记起一些自己的出身来历,可是都是徒劳而返,唉。」

他说到这里,大大的叹了口气,两人互相侧身而立,互不相看,明媚的阳光 斜斜的投射在他们头上脸上,带起衣襟都起了一阵金黄。

杨宗志想了一会,再道:「十年之后的现在,我再回头来想了一想,又自觉 得:」我这样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回记忆,真的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么?『也许 我没了记忆,少了不少可以追忆的往事,多年以后再回头看来,多了许多遗憾, 但是……但是也许这样一来,我也少知道了不少的恩怨情仇,心中更少了许多烦 恼也说不定。你说对不对?「

何淼儿随着杨宗志的说话,想起自己的往事,自己被爹爹差点一掌打在脑门, 经此一吓,自己不但没了记忆,便是说话也是不多了,可是虽然如此,那些时日 自己却是过的最是逍遥自在,因为自己没有被这父辈紧紧的仇恨折磨着,每日里 只是痴痴想着心事,心中恬静的很。

直到那一天,爹爹与娘亲又在争斗,爹爹相似的一掌又几乎打在自己的脑门 上,自己从此便又开始恨意密布,被这深深的仇怨将自己心事占据了个满,一直 再到前几日,自己遇到了这傻瓜,才不觉转了心思,心中又满满的都是对他的… …对他的……何淼儿想到这里,不觉下意识的点一点头。

杨宗志侧望着头顶的苍穹,时日一过,天空慢慢起了霞光,天色开始转红, 却也更加显得萧索,他没有看到何淼儿微微的点头,只是径直自己道:「我这番 心事,从小便只有自己在心里想过,就算是爹娘,倩儿,我也从未对他们任何人 说起过,也许我是不想他们多担心自己,也许……也许是一些别的原因,我自己 也不知道,但是那日见了你之后,想起你与我有些相同的经历,倒是不自觉想对 你说了出来。」

何淼儿听到自己独享了他心中最深处的秘密,不知为何心中又涌起一股甜蜜, 还有自豪,冷着的面孔逐渐转向柔和,终是转回头轻轻瞥了他一眼,见他茫茫的 看着侧面的天空,天上的霞色红红的映照在他明亮的眼睛里,那眼神的最深处, 隐隐还有一泉红红的潭水,何淼儿不觉心中一柔,温声问道:「那你现在还在意 这些,还难过么?」

杨宗志也回过头来,与她对视,微笑道:「不在意了,这件事情折磨了我十 年,我自从十岁之后,跟着爹爹,哦,也就是后来养我的爹爹一起在四处行走, 现在他老人家出了些事情,我一心只想的就是赶紧回去看个分明,若是他老人家 能够安然无恙,就算是……就算是拿我一辈子想不起过去的记忆来交换,我也甘 愿。」

何淼儿仰头看着他,见他对自己温柔的一笑,霞光漫住他俊逸的脸庞,带着 坚定之色,看着更是灿烂无比,不觉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只是点头之后,脸色 又是一黯,低下头去,轻声道:「你今日来……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杨宗志正要答应,何淼儿又抢着低声道:「那……那死丫头,她也要随你一 起去么?」

杨宗志摇头道:「淼儿,我第一次听说你失忆的事情,还是去年的冬天,我 在北郡遇到了筠儿,她口中说起有个姐姐,也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我才知道了 你的过去。」

何淼儿一愣,脑中还没反应过来,杨宗志继续道:「淼儿,我知道你此刻心 中被你对你爹爹的仇恨占满,我也不能劝说你完全放下,但是一个人若每日活在 这般仇恨之中,又哪里会有一天的快活日子可过?你是如此聪慧的一位姑娘,自 然能够明白我话中的道理,哦,对了……」

他想起那日西门松在史翠翠坟前邀约自己比武,说不定就是躲在暗处,看到 自己在淼儿闺房中「图谋不轨」这才来试探一番自己,那么西门松那天口中说的: 「你好好对她。」

便是让自己好好对待何淼儿了才对,这样看来,西门松对自己这个大女儿倒 也不是不管不顾,他直到此刻才明白那日的事情,只是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对淼 儿说出来。

何淼儿见他说了这几句话,便要作势转身而去,隐隐有着诀别的意味,芳心 深处却是一悲,一伸手捉住了他衣衫的一角,却又讷讷的,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劝 说他留下来。

正在这时,两人听见身后的马棚外一个女子声音响起来道:「你有什么话, 要说便说,作甚么要让我到这里来?」

接着另一个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温婉道:「师姐,你都年纪一大把了,为 何性子还是这般火爆的呢?怪不得……怪不得当年师兄他……咯咯。」

何淼儿一听见后面这个声音,温柔中带些慈祥的笑意,脸色却是一白,忍不 住惊恐的看了眼杨宗志,暗道:糟了,师父……师父怎么来了,她要是看见我与 这傻瓜站在这里,定会以为我与他私下相会,便会对他不利。

她想到这里,赶紧猛的一拉杨宗志,两人躲到了马棚的一个阴暗角落里,眼 睛紧张的盯住外面,见果然不过一会,两个中年的女子一前一后,走进了这马棚 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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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12章情仇之三

杨宗志蒙头蒙脑的被何淼儿拉进了马棚深处,这里有一块稍稍宽大的木板横 住,恰是可以遮住二人的身形,只是这木板虽还宽大,但是若是遮住一个人来, 好似何淼儿一般的纤细身材,定是绰绰有余,但是两人躲在后面,便有些相形见 拙。

何淼儿转头看了一眼,见他躲在自己身边,微微的显露出衣衫的一角和一条 手臂,外面的阳光还能照在他一侧的身上,不由得心中更是焦急,想也不想,又 赶紧一伸手将他拉的近了一些,紧紧的贴在了自己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贴住了一起,一时都无人说话,马棚内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马 鸣,一经响起来,便又止住,何淼儿听着身后耳侧脖颈边炽热的呼吸声,一时心 头暧昧之极,想起了那夜,这傻瓜也是如同此刻一般,从身后制住了自己,假意 威胁师父的事情,自己靠在在温暖舒适的怀里,浑身酸软无力,也是好像现在一 样心头迷醉,甜蜜不已。

何淼儿晕红着脸,忍不住转头飞瞟了他一眼,见他眼睛也是呆呆的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间,何淼儿甚至能从他明亮的眸子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里是一个杏眼红腮的明媚小姑娘,含情带俏的痴看情郎,艳煞旁人,何淼 儿心头突突的跳动:那……那是我么?

杨宗志也少见何淼儿这般艳丽的模样,他一贯觉得淼儿虽是个清丽佳人,但 是神情冷淡,若即若离,此刻一见竟是大相径庭,自觉当真好看之极,不由朝她 微微一笑,才转过头去,透过木板上的微微缝隙,偷看外面。

不一会,外面走进来两个中千年的女子,一个青衣披风覆面,另一个矾布黑 衫,正是容嬷嬷和聂云萝师姐妹,容嬷嬷一走进这里,便眼神戒备的查看了一番 四周,见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马棚,里面栓了几十匹骏马,待见到不远处有一匹 自由放生的白马,那白马瘦弱,皮色也不太好,不觉皱了皱眉,道:「你有什么 话要与我说,怎么还不说出来?」

聂云萝叹了口气,走近了几步,轻笑道:「容师姐,你怎么总是如此防备着 我呢?」

容嬷嬷伸手一阻,冷声道:「慢来,你自幼学了师尊的《毒经》我虽然并不 怕你,却也不想这么麻烦,大费周章。」

杨宗志看容嬷嬷说话间,总是与聂云萝保持了三尺以上的距离,显然心中对 她也甚是忌惮。正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身边一阵香气涌起,余光转眼看见淼儿也 凑身在自己脸旁,看了过来。

眼前的木板细缝甚是狭窄,若是要两人同时凑过去向外看,这二人必须得脸 贴着脸,此刻杨宗志与何淼儿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脸也贴在一起向外查看,不由 得心中猛的一荡,淼儿看起来身材高挑纤细,颇为骨感,杨宗志却觉得怀中娇躯 火热,肌肤柔腻富含弹性,仿佛肉肉的与外表看起来极是相反。

何淼儿感到杨宗志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喷出一口火热的气息,那气息喷在自 己脖颈里,弄得自己浑身痒痒的,娇躯忍不住就是一抖,也转身看过来,对着杨 宗志似笑非笑的瞥了一个娇滴滴的媚眼,眼神却是促黠起来,仿佛在娇嗔:「坏 家伙,你转的什么坏心思?」

杨宗志神色一警,暗道:自己过去随着爹爹行走军中,过的是苦行僧一般的 生活,现下受多了烟儿和筠儿等各色美人儿的诱惑,竟是……心神摇曳,心智松 懈,难以抵挡了起来。一念之下,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自省。

容嬷嬷听了聂云萝似有感念的一番说话,却毫不在意,径自又道:「哼,你 不要告诉我,你假庇在这西罗天教里面,难道不是要暗暗潜伏下来,时刻准备着 对我不利的?」

聂云萝又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青布披风,道:「说来容 师姐你也许并不相信,我初时并不知道容师姐你到了东罗天教了,我是无意间看 到了这西罗天教的何夫人与她女儿淼儿姑娘,两人境遇十分可怜,与我这伤心人, 也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一时感同身受,才在这里住了下来,还收了那淼儿为自己 的弟子。」

聂云萝说话间,往往发出咯咯娇笑,让人听着恍若少女,此刻这句话说出来, 竟然隐含一些伤心酸楚之意,与过去神态全然不同。

淼儿在马棚内听见师父真情流露,想到师父多年来对自己的培养和关怀,一 时也红了眼眶,可是……可是师父曾经紧紧告诫过自己,不可与任何男子太过接 近,更不许自己将芳心都依托在任何一个男子的身上,这些话,师父对自己说了 不知多少遍,在自己心内恍惚成了魔咒。

但眼看着自己身边现在与自己肌肤相亲的这人儿,是那么温柔体贴,自己也 感到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悸动和甜蜜快乐,她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时矛盾的很,难 以言表。

容嬷嬷看见聂云萝大反常态,一时也是怔住了,内心柔了一下,只是她想起 先前比武场上聂云萝暗暗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才又紧紧追问道:「聂云萝,你今 日对我说的话……可是……可是真的么?」

聂云萝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容师姐,师尊传给我的《毒经》里第一式, 便是云萝秘香,所以才给我改了名字叫作聂云萝,这些往事你都是知道的吧?」

容嬷嬷嗯了一声,道:「不错,是这样。」

聂云萝又道:「那《毒经》里面清清楚楚的记载道,云萝秘香,产自天竺, 精粉磨成,无色无味,少量可以麻醉,辅助药物针石,多量的话,中者轻则头晕 目眩,昏睡三天三夜,重则人事不醒,需温水沸煮紫荆花,和药喂下,往复三次, 才可救治。」

容嬷嬷并未修习《毒经》因此听得似懂非懂,茫然的点一下头,道:「那又 怎样?」

聂云萝继续道:「师尊曾经与我私下说过,说这云萝秘香虽精致霸道,但是 也不是全无破绽的,他老人家说……他老人家说师兄练了『龙欲神功』,便可怡 然不惧。」

容嬷嬷哦了一声,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急道:「那……那莫非你……」

聂云萝点一点头,道:「不错,前几日,我与那小子比武,他偷偷制住了淼 儿威胁于我,放走了我们教中辛苦捉来的江湖人士,我一时恼恨,便施出了云萝 秘香,想要暗暗迷倒他,可是他闻到了我放出的秘香,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好 像没事人一般……容师姐,你说他不是练了师兄的『龙欲神功』,还能是什么?」

容嬷嬷沉吟了一会,犹豫道:「单凭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证明他一定是师兄 的后人,说不定他是机缘巧合,又或者他体质特殊,根本不怕寻常的秘香迷药呢?」

何淼儿在里面听得清楚分明,知道师父口中所说的那小子,便是自己娇躯后 紧紧贴着的坏家伙,一时心思迷惘:按照师父所说,这坏家伙便可能是她师兄的 弟子了么?那自己是师父的弟子,我们之间岂不是又多了一层关系,也算是过去 未曾碰面的师兄妹了么?

何淼儿心中哎呀一声,又羞赫道:我……我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他和我是 不是师兄妹,又有得什么关系?反正他……反正他心中是属意那死丫头的,对我 这本就不多见的所谓师妹,根本看不上眼。

何淼儿方才激动活络的心思,又缓缓低沉了下来,想了一想,更加觉得不服 气,便扭转自己的腰肢,在那坏家伙的怀里,轻轻摩动,仿佛赌气一般。

杨宗志平气半晌,好不容易将自己心底的旖旎驱赶出去,暗中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淼儿此时却是无巧不巧的在自己怀里扭动,那柔腻的娇躯与自己胸前,身 下火热摩擦,隐隐带起一阵刺激之感,此时聂容二人环伺在外,两人躲在这幽静 黑暗的马棚内紧紧缠绵,不敢发出声响,都觉得紧张无比,却又心悸停不下来。

杨宗志感到自己身下已经腾的立起,隐隐又听见在前面的淼儿瑶鼻中发出若 有若无的细吟,咬一咬牙,正待扶住她的腰肢,停止她这惹火的举动。

突然面前的淼儿猛地转过头来,正视自己,那泪眼汪汪的杏眼中弥漫了荡人 的秋水,如同一潭深深的湖水,湖水的中心,却又起了幸福而甜蜜的涟漪,杨宗 志微微一愣,面逢此情此景,竟然说不出话,作不出任何动作。

下一时刻,淼儿眼波中的湖水猛的荡开,张开秀丽的薄薄双唇,轻轻吻了过 来,两人嘴唇忽的接到了一起,唇齿轻轻互相触碰,暗自起了激人的电流,淼儿 浑身轻颤,压抑多时的心绪仿佛这时才找到了突破口,尽数发泄了出来,深深的 吻了进去。

杨宗志睁大了双眼,看着近在眼帘的淼儿秀目紧闭,汪汪的湖水已不可见, 甜腻的嘴唇却是嗜住了自己,她只是个怀春的烂漫少女,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亲 密接触,自幼便紧缩心怀,此刻骤一张开,竟是止不住,薄薄的嘴唇合着洁白的 玉齿,又舔又咬,动作却是生涩之极。

此时情景当真是怪异之极,聂云萝和容嬷嬷站在马棚外悲伤不已,而马棚内 却有一对少年男女,紧紧依偎在一起,甜蜜的激吻,但又生怕外面听到一丝一毫 的响动,心头惴惴仿佛烈马奔腾。

容嬷嬷与聂云萝说了一会话,不觉看见天色更晚了一些,日头逐渐开始西斜, 挂在西罗天教庄园那高高的围墙之上,烈日也慢慢变成一个火球,暖暖的,红光 拂面。

容嬷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心中迷乱的很,既想那小子就是聂云萝口中所说 的身份,又觉得万分的不甘心,一时竟是拿不定主意,只是她垂头看了一下杂乱 的马草覆盖的地面,却是一惊,哑口喝道:「什么人?」

正文第213章情仇之四

何淼儿正亲密无比的与杨宗志吻作一处,薄薄的唇皮含住他大大的嘴,轻舔 慢嗜,一时心中迷醉不已,暗道:原来……原来与自己心仪的男子接吻,便是这 么开心甜蜜的事情了么?我只是和他靠在一起,面庞肌肤相接,就觉得真真幸福 无比,无论是谁拿了什么事物来跟我换,我也是不答应,那为何师父总是这么害 怕我与男子接触呢?

何淼儿越吻越是激动,更是紧紧的不想松开,没料到外面陡然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

何淼儿与杨宗志心头都是砰砰一跳,暗道:莫不是发现我们了?两人骤然分 开,双目对视,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羞涩和震惊之态。何淼儿更是担心不已,暗 自急急磋想,一会无奈出去之后,怎生与师父解释一番,让她好放过了这坏家伙, 千万不可伤了他一丝一毫才是。

聂云萝心头也是纷乱,既觉得师姐说得有几分道理,又觉得暗暗不甘心,这 时听到师姐的大喝,也是面色一愣,转头向容师姐看去,见她目光紧紧的盯住了 地面,日头西射,地面有一道长长的影子,从马棚外一直延伸了进来。

果然不一下,那身影便动了起来,从马棚外转出一个白衣素裙的娇媚少女, 一手提了个翠花竹篮,正是等在外面的筠儿,筠儿一边走进来,看见容嬷嬷与聂 云萝站在一起,都是面容吃惊的看着自己,不觉羞赫的笑道:「嬷嬷也在这里啊, 你们别介意,我是进来找我大哥的,并不是有意……有意偷听你们说话。」

容嬷嬷听得眉头皱起,脱口笑道:「怎么……那小子也在这里的?」

聂云萝却是眼神一转,笑眯眯的走近筠儿,道:「哦?你现在才来找你大哥? 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筠儿一听,心中大急花容失色,下意识再靠近聂云萝些,娇声抢问道:「怎 么了?怎么太晚了?」

聂云萝咯咯娇笑起来,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头上的披风,道:「怎么不晚?你 再晚来一点,只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呢。咯咯。」

筠儿听得更是心中惶恐,她猛地心头狂跳,暗道:难道……难道大哥他自己 一个人走了不成?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筠儿心中一时无了主意,对这 聂云萝的说话半信半疑,便想抬头去看容嬷嬷,看她怎么说,只是她刚刚抬头, 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抬手扶了扶螓首,娇躯一软,倒了下去。

杨宗志透过木板的细缝看见聂云萝又笑得花枝乱颤,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对, 只是他还来不及发声阻止,便看到天真的筠儿被那聂云萝迷晕了过去,不由得心 中大急,就想跳身出去,可是他还没有作势,又被旁边一只小手捉住,转头一看, 何淼儿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小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大手,对自己拼命摇头。

杨宗志一呆,何淼儿又凑身过来,到他耳边低语道:「只是秘香,不妨事的。」

话一说完,心底却是一酸,暗道:你这坏家伙,一边占着我的便宜,一边又 对那……那死丫头,这般的好。全然没有想到过方才那销魂的一吻,都是自己主 动挑逗,对方可半点也不敢动作回应一下的。

杨宗志点一点头,暗自定下心神,心想:不错,我怎么大异平常,慌乱鲁莽 起来了,现在更应该先谋定,再后动。他心底下意识觉得自己过去对不起淼儿, 现在这般和她亲密接触,作下了夫妻恋人之间才有的羞秘事,更是觉得大大的不 应该,因此便想赶紧跳脱这暧昧的环境中。

容嬷嬷也没想到聂云萝霎时便制住了筠儿,眼见公主倒在地上,她护犊心切, 抢几步分开了聂云萝和地上的筠儿,怒喝问道:「你……你要作甚么?」

聂云萝任由容嬷嬷抢到了她们之间,咯咯娇笑道:「师姐,你这么紧张作甚 么?」

容嬷嬷面色一正,道:「十年前,师兄……师兄他舍我而去,我浑浑噩噩的 不知岁月,到处寻找于他,在甘凉道上感染了风寒,又乏人照顾,眼见性命不保, 这个时候,正是西门教主见到了我,还救下了我,他听说了我的一番遭遇,更是 心疼于我,将我带回了西蜀教中,让我安置养伤,所以西门教主对我实是有着天 大的恩情,况且,筠儿自幼对我就很好,她亲娘死的早,自己感伤身世,有时候 因事及人,对我也好像对待母亲一般的爱护,所以……所以我才将似玉功尽数都 交授给了她,我与筠儿之间虽是主仆,感情却实在不亚于师徒母女,我决不许你 伤她一丝一毫。」

容嬷嬷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世来历讲了一遍,语气说到最后,已经转为严厉, 口气更是不容半分转圜,聂云萝叹了口气,道:「我与这小姑娘之间无冤无仇, 好好的我伤她作甚么?只不过……只不过师姐,你当真不想搞清楚那小子的家世 来历了么?」

容嬷嬷将筠儿护在身后,抢问道:「我们要搞清楚那小子的出身来历,自去 问他就可以了,与筠儿又有得什么关系?」

聂云萝幽幽的道:「师姐啊,你以为我不想这样的么?只不过……只不过上 次我与那小子交了一回手,那小子不光奸猾狡诈,而且武功也是精妙的紧,想来 已经得了师兄和那……和那神玉山贱妇的全部真传,他既不怕我的云萝秘香,我 出口逼问于他,他却插科打诨,全部巧妙避开了过去,我现在拿他是半点主意也 没有的。」

聂云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再手指筠儿道:「现在这小丫头落在我们手中, 那事情便不一样了,容师姐你也知道,习了那『龙欲神功』的人,全都喜爱美貌 女子,我先前看那小子与这丫头好作一起,正是火热,想来对她甚是看重,到时 候我们就用这小丫头的性命要胁于他,他没了办法,才能实话实说。」

杨宗志在马棚内听得怔怔发呆,暗道:我果然是习了那龙欲神功的么?这样 想起来,筠儿,婉儿,烟儿,赛凤,淼儿,甚至那洛素允,这些女子个个是美貌 如花,自己机缘巧合碰见她们,全都沾染上了些关系,看来聂云萝这话说的倒是 有些道理了。

容嬷嬷听了聂云萝的劝说,心头也有些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这样作,但是 心头压抑十多年的问号,急切想要揭开,聂云萝盯着容嬷嬷的脸色,又鼓劝道: 「师姐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从那小子那里,知道了师兄的下落,便放了这小丫头 就是,决不伤她一根寒毛,岂不是好?」

容嬷嬷下定了决心,点一点头,道:「好,但是你先将解药给我,到时候我 们逼得那小子吐露实情后,便由我亲自给筠儿服下,再给她……再给她赔罪。」

聂云萝听得咯咯娇笑,扬眉道:「我只不过给她下了一点秘香,她睡下几个 时辰,便自会醒来的,哪里需要什么解药?」

容嬷嬷将信将疑的盯住聂云萝的脸色,这聂云萝越是笑态可掬,她越是心底 没有把握,待见到聂云萝缓缓沉下了脸,才是暗自叹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道: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小子,尽快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免得夜长梦多,一 旦那小子偷偷跑了,只怕更是寻之不易。」

聂云萝也点一点头,正要起身与容嬷嬷一道离去,忽然马棚外又一个清冷的 声音响起来道:「不必了。」

何淼儿与杨宗志见这二人即将离去,心头都是一松,杨宗志正待偷偷跟了上 去,好见机行事,不论如何,先救下筠儿再说,况且自己对于自己的家世来历, 浑然说不清楚,到时候说给聂容二人来听,只怕也是夹缠不已。

何淼儿与杨宗志打一个眼色,也要跟着出去,只是乍又听到这个声音,何淼 儿心头不由暗暗叫苦,心道:怎么……怎么今日娘也到这小小的马棚里来了?

聂云萝听见这清冷的说话,面色也是一愣,兀自道:「何教主?」

何若仪缓缓转出马棚外的屋角,走到了聂容二人的面前,眼睛稍稍低垂的看 了一下地上乖乖躺着的筠儿,聂云萝施礼道:「何教主。」

何若仪挥手阻止了一下,道:「罢了,我们既然比武定教输给了他们,这西 罗天教的称号便再也不复存在了,全都要归他们统管,教主的叫法以后自也不必 了。」

聂云萝嗯了一声,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正自沉吟间,何若仪又说 话道:「你们是想找那个姓风的小子罢,方才你们在这里说的话,我也全都听了 个分明。」

聂容二人面色都是一怔,聂云萝自想那小子便是曹师兄的后人,必是叫作曹 飞的,而容嬷嬷却是一直当他作杨宗志,自己在北郡的时候多次见过他,也知道 他是当朝大将杨居正的养子,而且奉了皇命出外领兵,当不会错。

何若仪却不管她们二人眼色如何,又转过身来,朝着马棚内的深处招手道: 「淼儿,你们还不出来么?」

聂容二人更是吃惊,不想到何若仪一出场,句句说话每个动作都是匪夷所思, 待见到她喊过了话,那马棚深处的阴暗角落里便转出了一对少年男女,男子高大 挺拔俊逸出尘,女子纤细高挑,却是面红耳赤,羞答答的仿佛着了火烤,两人一 般年纪,倒是金男童女相得益彰,正是杨宗志与何淼儿二人。

淼儿含羞待怯的走了出来,眼神躲躲闪闪不敢见人,只娇滴滴的颤声唤道: 「娘……」

何若仪皱着眉头看了一下他二人,再见自己女儿那害羞怯懦,偏偏还不时偷 偷飞眼过去瞧他那表情,如何能够不明白,她多年来也是过来之人,想当年虽然 与西门松之间是家族定婚,但是在这年代这样的事情也是稀松平常,况且西门松 英雄气概,足智多谋,正是人间少见的大丈夫,何若仪婚后便将一副心思都转到 了丈夫身上,指望联合罗天教与霸天门这川蜀两大势力,自己辅助丈夫,可以创 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丰功伟业来,直到西门松遇到史翠翠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美梦 才被彻底打碎了。

何若仪心底深深的一悲,叹声道:「淼儿,为娘的早就见你这几日不对劲, 平常时候,你要么是在自己的小楼里写写字画,要么是跟着你师父学学本事,可 你这几日来,竟然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马棚里面喂马,将平日里最爱作的事 情都丢在了一边放下不理,我还心中奇怪的很,没想到……没想到,原来你跑来 与这小子私会来了。」

何淼儿见娘亲这么一说,心头大急,慌忙摇手道:「不是的娘,不是这样的, 我跟他……我跟他……」

她口吃的说了几遍,又手指杨宗志,却是越发紧张,更兼害怕惶恐,更是说 不清楚。

杨宗志深深知道这何若仪与聂云萝都紧紧的戒备淼儿与任何男子有了私情, 现在被何若仪等人当场发现,只恐对淼儿不利,便抬头抱拳一揖,淡淡道:「何 ……何夫人,这事原怪不了淼儿,我今日冒昧前来,只是来与她作别,并无其他 含义。」

何若仪与聂云萝都嗔怪的瞥了杨宗志一眼,见他口中呼唤淼儿小名,唤的亲 密,自想他二人的关系定然不是普普通通这么简单,何若仪哼了一声,道:「你 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日见小清这丫头偷偷跑出去,便觉得奇怪,后 来我等在这里,见到果然不出一会,这小子便跟了进来,然后淼儿你对这小子是 又哭又闹,岂是这么简单的?」

杨宗志与何淼儿心中同是一惊,没料到何若仪早就等在这里了,那么他二人 之间的说话动作,显然都落在了何若仪的眼里,何淼儿更是脸颊烧红,暗想:自 己……自己在马棚里与那坏冤家作的羞人事,不知道娘亲是看到了没有?若是这 些都被娘亲发觉了,那自己当真是要找个地洞,深深的钻了进去,再也没脸出来 见人了。她一想到这里,浑身止不住的开始轻颤,螓首更是垂的低低的不敢见人。

杨宗志口中虽说的大义凛然,但是无奈何淼儿这副羞答答的表情,别说是何 若仪,便是聂云萝与容嬷嬷见了,同样也是心升旖念,心中对他的说法都暗自不 相信。

正文第214章情仇之五

聂云萝与容嬷嬷方才在这马棚内商量定议了半晌,决定要假装拿住筠儿,好 威胁杨宗志,诈他说出自己的身世来历,此刻见这奸猾的小子偷偷躲在这马棚深 处,将二人的对话都偷听了个遍,聂容两人不由得互相对看一眼,面面相觑,眼 神都是一闪,均想:这奸猾小子知道了底细,只怕更不易上钩。

何若仪过去为了谋划比武定教之事,暗中筹措了多年之久,她甚至为了自己 心中的怨恨,连身边最最亲近,相依为命的女儿也有所忽略,因此对这本就不多 见的杨宗志更是不曾在意过,此时她一朝功败垂成,却突然感到心情神经都为之 一松,仿佛身上多年来的沉沉担子也撂下了,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失常,这才注意 起自己女儿的怪异行径来。

现下见到女儿与这小子一起从那昏暗的马棚深处走出来,虽说他们可能是为 了躲避聂云萝和容嬷嬷,才行这权宜之计,但是他们孤男寡女,栖身于这幽幽斗 室之中,这要传扬出去,对自己女儿清白的名声可大大不好。

何若仪略带怒意的瞪了瞪淼儿,又转头看着那浑然没事人一般的臭小子,鼻 中怒哼一声,此刻才是仔细端详起杨宗志来,见他一身青衣长衫,负身而立,却 也显得落落大方,而且这小子长得倒是端的一副好皮囊,前几日那彭怀玉投靠西 罗天而来,何若仪一见之下,就觉得彭怀玉是当今天下少有的青年俊彦,此时再 与杨宗志一比较,竟无疑有着云泥之别。

但见他面庞英伟,刀削刻画,身高挺拔,长身立起如同青松,更兀显几分坚 毅之色,何若仪下意识满意的一点头,这才又转头看向淼儿,这傻丫头……唉, 这傻丫头也到了花信妙龄年纪,自己如同她这般大小的时候,何尝不是一样对着 幻梦中的少年英雄,有着无限的憧憬。

自己女儿见到身边这般英姿天飒爽的俊俏郎君,情不自禁青睐于他,这本也 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何若仪一朝功败垂成之后,心底对于淼儿的要求,不 免有了些转变,不再是严厉禁止她垂青天下任何男子了。

何淼儿惴惴不安的低垂着螓首,心想:娘亲既然什么都已知晓,只怕霎时便 会暴怒起来,而且娘亲见了……见了这坏家伙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怕更 是没了好辞色。何淼儿心中想的凄然,暗暗嗔骂道:「坏冤家……」

却是银牙一咬,腾的一声就跪倒在了乱石马草地上,悲戚道:「娘啊,这事 原是女儿不好,女儿……女儿……女儿承认这几日来,之所以这么反常,只不过 是因为自己心里默默……默默念想着他,可他却……可他却……」

何淼儿说了几句,自觉得心神酸楚无比,说不下去,几滴晶莹的泪水顺着香 腮,滚落到撑在地上的手背上,又猛的咬牙,才继续道:「可是他对女儿却浑然 没有放在心上,女儿心知自己错了,违背了娘和师父多年来对女儿的教诲,受到 这些折磨,那也是自作自受……娘啊,你就放过了他,让他走吧,今日一别,再 见无期,女儿也自当谨遵娘亲的训斥,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对天下任何男子有 着奢望了。」

何淼儿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将这番话说完,只是话一说出口,自己却好像浑 身被抽走了力气般虚脱,她知道自己一旦作出这番保证,从此与那坏冤家之间便 是天涯陌路,再无瓜葛了,一想至此,她只感到泪水霎时又湮没了双眼,便是连 再看他一眼的力道和勇气,也不复存在了。

大家都未曾想到何淼儿说出了这么一番绝情之语,场上一时寂静无比,仿佛 连一根针倒在地上,也是轰轰雷鸣。

聂云萝凝视着淼儿说话时那伤心欲绝的凄楚模样,蓦然想起自己多年之前, 如何不是与她一般心碎,她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只在心头恨恨的想道:哼,上 次见面两人还是要死要活的针锋相对,不过几日功夫,这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哄的淼儿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甚至甘愿为他断了一生的幸福,他……他不是习 了龙欲神功,还能是什么?师兄啊师兄,你自己这般风流也就算了,教出的后人 也是……

杨宗志转头看向淼儿,见她低垂着螓首,紧紧的哭泣,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他虽对淼儿认识不深,觉得她性子古怪,反复无常,却不涉及情事,现下这清丽 的少女口中一时说的深情无限,一时又说的无比决绝,隐含伤心辞世之意,他渐 渐也是知道,淼儿这番说话乃是权益之计,话中隐隐只是想让何若仪放过了自己 罢了,心中不由得感动充盈。

何若仪静默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问道:「那……那淼儿,你此刻心 中还喜欢于他么?」

何淼儿被问的一愣,下意识便想脱口道:「喜欢,喜欢,我的真好喜欢他的。」

可是她明白过来娘亲问这番话的意思,只得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咬牙大 声道:「不喜欢,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了,我甚至……我甚至恨他入骨。」

她每说一句话,便掉下数颗泪水,说到最后恨之入骨,更是眼泪连成了串。

何若仪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唉……傻淼儿,你若是当真心中还喜欢着他 的,为娘便也为你作主,娘这辈子争不过史翠翠,难道我的女儿也争不过她的女 儿么?可惜……可惜你……」

何若仪说完,语气之中弥带惋惜之意。

何淼儿却是猛地怔住,心头胡乱的打起转来,一时想:不对,娘这么说肯定 是哄骗于我的,她这般一问,我要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只怕便会对那坏家伙不利。 可是心头总是禁不住又想:那……那娘这番话万一要是说的真心实意,她……她 若真的有心想撮合我们,我如果还这么反对,岂不是……岂不是……

何淼儿一时只感到自己左摇右摆矛盾异常,心底传来两个声音兀自争论不休, 每个声音都说的有理有据,自己完全没了主意,不知该听信哪边。她茫然的怯怯 抬起头来,露出刘海下梨花带雨的秀丽脸庞,傻傻的瞪着娘亲,眼神却是颤巍巍 怯弱无比,而又隐隐有一丝希冀在绞缠。

何若仪一看女儿脸色,心中觉得好生可笑又可气,可笑的是她这番模样,就 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个分明来,可气的又是自己的女儿这般不争气,对着这小子 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不由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再道:「怎么?你不信娘亲说的 话了么?」

何淼儿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娘,只是……只是你……」

她实在不知该相信哪边,这话说的着实没有底气,说了一半,又忍不住微微 转回头去飞瞥杨宗志,不敢看实,只用余光中恍惚看见那坏家伙正呆呆的凝视自 己,眼角微微皱起,嘴角抿住,带着一丝苦笑。

何淼儿见到他的苦笑,心头呀啊一声,立时明白过来了,面潮的暗道:我方 才……我方才心智大失,方寸大乱,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而且……而且这坏 家伙还在身边仔细的听着,这下他……这下他不知会有多得意,更是要从心底里 看不起我了吧。

何若仪笑着接口道:「只是娘亲我有时候会说话不算,明着问你的意思,暗 地里却会去找这小子算帐,甚至偷偷把他绑了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让这小 子生了一副睁眼瞎,我这宝贝女儿这般青睐于他,他竟是无动于衷的,哼,难道 我何若仪也是这般好欺负的么?」

何淼儿被娘亲口中的话说的俏脸赤红,偏偏她讷讷的张了几下嘴,却一句反 驳话也说不出来,不但说不出来,甚至心底里有些暗暗的惊喜,暗道:难道…… 难道娘亲当真是想要撮合我们的呢?方才娘亲也说了,她不服气死丫头她娘抢走 了那个……那个爹爹,便也想在自己身上争一口气,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啊。

何若仪见自己女儿只是低着头,面红扭捏,却又不发反驳,才满意的将眼神 转到呆呆的杨宗志身上,叱哼一声,道:「喂,姓风的小子,方才淼儿的话你都 听清楚了么?」

杨宗志恍过神来,怅然答道:「听清楚了。」

何若仪又高声问道:「淼儿她口中虽说的严厉,但是话中隐隐的全是为你着 想,甚至为了你这小子,宁愿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一生的希望,也是在所不惜, 她对你可谓是全心全意,舍了自我,这些你也都明白么?」

杨宗志转头看了淼儿一眼,见她紧紧垂着头,螓首简直要抵到了自己高高的 胸脯之上,足见害羞怯懦的很,不由想起自己与她相识以来,两人最初互相机诈, 口不对心,直到后来小楼之中互有了一些好感,再到比武定教自己负疚于她,一 直到方才马棚之内交心相谈,棚内躲藏时缠绵的一吻,仔仔细细,分分毫毫,如 同皮影戏化过心田,不由点头道:「明白了。」

何若仪点一下头,看着杨宗志紧紧望着淼儿,再看他们一立一跪,确实相称 相配,如同璧人,再问道:「那好,我问你,若让你舍了这小丫头,与我家淼儿 结成夫妻,你也是愿意的了?」

何淼儿方才听到娘亲大声的将自己的心事都一一公布出来,不由得窘迫交加, 暗想:娘啊,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样女儿一辈子,哪里还能抬的起 头来啊?只是她又听到那坏冤家答道说明白了,心中又是一股潺潺的蜜意泉水流 过,饮在心中,只觉得心情舒畅之极,便是这头顶天空昏昏的落日暖阳,此时也 是带着些温馨快慰之意。

最后听到娘亲说要他与自己结为夫妻,「啊……」

何淼儿在心底娇唤一声,差点幸福的眩晕过去,便想偷眼去瞧那坏冤家,看 看他究竟如何作答,只是她鼓了几番勇气,终于还是不敢,只得继续低着头,两 只小耳朵倒是高高的竖起来,这马棚内此时一分一毫的声响都不会放过,便是蟾 虫飞草的声音,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何若仪问过了话,场上所有人一时都将目光紧紧的投向杨宗志,各人心底自 有想法,只见他默默垂立于末日夕阳之下,眼帘低收,面色沉冷如水,红红的余 日印照在他脸上,一半阴一半阳,一边红热如火,一半犹胜冰封。

场上一时都无人说话,甚至只能听见大家低低的呼吸之声,不过一会,这些 呼吸之声渐渐更劲,有大有小,大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默默躺在地上的白衣素 裙少女,不知何时也偷偷睁开眼帘来,悄悄掩住口鼻的一双小手,紧张的松了开 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紧紧的皱成一团。

杨宗志垂眼半晌,终是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作不到。」

====================这段难写,写了三遍,推倒了 三遍,最后写出来的这个版本,与原来最初的草稿完全不同。

辛苦,要票! ----------             正文第215章情仇之六

「作不到……」

四周空旷一片,落山前的余日尽力的发散出最后的一丝光芒,垂射在这轻微 局促的小小马棚之中,杨宗志口中的三个字虽说的清淡低声,但是听在各人耳中, 无疑好似雷鸣回响不止。

聂云萝一直怜惜无比的凝视淼儿,自己这清丽的徒儿与自己相依多年,虽然 自己口中不断提醒劝告她,不可对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有着旖旎之念,可是现在看 来,一切又都是徒劳的,因为淼儿渐渐也到了懵懂憧憬的年岁,情怀一旦打开, 更是止也止不住的。

聂云萝现下倒也不想再训斥淼儿,只看淼儿与那臭小子站在一块,确实浑然 天成,搭配的很,她心中竟隐隐又开始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至少能与自己 倾心相爱的人儿每日耳鬓厮磨,总也好过自己形影孤单,茕茕孑立的才是。

因此聂云萝此刻对于杨宗志如何看待淼儿,更是紧张关心,心下甚至暂时放 过了想要追问他出身来历的念头,只见他一时回答「听清楚了」一时又回答「明 白了」聂云萝满意的点点头,暗自觉得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他面 对淼儿对他至死不渝的深情,却也看的清楚透彻。

直到杨宗志最后一句说了出来,聂云萝大惊转怒,抢几步冲到了杨宗志的面 前,与他四目紧紧相对,怒叱道:「你说什么?臭小子,这次不算,你再说一遍。」

她暗自思忖:自己的秘香对要他毫不起作用,而自己与他动武,上次也暗地 里吃了亏,当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这臭小子如此不识抬举,对着淼儿似 海一般的深情竟然无动于衷,真真是可恶之极。

杨宗志与聂云萝对视几眼,然后转过头,对着何若仪拜礼道:「何夫人,淼 儿对我照拂颇多,又多次暗地里帮助于我,我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的,而且她方才 又这般护佑于我,人非草木,我总是也会记在心底。但是……但是筠儿她对我情 深意重,自从我与她在北郡相识以来,这半年多我负她实在是更多,因此夫人让 我舍了筠儿,迎娶……迎娶淼儿,这事情着实万难从命,这是其一。况且我马上 就要赶回洛都,爹娘现在生死不明,我身为不肖子孙,此刻在外谈婚论嫁,更是 不合时宜,所以……所以还请何夫人多多海涵,收回成命吧。」

杨宗志方才心中好一阵犹豫,他自觉亏欠淼儿甚多,适才又见淼儿舍弃幸福 挡在自己面前,更是心中感动的紧,因此若要当面这般回绝她娘,确实更会伤了 淼儿的心,但是事属无奈,若是自己说些违心的话,或者口中胡乱敷衍过去,只 怕以后更难面对,因此他尽量将自己的情况分说清楚,语气也极是诚恳,只望将 这场伤害降低到更小一点。

杨宗志话一说完,马棚内又是一阵鸦鹊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他,对他 口中所说之话兴不起辩驳来,只有何淼儿,依然垂头跪立,头也不敢抬,凝望着 眼前纷乱的马草,竟是看的痴了。

聂云萝兀自还有些不甘心,望着身边的杨宗志,依稀看到当年的师兄,也好 像这小子一般,大义凛然的一番道理,却是无情的拒绝了自己,害得自己伤心失 意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忘怀,她紧了紧眼眸,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马棚外又一 个声音豪迈鼓掌道:「说得好。」

众人都是一呆,想不到这小小的马棚陋室之内,今日竟然这般热闹,何若仪 哼哼冷笑一声,扬声唤道:「西门松,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么?」

大家转头看去,果然见马棚的屋角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瘦长, 面相清癯,额下一排黑须在这金日夕阳下,反射出淡淡的余光,正是罗天教教主 西门松。

西门松走出屋角,依稀瞥了一下地上乖乖躺着的筠儿,又转而深看一眼跪着 的淼儿,眼神中掠过一丝怜惜之色,何若仪又哼叱道:「你以为我方才那么大声 的说话,真的是说给这小子听的么?我却是说给你这个作爹爹的人听的。」

她伸手一指杨宗志,道:「这小子方才若是想也不想,点头就答应了我,哼, 那他这辈子也休想我会将淼儿下嫁给了他,我这一生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有 了新人,就抛弃旧人的薄幸男子。幸好这小子倒也有些担待,还算知道长情不忘 过往,那么西门松,你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淼儿的心事,小女儿是你的亲骨肉,大 女儿也是你的亲骨肉,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作爹爹的如何来处置妥当。」

何淼儿方才听到杨宗志拢声拒绝了自己,心情一下从万丈云端坠入到无限深 渊的冰窟之中,她呆呆的跪立在马草堆上,一时只觉得自己的性命还不如这些混 乱的马草,这些马草虽贱,倒也有人打理收拾,而孤零零的自己,生平第一次爱 上一个男子,却是如此乏人可怜。

她耳中听着杨宗志沉沉的解释分说,越听越觉得距离自己遥远,一颗缥缈的 芳心,又冥冥回到了不久之前的那个马棚之中,在那马棚里面,自己第一次偷偷 吻了这个心仪的男子,虽然时间很短,马棚外有人环伺,但是那砰砰的心跳悸动, 现在回想起来还让自己如痴如醉。

再听到爹爹现身之后,娘亲的这番解释,才明白方才为何娘亲说话,说得那 么大声,将自己的羞人心事,都大告天下。只是何淼儿越听又越是心惊,一时心 中矛盾的紧,既想刚才那坏冤家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应自己的亲事,又害怕他当 真的应承了下来,寻思:你若是答应了我,便代表你心中真的有我,我自是开心 快乐,非你不嫁,但是……但是你若真的点了头,那娘亲说到作到,定是不会让 我再与你见上一面的了,那我可又如何是好?

何淼儿跪在地上,只感觉腿也渐渐麻了,眼角的泪水已经不知何时慢慢风干, 心情却是忽起忽落,既想这样,又想那般,实在分不清到底怎么样才是自己想要 的结局。

西门松却是恍然明白过来,何若仪这么一番说话表现,原来早就打算好了, 要将这烫手的山芋尽数丢给自己,所以才百般的逼迫淼儿承认自己心底的想法, 只是就算你不作这些,你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西门松暗自叹了口气,眼神横扫一番杨宗志,见他微微皱眉看着淼儿,才渭 然道:「何若仪,你也不用逼我,明日正午,我在罗天教内设下酒宴,烦请各位 都来参与,到时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犹自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杨宗志喝道:「小子,还不扶了筠儿, 与我一道回去么?」

杨宗志被他唤醒,来一点头,应道:「是。」

走到筠儿躺着的地方,见筠儿兀自闭着双眼沉睡不醒,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 上,浓密无比,模样看着乖巧,与那日自己所求的泥娃娃神似的很。

杨宗志手上一用劲,半抱起筠儿,再朝何若仪等人垂头施了个礼,才朝这西 罗天教的庄子外走去。

走了一会,杨宗志见前面领头的西门松越走越快,渐渐离自己更远,他此时 内力被寒气所封,云龙九转的轻功无法施展,自是跟的吃力,不一会,西门松的 身影隐入山麓石角之间,再也无法看见,杨宗志竟是微微气喘。

杨宗志一扶手,将筠儿横抱在胸前,让她香气无比的小脑袋斜靠在自己的肩 头,心想:这样她也能躺的更加舒服一点。正要迈步向前跟去,突然,怀中的筠 儿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杨宗志笑道:「筠儿,你醒了?」

筠儿细细凝视怀抱着自己的大哥,突然双手一伸,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将 自己香嫩的螓首尽数倚进他的下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问。

杨宗志感到怀中的筠儿身子微微颤抖,柔弱的香肩似乎也在轻轻耸动,不觉 皱眉问道:「筠儿,你怎么了?」

筠儿听了大哥的问话,忽的一用力,将大哥搂的更紧,颤声激动唤道:「大 哥……筠儿好爱你,真真爱到骨子里了,便是大哥你现时要了筠儿的性命,筠儿 也心甘情愿全部给你。」

筠儿这话虽说得缠绵,配上她娇滴滴的天籁嗓音,更是让人心升柔意,两人 走了一会,天色已渐渐昏暗,斜挂的夕阳已落下了山头,只在天边的印霞上,才 能看到一些红亮之色。

杨宗志柔声道:「好好的,作甚么说这些要生要死的话……嗯,筠儿你现在 年纪也不大,到时候等你再大一些,咱们便一起努力,生出一窝小筠儿,小宗志 出来,每天看着他们嘻笑打闹,咱们在一边给他们当家作主,日子过的也说不尽 的开心快意,岂不是更好些么?」

筠儿被大哥逗得羞不可抑,偏又忍不住咯咯的娇笑了起来,撒娇道:「大哥 ……坏大哥,你总是正经不过一会,便又说些羞人话,欺负筠儿。」

筠儿一边说话,一边在杨宗志怀里肆意扭转,将香喷喷的娇躯尽数贴紧大哥 的身子,只显得曲线玲珑,易生娇痴,口中的话语也多了媚气,仿佛能滴出水来。

杨宗志肃目道:「怎么是羞人话来,这话对我们来说,那是再正经也不过的 了,难道筠儿你自己就不想的么?」

筠儿咯的一笑,答道:「筠儿想,筠儿好想的,只是……只是大哥你再这么 说,筠儿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偏让大哥你立时要了筠儿的身子,好让筠儿给你 ……给你生些小宗志出来。」

杨宗志见这小丫头已经羞得完全躲进自己的臂弯,口中却是不依不饶,合着 自己打趣,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筠儿娇笑一阵,慢慢沉寂下来,忽然幽幽的道: 「大哥……筠儿到了此时才知道大哥的心意,筠儿觉得自己好幸福。」

杨宗志夷的一声,道:「你这小丫头莫不是一直等着我说小筠儿,小宗志的 事情,才算安心下来?不然大哥如何对你,你怎会不知?」

筠儿摇了摇头,沉吟了半晌,才抬头对视杨宗志,娇声道:「大哥,筠儿给 你说了,你……你可不许笑话我。」

杨宗志低头见筠儿晕红着小脸,宜嗔宜喜的面色看着让人爱煞,不由点一点 头,筠儿才闭上秀目,缓缓梦呓道:「大哥,筠儿一直……筠儿一直都好怕。」

杨宗志微微一愣,接口道:「你怕什么?」

筠儿又道:「自从筠儿认识大哥以来,筠儿的心里面就只能装下大哥一个人 了,每日里筠儿茶不思,饭不想,希望能够见到大哥的面,又……又希望大哥总 是能陪在自己身边,只要能呆在大哥身边,大哥就算每天骂筠儿,打筠儿,筠儿 也是心甘情愿……」

筠儿说到这里,缓缓睁开自己星眸一般的秀目,目中射出火热的深情柔意, 将这即将黑寂的夜路,也照得通亮一片,再道:「而大哥你是这么优秀的人儿, 江湖上那些豪杰英雄们谈论起你来,都要齐声称赞于你,甚至朝堂上那些高官大 员们,说起杨家的少将军,也要竖个大拇指出来,天下更不知有多少好像筠儿一 般的,或者比筠儿还要美丽出众的女子,对你又是崇拜,又是爱慕……筠儿真的 好怕,有那么一天,大哥你厌烦筠儿了,觉得筠儿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每天 只知道傻傻的缠着你,什么也帮不到你,你便会……你便会不要筠儿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心道:自己过去总是混迹于行伍莽夫之间,渐渐的心绪也 受到他们的影响,对着筠儿这般小女儿家心思,那是体会的少了,她心中一直紧 紧的害怕,因此才会那般刻意的讨好自己,生怕她稍微有个闪失,便在自己这里 失了宠。便道:「好筠儿,大哥远没有你口中所说的这么好的,大哥是个什么样 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再说了,筠儿你这般待我,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那也会被你所感动,融化掉精铁心锁,因此……因此筠儿你以后这样的说话,那 是再也不用提起的了,大哥只要但有命在,有生之日便不会负了筠儿。」

筠儿听了大哥的誓言,眼中柔光闪动,汩汩的滴出泪水来,点头欢笑道: 「嗯,大哥是天下最有信义的七尺豪迈男儿,只要是大哥所说的话,筠儿便万分 相信。」

====================刚刚看到一些读者的留言,再 次强调一遍,本书不会太监,而且后面的情节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我前几天在策 划新书,受到一些影响,这些我想大家也可以了解,说实话,在翠微居的心态怎 么说呢,网站对我很好,但是我志不在此,这是无奈的初衷。

不过为了报答翠微居,这本书我将在此完本,时间上不会拖的很久,因为后 面的情节,我已经全部列出大纲了,按照上面的码字就可以了,再次感谢大家的 支持,至于新书,大家有兴趣就去点点,收藏一下,就算给我个面子,没兴趣, 也不能勉强,毕竟是各人的事情,这也是缘分,强求不得。

正文第216章阴葵之一

杨宗志抬头饮了一口酒,啊的一声轻唤,口中仍然啧啧作响,这是一壶七十 多年的古竹酒,古语说:古竹藏酒,五年一期,每过一期,酒水褪半!

意思就是说,用西蜀北边盛产的云川古竹来藏青酒,当地人讲每过五年便是 一个轮回,因为竹子当中不易藏酒,不像酒坛放入酒窖内,可以用泥土拍实,坛 顶用宣纸密封的住,而竹子两头削去,取中间一截来盛放青酒,然后埋入泥土之 中,过了五年取出来,便最多只会剩下一半的量度。

那么再过五年一期,更是只会剩下一半的一半,杂质和余水就会在古竹中挥 发出去,留下的全是精华凝液,这样若是七十年的一壶古竹酒,当是已经经过了 十四期的窖藏挥发,便是这么小小的一壶,也要当初几十担,甚至上百担的精酿 形成,所以甚为宝贵。

但是杨宗志刚刚饮了好几杯,眼见这面前的一壶已经下去了一半,筠儿仍是 在一旁娇笑着看着大哥饮的畅快,每当他饮下一杯,她便紧紧的抬起小手,在旁 边为他添上新酒。

西门松坐在首座上,无比心疼的看着自己仅有的这一壶古竹佳酿,被这小子 如同牛饮生水一般的喝下一半,偏偏自己还发作不得,只因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高 兴快意的很,煞是有趣的看着这小子饮酒,还一边添酒一边朝他深情俏生生的眨 眼。

西门松将手捏住放在嘴边,题嗯哼的咳嗽一声,才转头看了一遍酒桌,何若 仪,容嬷嬷和聂云萝围坐在一旁,淼儿却是未到,不知是何原因。

杨宗志痛饮一阵,心中舒适的仿佛要大喊,多年之前,自己曾经随了爹爹一 同到这西蜀来察探,当时曾经在地方上的农户家有幸喝到了一杯,便是这一杯就 让自己念念不忘,但是农户家藏有限,再也索求不到,没想到今日却是大饱口福。

古竹酒后劲十足,再要多喝,只怕立时便会醉了,杨宗志依依不舍的放下酒 杯,突然朝对面的容嬷嬷道:「嬷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于你。」

容嬷嬷斜睨着他,冷淡道:「你要问什么?」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昨日嬷嬷和聂前辈在马棚当中,所说的话,不巧好 正被我听到了,我想请教的是,那曹雄到底是个什么人?」

容嬷嬷脸色微微一红,而又转白,切齿道:「你这小子,还要装傻充愣的么? 曹雄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比我更加清楚?」

杨宗志摇头道:「说来嬷嬷也许不信,我在十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全都失去 了,可是你们口中总说我与曹雄有些关系,但是我实在是回想不起来,所以今天 才来冒昧求教,希望嬷嬷能给我提供些线索。」

「失忆了?」

容嬷嬷狐疑的瞪了杨宗志一眼,满是不信的颜色,筠儿在一旁看到,赶紧接 口道:「是真的呢,大哥失忆的事情,我在北郡时,便已清楚知晓了,嬷嬷,大 哥可没有骗你。」

容嬷嬷听了筠儿的解释,倒是又多信了几分,聂云萝咯咯笑起来,道:「失 忆不失忆,那是最好分辨,失忆之人,脑后玉枕穴下面,会有淤积阻塞,便会微 微鼓起一个包来,好小子,你敢不敢让我摸上一摸?」

杨宗志心道:自己失忆,那是多年的憾事,自也不是胡乱推诿,怕得什么? 便点了点头。聂云萝隔着酒桌,走了出来,娉娉的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来在他脑 后摸了几下,猛地勃然怒道:「胡说八道,你自己也来摸摸,看看你玉枕穴下面 平平的,哪有什么淤塞,分明什么都没有,还说你不是装傻充愣?」

杨宗志一愣,忍不住也伸出手在自己脑后摸了一摸,确实是没有摸到什么小 包,但是他对于这些穴位医道的原理,根本所知有限,自是讷讷的辩解不出来。

杨宗志奇怪道:「那便怪了,我分明记不起来十岁之前的所有事情,聂前辈 你又说我没有失忆,这事当真解释不通,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容嬷嬷听了聂云萝的话,本也色变发怒,但是她看着杨宗志的模样,却丝毫 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态,倒是若有所思的又缓缓坐了下 来。

聂云萝再道:「毒经有云,人体失忆,乃是外力侵袭或者内心困扰,此二事 都要透过脑后玉枕穴经脉相通,若不通,便会导致失忆。这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容嬷嬷思虑良久,忽然抬头道:「不对,师妹。」

她情急之下,多年不曾喊出口过的师妹,却是一下子叫了出来,聂云萝一愣, 面上涌起一阵复杂之色,却是低低嗯了一声。

容嬷嬷却还没察觉出来,又继续道:「师兄……师兄他有一门功夫,是从西 域的罗兰心经上偷学出来的……」

「罗兰心经?」

这个名字倒是甚为熟悉,杨宗志轩眉一昂,微一沉吟,便记忆起来这是齐天 派的洪嵌离与北斗旗丁晚成争斗的那部心经,可惜已经于三年之前落入江水之中 了。

聂云萝忽的惊奇,鼓掌道:「不错,借身大法!」

她说到这里脸色一黯,低声道:「但是师兄他……他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 刻,肯定是不用采用这个办法的,因为使用此功夫的,最后无不经脉逆行,七窍 流血而死。」

容嬷嬷点一下头,猛然与聂云萝对视一眼,毫无征兆的二人同时抢出,抢到 了杨宗志的身边,然后一人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杨宗志的双臂,杨宗志大惊,哑 声道:「你们作甚……」

话还没说完,只感到两股内力从自己的双臂分别涌了进来,经由自己的双手, 一齐涌到了自己的胸口。

筠儿也是大惊,放下手中握着的酒壶,娇声喊道:「嬷嬷……嬷嬷你作什么, 你们……你们放开大哥。」

说完便要伸手过去将大哥拉过来,西门松在一旁伸手一拉,便将筠儿拉了开 去,才轻轻摇头道:「莫要惊扰她们,她们正在行功。」

筠儿听了爹爹的话,才稍稍放下心神,转回头来呆呆的问道:「她们……她 们行功作甚么?」

西门松摇了摇头,缓缓道:「爹爹也不知道,不过……不过看来她们应该没 有什么恶意。」

杨宗志一身功力为秀凤的附骨寒气所制,本就无法运劲抵抗,现在聂容二人 的内力涌到了胸口,他一时只感到以自己的胸口为战场,这三股内力互相争斗了 起来,初时聂容的内力威力甚大,逼迫得那股寒气缓缓后退,只是到了一个时限, 那股寒气却更是后劲十足,不但慢慢抢下了主动,甚至还将聂容二人的内力逼出 了体外。

容嬷嬷和聂云萝一齐啊的一声,又砰的松开了手,然后急剧的弯腰喘息,容 嬷嬷喘了几口,抬头道:「小子,你体内那是什么内力,怎么……怎么如此奇怪 的?」

杨宗志苦笑一声,接口道:「前几日,我们一道去追查熊百平身后之人的下 落,那天晚上我去追那个凤舞池的人,被她……被她在体内注入了一股寒气,压 制住了自己的功力,我也是万分无奈。」

聂云萝紧声问道:「是不是附骨寒气?」

杨宗志点头嗯了一声,聂云萝咯咯的娇笑,扬眉道:「若是你当真被师兄使 了借身大法,那……那这凤舞池的小妖精便用错了手段,只因我们阴葵一门,偏 偏多的是对付她们凤舞池的法子,咯咯咯咯。」

====================讲几句心里话,大家认为我在 发牢骚也可以!

自从我到翠微居开了VIP之后,前后左右这么好几个月,到现在为止,只 拿到了最前面两个月的VIP稿费,每次分别是100元,合在一起是200元 整!

是的,这就是我在翠微居的所有收入,有银行账户进出资金为证。但是这么 几百个日日夜夜,我没完没了的熬夜,抽了不知道几百包烟,身体越来越垮。

我有繁忙的工作,有家庭,家里还有半岁大的宝宝。她出生的时候,我开的 这本书,那么我后来一直坚持在更新,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收入,我到底在图什么 呢?就像我在我的自白里面所说的,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了,那就是写好这本书 的追求,就好像梦魇一样的缠着我。

但是家里不会是没有怨言的,每天最早2点多钟睡觉,我老婆形容我的眼圈, 永远是黑色的。这本古文言文风格的书,每一章,甚至每一句话,每个词,都要 仔细审核,大家看一章只需要3-5分钟时间,但是我要花费不知多少个小时。

我现在开新书,写的是都市,情节和结构都很简单,语言也很随便,我今天 可以写出1万3千多字,但是写群芳谱,我真的写不出来,一天状态最好的时候, 满算1万字。

很长一段留言,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书友抱怨过,大家怪我,说我,我都 是默默接受。我自己也是看书的,我知道书友们的感受,虽然我自己追看的几本 书,已经很久都没法看过了。

正文第217章阴葵之二

聂云萝眼见自己说完之后,杨宗志面露喜色,盯着自己看,却是突然想起淼 儿的事情来,心中不由得恼恨无比,又咯咯笑道:「怎么?你想知道如何对付这 附骨寒气么?我……我呀偏不告诉你。」

筠儿在一旁也是听得心中暗暗窃喜,只因她一直对大哥受伤之时,多有负疚, 认为大哥若不是为了自己教中出事,便不会遭了这番磨难,而且大哥从未因为这 件事情,口中怪过自己一句话半个字,甚至还紧紧的维护于她,只说是他自己的 原因造成,这样筠儿心中更是难过,现下听了聂云萝的话,便是将一双希冀的眼 光转到了嬷嬷身上,小心思当中暗暗盘算,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俏皮的笑意。

杨宗志不想示弱于人,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道:「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 天,有一身功夫,或者没有一身功夫,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区别,我也不算是 江湖人物,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聂前辈,你口中所说的阴葵一门,到底是 指得什么门派?」

聂云萝暗暗气骂道:「好骨气么?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住多久。」

便捋了捋自己腮边的披风,沉身又慢慢坐了下来,她沉思片刻,目中隐隐痴 缠,或许是内心多股情感兀自挣扎,又或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而郁郁不得 解,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叹了口气,道:「罢了,便告诉你也是无妨。」

她转头瞥了容师姐一眼,见师姐的目光呆呆的看着那小子,略显苍老的脸庞 更是风云变幻,时而喜欢时而忧愁,再叹了口气,才道:「好小子,你应该是知 道凤舞池这个门派的吧?」

杨宗志轻轻凝视她一眼,不必自觉嗯了一声答应,筠儿见大哥现下并无半分 不适,才又放下心来,凑过来温柔的坐在了他身边,桌下偷偷伸出自己的小手, 缓缓握住了大哥的大手,却是看也不看聂云萝一下,目光紧紧的缠住了大哥。

聂云萝道:「天下人大多都听闻知道,凤舞池创派的祖师爷,乃是前朝赫赫 有名的『南茗公主』,这南茗公主之所以有些名号,只是因为她身为尊贵女儿家, 却性好习武比斗,经常偷偷跑出宫外,混迹于市井勾栏当中,邀人前来比武争胜, 渐渐的,在北方武林中倒也创下了一番声名。」

聂云萝说到这里,紧紧的叹了口气,目视杨宗志道:「初时大家不知道这南 茗公主的身份,只道她是个新出道的嫩雏儿,江湖中有些血性汉子,被她缠的烦 了,便想使出霹雳手段,重重的给她一个警戒教训……那一年,长白山爆发大动 乱,这些本想过去投奔的汉子们寻了个手段,将这南茗公主擒了下来,正要开刀 问罪,就在这个时候,横地里杀出一个蒙面男子,赤手空拳,将这些汉子们尽数 打伤制服,才救下了她,并带着她隐姓埋名在附近的农户家养伤。」

聂云萝口中所说的事情甚为隐秘,即便是西门松这种对江湖秘闻见多识广的 人物,也是不得而知,皱着眉头听她说话,杨宗志和西门筠儿这对少年男女更是 闻所未闻,筠儿握住大哥的手略略紧了一紧,又将目光投向了聂云萝,倒是多了 几分兴趣出来。

聂云萝看了容嬷嬷一眼,再道:「这个蒙面的男子,便是我们阴葵门开山的 祖师爷了,他本姓王,单字一个妥,原是前朝近卫军里面一个挂职副督统,那日 南茗公主偷偷逃出了宫,前朝太子得知以后,便派了他领得令牌,一路追了出来, 终于在去长白山的官道旁追到了她,又一路在后面紧紧跟踪,这才找了个机会将 这好惹事的公主,带了回来。师姐,你说是不是这样?」

容嬷嬷呆呆的听着聂云萝说话,心思却是飞扬,到了十年前那个生死分离的 时刻,她又静静的凝视了杨宗志一眼,也点头道:「不错,祖师爷救下了南茗公 主,便带着她在长白山附近的乡村农户家养伤,又耗费内力为她打通淤塞的经脉, 这南茗公主……这南茗公主本生的是一副天仙下凡般的姿色,再加上从未见识过 这等田园诗意的风光,不由得暗自喜欢上了宁静祥和的生活,每日里陪着农家下 地耕田,摸鱼捉扇,快活逍遥,祖师爷见她天真浪漫,又美丽动人,不觉……不 觉对她暗暗生了情愫,自是不想违拗她半分,因此南茗公主身子虽是一日好过一 日,但是这归期……却是一拖再拖,一直过了九个月零三天之后,才是再也拖不 下去了。」

聂云萝嗯的一声,理了理自己鬓边的披风,沉吟道:「祖师爷留下话说,九 个月零三天之后,他陪南茗公主去附近的镇上打酒,无意间听到了北方乱匪势成, 已经攻入了大都的事情,南茗公主一听,顿时便晕了过去,祖师爷心中也是急切 的很,便再也顾不了更多,当夜便租了马匹蓬车,连夜向大都方向赶去。」

容嬷嬷继续道:「待到他们马不停歇赶到大都之后,才发现城头已经变换大 旗,前朝的天下……前朝的天下已经败了。唉!」

西门松听得分明,不由得也是暗暗叹了口气,话说天下之势,瞬息则万变, 他也算是多年与朝廷分兵对垒的人,虽然他本意不是想要造反,而是为时势所逼 迫,却也清楚的知道这其中的凶险难以测度,只要稍有闪失,便是家破人亡的下 场,他转头宠腻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乖巧的小女儿,又忍不住捎带了一眼不远处 的何若仪,一时雄心当中也不禁软了一下,暗自思忖:只要当真能作到家眷满堂, 其乐融融,便也罢了。

杨宗志静静的聆听,不由得因事及人,念起自己家中爹娘生死不明,自己此 时如何不是与那南茗公主一般,急急的想要赶回家中,那南茗公主回到了家,发 现家已不存,亲人兄弟姐妹尽皆死的死,流散的流散,而自己回家之后,却又不 知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杨宗志皱了皱眉头,心中隐约感到有些惆怅,又抬起酒 杯,缓缓饮了一口,再喝这七十多年的古竹老酒,竟也渐渐如饮白水,喝不出什 么味道来了。

容嬷嬷沉吟了一会,又继续道:「那南茗公主虽是个妙龄少女,却是个性格 刚烈之人,她见了江山易主,风云变幻,便在现时洛都之中,偷偷隐匿了下来, 暗中联络前朝残余的势力,想要密谋复辟江山,祖师爷在身边见她日渐消瘦,为 了此事耗尽了心力,更是多多心疼于她,只是默默守护着她,为其所驱使差遣… …但是南朝的太宗皇帝,本是个英雄人物,他得了江山之后并不穷奢极欲,而是 励精图治,事必躬亲,天下在他手中倒也渐渐太平安宁下来了,南茗公主暗中举 了几次事,都是落败而归,郁郁不得志,心灰意懒之下,便远遁到极南的神玉山 上,悄悄隐藏下来,创下了这此时天下闻名的凤舞池了。」

众人一起哦的一声,心中不由得升起悱恻,暗道:原来凤舞池还有这等艰辛 来历,大家只观现今凤舞池在江湖当中地位尊崇,门下弟子皆是世人仰慕的菁英, 代代相传,没料到却是也有她们自己的心酸往事。

聂云萝轻轻拍击桌子,突然咬牙恨声道:「只是可怜了我们那祖师爷,他本 是天下少有的英俊男子,又为了这南茗公主耗尽一生的精力,甚至于舍了自己的 尊严,更将自己所知所晓尽数相授,到头来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而终,因此 他老人家在临终之前,要自己的弟子对着铭牌发下誓言,我阴葵门的男弟子,代 代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让她们凤舞池中的人物,臣服于我们面前,再带过去 给他老人家见上一见,他便心满意足的了。」

筠儿心软,听了这阴葵门王祖师爷的生平事迹,不由的微微潮湿了凤目,她 自心想:原来是个多情的痴缠男儿,倒也……倒也真是可怜的紧了。她想到这里, 下意识紧了紧自己在桌下握住大哥的手,将自己的娇躯缓缓依偎在那刚强的手臂 上,又甜蜜的道:我可……我可比那王老爷子幸运的多了,大哥对我这么的好, 而且昨日大哥许了千金之诺,一辈子要对自己……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呢。

她玲珑妙目瞥了瞥身边的爹爹,看见他对着自己这般缠着大哥,摆出见也不 曾见到的模样,不由得暗中胆子更是大了些,将大哥的手臂怀抱于自己胸前,紧 紧倚住,用自己的两个突兀的娇俏嫩肉合住了大哥的手臂,再道:若是……若是 大哥也好像那南茗公主一般,不为那王老爷子的万千痴情所感动,不要了自己, 那我……那我可活不下去一天,可是我又不舍得……不舍得让人去为难大哥的后 人,让他心中不好过,这可……这可是难办的紧了。

杨宗志感到筠儿环抱住了自己,娇嫩的酥胸在自己手臂上轻轻摩擦,心下更 是一柔,暗道:好筠儿,好傻丫头!再问道:「那这么说起来的话,这曹雄便是 当代阴葵门的男子传人了,对吧,到底他与我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聂云萝静静扫视他一眼,见筠儿斜靠在身上,二人亲密无间,不由得想起自 己那可怜的徒儿,现在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心中隐隐有些恼怒,道:「师兄他 天生便是个武痴,从小木木讷讷的,与我和容师姐一道长大,我们三人青梅竹马, 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但是师兄早年为人过于木讷,师父眼见他这般不善言辞, 到时候如何去让凤舞池的美妙女子们臣服于他的面前,便心中有些恼急,后来师 父有一次翻出祖师爷的遗物,从那个前朝宫中颁发的铭牌当中,找到了一册武功 秘笈,名叫龙欲神功,便尽数传给了师兄,没有料到的是……师兄自从习了这龙 欲神功之后,竟然……竟然性情大变,变得……变得……」

聂云萝说到这里,脸色竟然微微红了红,一时说不下去。

筠儿天真浪漫,不谙世事,凤目中微微一闪,颇感兴趣的娇声问道:「变得 怎么样?」

容嬷嬷咳嗽一下,才尴尬的接过来话,道:「师兄他练了这龙欲神功后,竟 然变得……变得十分的好色无厌,而且他挑逗清纯女子们的手段更是高超,好多 当时武林中名节一时的侠女,却也遭了他的手段,不可自拔。」

容嬷嬷说到这里,微微嗔怒的扫了杨宗志一眼,才将目光柔和的看着筠儿, 温言道:「公主,你也是练了似玉功的,虽然你志不在习武,未曾花费太多的心 思和精力修练,但是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你一颦一笑之间,自有一番说不出来 的魅力,常人一时看见,便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少有心性坚定的男子,才能做 到视而不见的,而我们修习这套『似玉功』法,便是从龙欲神功里面脱出的一个 旁支。」

筠儿暗自点一点头,想起那些江湖少侠,高门子弟们,见了自己一面后,便 偷偷托付长辈亲人,寻亲访友,来到自己这罗天教中百般求亲,将这罗天教门前 的铁门槛,也都深深的踏进了土里,才心道:嗯!只有大哥才是个心性坚定的男 子,可是……可是筠儿多么希望大哥心性少些坚定才是,最好……最好也如同其 他江湖少侠一般,见了筠儿便走不动路,那才当真是再好不过呢。

聂云萝接着道:「我们二人一时见你不怕我手中的云萝秘香,显然是身怀龙 欲神功的兆头,而且……而且那日我见到了你怀揣凤舞池的独家信物,便是紫玉 符了,心中便有些怀疑你是师兄的后人,只是这件事情微微一细想,又觉得有些 不对……若是师兄有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后人,那么师兄二十年前,便应该留 下了你这骨肉,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容师姐,师兄还好好的与你在一起修炼 这似玉功的,对不对?」

容嬷嬷念起往事,神色无比悱迷,下意识点一点头,道:「看来,他一定不 会是师兄的后人,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她说了两句那个时候,却是脸色一红,微微垂头说不下去。

聂云萝咯咯的笑,道:「那个时候师兄与你还好的很,是不是呀,师姐?」

容嬷嬷羞不可抑的点一点头,面色却又黯淡下来,幽幽的道:「既然这样, 那么……那么便只可能存在一个结果的了,那就是师兄在十年前,不知是什么原 因,擅自施出了『借身大法』,将自己的内力都转注到了这小子的身上,自己却 ……自己却……」

容嬷嬷话说到最后,忍不住语音开始微微颤抖,聂云萝听见,也是宁静无比 的轻叹一声,红着双目道:「师姐……看来,我们都错怪了师兄了,我们都以为 他离开了我们,是去与那神玉山的贱妇一道,享那神仙日子去了,没料到……没 料到……」

杨宗志脑中一闪,皱眉道:「我的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说我身体当中有着四 股不同的内力,其中三股都是我心知肚明的,传自于各门各派的内力,只是其中 还有一股,暗暗隐藏下来,准备随时出来抢下身子的主动,连我师父,他也对这 股内力一无所知。」

聂云萝嗯的一声,道:「借身大法,受内力传导的人,只会将这股内力暗暗 隐藏起来,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才能真正的引爆这股真气。」

「契机?」

筠儿睁大双眼,微微张开小嘴,娇声问道:「那是怎么样的契机呢?」

容嬷嬷摇头道:「这个契机是怎么样的,只有施术者本身,才会知道,其他 人是根本猜测不出来的,小子,你之所以失去了十年前的记忆,多半也是因为这 个原因。」

正文第218章阴葵之三

「哦……」

杨宗志虽在昨日与何淼儿话别之时,说自己宁愿不要自己十年前的记忆,也 想要保住爹娘的幸福安康,但是现在线索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他仍然顿时觉得 心潮澎湃,忍不住心中砰砰鼓动,刀削刻画的俊脸微不可察的抽搐一下,声音略 显沙哑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容嬷嬷摇了摇头,额头皱纹细碎了下来,道:「具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我 只是当年听师兄随口提起过,说施展这『借身大法』的过程凶险之际,稍有不测, 便会导致被施术之人,神智模糊,甚至失去过去的记忆,而且想要再次找回记忆, 更是难上加难。」

杨宗志坐着的身子微微向下又沉了沉,心头一时凝重无比,好似失望透顶, 又仿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甚为解脱,筠儿仔细凝视大哥,将这些细微的神态变 化都一一看在眼底,心中不由疼爱无比,却也说不出宽慰的话来,只将大哥的手 臂在自己胸口更是紧了一紧,恨不得将大哥的痛苦都转嫁到自己的身上来,才算 甘心。

杨宗志定了一下心神,才恍歌惚的道:「多谢嬷嬷了。」

然后站起身来,放开筠儿,朝西门松及地作揖道:「晚辈还有一件事情,想 要请教西门前辈的,还望西门前辈不吝赐教。」

西门松见杨宗志心神微一恍惚,便又神色如常,仿佛将心底的事情全部都放 下了一般,不由得暗中点了一下头,放缓面庞,道:「什么事?」

杨宗志想了一下,皱眉道:「去年,我自兵部领了十五万大军,出未安关和 风雪渡头,一直打到了北郡的望月城外,在那里,我遇见了筠儿……」

他说到这里,转头目视筠儿,两人眼神都是缓缓的一柔,显然是想起了二人 初见之时的情形,栩栩如生,仿佛还一一在目。

杨宗志收回眼神,继续道:「后来我与筠儿结识之后,才得知原来是西门前 辈,在西蜀安排人手,行了个计策,想要冒充我与倩儿,从而节制住这十五万大 军的兵权,然后对抗朝廷。」

杨宗志微微咳嗽一声,再道:「我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便以为西门前辈如同 我洛都民间传说一般,只是想要起兵谋夺天下,所以才这般暗中举事,可是后来 我与筠儿聊天,她……她说起了她娘亲的事情,晚辈方才知道自己见识浅薄,错 怪了前辈,但是……但是西门前辈,你既然无意争霸天下,为何……为何又要派 人来夺我兵权,这事匪夷所思,晚辈实在是想破了头,也是不得解。」

西门松嗯的一声,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酒,饮了今日的头一杯,才道:「十 年前,我与朝廷,也与你爹爹一战,我虽表面上落败,但是暗中保存下了精英实 力,因此只算作是不胜不败之局,后来我有心息事宁人,便也将罗天教的大部分 势力,都转作了地下,行事低调一下,却也平安渡过了这么些年。」

西门松饮下了杯中的酒,却不放下酒杯,而是拿在手中缓缓转动,沉吟道: 「直到去年秋天,有一天,我罗天教中来了一个人。」

杨宗志目中一闪,知道他说到事情的重点了,急问道:「来了什么人?」

西门松道:「那人看着矮小如同寸丁,平常普通之极,在我教外喧哗说要见 我,我一时以为是个寻常的江湖武林汉子,不是前来寻仇,便是想要谋个差使, 便也不多在意,让手下一个坛主出去,想要打发了他。」

西门松念起那日的情形,面色有些凝重,再道:「谁知我那手下坛主出去之 后,两人说话不到三句,那人便突然出手,将我手下的坛主打成了重伤,我在教 中听闻,心中有些怒气,便也出去会一会那人,哪知那人一见我面,便取出了一 面金字令牌出来,交给我来看。」

筠儿乖巧的坐在大哥和爹爹的中间,仔细聆听爹爹说话,她小小的心思里面, 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爹爹所在的罗天教,与大哥身后的朝廷能够真正的化干戈为 玉帛,尽抛前嫌,因此对着爹爹的这段说话分外留意,听到这里,筠儿娇声问道: 「是个什么样的令牌。」

西门松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伸手抚了抚自己额下的黑须,慈祥道:「我一看 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物,只不过是当今朝廷兵部领兵的兵符罢了。」

杨宗志更是吃惊,暗道:兵部的兵符向来出外非常慎重,定要皇上亲自签发, 才算有效,不然少了皇上的手令,那是万万也不可派出的。

西门松道:「那人将兵符交给我后,又给我出示一张兵部的内部奏折,上面 说的是:由于我罗天教在西蜀霍乱天下已久,因此兵部奏请皇上,让这次领兵的 大将,收复了北郡失地之后,转而挥兵南下,直取西蜀,誓要将我罗天教连根拔 起,斩草除根不可。」筠儿呀的一声,迟疑道:「许是那……许是那矮小的汉子 自己杜撰出来的奏折也说不定呢。」

西门松宠腻的抚摸女儿的秀发,摇头道:「傻筠儿,那奏章上盖有兵部的大 印,分分明明,这些即便是想要作假,也是作不出来的。」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这事不对,我领兵出了洛都之时,皇上亲自出外相 送,并且……并且给我留下了一道锦囊,这道锦囊我后来拆开一看,里面却是密 令我挥师北上,直取蛮子四国的凤凰城,这事也是千真万确的。」

筠儿脸色一缓,醒悟道:「原来是这样,所以……所以大哥你才带了兵,不 顾寒冬所至,一直打到了北方四国的凤凰城里,对不对?」

筠儿那日在西门松五十大寿之际,听了史敬等人分说北方之战,席上众人都 说看不懂这杨少将军行事,为何要在隆冬来临之时,领兵翻过了阴山,去捣毁蛮 子的老巢,现在筠儿一听,才是恍悟过来。

杨宗志重重的点一下头,道:「虽然那锦囊我拆开的时候,上面密令我即刻 焚毁,但是那锦囊上所说的话,我却记得分毫不差,决计不会弄错。」

西门松听了杨宗志之言,又想起他确实是带兵打过了北方边境的,沉吟了良 久,不由讶异道:「是这样么?」

杨宗志心想:定是有人设计安排,想让西蜀与朝廷之间战火重燃,从而…… 从而自己好渔翁得利,混水摸鱼的,也是说不准。他心中解开多时的一个谜团, 不觉甚为释怀,再俯身下去作了个拜礼,才抬起头来,讷讷道:「筠儿,大哥… …大哥现在想要和你告辞了,你定然知道大哥家里出了些事情,现在大哥心急如 焚,只恨不得早早赶回家中,看个究竟,你……你在这西蜀教中等待于我,我处 理好家中的事情,便来与你回合。」

一直闻坐于旁的何若仪听到杨宗志出声告辞,不由得眉毛一拧,仿佛欲言又 止,筠儿咯咯娇笑道:「大哥,你家中有事,自是应该早早的赶回去,筠儿…… 筠儿也不阻拦你,你便早去早回就好。」

说完还朝大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杨宗志面色一愣,他原以为,自己要与筠儿告别,这痴缠的小丫头定是好一 顿撒娇不答应,自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出言安慰一番,最后软磨硬怕,才 可安心离去,却没想到筠儿听了自己的话,竟是如此干脆,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讷讷的沉吟一番,便又醒悟:筠儿过去事事都依顺于我,因此见我这次事 情紧急,便也不再多耗时间,只想让我早去早回罢了。他想到这里,感激的凝视 娇媚的筠儿一番,见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朝自己可爱的眨着明媚的大眼。

杨宗志哈哈一笑,浑然豪气上涌,道:「那便好,我自早去早回,筠儿只管 放心。」

说完转身,即想离席而去。

何若仪眉头一轩,正待说话制止,突然首位上的西门松轻喝道:「慢着!」

杨宗志转过身来,茫然问道:「西门前辈还有什么吩咐么?」

正文第219章阴葵之四

西门松瞪了杨宗志一眼,嗔怒道:「你与淼儿的事情,难道不分说个清楚, 便想要抽身就走么?」

杨宗志垂了垂头,想起那清丽倔强的淼儿,一时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西门松又道:「今日你离去也行,不过我事先将话放在这里,你若想……若想娶 我的宝贝筠儿,便也……便也须娶我的淼儿过门,若是你想要推诿过去,那日我 在筠儿娘亲的坟头前,与你说的话,现时依然有效。」

杨宗志依稀记得,那日西门松与自己在筠儿娘亲的坟头上比武之后,西门松 曾经对自己说到过:「小子,你好好对待她,若你待她不好,即便是你武功不错, 但是我要对付你的话,可有的是手段。」

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由朝筠儿微微看了一眼,见她只是轻笑着凝视自己,仿 佛根本没有听明白爹爹口中所说的事情一般,杨宗志怅然叹了口气,再胡乱作了 个揖,转身便出了大门而去。……

杨宗志转出大门,朝罗天教叔庄园外走去,即将走到门口,见到慧敦天丰等 人一道,正在举目四望,看见杨宗志走出来,几人面上都是一喜,迎了过来,慧 敦道:「九弟,我们正在找你。」

杨宗志强笑道:「慧敦大师,我要走了,这便想与你们告个辞。」

天丰在身边听见,面色也是一喜,道:「那可正好了,我们也正是想要回去 向师父复命,紧紧的想找你告别呢,不如我们一道好了。」

杨宗志点一下头,看见可儿站在天丰身边,眼睛微微瞥过了自己一下,便再 也不肯多看,过了一会,斜道里杀出一个人影,口中雀跃大叫道:「找到了,转 到了,是不是这个蟾蜍?」

那人手上举了个蟾蜍,兴冲冲的跑到几人身边,正是顾磊,杨宗志眉头一皱, 讶然道:「小……小十四,你怎么还没回去?」

顾磊嘿嘿的笑,伸手挠了挠头,偷偷看了史艾可一眼,却是不敢接话,杨宗 志又道:「我们一起走了吧,你也早些赶回点苍山去,免得师父挂怀,知道了么?」

顾磊从小对九哥言听计从,听到这话,自是躬身点头,却又偷偷的想把那手 中的蟾蜍递给史艾可看,史艾可今日依然身着男装,看见顾磊凑近自己,微微一 皱眉,但是又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转了转,却又欢笑道:「是啊,正是这一只 呢,你可……你可聪明的紧那。」

顾磊得了史艾可赞许,心中更是欢畅的想要放声大叫,便想要将那洗剥干净 的蟾蜍送给史艾可,史艾可眉头下意识一皱,又低声道:「你自己拿着吧,我可 不想拿。」

顾磊点一点头,便跟在了众人身后,一路出了罗天教而去。

杨宗志当先,与慧敦天丰口中尽是说起一些江湖上的奇事轶事,慧敦天丰跟 着师父已久,见识颇为广博,谈兴正浓,倒也不费时日,过不了一会,众人便入 了川中蜀道,蜀道多山,弯曲蔓延,转过了一个小山头,慧敦抬头向前望去,不 自觉咦了一声出口,众人都是惊奇,也一起向前看去,见到道边丛林旁,此时静 静的矗立一人一马,那马通体雪白,脖子下又有几块黑斑,毛色甚是混杂,而那 人却是个清秀女子,身材高挑纤细,斜斜的梳了个辫子垂下,神色冷清的看着道 旁,仿佛看的痴痴发呆,正是何淼儿。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转头道:「大家现行一步,我与……我与这位姑娘有 些话要说。」

说完举步走了过去,史艾可在身后看见,更是脸色憋的通红,咬一咬牙,当 先走了出去。

杨宗志走到何淼儿身边,见她垂着小脸,静静看着脚尖,仿佛一尊石雕玉女 像一般,浑然忘却了人间感情之事,杨宗志又叹了口气,心中只觉得异常复杂, 稍稍皱起眉,轻轻唤道:「淼儿……」

何淼儿抬起头来,仔细的凝视杨宗志,仿佛要将他的样貌镌刻在自己的心底 一般,好半晌,才转手递出手中的缰绳,道:「你的马。」

杨宗志想起淼儿在自己离去之后,对这瘦小的白马多有照怀,甚至……甚至 那日自己听到她与这白马之间偷偷说话,心中隐隐已经将这白马当作了自己一样, 便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轻轻接过缰绳,抱拳作了个 礼,转身便要走去。

何淼儿突然在身后又娇喊道:「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杨宗志转回头来,问道:「你让我作甚么?」

何淼儿脸色微微一红,凑近几步,来到他的面前,垂头道:「你……你闭上 眼睛。」

杨宗志见她神色凄迷无比,仿佛心中伤痛难以治愈,心知自己负她实在是太 多,便点一下头,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蓦然间,他只感到一张柔软娇嫩的薄 唇,轻轻的凑到了自己的嘴边,那薄唇微微带些幽香,只过片刻,便紧紧的嗜住 了自己的嘴唇,丝毫也不松开。

此刻二人站立于山道树林边,林中枝叶繁密,隐隐不时还有鸟鸣唧唧声,远 远传来,日头不过晌午,照在人的身上,带些微微的热度,杨宗志感到自己面孔 也是一热,仿佛淼儿呼吸渐渐急促,嘴角却是感到深深的一凉,仿佛又有些幽幽 的泉水泪滴,坠入到了上面。

忽然,何淼儿死死的咬紧杨宗志的嘴唇,咬得他心头发麻,正要抽身躲开之 际,何淼儿才猛地放开,兀自喘息不止,小脸上却是已经泪水横流,哑着声音大 喊道:「我……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这辈子都不要再想你啦!」

说完捂住自己的清丽的脸庞,转身向着来使路,狂奔而去。

杨宗志静静的站在路边,嘴角微微发咸,舔了一下,自己嘴角已是破了个皮, 鲜血流入口中,心头却是微微的发苦。

顾磊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转出脑袋,看着九哥站在那里痴痴发呆,口中却 是羡慕不已的道:「乖乖的九哥,你真是……真是好样的。」

他身边的史艾可恼恨无比的哼了一声,抬起脚步也急跑出去,一直跑到了前 面只见依稀人影的慧敦等人身边,才算停住。……

众人结伴,一道出了泗水渡头,眼见天丰等人即将向南顺江而下,而杨宗志 却是要渡江往北,便道:「千里相行,终有一别,慧敦大师,天丰师兄,可儿, 我们就在此分道吧,小十四,你也赶紧回到派里去,别再在路上耽误了,知道了 么?」

慧敦天丰都是豪兴之人,虽然心中依依不舍,但只是哈哈一笑,便也放开, 史艾可盯着杨宗志,众人行走一日,天色已经微微放暗,她渐渐觉得有些视线不 清楚,直如自己此刻的心头,矛盾混乱充斥,欲言又止了一番。

顾磊转头仔细看了史艾可一眼,才大声道:「九哥,你记得……你记得早些 回来,师父今年可是大寿,虽然你现在在外修善积业,但是你在江湖上已经闯下 了这样的一番名堂,便是少在外面呆上几天,也是不妨事的。」

杨宗志见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靠岸舟子,船家正坐在一边补网,便牵了 白马慢慢朝那边走去,心想:我这一去,岂止是修善积业这么简单的,只不过… …只不过,唉,我也不用说出来,让师父他老人家多多担心。便回头笑道:「若 我到时候没有被事情耽搁,一定早早就赶回点苍山去,给师父他老人家祝寿。」

说完向身后黑幕下的众人挥手,举步向那舟子上走去。

杨宗志唤道:「船家,现在可还能行船渡江么?」

那船家三十出头,身材壮硕,头也不抬的道:「夜了,江水湍急,只怕是走 不了,客官,你莫不如明早再来。」

杨宗志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有些晚了,知道那船家说得也是事情,只是 这渡口看着甚是荒芜,附近也没有什么旅店酒廊,难道要在这里风餐露宿一晚么?

杨宗志心中不由得有些犹豫,那船家这时才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依稀看清 楚他的长相容貌,忽然站起身来,问道:「这位客官,您可是要赶去洛都的么?」

杨宗志微微惊奇,这出泗水渡口,往北行走,天下任何地方都可去得,怎么 这船家偏偏知道自己要去洛都的?便笑道:「正是。」

那船家赶紧收了手上的活计,一把扔进小舟子里,点燃舟子中的煤灯,然后 转身唤道:「那事不宜迟,客官,您就上船吧。」

杨宗志更是意外,方才这船家口中说夜晚不可行舟,现在为何突然又改了主 意,反而邀请自己上船呢?只不过现在赶路要紧,他也顾忌不了这么多,便应道 一声:「好。」

牵了白马,一起上了小舟,那船家嘿哟一声,撑开了竹镐,将肘子撑离了岸 边,缓缓向江心开去。

史艾可一直呆呆的矗立在岸边斜坡上,看着隐约夜色下,杨宗志缓缓上了一 艘小船,与白马一道蹬船远去了,不经意间,她小小的脸庞上已挂满了清泪,身 边站着的顾磊看九哥远去,心中也是一阵凄迷,低声道:「九哥,你好好保重!」

史艾可听了顾磊这句话,却是如同巨雷打在了心头,忍不住砰的一声跳下了 斜坡,朝那渐渐远去的小船跑去,一边跑一边张口大喊道:「风……风哥哥,你 等一等我。」

面前一阵逆风刮来,吹得自己出口的声音又轰轰的震在了自己的耳鼓上,史 艾可跑到江边,呆站在乱石岸上,看着更加显小的船帆和不可得见的人儿,天上 一轮幽月当头,月光反射在江面上,微风吹起,江水皱了一片,皎洁的明月也残 残留留,史艾可心中忽起忽落,油然间,江水默默打湿了脚下的绣鞋。

夜色宁静,江水之上只听见木舟划破水流之声,远远的江面上,不时有些微 微的渔火传来,看着袅袅然并不真切,杨宗志见身边的船家袒胸露乳,浑身肌肉 健壮,想来正是做这体力营生的,便笑着道:「船家,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 不回家,却还等在这江边的?」

那船家一边手中用力,一边微微喘息的道:「小人本在补网,既然公子想要 过江,那小人便再多送了公子一程,那就打算回家休息了。」

杨宗志点头道:「那可多谢了,原本我想今夜要是过不了江,那便只能在这 江岸边露宿一宿了,着实有些麻烦。」

那船家只是一笑,并不多接话,手中更是用力,将舟子撑的飞快,这小船本 身船小轻微,上面现在只站了两人一马,更是承载不足,过不了一会,这舟子便 到了江水中心。

船家忽然叹了口气,此时夜深人静,这叹气声幽幽随风传来,杨宗志听见不 觉微微惊奇,问道:「船家,你叹什么气?」

那船家自嘲的笑道:「其实小人就算早些回家,又或者迟些回家,也是没有 任何分别的,只因……只因家中只剩下小人孑然一身,便是回去了也没有什么事 情可作的。」

杨宗志心中有些默然,暗道:自己这番回去洛都,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难道 ……难道也好像这船家一般,只是孑然一身么?江水淅沥沥,泛起一个浪头,打 在这小小的舟子上,引得舟子起了翻涌,杨宗志道:「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家。」

便在心中暗想:一会下船之极,自己多付他一些船资,也好让他不枉深夜撑 船送了自己一程。

正文第220章阴葵之五

渡过泗水对面,杨宗志牵马下船,才转身过来,伸手摸进自己口袋中,想要 掏些银两出来,面上却是呆呆的一愣,原来……自己从少林寺赶到西蜀而来,全 靠王有期身上的银子周济,才是一路无忧的抵达。

只是到了西蜀之后,一行根本没有任何花钱的去处,因此那些银两早已使用 殆尽,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今日离了罗天教而去,拜别甚是匆忙,更是一 点也没有想起没有路资的问题,现在事到临头,才是尴尬不已。

他过去随着爹爹行走军营之中,一路都有当地的州府接待,所到之处官员执 礼甚恭,更是没有考虑过银钱路资的事宜,现在独身出行,便发现自己所想所虑 实是不足。

杨宗志讷讷的看了舟子一眼,心道:怎么也不能赖了这可怜船家的帐。便牵 过了手中的白马,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我……我今日出门之前,忘了带些 银子在身上……这样,船家,我将这匹白马寄放在你这里,等我日后有了盘缠, 再来送给你,赎回白马,你看可好么?」

他料想这白马虽然毛色不佳,但若是兑换成银两,应该是足足付这趟船资。

那船家一听,连忙挥手推拒道:「不可!不可!公子,您的船费其实已经都 付过了,何须再多付一次呢,至于要您的马,那更是万万使不得。」

杨宗志心想:这舟子倒也纯声朴的紧,看到自己身上没有路资,不但没有出 口索要,甚至反倒还说自己的船费已经付过了。只是这样一来,他更是过意不去, 口中紧紧的又道:「我自从上船以来,根本就没有掏过一分银子,船家你怎么说 我付过了呢,你还是快快收下这匹白马好了,这样我也好走的心安些。」

那船家笑道:「当真付过了呢,公子您来之前,便有人事先过来,给您定下 了小人这舟子,还付了双倍的路资,只是要小人送您过江就可以了,这事千真万 确,公子您可是好福气之人,倒不是小人信口胡说的。」

杨宗志仔细看了一下船家的脸色,见他言辞凿凿,才狐疑的四处看了一看, 道:「当真是这样?」

那船家笑道:「公子,您快些去投宿去吧,现在天色已晚,再过一时半刻, 只怕又要错过宿头了。」

杨宗志朝他抱一抱拳,道:「那如此就多谢了。」

说完牵着白马向江岸的市镇走去,他心想:自己今日出发,一路走到这个泗 水渡头,只有慧敦天丰等人知道,难道是他们替自己事先准备的么?那也不对, 他们与自己同行,便是一举一动,自己也清楚的很,根本没有时间作这些。

泗水渡头的市镇此刻已是烟火寂寥,杨宗志牵了白马一路走进市镇,随手在 路边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旅店走了进去,店内人烟稀少,只在柜台上掌了一盏昏沉 沉的煤灯,店老板正趴在上面打瞌睡。

杨宗志心下失笑的想:自己身上没有盘缠,不知如何才能投店。便低低咳嗽 一声,惊醒了店老板,那老板茫然的从柜台上伸出脑袋,依稀就着煤灯见眼前不 远处站了一个俊逸飘洒的少年,长身衣襟,不禁眉开眼笑的走过来招呼道:「您 来啦。」

杨宗志点一下头,沉吟道:「老板,不知……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不待杨宗志口中的话说完,那店老板赶紧抢口道:「有!有!我们这旅店虽 小,但是幽静的上房倒也多的是,客官您稍等,我马上带您上去。」

杨宗志面色微微一红,暗想:我只是想寻问一个破旧的柴房或者茅屋,借助 一宿即可,没料到这老板会错了意。便又拢声道:「不敢烦劳老板,我只是…… 只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茅屋柴房之类的住处。」

那店老板凝住眉头,想了片刻,犹豫的道:「柴房么?……倒是有得一间, 可是客官您……」

他说到这里转头细细又看了杨宗志一眼,拍着额头道:「哎呀,失礼!失礼! 小老儿倒是忘记了,客官您还是有骑马过来的,您是想给您那马儿,也找下一个 住的地方么?」

「咦……」

杨宗志进旅店之前,就将白马拴在了店外的门柱旁,只身一人入内,而当时 这店老板分明正在柜台上打瞌睡,要说他知道自己是骑马而来,那可是万万说不 过去了,杨宗志盯住店老板,轻笑道:「店家,你如何得知我是骑马而来的?」

那店老板讪讪的发笑,嘿嘿嘿嘿有声,挠着额头,支吾道:「客官……客官 听您的口音就不是本地说话,想您……想您大老远的过来,若不是骑马,难道还 能是走路到此的么?」

杨宗志点头微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好,你便带我去你那幽静的上房看 看,对了,顺便给我外面拴着的马儿也喂上一些上好的马草。」

那店老板见自己蒙混过关,赶紧哈腰道:「要得!要得!客官您先请。」

上了店后的二楼,店老板伸手推开最靠里的一间客房,转身道:「客官,您 看……您看这间上房,您还将就满意的么?」

杨宗志凑着店老板手中的油灯,见这里虽不宽大,但是干净整洁,桌凳俨然, 反射幽幽的煤灯,点一下头,答道:「甚好。」

店老板哈的一笑,躬身道:「那客官,小老儿就不妨碍您早些休息了,您有 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唤我便是。」

说完转身就想出房。

杨宗志突然转过身来,又道:「对了,店家,你这里可有上好的酒菜?」

店老板笑道:「有的,有的。」

杨宗志眉毛一扬,欢喜道:「那再好不过,捡着最好的酒菜,多多的上一些 进来,我一日尽是吃些干货,早就馋得紧了。」

店老板答应道:「好咧!」

便转头出房去了,不过一会,那店老板又敲门进来,手中端了满满的菜盘酒 壶,一一布施在桌面,道:「客官,您慢用,小老二一会再过来收拾。」

杨宗志点一点头,垂眼看去,这酒菜虽不繁杂,却是样样俱全,而且深得自 己喜爱,便也不客气,坐下尽情吃喝,再过半个时辰,店老板在外面低低的扣门, 唤道:「客官,您酒菜可用好了么?」

扣了好几声,里面也无人响应,透过客房纸糊的窗栏上,可以瞥见屋内还有 灯光隐隐的传来,那店老板又叩击几下,口中喃喃道:「莫是吃酒吃醉了不成?」

便轻轻推开房门,见酒桌上一盏煤灯即将燃到尽头,只在虚虚的散发明光, 桌上酒菜却是一片狼藉,再转头看去,方才那吃酒的客人竟然横身睡在了冰凉的 地板上了。

店老板哑然失笑,叹气道:「果然吃醉了。」

便走上前去,弯腰伸手想要扶起他,好让他睡到小床之上,只是他凑近一看, 见那客官的脸上竟然微微透出股苍白之色,心中不由得奇怪,暗道:若是吃酒过 了,那应当脸色泛红,才对吧。便皱着眉头,伸手探了探客人的鼻息,这一伸手 才是大惊失色,那手上冰凉,却是丝毫不见出气。

店老板呀啊一声,又赶紧的放下杨宗志,转身在房中急急的走来走去,过了 一会,他一咬牙,振声大喊起来,道:「来人那,快……快来人那,这客官他出 事了。」

他话音刚落没一下,门外便重进来一个人影,那人影听见店老板口中的呼唤, 急急的唤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声音发急,却又清脆无比,如同出谷的黄鹂。

店老板伸手颤巍巍的指着地上躺着的杨宗志,惊恐道:「他……他好像是… …是死了。」

那人影听到这个说话,娇小的身子晃了一晃,又几步冲到了杨宗志面前,蹲 下身子张口颤声娇呼道:「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你可莫要吓我。」

正文第221章梦回之一

那人影一边开口怯怯的娇呼,一边又伸出了自己的手探向杨宗志的胸口,那 小手还没有触到大哥的胸脯,却是被一只火热的大手紧紧捉住了,那人影微微一 颤,又听见地下好好躺着的大哥竟然开口说话了,道:「筠儿,你这个傻丫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而且……而且还敢这般戏弄了大哥一番,这事你若是说不清 楚,瞧大哥一会不好好的打你那挺翘的小屁股一顿,才是解气。」杨宗志一边说 话,一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见身前跪立了一个娇小的人影,那人头戴小毡帽, 将一头乌黑的秀发都紧紧捆束住,身上却是穿了一件素洁的男子衣摆,面庞娇柔 带些煞白,不施粉黛,杨宗志垂头向她胸口看去,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方才乍一听到进来之人说话的声音,颤巍巍的娇艳欲滴,听在耳中浑如天 籁,心中便明白了这偷偷跟着自己的人儿到底是谁,再睁开眼看筠儿这一副不伦 不类的打扮,甚至……甚至她高高翘起的乳肉都没有好好用布条束缚住,鼓蓬蓬 的撑了出来,看着更是好笑。

筠儿面色一愣,再仔细看见大哥对着自己凝视,后来又哈哈的大笑,顿时明 白自己又上了这坏大哥的当,他……他定是装作饮酒出事,便是要引自己现身出 来,自己一时不察,心中只是担心着紧于他,自是一下就露出了原形。

筠儿发现大哥毫发无损,又听见大哥口中说着要打自己的小屁股,顿时俏脸 都涌起朵朵红晕,赶紧一伸手拉起大哥,又转头对着那败露行藏的店老板媚瞪了 一眼,那店老板原见事情变故,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彷徨无依,现在瞧见筠儿 的眼神,惶恐的垂下了头,自觉的转身出房,紧紧的带上了房门。

筠儿扶起大哥坐下到酒桌边国,口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忿的媚声道:「坏大 哥……你总是这么的……坏死了,一会让筠儿为你紧紧的担心,一会又故意这般 坏坏的气我。」杨宗志拉住筠儿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的一只腿上,才笑道: 「我原先便觉得有些奇怪,那摆渡的舟子送我过江,竟是分文不取,后来又见了 这古怪店老板,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偷偷跟在了我身后,所以 才这样做作一番,没想到……没想到却是引出了一位美貌如仙的小娇娘。」

筠儿咯咯的娇笑,对着大哥口中暗暗称赞自己自豪无比,转头就着房中颤巍 巍的煤灯,仔细的盯了大哥一眼,见大哥双眼微微闪光,面庞随着火心忽暗忽明, 心头更是迷醉不止,才将自己的娇躯尽数都倚进他的怀中,才欢喜道:「大哥, 你又总是这么聪明的,人家……人家想偷偷为你做点事情,却总是瞒你不过。」

杨宗志摇头笑道:「筠儿,你这算是来送我的么?」

筠儿见屋内灯光渐渐的黯淡,那油灯燃到尽头,不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又娇 声柔笑道:「大哥,你既然智谋无双,那你便来猜上一猜,筠儿这趟是来作什么 的?」

杨宗志心想:今日早晨告别之际,这小丫头不但不出口挽留,还对着自己微 笑眨眼,显然是心中早就作好了这番打算的,只是自己当时浑然没有想到,这小 丫头还留有后招的,一时没有猜度出来罢了。便答道:「筠儿你是见你爹爹和容 嬷嬷当时都在一旁,所以不好与我话别,便偷偷安排了这场会面,私下与我说些 话儿的么?」

杨宗志说到这里,却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又接着否定道:「也不对,我 方才若不是用计诱你现身出来,你定然还是躲着我,一点也不露出行藏,那可不 算作私下与我话别了。」

筠儿耳中听着大哥自言自语,只是微微眯住娇媚的大眼睛,轻轻巧笑不止, 却不出言点破,杨宗志继续道:「你若是一直不露面出来,那不是……那不是要 一直……」

他说到这里,突然心中惊了一下,低头仔细看着筠儿俏丽无匹的脸庞,和一 身男儿家的装扮,犹豫的道:「要一直跟我到了洛都去的?」

筠儿咯咯的笑出声来,伸手搂紧大哥的脖子,欢声道:「好大哥啊,亲亲大 哥,你当真是聪明机智的很呢,筠儿都……筠儿都爱死你啦。」

杨宗志面色微微愣住,紧口道:「你这么作……你这么……」

筠儿抬起自己的身子,在大哥怀中端坐,嫣红着脸庞轻笑道:「大哥,筠儿 与你好好说会话。」

杨宗志点一点头,嗯了一声,筠儿又偷偷的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才继续痴痴 的道:「大哥啊,你可是……可是又无情的很呢。」

杨宗志转回头来,见筠儿明亮的眼帘中射出一道深情无比的光芒,印照住了 自己,心头却是叹一口气,正要接话,筠儿赶紧又道:「今日早间,爹爹在酒席 上所说的话,大哥都还记得的么?」

杨宗志不知筠儿口中说的是哪一句话,只茫然的应了一声:「是。」

筠儿霎时又羞红了小脸,抬起素手往酒桌上的酒杯中又添了些残酒,盈盈递 给大哥,才欢喜的道:「爹爹他说……爹爹他说要将筠儿许配给大哥,那……那 筠儿现在也可算作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了呢,自古人都说嫁鸡随鸡,夫为妻纲,所 以大哥以后要去了哪里,筠儿自然应当跟随服侍在侧,这些道理筠儿自幼便听我 娘说了几百几千遍,总是铭记在心的。」

杨宗志微微摇头,心道:你爹爹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爹爹口中说的是,若要 娶了筠儿,必须得先娶了她姐姐淼儿才可,这事……这事却又为难的很了。

筠儿一边说话,一边细细凝视大哥脸色,一见他默然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便心知肚明,又轻轻笑道:「大哥是在担心姐姐的事情么?我看……我看姐姐她 早就对大哥你,情根深种,暗自许心于你这个坏大哥了呢,不然……不然你这嘴 角怎么破了一块。」

说完掩嘴轻轻的巧笑。

杨宗志心中念起今日淼儿送别自己,离别之时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对着自己 痛哭大喊「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想着你了。」

不禁微微摇头,道:「这事倒也不必瞒你,我心中对你姐姐愧疚的很,她以 后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事,我定然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但是……但是若论起属意于 她,那却是还不至于,因此……因此……再说你爹爹这般出了个难题,焉知他不 是随口推诿托辞,他被你大娘逼的紧了,就将这烫手的山芋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既让我得不到你这乖媚的小妻子,又让你大娘将恼恨都发泄在了我头上,这招数 着实可恼的很。」

筠儿见大哥最后说得仿佛咬牙切齿,咯咯的掩嘴痴笑,口中娇嗔道:「坏大 哥,不许你这般说我爹爹的……嗯,其实爹爹他心中对你也是欢喜的不得了,只 是他骤然失了心头的小宝贝,有些空落落的难受罢了,所以口中对你也有些怠慢。」

杨宗志哦了一声,抬手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才放下酒杯,筠儿轻轻接过 酒杯,温柔的放置在桌面上,又拉起大哥的大手,定定的抚在自己滑腻的俏脸上, 才抬起目光痴痴的道:「好大哥,你不信么?爹爹那日与大哥你比试了武功,自 然对大哥你的一身本领了如指掌,后来……后来筠儿拜求爹爹,让他将罗天教中 的差使都交给大哥来办,大哥也作得妥贴无比,爹爹暗中瞧见,自然更加心满意 足的,再到……再到那天马棚里面,大哥不肯为了姐姐,舍下筠儿的事情,爹爹 更加知道大哥是个重信义,知情义的好男儿,自是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呢,不 然爹爹也不会许诺于你,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都嫁了给你的。」

筠儿一时想起自己在不远的将来,即会嫁作人妇,而娶了自己的郎君正是自 己朝思夜想的大哥,幻想起那高堂红烛的心醉夜晚,心中不禁又是期盼,又是甜 蜜,乐陶陶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此脱口之下,却是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合盘 说了出来。

「咦?」

杨宗志微微愣了一下,暗道:那日马棚之内,筠儿不是已经被聂云萝的秘香 给迷倒了么?怎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筠儿心情激荡之下,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讨好大哥道:「而且,今日大哥你 离去之后,筠儿便偷偷的安排想要跟着你去,只不过筠儿这点小小的心思,根本 就瞒不过我爹爹的,他口中虽然不说什么,却是私下里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呢… …大哥你看那载你的舟子船家,还有今晚这旅店的店老板,他们……他们可都是 爹爹的手下,平时在教里听候差遣,现下都外放出来,紧紧的配合你这没钱的穷 大哥罢了。」

筠儿说到这里,又想起大哥今日没钱付舟子的船资的尴尬事情,忍不住又咯 咯的娇笑起来,口中尽是调笑意味。

杨宗志面色微微一红,心想:他罗天教富可敌国,作下这些小小的安排,倒 也轻而易举。又故意拧住眉头,口中装作怒气道:「好你个小丫头,这般笑话未 来的夫君,当真是……当真是反了天了,看为夫的不好好的打你一顿不可。」

筠儿毫不害怕的将自己的俏脸伸到大哥的面前,朝他微微吐气道:「是!小 婢……小婢筠儿谢公子的打。」

口中却是娇笑不止,喷出一阵阵香浓的芬芳,尽数隐入大哥的鼻中。

突然房中闪烁不定的灯光,嗤的一声油尽灯灭,此时夜深人静,两人抱坐于 酒桌之旁,本在深情对视,骤一灭灯,二人身子不由得都轻轻一颤,一时无人说 话,身边不闻虫蚁之语,门窗紧闭,更是听不见风吹歌府,只能听见对方咝咝的 喘息声。

二人心底都暗自觉得气氛暧昧无比,黑暗中不知是谁先伸了一下手,紧紧握 住了对方,呼吸声却又同时劲了起来,双方互相看不见对方的面容神态,却又对 着彼此爱若神明,筠儿首先禁受不住,低低的娇吟一声,媚声媚语的怯怯喘气道: 「公子……公子,小婢心中好慌的,你……你一会下手可要轻着一些,可好么?」

杨宗志听着美貌筠儿这声看似求饶,实则诱惑的娇媚天籁,心头轰的火起, 忍不住一伸手,将筠儿娇小的身躯推到了酒桌边上,惊起桌上残杯冷盘叮当的响, 他也丝毫不顾,然后让筠儿趴伏在桌边,高高的向后翘起香臀儿,大手轻轻一挥, 却是透过衣衫下薄薄的布匹,紧紧的探了进去。 ----------             正文第222章梦回之二

从泗水渡口一路向北,穿过大别山,途经苗家土寨,不过千余里路程便可抵 达中原大地。

三日后,杨宗志骑着白马,已经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头,从山头尽处远远眺望, 眼前一马平川,中原大地就在眼前,雄伟的洛都大城更可算是历历在目,自己过 去无比熟悉的高高城墙,城头上随风飘扬的殷红南朝大旗,城下宽阔的洛水奔涌, 如同一条洁白的缎子横穿而出。

杨宗志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潮湿,自己离别洛都之后,短短不过半年多的时间, 却是经历生死磨难,期间的过程,种种艰险比起自己过去十年来也毫不逊色,现 在一朝梦回故里,仿佛即将投入亲人的怀抱,他只觉得心情复杂的紧。

杨宗志整理了一下思绪,高声笑着喊道:「筠儿,快看,我们……我们就快 到洛都了。」

怀中紧靠缩身躺着的筠儿,听了大哥这句喊话,才迷迷糊糊的微微半睁开秀 丽的狭长眼眸,朝山道尽头下的官路看了一眼,又毫不在意的转回头,将自己的 小脑袋在大哥的怀中更舒适的躺了下去,口中只是轻微的嗯嗯两声。

筠儿眼波泛春,俏丽的脸颊识也是带着淡淡的还未消退的红晕,杨宗志不见 动静,低头向下一看,却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三日以来,这个娇媚的傻丫头,每日里除了陪伴自己风尘仆仆的赶路,中 间歇息修养的时候,更是浑不知羞的紧缠自己,不但搂住自己的脑袋不知余味的 索吻无数,而且还摆出各种妖媚的造型来诱惑自己。

杨宗志只当她小女儿心思,得了父亲的亲口许婚允诺,便欢喜的过了头,期 盼着自己与她之间早日的欢好颠鸾倒凤,作对真正的爱侣,以好偿了她一直的夙 愿。

但是杨宗志心下却另有顾虑,西门松虽口头表示答应,但是那句话说得却是 极为灵活,而且提了一个自己不敢苟同的条件在前面,这样一来,自己以后若要 当真迎娶筠儿,只怕还要再使些办法手段出来,经受些磨难,才会稳妥,但是现 在这般情况之下,自己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来处理这个事情。

因此这几日来,每当筠儿缠着自己作些羞媚事的时候,杨宗志倒也不会推辞 拒绝,只是除了一剑及履之外,其他什么也都和筠儿作了个遍,甚至很多寻常夫 妻之间,想也不敢想过的,只要他们能够想得到,也都一一尝试了一番。

这样倒也令得这个全副身心投入的娇痴丫头,每每忘我欢愉,吐不尽的相思 随之而出,一股接着一股,只是这事情作的多了一些,弄得小娇娘神情甚为殆惫, 今日这一路行来,她一直乖乖的躲在自己怀中打盹,对着山道两旁壮阔的松林竹 海,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半分心情,都是欠奉。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慢慢放缓座下的白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抱着柔 软的筠儿,心中沉吟道:人说近乡情怯,就是说的我现在的这种心情了吧,不知 为了什么,在没有赶到洛都之前,心中只是急切盼望,想要早些到达,其他的事 情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可是现在洛都城近在眼前,为何……为何我内心总有 些惴惴不宁的,而至于裹足不前呢?

身边一阵山风吹过,将他从自己的沉思中唤醒过来,也下意识的身后紧了紧 自己怀中的筠儿,筠儿又嗯嗯两声,忽然睁开了一双妙媚的大眼睛,小手也同时 从他怀中伸出,无比慵懒的扭着娇躯,伸了个舒服之极的懒腰。

杨宗志低头看见筠儿着实可爱贴心,不由得爱怜的笑了起来,筠儿抬头看见 大哥的脸色,却是自己小脸通红,轻轻擂了杨宗志胸口一拳,颤声羞啐道:「坏 大哥,你……你还在笑话筠儿,昨晚……昨晚你这个坏大哥用那么可恶的姿势折 磨筠儿,弄得人家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你却还是精神抖擞的,哼,果然真真 是坏死了。」

杨宗志听到筠儿说起昨夜的姿势,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阵荡意涌起,嘴角微微 抿住,回忆起昨夜在那临时的幽静小客栈内,墙上挂了一幅屈身翱翔的嫦娥奔月 年画,他一时看见,不由得顽皮心起来,就让娇媚的筠儿身着那洁白的素裙,头 上梳了个斜斜的歪髻,学了嫦娥的模样撑在木床的床顶,而自己作那地面上的后 羿追寻,扯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脚丫,大嘴却是一凑,往筠儿裙下两腿间的私秘处 探了进去,往复吸吮抚弄。

甚至到了后来又手口并用,将筠儿羞得不敢转头看自己,却又浑身乱颤的小 猫般娇吟不止,过不了一会,筠儿手足酸软,喷薄吐出大片的香津丝液,浸湿了 自己的双唇,更将自己胸前的衣襟,也满满的涂抹了遍,筠儿才挂不住身子,被 自己这后羿从天上射落下来。

杨宗志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捏起筠儿尖尖的下巴,将她的小脸凑近自己,口 中道:「谁叫你这个傻丫头总是痴缠的紧,大哥也是凡人,见了筠儿这般美貌的 小娇娘,而且又快要迎娶到你,天下间如此幸运的事情,全都被我这傻小子给独 占了,总是有些得意忘形的。」

筠儿的眼眸媚媚的全是秋水,轻轻咬住下半嘴唇,颤声道:「其实……其实 人家也不是想要作这些羞人的事情,想要的紧,只不过……只不过……」

话没说完,偷偷的瞥了大哥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杨宗志微微有些奇怪,紧口道:「只不过什么?」

筠儿抑制住自己的羞涩,正了一下脸色,娇声又道:「大哥啊,筠儿爱煞了 你,心中千万分的想作你乖乖的小妻子,但是这种事情,筠儿过去从未作过,因 此……因此总是有些害怕的,筠儿之所以这么缠着你,主要是大哥你的内力…… 你的内力总是这么被寒气封住,一身好本领半点无法施展出来,筠儿怕你有时恼 了,心底里会不舒服。」

杨宗志睁大双眼,呆看着筠儿,失笑道:「我的这内力被封住,与我们之间 的亲密爱抚又有得什么关系?」

筠儿接口道:「大哥你想想,那日嬷嬷她们说起她师兄的事情,说到他后来 修炼了龙欲神功的情形。」

杨宗志抬起头来,回想了一阵,道:「嗯,确实是说过他们阴葵门自有克制 凤舞池功夫的办法,我想那凤舞池的南茗公主,本身就是师从阴葵门的王老祖师, 那么他们之间的武功路数也应该是一脉相承的,相互也熟悉的紧。」

筠儿又道:「那曹雄起先是个木讷讷的少年,便是多说一句话,也会害羞脸 红,与嬷嬷她们几人一同青梅竹马长大,却是说话不超过三百句……后来那曹雄 练了龙欲神功之后,一时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变得就像昨夜的大哥你一样, 色迷迷的,甜言蜜语害苦了天下的女儿家,说不得你想要化解身上的寒气,唤醒 他残留在你体内的阴葵门气劲,也要……也要当真像他一样,才能如愿。」

「嗯……」

杨宗志微微愣住,这个想法乍一听起来,确实是贴切可行,自己更是一点也 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只因……只因自己也从未作过男女之间的羞媚事,倒也不 知如此会是个什么感觉。

杨宗志缓缓沉吟道:「契机么?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契机么?」

筠儿偷偷垂下小脸,她可不敢给大哥说,自己私下里去找了容嬷嬷,询问这 凤舞池的寒气究竟该如何解除,那日问了嬷嬷之后,嬷嬷便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 直到看的自己心头发麻了,才凑到自己的小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筠儿听了不禁 又羞又怯,心头如同小鹿砰砰跳动,她想起大哥苦无内力,却又拼命抑制住自己 的羞诺,拉着嬷嬷将这件事情问了个遍。

可是想起这三日以来,自己百般忍住害羞,花费了各种心思不住价挑逗爱郎, 到了最后时刻他都能拼命忍住,虽然各种花样和手段,两人都尝试了个尽,但是 ……但是……筠儿心中又微微有些不服气起来,暗道:难道是自己少了些成熟女 子的媚力么?不然大哥……不然大哥怎么还能这般苦忍,不要了自己,不与自己 作了真正的夫妻?

筠儿抬起头来,细细凝视大哥皱眉念想,心中涌起又是爱慕,又有微微酸楚, 嘟着小嘴娇气的道:「正是这样,所以大哥想要治好身上的寒气,也许就该像那 曹雄一般,作个……作个采花的浪子大盗,但是大哥这般的人儿,寻常庸脂俗粉 便是连碰你的手一下,也是不配的,这样筠儿身为大哥未过门的妻子,那就只能 ……那就只能筠儿……」

筠儿心头暗暗颇为气恼,一脱口便将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初时还是说的 气鼓鼓的一般,说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心头的害羞,语气也低缓柔媚了下来。

杨宗志看见筠儿嘟起粉红的小嘴,仿佛生气无比的娇媚模样,再听了她口中 所说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了愈发接近的洛都高墙,面上展颜一笑,直到听了个遍, 才垂下脑袋,对着筠儿茸茸的小耳朵,热热的吹起,轻声道:「好。」

正文第223章梦回之三

洛都城虽然近望在前,但是西来之路与其中间隔了宽宽的洛水河,两人骑马 又绕行一段,途径缤纷桥才到了对岸,只是这般耽误下来,本就不早的天色看着 更加迟暮,隐隐的就要天黑日尽了。

杨宗志抬头看了一下,心知夏时天黑的时辰比较晚,再过一时半刻,洛都城 门便会紧闭守夜,那时再要进城,就会麻烦的紧,因此口中呵斥一声,催了座下 的白马,急急的朝西大门赶了过去。

白马发足狂奔,到了大门前,城门值守官兵正在张罗关门,两人到了门下, 城门正好砰的一声关住,杨宗志朝城门上大喊:「且等一等,打开城门。」

上面露出个盔甲罩住的脑袋,回声道:「今日城门已闭,要想进城,明日一 早再来。」

筠儿在怀中咯咯的娇笑,打趣道:「坏大哥,这便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哼, 谁让你……谁让你不将人家放在眼里,老天爷也要罚你今夜风餐露宿,流落在外 了。」

浑然也没想过,自己与大哥依在一块,大哥要是宿于荒郊野地,自己何尝不 是和他一般模样。

杨宗志嘿嘿一笑,心想:这必样的事情,自是难不倒我。便从腰带上取下过 去节制大军的虎符令牌,扬手立在头顶,朝城楼上大喝道:「虎符在此,还不速 速打开城门?」

那上面站着的,只是个寻常的城门守备,听见下面的喊话,又见他隐隐拿了 个事物凑在头顶,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这洛都城中,达官贵人众多,皇室 亲族数也数不尽,无论来了其中的哪一位,都不是自己这小小守备,得罪得起的。

他朝下面回道:「请等一等。」

说完赶紧转身回去,叫了镇守西门的武将一道下楼,几步跑到了城门处,从 内吱呀一声打开了城门,再一起跑了出来,那武将黑幕下依稀见来人身材高大挺 拔,怀中紧紧的靠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座下的……座下的却是一批瘦骨嶙 峋的白马。

武将看了这白马一眼,忍不住心中有些疑惑,像这般盈弱的瘦马,只怕就算 是自己也是看不上眼,更别说是城中的高官侯爵了,他小心翼翼的拾着兵器靠近 过来,才看清楚,马上端坐的是一个少年,英气勃发,更是英俊飘逸。

那武将看了个分明,砰的一声却是跪倒下来,张口唤道:「杨……杨少将军, 可是您……可是您老人家回来了么?」

杨宗志哦了一声,想不起自己何时曾见过这城门守官的面,更料不到他却是 一见自己便认了出来,于是放开筠儿,下马扶起他道:「正是我回来了,不过… …请恕我眼拙,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那守门武将听到杨宗志的话,情绪霎时激动起来,抬起头来,却见他满面虬 须,头发横乱不修边幅,显是个粗鲁汉子,又紧紧的磕头大声道:「少将军,您 贵人多事忙,自是记不得小人了,但是小人受了少将军的大恩,这辈子都不会忘 记……那日小人流落到洛都街头,在街上卖身葬母,若不是少将军您心地仁厚, 小人只怕早已饿死异乡了,后来少将军您还安排小人到洛都守备军中,给小人谋 了个安身立命的差使,少将军对着小人恩同再造,小人一刻也都不敢遗忘。」

他口中一边说,一边还虔诚无比的磕着响头,落在地面砰砰有声。

杨宗志隐隐想起过去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自己与倩儿一道漫步洛都城 中时,见了这么一个汉子卖身葬母,只不过那时这汉子还是面黄肌瘦,倩儿见他 可怜的紧,便让自己给了他一些银子,又安排了个简单的差使给他。不过当时自 己浑没有在意这件事,因此一下间也着实想不起来,便伸手扶起那武将,道: 「莫要拜了,莫要拜了,你为了将你母亲厚葬,便想自己卖身换得银子,我和我 妹妹在街上看见,心中对你的忠孝之心也钦佩的很,再说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不过 举手之劳,大恩自然更是说不上。」

杨宗志扶起那武将,见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武将答道:「小人名叫朱晃。」

杨宗志点一下头,微笑道:「没想到时日不久,你已经坐上了西门守备的参 将了,倒是可喜可贺了。」

朱晃微微羞赫的揪了揪自己的乱发,呵呵傻笑道:「小人……小人别的没有, 就是空有一身的大力气。」

杨宗志哈哈大笑,鼓励的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便准备回身牵起马儿进城, 走了几步,朱晃在身后又粗声喊道:「少将军……您刚刚回来,我听说……我听 说老将军他。」

杨宗志止住步子,心头猛的一酸,未曾回身,只是向着身后扬了扬手臂,牵 起马儿和端坐着的筠儿,默默走进了洛都城。

筠儿侧坐在白马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宽宽的街道两旁,走马灯般闪过灯 红酒绿,花间柳巷层出不齐,户外的行人更是意想不到的多,将这夜半的洛都城 装饰的粉雕玉琢的艳丽,心中惴惴的想道:「自己过去总是以为西蜀大镇富庶天 下,想来应该是世间最最繁华的地方了,后来去年到了北郡散心,又见到望月城 中繁花似锦的热闹场面,才知道天外有天的……现在再看到这洛都风光,竟然连 望月城也是比及不上,这般的繁荣昌盛,原来……原来这便是大哥从小长大的地 方了。」

她念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只是个土丫头,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每日里只 知道躲在自己罗天教中的闺房雅致小楼中,看书赏花,而大哥过去的生活,却是 如此的丰富多姿。便将目光紧紧的看向前面引马的大哥,见他负着双手,对着身 边的喧声沸腾看也不看一眼,身影看着落魄萧索之极,不由得又微微心疼起来。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好一阵,杨宗志才带着马儿转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子,两 边都是高高的院墙,院墙内不时传来一声犬吠,这里看着黑暗的很,没有什么人 迹,筠儿娇躯一紧,轻轻唤道:「大哥……大哥……」

杨宗志被筠儿叫醒过来,茫然回头道:「怎么?」

筠儿月色下见大哥脸色微微苍白,身子也有些止不住的颤动,不由心中更心 疼,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这是要去你家里么?」

杨宗志点一点头,转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径直在前带路,走了半 柱香的功夫,走出了这排小巷子,走到了一片宽广之地,筠儿转头看去,见街道 对面就是一排茶坊,而茶坊的正面前有一座府邸,两旁立有巍峨的石头狮子,但 是府前未曾掌灯,看着漆黑一片,而且府上的匾额门牌,也未曾挂了出来。

杨宗志浑身轻轻颤抖,呆呆的看着那萧索的府邸,牙齿咬得吱吱的响,忽然 一把放开了手中的缰绳,向那大门冲了过去,冲到门前,扬手就要拍门,只是拍 了一下,那厚厚的木门呀的一声,却是自己打开了。

筠儿也下了白马,乖乖的将马儿栓在府前的柱子上,然后跑到大哥的身后, 透过那不请自开的大门,向内望去,才啊的一声轻唤出声,小手伸出捂住了自己 的小嘴,只见那……只见那府内残垣断壁成片,乍一看上去仿佛遭了天灾一般, 被一场大火烧的七零八落,现在再也看不到过去繁盛时刻的一角一貌了。

杨宗志大大的喘息一声,又掀开大门,几步冲了进去,见到过去的小花园, 假山,客房,小竹林,过去的一切种种,此刻竟然半分面貌都看不出来,他心头 怒起,对着一旁断下来的一根石柱,猛踢一脚,哭着大喊道:「怎么会这样?」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惴惴的不敢回来了,心道:自己过 去虽然听了外面的传言,但是……但是心里总是抱了奢望,隐隐的企盼着这一切 的传言都是不实的,自己回来的时候,依然还可以看到爹娘,看到倩儿的笑脸, 看到过去十年来最最熟悉的这一切,所以心底才会害怕,怕自己的梦碎,怕自己 当真见到……见到现在的这幅场景。

杨宗志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心痛如绞,身子晃了两晃,忙用手撑在一边的乱 石上,急急的抽吸了几口气,筠儿看见,急忙伸手扶了过来,口中却是忍不住轻 轻的啜泣起来。

杨宗志手指一片空地,沙哑声道:「那是小竹林,过去……过去倩儿生气的 时候,总是偷偷躲在那片小竹林里面,让我去找她,却一次也没有躲在其他的地 方,因为……因为她怕我找不到她,心中便会着急。」

他又指了指一边的废木堆,再道:「那是小花园,每天清晨爹爹便会在这里 练武,我有时候起的晚了,娘亲便会过来唤我,逼着我跟着爹爹一道去习武,还 会笑话我说:」我们杨家的儿男,可从来没有……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懒惰的家伙。 『「筠儿听见大哥声音僵硬,却又宁静安详的很,知道这些回忆都深深印在大哥 心底,所以此时随口道出,只是这嗓音听着冷之又冷,让人忍不住想打寒战,全 然不像平时的大哥在说话一般,不由得心头突突的发慌,平息住自己的啜泣声, 转头急急的看了大哥一眼,见他一边呆呆的说话,俊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挂满了 泪水,筠儿酸楚的轻唤道:」大哥……「

杨宗志指着一片巨石,继续道:「那是书房,每日下午,娘亲和爹爹就会轮 番在那里教我兵法,让我读书识字,倩儿有时候也会一起过来读书,只是……只 是她的小身子弱,坚持不了多久,便要回房休息,我看她有时实在不堪,却又拼 命咬牙忍住,便让她也在这书房中小塌上偷偷打个盹。」

筠儿一边哭泣,一边点头听着大哥说话,心中甚是害怕惶恐,却又不知道该 如何出言安慰大哥,杨宗志不知说了多久,自己也说得口干舌燥,不觉累的很了, 才找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双手环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乱景,突然一下子又跳起身来,拍头大叫道: 「不对,这事不对,若是……若是爹娘当真遭了意外,怎么会……怎么会家中也 这般败落,这事情不是眼前这么简单。」

正文第224章梦回之四

筠儿本坐在杨宗志身旁,担心无比的凝视着他,听到大哥突然激动起来,忍 不住哽声道:「大哥,你……你想到了什么?」

杨宗志默默念想一阵,哑声道:「筠儿,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大哥 要去作些事情,你在住的地方乖乖的等我,好么?」

筠儿心知大哥定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不愿自己担忧他,便乖巧的点一下头, 抹去自己腮边的丝丝泪痕,俏声道:「大哥,你不必担心我的,你去外面作事, 我自然好好的等你回来,只是……只是大哥你的身子,可不要紧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没事。」

又转身向四周依依不舍的看了好一会,才拉了筠儿出门,牵起白马,在道边 不远的一家大客栈中投了房,筠儿家中本富足异常,便使了银子包下了一间大大 的别院,看着格外幽静雅致,杨宗志安置好筠儿,陪她在小床上睡下,才走出别 院,走到了灯影通明的大街上。

杨宗志一边走一边失魂落魄的心想:这件事其中定然还有隐情,只是我仓促 间却又如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杨宗志啊杨宗志,你现在可不能心乱伤神,我 杨家的儿男,岂会有你这么没有担当的懦夫?

他脚下如风,快步行走,走且了一会,突然恍惚拍手道:对了,对了,卢圭 大人,卢伯伯,他自来与爹娘最是交好,我若去询问于他,说不得可以知道更多 的情况。

他打定主意,不觉心中稍安一些,又急急的寻了卢圭的丞相府邸走去,走了 一会,来到丞相府的大门前,见门口挂了两个高高的红灯笼,大门从内紧闭,门 上高挂匾额「丞相府」三个金字,与自家门前的萧条大相径庭。

杨宗志便想伸手去拍门,手刚刚伸过头顶,心中却是转念道:「我现在还不 想暴露身份,只是私下去察探爹娘的事情,如果……如果我现在拍门而入,那势 必惊动卢府的下人,说不得到了明日,整个洛都也都知道我回来了,这样的确非 我所愿。」

杨宗志站在明亮的卢府前沉吟片刻,心中又定下了主意,转回身,离开了大 门口,沿着高高的墙壁走到了一个阴暗的拐角处,左右看了看周围荒无人迹,才 扶住墙边的大树,向上爬了过去,翻过院墙,他仔细一看,身处之地原来是一片 池塘边,此时夜色深沉,天空一轮弯弯的秀月,光线暗暗淡淡,他隐隐想起自己 去年到凤凰城中,奉了皇命前往解救秀凤姑娘,也是这般翻墙而入,只是那里是 个衰败的花园罢了。

杨宗志摇了摇头,不知自己在此时此刻还会想起凤凰城的事情,想起那秀凤 姑娘是何道理,心中暗骂自己一句,心道:我记得这卢府住人的地方都在东南角, 这里是西北角,应该全是花园水榭的位置。

他看着天空的弯月,暗中辨别方位,寻着东南角走了出去,离开这片小池塘, 穿过几个无人的回廊,慢慢走入一片阴郁矮树林中,卢府所种的树木都是异常矮 小,短短的枝干,看着不知是些什么品种,杨宗志也懒得辨别,只是这些树枝过 于矮小,他身材高大,想要避过却要低下身子,这般半弯着腰又走了一阵,终于 看到了屋舍房间。

对面整整一排大大屋舍,此刻全都黑暗一片,没有一丝人烟气息传来,杨宗 志心中并不确定到底哪一间是卢伯伯所住,一时却是一筹莫展起来,他走近那排 屋舍,沿着纸壁房门微微踱步,一边心中正在打着主意,这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回 廊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杨宗志心中微微一惊,不知是否有人发现了自己,还是仅仅路过罢了,便在 屋舍前找了个宽木柱隐藏起来,等了一会,那脚步越来越近,直直的向自己这个 方向走了过来。

杨宗志屏住呼吸,微微垂下眼帘,心中默默算着那脚步的位置和来向,这时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当——当当」的三下梆子声,然后一个年迈的嗓音喊道: 「鸣锣示警,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接着又是「当——当当」的三下梆子。

杨宗志微微的松一口气,心道:原来……已经是三更时分了。今夜浑浑噩噩, 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时刻,夜已经如此深了,那……卢伯伯该已经睡下了吧。

那梆子声经过杨宗志不远处的回廊,又沿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渐渐的敲 击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此时夜深人静,周围也无人声鸟语,他心中忽而 感到孤寂的难受,正想是不是要放弃今夜的计划,重新找一个时间再来问一问卢 伯伯。

正在此时,他身后的那间屋舍中突然有人说话了,这说话的声音是个清脆的 女音,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嗯,姐姐,原来……原来你也没有睡着的么?」

这女子声音说完落下,便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传来,杨宗志心想:原来这里 住着女眷,那自己这般行为倒是无礼的紧了。更想要早早的离去。

不过他还没迈开步子,另外又一个柔和得多的女子却也接话了,轻轻叹了口 气,温婉道:「是啊,我最近老是睡不好,也不知……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什么事 情要发生的。」

先前清脆嗓音的女子见姐姐接了自己的话,又继续幽幽的道:「姐姐,你是 因为在想着……想着他么?」

那温婉的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漫声道:「我……我不知道。」

那清脆的女音仿佛也凄婉了起来,沉沉的道:「唉……姐姐,我看自从那个 人走了之后,你便……你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平时弹奏的琴音,也都是过于 哀怨,甚至紧紧自怜的抑郁,让人听了总是忍不住心疼的很。」

杨宗志心想:人家府中的女儿家说些私秘话,自己怎可站在这里偷听?便想 赶紧起身离去,只是他走出不到一步,突然心中咯噔一响,回想起来道:「不对! 不对的!爹爹过去多次与我说起卢伯伯的事情,口中说的是,卢伯伯也好像我杨 家一样,得了一子一女,那儿子名叫卢闻达,早已拜了吏部中侍郎,官居正五品, 爹爹总说那卢闻达甚有父风,也是个贤良安民的好官,而卢伯伯的唯一一个女儿, 却是叫做卢媚婷的,比倩儿长了两岁,自小性子倒也泼辣,自己可从未听说过这 卢媚婷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的,那……那这两个女子又是谁?」

杨宗志心头犹犹豫豫的回忆,耳边听到那清脆的女子接着又道:「好姐姐, 如果你心中对他没有丝毫意思的,其实这件事情倒也好办的紧,你们二人虽然是 皇上亲口许诺的姻亲,但是现下他出外多时,生死不知,朝中派了几员大将轮番 寻找,仍是一点音讯也没有的,你明日就去和皇上说,说……你既与那个人没有 夫妻之实,这口头上的承诺便也作不了数,自然不了了之。」

这回那温婉的女子倒丝毫没有犹豫沉吟,紧声道:「不成,这可不成,我既 已许了给他,那自然是一辈子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他现在是生也好,是 死也好,我也只能这般等着,便是等一辈子,我也不后悔。」

杨宗志在窗外听见,心中叹了口气,道:这女子声音柔和,没料到性子却是 这般执着。

那清脆女子嗤的笑了一声出来,促狭道:「好姐姐,你可真也沉不住气,被 我轻轻一试,便试了出来,嗯,你若真的对他毫无心意,又岂愿为他这般守着活 寡,将这大好青春岁月就此虚度过去了……况且姐姐你才气过人,在琴音上又有 如此非凡造诣,就连我爹爹平日口中对你也是推崇的紧,又怎么会是这么迂腐守 旧之人。」

那温婉的女子呀的一声娇滴滴轻呼,仿佛受不了妹妹的嘲弄,只不过霎时之 下,她便抑制住了,接口道:「妹妹,你爱听我弹琴,所以我们才这般交好,但 是……但是你实在还是不太了解我的,其实……其实我骨子里真是一个守旧循规 蹈矩的人呢。」

那清脆女子轻轻一笑,仿佛并不认同,但也不在此话题上多作停留,又咯咯 笑着问道:「好姐姐,你跟我说,你……你过去见过他的面没有?」

那温婉的女子仿佛被引出了自己的心事,微微沉吟道:「我……我……」

那清脆的女子不待姐姐说完,又自顾自的道:「我却是听说,那个人倒是生 了一幅好模样,我哥哥曾经在朝上见过他一次,回来与我说道,那个人一看之下 便是俊朗飘洒,英气逼人,身着盔甲一派威风凛凛,将来定是个不凡的人儿,只 不过我没福份,一次也没见过他的。」

那温婉的女子下意识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女清脆的女子恍惚过来,又咯咯娇笑道:「嗯?嗯是什么意思?这么说来的 话,姐姐你当真是见过他了咯?不然你若是连他的面也未曾看过,便这么心甘情 愿等待于他,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温婉的女子受不住妹妹的抢问,轻轻咳嗽了两声,才勉强道:「见……见 是见过一次的,就是在他临行之前,我在……我在远远的高楼之上偷偷看了一眼, 只不过……只不过……」

那清脆的女子见姐姐果然见过那人的面,又急急的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那温婉的女子才叹息道:「只不过当时我离着他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我只 看见他抬头饮酒,然后就大步的走出去了,其实也没看个分明。」

那清脆的女子咯的一笑,打趣道:「姐姐你想说的可不是这句话吧,你想说 的应该是,只不过那个笨蛋家伙,得了这般天大的便宜,有着如此好的福气,才 可以迎娶这么美貌的你,却是……却是不自己找来见你一见,便自顾转头走了, 当真让人瞧着可恼的很。」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便是那性子柔和的姐姐,也再不依着她了,两人在小屋 舍中笑嘻嘻的闹了起来,杨宗志听着这两个女子的轻言媚笑,心头却在转着心思, 暗道:此番情形比起当日里在凤凰城中,自己偷偷听到赛凤与秀凤两位姑娘的对 话,竟然隐隐的何其相似,不过卢伯伯家中这两位女子,恐怕只是他寻亲来的远 亲罢了。随眼向外瞥去,忽然看到一阵亮光传来,杨宗志眯住眼睛向那个方向看 去,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两个人,其中前面那人手中掌着一盏灯笼,那灯 笼左摇右晃,亮光漫漫的四射。

此时那灯笼正好照在右边的角落,杨宗志顺着灯光,正好瞥见后面那人的面 容,只见他头戴官帽,一身长襟,面色沉稳而清癯,眼睛微微眯住,杨宗志一见 之下,心头却是感伤,委屈,难过一齐涌了上来,仿佛见了亲人,心中漫漫唤道: 「卢……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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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25章梦回之五

杨宗志跟着这二人来到一处正堂,身前的那人走进堂中,随手用身上的火褶 子点亮了红烛,堂内顿时为之一明,后面的卢圭才跨步进去,径直走到书桌前, 摆开一些文纸笔墨,静静坐下看了起来。

那身前的人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端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盛放在桌面 上,仿佛甚怕惊扰了他,然后负手立在他旁边,眼睛微微的瞟了卢圭,瞧着欲言 又止,等了好一会,那人才低声唤道:「爹爹,天色已经不早了,您……您还是 早点歇息吧。」

杨宗志跟在他们身后,凑近竹窗边,展手掀开窗户看了进去,见到卢伯伯正 襟危坐,他身后所站的人二十六七岁年纪,微有胡须,看着年轻却带老成之气, 再听到他口中呼唤爹爹,杨宗志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这是卢闻达大哥, 过去我曾有一次随着爹爹上朝,向先皇禀报黄河军情,隐约碰过他一次面,只不 过自己当日第一次面圣,心情紧张而急切,对于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时还没有来得 及仔细观察,便下朝了,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卢圭听到这声呼唤,从嗓子里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他甩开自己手 中正在翻阅的文书,愠怒哼道:「好个长白山向来出土匪,民风刁钻,治任不可 辖制!」

卢闻达轻轻走前一步,随手拾起爹爹丢下的奏折,展开凑近红烛看了几眼, 才恭敬道:「爹爹,又是长白府知事江平,江大人上的奏折么?」

他微微将手中的奏折抖了一感抖,继续笑道:「其实倒也难为了这位江大人, 朝廷这几年的军饷大多划拨到了北郡,至于长白府那就少的可怜了,因此这江大 人手下缺粮缺的紧,再说了长白山地处荒地,人道天高皇帝远,当地所住的多为 蛮民,民风彪悍,而且……而且儿子还听说民间有个长白剑派,地处这长白之巅, 这群人里不乏医术通玄之人,当地土民寻常有了灾害病痛,大多到这里治愈,更 加不把官府放在了眼里,因此嘛……这江大人缺人缺粮,又没有笼络人心的手段, 自然是步步难行的了。」

卢圭轻轻点一点头,不自觉嗯了一声,脸色慢慢恢复沉静,显见自己儿子说 的甚是在理,不过他想了片刻,不由得手抚额头,揉了几揉,卢闻达看见,又紧 声催促道:「爹爹,我看你还是早些睡了吧,这些奏折,也不是今夜就一定要见 分晓的。」

卢圭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向旁边挥了一挥,温言道:「没事的,我再坐一会, 达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今日我们一早到此刻,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你 也辛苦了。」

杨宗志在窗外听见这父子对话,心中隐隐敬佩,暗道:民间都说卢伯伯乃是 当代天下第一贤臣,身为宰相帮协先皇,然后又辅佐年轻的当今天子,劳苦功高, 却居功而不自傲。再看这卢闻达大哥,人如其名,求闻达之要,学干禄之术,隐 隐深具父风,怪不得爹爹过去总是口中钦佩,不断念起的。

卢闻达听了父亲的话,才点头拜礼一下,转身出了正堂,从杨宗志隐身的窗 边急急走过,杨宗志面对窗户看着卢圭继续阅览奏折,毫不歇息,心中却是一酸, 记忆起爹爹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事必亲躬,一丝不苟的。心潮澎湃之际,不由 得对着窗户低声喊道:「卢伯伯。」

卢圭恍惚间听见窗前有人轻唤,只不过他沉迷于奏折当中,抬头看了一眼, 以为是自己一时生了幻觉,便又不在意低下头去,将手中的奏折扶起的更高一些。

杨宗志又大声一些的唤道:「卢伯伯。」

卢圭这次听了个确实,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慢慢走进竹窗,口中低声问道: 「是什么人?」

杨宗志咬一咬牙,转身进了正堂,当先就拜跪下道:「卢伯伯,是小侄…… 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本对杨宗志多有好感,又与杨居正多年交好,因此对着他这为将的儿子 印象十分深刻,这时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得全身都是一紧,一把扶起他道:「杨 ……杨贤侄?真的是你回来了?」

杨宗志抬头一看,见卢圭微显苍老的面庞上,惊喜,震惊,滞纳各种表情一 闪而过,不禁微微潮湿双目,低声哽咽道:「正是小侄……正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看了个切实,口中低叹道:「果然苍天有眼……苍天有眼那。」

又问道:「杨贤侄,你怎么……怎么夜半到了我这里。」

杨宗志咬牙道:「卢伯伯,我到这里只想问你一件事情,我爹娘……我爹娘 他们……是怎么死的?」

卢圭身子一僵,面庞不自然的踌躇两下,沉吟道:「杨贤侄,你……你在外 面听说了些什么?」

杨宗志想起在滇南的时候,听那说书的邱老人说起爹娘是因为自己北方兵败, 受不住皇上逼迫而自尽的,但是这些都是民间传说,自然不能拿到这里来质疑, 便道:「小侄今日方才返回洛都,刚刚回家看到家中败落,因此什么都还不知道, 卢伯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卢圭默立良久,恍惚过来道:「事不宜迟,杨贤侄,你这就跟我来。」

杨宗志一呆,茫然道:「伯伯要带我去哪里?」

卢圭转头道:「我们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他一直……一直担心于你。」

他说到这里,转头又向着堂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杨宗志心中一紧,他今日偷偷前来,本就是想要暗中打探消息,然后再作定 计,这时卢圭这么一喊闹,这怕这卢府中的人尽皆就要知道了。只是他抬一下手, 口中微微嗡动两声,却是没有说出阻拦话来。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个声音道:「爹爹,这么晚了,你还唤人是有什么事情 么?」

听着就是方才离去不久的卢闻达。

卢圭点一下头,扬声道:「你去告诉你的母亲,就说……就说杨家的宗志贤 侄回来了,让她在咱们府里给他安排好住处,然后再叫人去备轿,我们即刻就要 进宫去。」

卢闻达在房外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只是一下之后,外面沉静一会,他才答道: 「知道了,爹爹。」

卢圭一把拉起杨宗志的手,慈祥道:「贤侄,你在外面吃了大苦了,现在伯 伯带你去见皇上,你爹娘的事情,也由皇上他亲口告诉给你吧。」

杨宗志微微皱眉,心中暗道:难道……难道爹娘的死真的是因为皇上见罪下 来造成的?不然卢伯伯为何不实话实说,这样看来,只是因为是皇上的原因,他 身为作臣子的不好妄言罢了?

卢圭半夜出门,卢府内自然又通明灯火好一阵热闹,人声渐渐嘈杂,过了好 一会,卢圭才拉起杨宗志的手,与他一道走了出去,两人分别乘坐了两顶软轿, 缓缓向皇宫方向走去。

杨宗志坐在轿中,掀开轿帘微微探看外面,此时已经夜半,风高夜黑,天空 中有着冥冥的星光弥漫,但是他此时心底却是越来越沉,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一 时又想起筠儿的爹爹那日假卧病床,口中对他所说的话,道:「这皇上也不是个 好依托,你父亲一世效忠,却落得个什么下场?」

杨宗志一直以来都不敢深思这件事情,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害怕这件事情当 真与皇上扯上关系,记忆起自己年轻气盛,皇上却是对于自己寄予厚望,力排众 议的让自己这趟去北郡带兵,然后又让卢伯伯和爹爹一道假装在洛都与蛮子使者 议和。自己临走之前,皇上更是千叮咛万嘱托,对着自己实在是青眼相看,但是 如果爹爹的事情真的是这样……唉!

他一时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浑浑然不知该如何自处,又轻轻放下轿帘,密 密麻麻间,不知过了多少时刻,才感到自己轿子一沉,落下地来,轿夫掀开了布 帘,杨宗志抬头看去,宏大威武的朱红色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正文第226章面圣之一

卢圭也落下轿来,转头看去,见杨宗志讷讷的立在高高的宫门前发呆,他走 近过去,又亲热的拉起杨宗志的手,道:「杨贤侄,你也莫要惊慌,你虽然在北 方失了兵马,但是皇上口中却从来没有怪过你。甚至……甚至每当朝中颇有微词 的时候,他还总是紧紧的维护于你,将那些弹劾都强行压了下去。」

说完他拉起杨宗志一路走到了宫门口,门口站了一片龙武卫御林军,当先一 个大声喝道:「什么人?」

卢圭整了一下官服,正色答道:「是我,烦请启奏圣上,就说老臣身有要事, 必须要马上面圣。」

那龙武卫校官听了这个威严的声音,再就着灯火看了一下,赶紧几步跑了过 来,换了一副低声的腔调道:「原来……原来是卢大人来了,不过这么夜了,皇 上只怕早就睡下了,这时进去通传,只怕……只怕……」

他一时面色犹豫之极,显得颇为为难。

卢圭一点头,面露微笑的道:「劳军门,老朽知道这么深夜进去通传,甚让 军门为难了,但是……老朽这事情着实紧急的很,而且皇上要是见了老朽,定是 不会怪罪于你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那劳军门又犹豫的看了卢圭四几眼,转头依稀扫了杨宗志一下,知道这卢圭 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自己也是得罪不起,才点头道:「烦劳丞相大人 久候,下官这就进去试一试,若是皇上实在不愿见,下官也无可奈何。」

说完躬身作了个礼,转身打开宫门进去了。

杨宗志与卢圭等在宫外,卢圭就着火把凝视杨宗志,轻声叹道:「杨贤侄, 你可消瘦的多了。」

杨宗志强笑道:「小侄……小侄身子一切都安好的很,只是……只是知道了 爹娘的消息,这才……」

卢圭叹了口气,道:「一会若是见到皇上,你可要仔细说话,千万不要出言 顶撞了陛下,老朽知道你现在心急如焚,但是我们身为作臣子的,自有君臣之礼 仪,而且这半年多以来,皇上性情……皇上的性情……咳,你可要记住了。」

杨宗志听得似懂非懂,卢圭口中说到皇上的性情,便再没有继续说下去,他 一时就在心中揣测:伯伯这是要紧声提醒着我,让我见机行事,不可当面顶撞皇 上,到时候犯了龙颜,便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当下他点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宫门又咿呀一声从内打开了,杨宗志和卢圭都垂头肃立起来,等着那入 内的劳军门传唤,只是过了一会,也不见人影出来,两人微微都有点惊奇,抬头 向内看去,见那宫门之内隐约闪过一个人影,这时才有一个娇媚的声音咯咯笑起 来,媚声道:「哟,这么晚了,卢大人怎么还要见皇上那,今夜皇上可是……可 是……咯咯咯咯。」

可是之后没有说下去,只有一阵媚笑合着绕门的香味传了出来。

笑声话音刚落,便从宫门内转出一个宫装的女子,杨宗志隐约抬头看去,只 觉得心头砰砰的乱跳,那女子长眉入鬓,杏眼桃腮,头发挽了个大大的南朝女子 常见的双髻,身着洁白的长衫,身边巨木柱上的火把微一抖动,印照在那女子脸 上,杨宗志的心也跟着一阵抖动,差点失声喊了出来——「秀……秀凤!」

卢圭脸色一阵尴尬,抱拳向那女子作揖,迟疑的道:「李……李公公,老臣 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要事相求,不然绝对不敢这个时候冒昧来打扰皇上休息,所 以……所以还请李公公海涵,代为禀传一番。」

「李……公公?」

杨宗志睁大眼睛瞪着那倚在宫门上的娇媚女子,再仔细看过去,那女子确实 酷似秀凤,便是一颦一笑,翘着娇媚的兰花指,神态动作都是神似,但是……那 女子却有喉结,而且虽然曲线妙曼,但是身材略显单薄,不如秀凤那般山峦迭起, 自己那日在西蜀的荒山中与秀凤对招,曾经一掌印在了秀凤的胸前,自是清楚的 很。

杨宗志明白眼前这个所谓女子,正是宫内的一个公公太监所假扮,不由得心 中升起一阵寒气,赶紧垂下了自己的头,不忍再看一眼,心底却是下意识微微松 了口气。

李公公轻掩小嘴咯咯笑起来,娇声又道:「卢大人啊,您在朝上乃是说一句 话,朝堂也要震动一番的重臣,您说要见见皇上,皇上自然也不会避而不见的吧。」

卢圭赶紧垂头谦逊道:「不敢不敢,公公言重了!」

李公公又咯咯的一笑,转头来仔细的打量杨宗志,见他身材修长,英俊潇洒, 眼神却是紧紧的盯住脚下的地面,不由得目中闪的一亮,隐隐有动人光彩透出, 嘴角笑意更盛,伸出一只兰花指,指着杨宗志娇笑道:「卢大人,这个……这个 少年又是个什么人?难道这就是令公子么?……倒也不对啊,奴家可是听说过, 令公子虽然年少风度翩翩,不过看着可比这个少年要大多了吧。」

卢圭垂头沉吟半晌,才低声答道:「这位是……这位便是出征北郡的杨家少 将军,全名唤作杨宗志,今日方才从北郡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所以老臣这才带他 来面见圣上。」

李公公娇滴滴的哟了一声,又仔细的打量了杨宗志一番,口中恍惚笑道: 「原来……原来你就是出征北郡的杨宗志少将军了,你的名字在洛都可响亮的很 那,奴家入宫虽然不久,倒是听说不知多少遍了。」

杨宗志眼观鼻,鼻观心,谨慎回道:「不敢。」

李公公听了杨宗志这低低两个字的说话声,不觉又细细的凝视了他一番,才 转身道:「那两位大人便请进来了,皇上只怕……皇上只怕这会已经起来了吧。」

说完转身进了宫门,当先在前带路起来。

杨宗志和卢圭都垂头跟在身后,那李公公走路时,影子投射在他们面前的地 上,只见那影子左摇右摆,臀部夸张的扭动,如同被飓风侵袭的杨柳枝,受不住 巨大的力道,眼见就要弯腰折断了一般。

三人走了一会,走到养心殿前,李公公回身小声的道:「两位大人请在这里 稍候一会,奴家这就进去禀告。」

杨宗志和卢圭一齐道:「多谢公公。」

才见那李公公又扭着腰肢走了进去。杨宗志转过头来,与卢圭面面相觑,卢 圭看见他的脸色,也忍不住尴尬的一笑,悄声道:「看到了么?这位李……李公 公进宫也是不久,却是……却是深得皇上的宠爱,而且老朽听说皇上为了他,连 自己的皇后嫔妃们都不再看多一眼,已经多时不曾……咳咳,这些不说也罢,因 此皇上这半年以来性情有些不同了,你可要小心些应付。」

杨宗志点一下头,暗中思忖:这李公公长相如此酷似秀凤,所以……所以皇 上才会这般恩宠于她罢了,难道……难道皇上到了现在,还没有忘记那秀凤,心 中紧紧想念于她么?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依托。

后面再听说皇上为了这李公公,多时不见其他嫔妃,甚至皇后也不得见,那 么定然也不会宠幸这些妃子们,难道……难道皇上和这李公公……

杨宗志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底一股巨大的寒气涌上去,拼命忍住不再多想下 去,只得咳嗽一声,过一会,养心殿内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大喊道:「宗志兄… …咳,杨爱卿,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接着一个人影从殿内忽的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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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27章面圣之二

杨宗志和卢圭抬头看去,见养心殿内透出明亮的灯光,那人影冲出殿来,几 步跑到了他们的面前,那人一身黄缎丝绸内衣,略显宽大,头发被个冠冕斜斜的 束住,看着打扮甚是凌乱,身材不高,与卢圭佝偻的身高相当,却颇为壮硕,如 同小虎犊子一般,却正是当今的仁宗天子。

杨宗志和卢圭慌忙跪下拜道:「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仁宗一脸英气,又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抢一把伸出两手,左右各拉起一人, 欢笑道:「免礼!免礼!现在可不是朝堂之上,爱卿不用如此多礼。」

他说完转了一下身子,径直朝着杨宗志又道:「杨爱卿,你抬起头来,让朕 好好看看你。」

杨宗志道:「是。」

便抬起头来与皇上对视,仁宗就着殿内的灯火仔细在他脸上逡巡半晌,才满 意的一点头,道:「好!果然是杨爱卿回来了,朕派了几路边关大将四处轮番寻 找,竟然一点音讯也没传来,没料到……没料到爱卿却是自己安然而返了。」

杨宗志见皇上说话之时,脸定上真情流露,仿佛对自己果真关心的很,不由 得心中一阵感激,拜谢道:「多蒙皇上的抬爱,微臣已是安然无恙了。」

仁宗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又拉起二人,道:「来来来!不要站在殿外说 话,我们都进来好好叙叙。」

三人走进金壁辉煌的养心殿内,仁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一会, 那李公公便奉了一杯紫云清茶过来,款款的扭到他的身边,娇媚的展手放在他的 面前,他嘿嘿一笑,又道:「爱妃,给卢爱卿和杨爱卿也上一杯茶来。」

说完轻轻的捏了捏李公公的小手。

李公公面色一红,忍不住想要娇嗔,只是外人在此,便是轻轻顿了一下足, 又摇摆着下去了。

杨宗志和卢圭面色都是一片尴尬,可是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一起垂头 他顾,仿佛想着自己心事一般。

仁宗抬头道:「杨爱卿,你这一路带兵打到了蛮子们的老家去,到底是怎么 个情形,你说给朕听一听!」

杨宗志咳嗽一下,微微扬起头来,将自己领兵翻过阴山,一路向北横扫,一 直打到凤凰城中的经过大致说了一番,只不过其中隐去了秀凤和赛凤两位姑娘的 事情,只字不提。

仁宗一边坐着喝茶,一边与卢圭静静的听,两人都未曾去过边关战场,这等 刀光剑影,千军万马的血肉场面,只是在奏折奏章中听见过描述,这时听见杨宗 志口中细细的分说,想到动情处忍不住还作了个举刀杀头的动作出来。

仁宗将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桌上,鼓掌道:「好!好!好!杨爱卿,你 果然是我朝中的栋梁,有着好能耐,先皇在世时,也曾派了朝中的两员大将领兵 出征北方四国,可惜这两代大将一个竟然连凤凰城都未打到,另一个攻了一下城 便败退下来,最后两个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便是尸身也没留下一个回来,而 你兵马没有他们多,却是攻入城内,将蛮子的首府搅了个天翻地覆,虽然后来折 损了兵马,但是也保存了大半的实力,大大的长了我朝志气,灭了蛮子的威风。 我明日便昭告天下,将你这一路的经历细细描述下来,再说你已经安然而返,看 看那些平日里吃饱了饭没事做的御史言官们,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宗志慌忙拜谢,心中却是暗自惊诧:皇上这么说的话,并没有多怪我杨家 的意思啊,那外边怎么总是谣传是皇上怪罪于我,才使得爹娘投身自缢了呢?

卢圭沉吟道:「皇上,杨贤侄虽然领兵有功,但是这一场最多也只是不胜不 败之局,只因我们虽派兵横扫了蛮子国境,但是这最后一战却是有些微微的败笔, 若是能将凤凰城攻得个七凌八乱的,然后杨贤侄再带兵全身而退,如此才算作一 场大捷,所以这昭告天下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免得……」

他本想说免得遗人笑柄,只说一半便也不点透。

杨宗志暗中摇头,心道:此事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却是甚难,只因……只因 皇上锦囊中密令,要即刻营救那受困凤凰城中的秀凤姑娘,假若自己循规蹈矩的 图进……也许倒是可以勉强做得到。

仁宗仿佛没有意会到卢圭的话意,掀眉道:「卢爱卿,我们与北方四国多年 积怨,就算是想要作个了结,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情,虽说这最后一战 有些过于凶险,但是我们只要领兵的大将还在,便多的是机会养兵畜锐,待得下 次出兵,定能一举拿下蛮子的凤凰城!」

他说到这里伸出拳头砰的一声捶击在桌面上,桌上的杯盖被震的飞起,又落 得下来,叮的一声响。

杨宗志和卢圭都吓了一跳,才听到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哟……好 好的说话作甚么这么火急火燎的呢,皇上您可不用太急切的呢。咯咯。」

李公公手中端了个玉盘,上面两个茶杯叠放,再笑吟吟的走到杨宗志二人身 边,展手递了过去,杨宗志和卢圭忙接过称谢。

仁宗静静的道:「卢爱卿,你最近诸事操劳,今夜也早点歇息去吧。朕与杨 爱卿还有些话想要秉烛夜谈。」

卢圭手里捧着陶瓷茶杯,微微瞥了杨宗志一眼,躬身道:「是。」

不转身径直后退,退出了养心殿外。

仁宗皇帝才笑着招手道:「宗志兄弟,来,你站过来些,让朕再仔细看看你。」

杨宗志端着茶杯,微微几步走到桌案前,挺身而立,仁宗就着桌上的灯光再 仔细的看了一会,手中拧着杯盖微微旋转,叮叮有声,才道:「爱妃,你也下去 吧,朕与宗志兄弟还有些战场上的事情要说。」

李公公缠缠绵绵的道:「皇上啊,你可莫要太操劳了,别累坏了身子,杨将 军他既然已经安然回朝,那自是一时半会不会离去的,你要问他话,倒也多的是 功夫。」

仁宗这才转头看了李公公一眼,漫漫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公公这才回身盯了杨宗志一眼,不情不愿拧着腰臀转身出殿去了。

此时养心殿内一片宁静,灯火从灯罩内暖暖的射出,两人都不说话,一坐一 站,等了好半晌,仁宗才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犹豫良久,才小声问道:「宗志兄 弟……她……她怎么样了?」

杨宗志身子一僵,顿时明白皇上口中所问的她,定然是那风华绝代的秀凤姑 娘,只是这女子虽然长相甜美举世少有,但是却生得蛇蝎心肠,暗自包藏祸心, 紧紧的诱使皇上和自己派兵过去,便是要消灭南朝的将士好男儿,然后待到南朝 国力积弱,再让北方四国的铁骑挥师南下,一举占领南朝的大好河山,再说这秀 凤姑娘本身与着前朝出身的凤舞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怎么可以再让皇上 与她相见?

杨宗志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抱拳道:「启禀皇上,微臣……微臣此 去凤凰城并未见到那秀风姑娘,不过依着微臣的猜测,她若是当真被囚禁于突厥 大王子的府中,此刻只怕早就已经……早就已经……」

仁宗方才虎头虎目的精神猛的一阵发散,目光微微迟滞起来,身子向后缓缓 躺倒,好半天才渭然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其实自从那秀风姑娘被捉 走的那一刻开始,朕便猜到有这样的结局了。」

他说到这里,又伸手猛的一拍桌面,大吼道:「固摄这个死蛮子,朕与你势 不两立,你抢了朕的妻妾,朕定要……朕定要将你那凤凰城,将你那大王子府烧 个干干净净,片瓦不存才是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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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28章面圣之三

杨宗志心知这秀凤与突厥大王子固摄本就是蛇鼠一窝,他们最初定下计策, 让秀凤悄然接近当时还身为皇子的皇上,然后使了个美人计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 再让秀凤假作回到北郡省亲,被突厥大将俘获带走,这样下来,皇上为了秀凤就 必然派兵去追,如此正中了他们引君入瓮的妙计。

因此杨宗志心下对着皇上这般恼恨上火,颇显不以为然,心道:你若说起算 帐,那岂不是要将那秀凤姑娘也一并算作一起,到时你可下不下的了手?

仁宗发火之后,便呆呆的坐在座位上,静静的呆坐好半晌,微微的烛光照耀 在英气敦厚的脸庞,仿佛带些幽幽然的阴森杀气,杨宗志看的心头一紧,又恍惚 记起那锦囊上曾经写到过:假若自己发现那秀凤姑娘失节被辱,皇上便密令自己 就地处置,不必再带她回来了。

仁宗缓缓站起身子,走到养心殿旁的窗户边,轻轻推开檀木窗,眼神漫漫的 看着外面的夜色,杨宗志也跟到他的身后,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身前的皇上幽幽 叹了口气,缓缓吟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杨宗志微微一皱眉,本想接口说话,却又簌的忍住,仁宗低声道:「宗志兄 弟,你我一见如故,不知怎的,朕对你总是有一些对别人不敢有的信任,所以这 秀凤姑娘的事,普天之下,朕只是告诉了你一个人……后来你不待朕密令,便私 下拆开朕给你的锦囊,挥师进攻北方,虽然折损了兵马,不过这件事情朕也不想 多作追究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暗自人悲愤的想:果然……果然那日那马车内抚琴的 小姑娘,不是皇上派过来的,可惜自己却……这是天数使然么?杨宗志啊杨宗志, 你如此孟浪,不但害了手下的军士,还害了自己的爹娘,真真不可饶恕。

仁宗转回头,对视杨宗志,紧声问道:「宗志兄弟,等待时机成熟了之后, 你愿意不愿意再次领兵上阵北方,去给朕,去给天下的黎民讨回一个公道?」

杨宗志眼前浮现七万将士浴血沙场的情形,任泊安任大哥更是为了自己,挺 身而出送了性命,不由得双目赤红,又是自责,又是恼恨,大声道:「皇上只需 吩咐一声,微臣就算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仁宗满意的一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好!只要你我兄弟 齐心合力,这天下间便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定要将南朝大旗遍插 蛮子国内,然后我们兄弟二人坐在城头喝酒,岂不快哉?」

仁宗一时说得气血翻涌,他本是躅躅少年心性,既有深仇大恨,又有雄心壮 志,少时便红了双颊。

杨宗志犹豫半晌,突然一把跪拜在地,紧声道:「不过微臣心中有一件事情, 却是不吐不快,还望皇上能够告知微臣,解了微臣的疑惑。」

仁宗伸手一扶,竟是拉不起来,只得问道:「宗志兄弟,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不需行此大礼,你若有话,但说无妨。」

杨宗志不敢抬头,低着脑袋咬牙道:「皇上……到底……到底我爹娘是怎么 死的?」

仁宗的身子不由得一僵,扶在杨宗志身上的手也下意识的抽了回来,缓缓踱 了几步走开,过了一会,仁宗才叹息道:「朕知道你不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缘由, 定是坐立难安的,不过……杨老将军这件事情,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宗志兄弟 你聪明过人,说不定倒能看的透。」

杨宗志听到皇上即将说起爹娘的事情,忍不住心头一阵激荡,深深的吸了几 口气,才勉强平息翻涌的气息,道:「皇上请讲。」

仁宗低低的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道:「话说到你那日领兵出了洛都,朕 又派了卢丞相和你爹爹一道去会见蛮子的使者,这本是我们几人商量定下的明修 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但是……但是自你走了之后,却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杨宗志心头一紧,接口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

仁宗站在杨宗志身材,脚尖轻轻点地,再道:「那日第一次与蛮子谈判的时 候,前一天晚上……有人,嗯有人看到杨老将军竟然私自去偷会了蛮子的使者, 后来,我们按照先前定下的计策,足足拖了蛮子使者们十几个日子,一边迂回敷 衍,一边又与之夹缠,总是不给答复,这时御史大夫柯宴夜里,又再次看到你爹 爹去见了一次蛮子的使者,自那以后,这些蛮子们便如同得知了我们的计划一般, 紧紧催问结果,直到……直到你北郡传来捷报,这场谈判才是终止,我们倒也没 有留难这帮使者,让他们一一离开洛都,只是在他们走的时候,却是嘱咐一个店 小二给你爹爹留下了一封密信下来,这封密信正好给柯宴给截住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震,拼命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爹爹一生峥嵘 铁骨,对待朝廷更是忠心耿耿,说他老人家怀有贰心,微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仁宗叹了口气,道:「老将军自先皇起便在军中效力,前后几十年下来,立 下的战功垒垒数也数不清楚,所以……所以御史大夫前来密报给朕的时候,朕也 是万分不相信的,只是后来,有一日早朝群臣一道商议北郡这十五万大军如何安 置的问题,军中和文官们起了一些争执,就在这个时候,那柯宴一个心直口快, 便将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并言之凿凿拿出密信来质问老将军……」

杨宗志咬紧牙关,心中默默念道:「柯宴……柯宴……」

仁宗又道:「杨老将军自然是百般的不承认,可是柯宴又指出老将军前后三 次私下去会见蛮子使者的事情,这个时候……唉,这个时候杨老将军却是分辩不 出话来,当日早朝就如此不欢而散了。」

仁宗边说边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拿起茶杯轻轻摩梭,再道:「又过几 日,杨老将军找上了柯宴大夫的家中,想要索回那封书信,柯宴自是无论如何也 不答应,杨老将军却是强手虏走了书信,如此下来双方闹的便是更僵,当日夜里 便传来了……便传来了杨老将军和夫人一道,悬梁自尽的消息。」

杨宗志心情激动难抑,腾的一声站立了起来,几步走到仁宗桌前,怒道: 「即使双方有些争执,我爹爹也不至于要悬梁自尽的,况且我娘……我娘她性格 坚韧,不输于豪迈男儿,更加不会陪着爹爹一道自尽,这是定有古怪。」

仁宗下意识一点头,道:「朕也觉得此时尚未盖棺定论,着实有些蹊跷,便 派了内侍卫统领去彻查此事,可是那内侍卫统领还没查上一天,你家中的将军府 不知如何遭了天火,一场大火过后,瓦砾不存,下人奴仆失散,想要下手,却更 是无处着力了。」

杨宗志脑光一闪,拍手咬牙道:「对了对了,这定是蛮子们故意使下的诡计, 他们如此留下书信,痕迹这般分明,根本就是要嫁祸给我爹爹,如此下来,我南 朝少了军中的大将军,自是他们渔翁得利。」

仁宗又叹了口气,紧声道:「那……那你爹爹三次去私会蛮子使者,这…… 这又作何解释?」

杨宗志一阵哑口无语,根本解释不出,爹爹向来对着蛮子们恨之入骨,军中 无数弟兄们丧生在蛮子的铁骑之下,但是他老人家居然会去私会蛮子使者,这事 ……这事着实想象不出。

杨宗志沉默了一会,才颓然的叹了口气,问道:「皇上,请问那封书信还在 不在?那信上写的什么内容?」

仁宗摇头道:「那书信落入老将军之手,没过多久,老将军便自缢身亡了, 而且……而且那封书信一直都找寻不到,也许是被那场大火所焚,只留下灰烬了 吧,说起那书信里的内容,倒也十分简单,朕看过一次,上面写着——『此番承 蒙照怀,某既离去,答应大将军的事情也一定办到,将军尽可放心等待。』」杨 宗志瞳孔收缩,喃喃念道:「答应大将军的事情也一定办到……也一定办到……」

他脑中一闪,正要接口问话,突然大门旁咿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接着李公 公那娇媚的嗓音慵懒的唤道:「皇上……夜已经好深了,您怎么还不过来睡觉, 当今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大大不值得了呢。」

门口转出一个衣衫淡薄的媚人儿,满脸睡眼惺松的走进来,正是那酷似秀凤 的李公公,仁宗也哈的一声打了个哈欠,才道:「确实夜了,宗志兄弟,你…… 你今晚还没有住处的吧,这样,爱妃,你在我这宫中给宗志兄弟安排下来一个住 处,让人先住上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杨宗志和李公公同时一愣,这寻常男子绝对不可夜宿宫内,这是自古传下来 的规矩,因为这宫内嫔妃万千,姹紫嫣红,只有太监和宫女们才能服侍在侧,若 是住了男子在其中,便免不得引起非言非语,乱了常伦。

李公公一愣之下,便只咯咯的娇笑,应承道:「是!皇上,您早些去歇息吧, 奴家安排了这少将军,便会过来。」

仁宗一点头,轻声道:「如此甚好,宗志兄弟,你先去睡下,明日朕再找你 说话。」

杨宗志再分说一番,只见仁宗说完了话,便伸着懒腰几步走了出去,话却是 未能说出口,李公公在一旁妙笑道:「咯咯,少将军请跟奴家来罢。」

杨宗志叹了口气,只得跟在李公公身后,沿着外面长廊到处走,这宫中他过 去也甚少来过,只在早朝的时候陪着爹爹进来过几次,但是那时都是低头垂眉, 根本没有心思留意过,现在再看过去,才看见宫中修缮的如此富丽堂皇,假山流 水俨然,奇树名花斗丽,恍如身隔桃花源中,处身于世外。

李公公柔细的身子在前面款款的扭摆,杨宗志想起方才他对皇上说让皇上先 行睡下,然后再陪侍过来,不由得一阵鸡皮疙瘩皱起,暗道:这……这太监怎么 能陪侍皇上,岂不是……岂不是天下间的笑话么?怎么卢伯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也不……也不管上一管?任由皇上年轻胡乱作为?

李公公在前面带路走了一会,才带着杨宗志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侧殿前,柔 媚举手道:「这里是文华宝殿,皇上有时候太累了,便也会在这里休憩一会,少 将军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待得明日皇上再做安排便好了,咯咯。」

杨宗志不敢失礼,只得垂头抱拳道:「多谢公公。」

李公公往回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子来,娇笑道:「少将军,你自己今夜 可要……可要……」

话没说完,目中光芒隐隐一闪,却又掩住小嘴娇笑着离去了。

杨宗志背手看着他的背影,走过了一片假山,才幽幽叹了口气,呆呆滞滞的 推开文华宝殿大门,走了进去。

正文第229章面圣之四

杨宗志推门进了宝殿,一时心事重重,脑中不断想起皇上所说爹爹私下去见 蛮子使者的事情来,暗道:这怎么可能,爹爹一世英明,断然不会去作那通风报 信的勾当,这事定然还有隐情,那蛮子使者临走之前又留下书信,说答应爹爹的 事情一定办到,这其中到底是诬陷,还是真的与爹爹形成了某种约定?

他神情木讷的走进殿内,今夜经过家道败落和秘会皇上听说爹娘的事情,虽 然夜已经深了,但是他丝毫睡意也没有,随眼瞥见殿中有一排桌凳,便找了最近 的一个腾身坐了下来,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脑中还在想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

殿中灯火通明,木柱上,台子边都点燃了明亮的灯盏,而且殿中还有一个女 子在轻轻的劳碌着,抬头看见杨宗志走进来,便盈盈挥手,将殿中的灯火熄灭了 几盏,一时又去端了一杯茶水,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展手放在杨宗志身边的桌 子上,低低怯懦唤道:「少……少将军,请用茶。」

杨宗志这才被人从沉思中唤醒,他脸色沉冷如水,灯火幽幽的照在面上,鼻 梁和嘴角分明,更显刚毅十足,杨宗志以为这是个寻常服侍的下人宫女,便展手 接过了茶杯,口中漫不经心的轻轻道:「有劳姑娘了,这里不需要服侍了,请早 些回去歇息了吧。」

那女子紧紧盯着杨宗志看了好几眼,再听到杨宗志口中说话,知道他定是误 会自己了,这才掩住小嘴噗哧一声巧笑了出来,声音轻柔茹诺,在这空旷的宝殿 内起了微微的回响。

杨宗志呆呆的一愣,不明白已这宫女笑些什么,忍不住抬头去看她,只是一 看之下,他却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摔到了地上,整个身子却是轰的一 下站立了起来,大手一挥猛地拉住了那姑娘的一只玉臂,大声惊恐道:「瑶…… 烟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被杨宗志一把抓住了胳膊,心头不由得突突的乱跳,却又面红娇羞, 只感到左臂被他用力拿的生疼,正待想要挣扎,直到他口中大唤出声,才是身子 僵了一下,轻轻瞥了杨宗志一眼,另一只小手掩住小嘴,狐疑的道:「烟儿?这 烟儿也是个女子么?她长得和我……很相像?」

「咦?」

杨宗志皱着眉头仔细看过去,只见这女子肌肤赛雪,冰清玉洁,长长的凤眉, 尖尖的瑶池下额,嫣红的小嘴,看着着实美丽万分,而且活脱脱的就是苏瑶烟这 个古灵精怪的丰韵小丫头,但是……但是这女子一袭桃红宫装在身,头上盘了个 大大的凤髻,与瑶烟的长发斜鬓,棕色的发尾毫不相同,而且……这女子看起来 气质更显高贵典雅,隐隐有一丝贵气逼人的流露出来,比起狐媚的瑶烟更是决然 不相像。

杨宗志心头犹豫,大手便是微微松开,放开了那姑娘纤细的胳膊,讷讷的道: 「对不住,我可能认错了人,姑娘莫要怪罪。」

那姑娘轻轻的点一下头,又仔细的凝视杨宗志一番,见他脸色神情尴尬,面 朝自己微微露出苦笑来,只觉得他嘴角翘起,却又煞是好看,自己首先羞红了脸 蛋,赶紧又垂下螓首,摇头道:「不怪你的。」

杨宗志顺着她垂下的螓首看过去,见她脑袋快要凑近胸脯,这时看的更加分 明,见这姑娘虽也胸脯高高的顶起,但是瑶烟的身材却是傲世天下,丰胸肥臀乃 是杨宗志生平所仅见,这姑娘身材也是姣好,但是比起瑶烟来,显然还是小了一 筹。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心知自己确实是认错了人,便颓然慢慢坐下,看到地 上刚才掉落的杯子碎了一地,又低头去收拾了起来,那女子看到杨宗志的动作, 也呀的一声蹲下身子,与他头对头一起拾掇起来。

两人头碰着头,杨宗志可以清晰的闻到那姑娘娇躯上,散发出一股清新淡雅 的香味,这香味让人不自觉产生肃穆崇敬之心,与瑶烟身上又孑然不同了。

两人收拾起碎瓷片,将这些都展手放在桌上,那姑娘才转身走回去,又沏了 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杨宗志微微一笑,点头称谢,正要举杯饮上一口,那姑 娘突然紧声问道:「我方才……我方才问你的话,你怎不回答?」

杨宗志一呆,举起的茶杯又再放下,茫然道:「姑娘刚才问的是什么?」

那姑娘俏皮的嗔了杨宗志一眼,才咬住小嘴怯怯的道:「我刚才问你……那 烟儿也是个女子么?她长得……长得可是很漂亮么?跟你有些什么关系?」

杨宗志微微一皱眉头,暗道:虽然我适才鲁莽得罪了你,但是你只是个寻常 的宫女罢了,这些事情,我怎能跟你一一说起?

那姑娘问完了话,便紧紧盯着杨宗志看,见他皱起了眉头,不由得轻声黯然 的道:「你……你不喜欢别人问你这些么?那我……那我不问好了。」

话虽如此出口,但是声音轻轻发颤,显然心中委屈的很。

杨宗志听了这姑娘的语气,只得轻轻苦笑,舒缓住眉头,踌躇道:「嗯,其 实也没有什么不喜欢,只不过……我刚才喊的那个烟儿,与姑娘当真生的有八分 相像,若是寻常之人见到,便以为是见了孪生姐妹,才可如此神似……不过你们 二人一人身在洛都皇宫之内,另一人却是远在西蜀,一东一西,千里之遥,自不 会有着什么关系了,恐怕是巧合罢了。」

「西蜀……西蜀……」

那姑娘喃喃的念了两遍,面上浮起一丝悠然神往之色,又道:「我听说你自 幼便随着你爹爹游走天下,可谓见多识广,而且我还听说……听说这西蜀风景秀 丽,天下无双,想必是你们游走到西蜀的时候,碰见那什么烟儿的吧?」

杨宗志摇头一笑,暗道:我与爹爹一道,那是决计不会跟罗天教中的人物扯 上半点关系的。那姑娘转了转美眸,又接着问道:「你们只是见了这么一面,以 后……以后就没有再见了么?」

杨宗志一呆,心想:我与烟儿在少室山中作下了那等荒唐之事,而且烟儿对 我深情一片,我又已经与她有了夫妻才可能有的亲密,以后怎好负她?他想到这 里,目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缠绵的意味,那姑娘看见,大大闪亮的眼眸中忍不住显 露出黯然之色,轻轻叹气道:「看来……看来你心中想念这烟儿……想念的紧啊。」

杨宗志摇头一笑,道:「烟儿与姑娘一样,也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而且… …而且她过去待我很好,我心中对她感激倒是不假的,但是深深爱恋么……却还 说不上,只不过她又……」

那姑娘一听,顿时恢复了神采,娇声接口抢道:「真的么?你可没有骗我?」

杨宗志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姑娘目中定定的看住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希 冀的期盼,哑然道:「我与姑娘素未见面,更连姑娘的名字也不知道,我作甚么 要欺骗于你?」

那姑娘忍不住嫣然一笑,国色天香的脸庞在烛火照耀下微微带些红晕,娇俏 的眼神又转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我与你说了我的名字,不知你可……你 可记不记得住?」

杨宗志心想:我们今日一见,明日我就出宫去了,自是再见无期,你告知于 我,或者不告知于我,又有什么分别?便想摇头拒绝。

那姑娘不待他说话,咬一咬细碎的洁白玉齿,兀自道:「我姓赵……我叫… …我的小名叫做虞凤,你可记住了么?」

杨宗志点一点头,正要说记住了,忽然却是浑身僵住,「赵虞凤……赵虞凤 ……」

他离开洛都之前,皇上曾经亲口许诺了他与当朝唯一的鸾凤公主之间的亲事, 这鸾凤公主小名便叫做虞凤儿,这事天下人人皆知,而且皇家的姓氏更是姓赵。

杨宗志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赵虞凤,口中讷讷的哑声道:「你……你……」

可是心头震惊,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赵虞凤微微点着螓首,背起小手,将 姣好的上身俯下凑近他,嫣然巧笑道:「就是我了,你可想不到吧?」

杨宗志恍惚过来,这便是皇上赐婚给自己未过门,也未曾见过面的妻子,自 己本对这赐婚之事万分反感,可现在见了自己尚未娶过门的美娇娘……他赶紧站 起身来,一拜到地,肃穆道:「微臣不知公主驾到,还以为凤架只是个寻常的宫 女,当真是失礼之极,万请公主恕罪。」

赵虞凤背着小手,看着这高大的男子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又巧笑俏皮的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不是个小小宫女了么?咯咯咯,你方才与我说话不是傲气的紧? 对我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咳……咳,哎呀你快快起来吧。」

杨宗志面色尴尬一片,缓缓的站起身来,更是不敢多看一眼过去,赵虞凤借 过烛火细细凝视着他,见他如此转换了颜色,收了方才的傲气,拘谨老成十足, 想起自己以后和他之间的关系,更是羞意上涌,却又没来由的平添几分欣喜,笑 着道:「好了好了,我与你说笑的呢,我可没有怪过你一丁半点,你也不用摆出 这么一幅脸孔来对着我罢。」

杨宗志点头道:「是。」

但是他与这鸾凤公主根本毫不相识,一时就想找些话题谈资,也是毫无头绪, 而且更兼有两人身份的问题,使得平日里多有机智的脑子,此时仿佛也不听自己 指挥。

两人都不说话,殿内一片寂静沉默,仿佛针尖落地也可浑然听清,赵虞凤呆 呆的看了他一会,又噗哧笑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主人家自己坐着,却 叫客人站在面前的?」

她暗自也是称奇不已,自己平日里温柔婉转,最是好与人相与,一般宫中的 宫女太监都喜欢亲近于她……现在不知怎么看了这家伙,便总是有些忍不住的想 要逗弄于他,说起话来也多了平时不曾有的调笑刻薄。

杨宗志尴尬的点点头,赶紧起身站立起来,将自己身下的座位让了出来,然 后再走到殿内深处,倒了一杯茶水过来,恭敬十足的摆放在桌面上,才垂手而立, 等待吩咐。

赵虞凤见他方才还有说有笑,甚至偶尔还会竖起眉毛来,不怒自威,看着甚 有男子气概,还有一些……一些温柔体贴,而且他一笑起来,脸上懒洋洋的,更 有些说不出的让人心噗噗乱跳的感觉,只不过现在都好好收藏了起来。

赵虞凤端坐下来,两只小手放在纤纤大腿上,没好气的娇声道:「你……你 很怕见到我么?」

杨宗志垂头道:「不敢!不敢!」

赵虞凤更有些生气,啊呀一声轻轻唤了出来,杨宗志听在耳中,却是心头一 动,暗道: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分明是在哪里听见过的,她高声唤起来这个 语气,好像是……好像就是今夜在卢伯伯府中那个温婉女子发出过的,这倒是怪 了。

赵虞凤努着红馥馥的小嘴道:「不敢……不敢的意思就是有些不愿咯,只是 不敢,非是不愿。」

杨宗志听着公主娇滴滴的说话,话中语气仿佛颇为刁蛮却又显得娇痴意味十 足,显然是温婉的她也被自己逗弄的有些气急了,只得苦笑道:「你是当朝唯一 的公主,是真真的千金之躯,而我只是……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身份地位悬殊, 我自是有些拘谨,也是人之常情。」

赵虞凤丝豪也未消气,继续拧着身子道:「什么公主千金,又或者小小武将 了,那你怎地不说……你怎地不说我还是你未过门的……未过门的妻……妻……」

她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心中娇羞,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但是眼神却是弯弯 漫住了杨宗志,心中痴痴想到:皇兄不听我的意见,便偷偷给我许了这门亲事, 哼,我本来生气的很了,只不过……只不过现在看了这呆头呆脑的笨家伙,浑不 知风月一般,真真是……真真是……我不知怎么……不知怎么……难道我在那高 楼之上看了他一眼,便真的将他印在了心底么?

赵虞凤想到这里,心中下意识惊慌起来,赶紧呸呸呸的啐了几口,小手叉在 不盈一握的细腰上,又接口娇声遮掩道:「谁想要作你未过门的妻子了,本公主 自打出生以来,唯有……唯有这事最是让人恼火,皇兄一点也不听人家的意思, 便……便自己先斩后奏了。」杨宗志皱着眉暗道:没过门的妻子……唉,这件事 情的确让人很是头疼,罢了,她总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当少女憧憬无 限的时分,自是不愿嫁给我这粗莽武夫,我便是哄一哄她,先过了这一关,才是 正经。

他定下主意,便轻轻咳嗽一声,将呆滞的虞凤唤醒过来,然后凑近一步,低 声道:「公主,皇上给你我二人赐了婚,这事情发生在我出征北郡之前,我也是 一片茫然,不过公主是这么温柔可亲的妙人儿,到时候我们想一些好的办法,说 不定这事便可圆满的推托解决掉。」

虞凤听了杨宗志的夸赞,忍不住放下了嘟着的小红嘴,小手也从腰间收了回 来,噗哧一声微微笑出来,她身份尊崇,自己见过的男子除了皇兄,从未有过一 人敢对自己说些轻薄赞赏的话来,因此一听之下觉得颇为新鲜,却又有些甜蜜眩 晕而不自觉,只不过听了后半句,虞凤又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咬牙问道:「你想 ……你想怎么推托解决掉?」

杨宗志兀自沉吟,还未曾听出虞凤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变调,猛一点头道: 「这件事情嘛……这件事情嘛……有了,下次再见到皇上,我便与他去说,说我 在外面已经娶了一门亲了,这样一来,自然不能委屈了公主,这婚事就会不了了 之。」

虞凤心头发紧,讷讷的颤抖着红唇,傻问道:「你当真……你当真在外面娶 了亲么?」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这事只是为了哄骗皇上的,自然是假的了。」

虞凤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却又心头无比恼怒起来,切齿冷笑道:「你这样说 的话,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皇兄要是知道了,定要……定要砍你的头。」

她本是个娇滴滴,乖巧巧的丰盈美人,平素知书达理,通晓音律,这番话说 起来却是恶狠狠的带着厌气,便是她自己听了,也不由得整个人都呆住,不知道 为何这笨蛋家伙这般易于撩起自己的怒火,自己……自己只怕前面这些年来发过 的火,也比不上今晚这一两个时辰的多。

杨宗志想了一想,自己有没有娶亲,确实很容易被查知过来,根本无法瞒人, 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道:「这也不行,那么……那么这样好了,可能不过多久, 皇上又要派我去出征北方四国,我便去对皇上他说,说我领了君命出征,只怕有 得命去,少有得命回来,这赐婚的事情,万望收回成命。」

虞凤听得小脸一白,眼神不禁有些失神,娇声道:「你……你带兵上阵杀敌, 真是这般危险么?」

杨宗志摇头道:「这倒也说不上,到时候我们再度出击,便是时机准备的非 常充分了,我是主帅,寻常刀光剑影,性命相拼自是难以见到,只需在大军身后 运筹帷幄,危险么……倒也有一些,但是少的命回来,却是说得有些夸张,不过 这样说起来也算没大错,那便算不得欺君了。」

虞凤更加恼怒,捏住自己的小拳头,左手下意识拉起自己宫装边,腰身上的 一处丝绸,手指紧紧的绞缠,将那平整的丝绸绞得皱起一片,口中却恨声道: 「皇兄这场赐婚,本是以你之身,代为鼓励三军将士,大家齐心合力,为我南朝 江山社稷,千万黎民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临行之前却又悔婚,那……那 岂不是要叫将士们心寒,坏了军中的士气?」

杨宗志手抚额头,头疼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这事倒是难办了些… …」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在虞凤身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此刻与公主商量 悔婚的事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下意识的便将虞凤的公主身份给丢在了一边。

杨宗志一时半会想不出主意来了,虞凤才是舒缓下了娇美的面孔,嘴角也下 意识的露出一丝得意笑意,仿佛是在对着杨宗志偷偷的嘲弄道:「看看看,你这 聪明的家伙也转不出新点子出来了吧,亏得皇兄整天说你如何如何机智,如何如 何了得,这时候也不是半点主意也没有了么。」 ----------             正文第230章面圣之五

两人相倚斜坐在各自的凳子上,中间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木桌,此时二人面 前各有一杯清茶,都是对方给自己沏好端放的,虞凤扬着娇媚的眉头,得意万分 的斜视杨宗志,见他微微紧着眼眸,凝视地面发呆,手指却在茶几上缓缓叩击。

虞凤看的心头一热,仿佛心跳也随着那叩击之声,随着这奇异的节奏得得的 跳动,而且这跳动渐渐强劲,引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咳……咳……」

她赶紧咳嗽两声,又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饮了起来,借用这小小的茶杯遮挡 住自己红粉的小脸,那脸上透热,此时艳光十足。

杨宗志被虞凤的咳嗽声唤醒,忍不住抬起头来,皱着眼眉道:「哦,时辰已 经不早了,公主请先早些去休息了吧,此事容我今晚再仔细推想一番,明日想出 主意了,早来向你通报好么?」

「咦……居然要……居然要赶我……」

虞凤心头好一阵不服气,展手将茶杯砰的一下摔倒在桌面上,娇躯忽的一声 站立起来,便举步俏盈盈的向外快走去,杨宗志松了一口气,在身后道:「躬送 公主。」

虞凤没听见这话还好,听得这话却是心头恼怒无比,又转身几步走了回来, 杨宗志一呆,不明白她好好的走了怎么又要回来,正在愣神间,虞凤弯下小腰, 咬住嘴唇的道:「躬送……躬送公主,你就是这么躬送公主的么?就算是寻常主 人家送个普通客人,也知道要站起身来,抱个拳作个礼罢,有你这么大喇喇坐着, 一点送人的意思都没有的样子么?」

「哦……」

杨宗志硬着头要皮站立起来,感到这温婉的公主外表柔和,内心却是……却 是刁蛮的紧,不由得头疼无比,只得摆出一幅抱拳作礼鞠躬的模样,一姿一势作 足十分,才叹声道:「躬送……公主。」

虞凤没好气的看着他这副无赖模样,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她咬着 细碎的小牙,却不立刻离去,而是又凑近一步,嗡着嗓音道:「哼!你若……你 若明日给不了我一个答复,我便……我便拿你是问……我走了,你也不用摆出这 么假惺惺的模样咯。」

虞凤怒冲冲的走到殿门口,正要掀门出去,忽然身子猛地止住,想要说些什 么,口中却是嗡嗡两下,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一点暗暗的晶莹却是不自觉滑落 下来,她害怕杨宗志看见,赶紧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息,才跑了出去。

「唉……」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烦闷的暗道:此事哪是这么容易,真是很不好办 那,非要明日给个答复的。他今日一路赶路到了洛都,然后又经过家中,卢府和 皇宫内,实际在体力上已经累的紧了,只不过一直用意志在强行支撑着。

此时文华宝殿内幽静万分,他想起爹娘的事情,顿时又没了心情,颓然走到 宝殿内的象牙锦床边,随眼看去,见上面盈盈闪光的被褥和枕头,不知何时已经 被人好好的铺好了,甚至在床头边还点燃了一根凝神静气的松香,香头烟气袅袅, 嗅着让人心头平静,漫住了这宽大的锦床。

杨宗志舒展一下身子,拉开被褥的一角,躺了进去,这床褥松软,睡在里面 如处云端,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杨宗志还没起床,殿外执事的太监便敲门唤道:「少将军……少 将军……皇上今日早朝,宣少将军在殿外等候。」

杨宗志清醒过来,扬声答道:「知道了。」

赶紧起身离开锦床,略略梳洗一番,便跟了执事的太监来到大殿外。内里仁 宗和文武百官早已庭议多时,杨宗志百无聊赖的在门口转来转去,那执事的太监 头发稀白,当太监时日已久,嗓音早就变化,这时夹着嗓音叹气道:「少将军, 您快别走来走去的了,你这么走着,老奴的眼睛都被快被您走花了。」

杨宗志停下身子,哈哈大笑,道:「公公,您在这宫内当值,有得多少岁月 了?」

那执事太监一伸手掌,道:「五十年了。」

然后又紧声道:「少将军,你说话声音可要小着一点,皇上议事,最是烦人 打扰。」

杨宗志点一下头,叹道:「五十年,再过十年便是一甲子了,这可是不容易 啊。」

那执事太监应和道:「可不是么?」

杨宗志又道:「那……那新来的李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执事太监面色一时大变,一把伸手便拉住杨宗志,几乎想要拦住他的嘴巴, 悄声道:「说不得!说不得!少将军,这件事情在宫内那是绝对不能提起的。」

「哦……」

杨宗志狐疑的看着那太监,见他本就白皙不见血色的老脸,此刻更是透出惊 恐的红晕来,凑近过去,正想要再问一句,突然殿内一个尖尖的嗓音大声唤起来, 道:「传——兵部从侍郎,征北大将军杨宗志觐见!」

那太监听到这个声音,慌忙一推杨宗志,紧声道:「皇上唤您了,您快上殿 去罢。」

杨宗志无奈,只得走进大殿内,入了大殿,只见上面金壁辉煌的高坐着仁宗, 下面拢身站了两排大臣,有老有少,杨宗志多有不时,只好自己垂头走到殿下, 跪地磕拜,大声道:「微臣杨宗志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仁宗的声音低低传来道:「平身——」

杨宗志称了谢,却也不知自己该走到左边一排,还是右边一排大臣里去,正 犹豫间,仁宗又道:「杨爱卿,你亲赴北郡沙场历险的事情,朕已经着卢丞相对 着满朝文武宣读了一遍,现在你既然安然得返,大臣们商议认为你既驱除蛮子于 北郡十三城有功,却又……却又带兵犯险有过,因此两相功过抵消,对你不赏也 不罚,你可满意么?」

杨宗志抱拳道:「微臣满意。」

他原本对着作多大的官爵,碌得多少的俸禄毫不在意,而且此番回朝,本是 另有打算,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想计较。

仁宗点一下头,道:「嗯,难为爱卿你如此通情达理,不过无论怎么说,你 也带兵杀到了蛮子的首府凤凰城里,自己九死一生,为国为民可谓舍弃自我,也 大大长了我南朝天威士气,那……那你可有些什么别的要求,只要朕办得到,便 可应允于你。」

仁宗这番话一说完,下面群臣顿时嗡嗡的小声议论起来了,只因皇上前面与 众位大臣们争执了半晌,最后不得不妥协对杨宗志不予追究,也不予封赏,可是 此事刚过,皇上却又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那话中的意思分明的很,便是——只 要你不提出加官晋爵的事情,其他你要什么封赏,他都点头答应。

仁宗这句话一说完,便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杨宗志,杨宗志垂头站立,脑中下 意识的想起昨夜……昨夜鸾凤公主私下来找自己,嘱咐自己帮她悔婚的事情来, 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皇上金口已开,自己再顺势提出来,便算不得抗旨 不尊,也说不到欺君大罪,只是……只是……

杨宗志咬了咬牙,猛地跪下,大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个请求,万望皇上 开恩准许。」

仁宗满意的一点头,温言道:「爱卿,你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只要朕力所 能及,便一切依准。」

杨宗志不敢抬头,咬牙切齿的道:「多谢皇上,微臣……微臣要求重新彻查 我爹娘惨死一案。」

正文第231章花魁之一

两边群臣听见杨宗志口中大声的说话,哗的一声吵开了锅,互相交头接耳, 一时朝上乱作一团,仁宗颓然的将身子靠坐在了背后的龙椅上,呆呆的看了一会 杨宗志,又大声道:「肃静!」

文武百官这才一起止住了喧哗,重新归位肃立起来,仁宗坐在龙椅上,眼光 漫漫的盯着下面跪着的杨宗志,微微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才叹声道:「朕既然 先前已经开了金口,爱卿你……爱卿你所奏之事,便……便一切照准吧。」

仁宗话音刚落,左边中间就站出一个瘦高老者,长眉美髯,躬身道:「皇上, 杨居正老将军自缢身亡的事情,此时朝中天下人人尽知,死因早已盖棺定论,微 臣看不出此事还有什么彻查的必要。」

杨宗志抬起头来,瞪着了那老者一眼,紧声道:「哦?盖棺定论了?那么盖 的是什么棺?定的又是什么论?」

那老者并不转头,再道:「杨老将军和夫人一道自缢身亡,此事有杨府的下 人作证,那夜,府中的堂上只有杨老将军夫妇二人所在,期间并无一人出入,后 来第二日一早下人再进去的时候,杨老将军夫妇便双双自缢身亡了,如果他们不 是自缢,还能是你吊死我,而我又化作鬼魂吊死你么?」

杨宗志大怒,喝止道:「是长哪个下人?叫他出来对质一下,再说下人只在 爹娘房外呆着,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事怎么能如此 轻易就下结论?」

那老者犹豫的道:「这下人……这下人后来杨府大火,也已经葬身火海了, 只不过……只不过……」

杨宗志抢断道:「那便是没有人证了,此事人证物证都无,又谈何盖棺定论 之言,岂不是荒谬之极?」

那老者被杨宗志盛气凛凛的几句话逼得气结,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指向杨 宗志,喘息道:「那下人……咳下人虽死了,可是他有签字画押,这可是抵赖不 得的。」

杨宗志哼了一声,轩眉再道:「谁又能证明那下人说的一定就是真话,此时 那人早已化作白骨,我甚至还可以说那下人便是被匪人所害,利用完了之后,即 刻杀人灭口,不是更加合情合理一些么?」

那老者左右说不过杨宗志,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得「你……你……你」的 呼喝。仁宗接口道:「柯爱卿,既然此事还有疑问,那……那便是查上一查,也 不打紧,说不定里面当真有些玄机,那好,杨爱卿听封……」

话刚说到这里,卢圭却是抢出来道:「皇上,微臣也赞成重新彻查杨老将军 身死一案,但是……但是这事关系到朝中大员颜面,我们自当谨慎小心行事,杨 贤侄虽然聪明机智,但是……但是他始终是老将军的儿子,就怕他到时意气用事, 图自乱了章法套路,不如我们在朝中另择一人,将这悬案交给这人,才是稳妥。」

杨宗志心头一紧,他急急的赶回洛都,便是想要亲自彻查爹娘惨死一事,一 日不得结果,便一日也不罢休,可是卢伯伯这几句话不偏不倚,虽然不甚好听, 但是也指出了他此时的心态,他心中忧急的很,做事便不免乱了章法,从他方才 朝堂上喝问顶撞那柯宴的事情,便能看出端倪。

仁宗点一点头,道:「卢丞相所言甚是,深得朕心,那么……那么我们选哪 一位爱卿来彻查此事呢?」

卢圭想了一想,接口道:「最稳妥的人选,应该是来自于宫中大内,因为服 侍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与外界的利益牵涉的少,更能作到公正严明,那……那臣 推举一人,老臣推举劳广,劳军门。」

仁宗下意识的点点头,接口道:「如此甚好,一切准奏。」

再看了杨宗志一眼,扬声道:「今日就这样吧,大家都退朝下去了吧。」

文武百官才跪地拜礼,然后依次退身而出,杨宗志也拜过礼,想要转身出去, 仁宗突然唤道:「杨爱卿……你且等上一等。」

杨宗志站住身子,仁宗又唤道:「着劳广前来觐见。」

身边的太监赶紧应了一声,尖着嗓音喊道:「着内侍卫统领劳广觐见。」

不一会,身材矮胖的劳广走了进来,跪地拜礼道:「臣劳广参见皇上,万岁 万万岁。」

仁宗嗯了一声,转手介绍道:「劳爱卿,这位是我朝征北的大将军杨宗志, 就是老将军杨居正的公子,你也来认识一下。」

那劳广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紧紧的看着一旁负手站立的杨宗志,目中全是一 派仰慕崇敬之情,杨宗志朝他抱抱拳,微微一笑,仁宗又道:「今日朝堂议事, 亲封劳爱卿你为钦差大臣,着手察查老将军自缢身亡一事,你负有全权职责,遇 事当可先斩后奏,不必事事向朕禀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此事真相, 你知道了么?」

劳广矮胖的身子一震,垂头道:「臣定不负皇上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仁宗点一下头,再道:「还有……杨爱卿也事关此案,他是老将军的独子, 所以……所以你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和情况,尽可全部告知于他,不得对他推诿搪 塞,你知道了么?」

劳广不敢抬头,继续道:「微臣遵旨。」

仁宗这才满意的一点头,挥手道:「那好吧,你们都一起下去吧。」……

杨宗志与劳广一起步出大殿,劳广道:「少将军,小将对您乃是仰慕已久, 您在北郡作战的事情,在我们宫中,军中到处都流传着,小将也听了不知多少回 了。」

杨宗志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劳大人,家父和家母惨死之事,全要仰仗劳 大人多多费心了。」

劳广拍着胸口道:「少将军您尽管放心,漫说皇上已经下旨,就算皇上没有 下旨,但凡少将军您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便直接向小将说就是了,小将定然言听 计从。」

杨宗志叹了口气,摇头道:「皇上这番安排下来,便是不想让我直接介入到 这件案子当中,但是又让我随时得知消息,安抚于我,我岂能这么不知好歹,硬 要强行插进来,我便……我便静候劳大人的佳音就是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已经出了大殿外的宫门,慢慢走入到一片大大的御花园中, 这花园甚是庞大,而且里面山花烂漫的开满各种奇珍异宝,有得挂在高高的枝头, 有得垂在脚边衣襟下,还有的轻轻拂过人的面庞鼻子,带起阵阵的香气。

劳广在宫中当值已久,正待说话介绍这御花园,突然两人耳边响起叮咚一声 脆响,那声音低低沉沉,化过这灿烂的花园上空,随着弥漫的香气渲染了过来。

不过这琴声虽然低婉凄切,听着却又微微混杂,即使杨宗志和劳广这般舞枪 弄棒的将军,也能清晰的分辨出来这琴音紊乱,听在耳中让人生了一丝烦躁,仿 佛一口气瘪在胸中,难以透出去一般。

两人转过面前的一座假山,抬眼看去前面有一座幽静的亭子,那亭子座落在 一个荷花池边,亭子中央摆放了古琴,点燃了仙妙的松香,此时正有一名女子背 身而坐,展手抚琴,那女子坐的比较远,可是看着身材却仍是姣好无限,秀发瀑 布般从脑后垂下,配上这山水园林,自有一番恬静的风景诗意。

杨宗志和劳广边走边静听那女子抚琴,杨宗志听在耳中,只觉得这琴曲先时 紧凑,后又松懈缠绵,先时如临战场,后又让人心起悱恻,脑中却是猛地一转, 想起那个乌云,大雪,白马,琴音和孤寂马车的傍晚,自己碰到那个在马车中抚 琴的小姑娘,她手中所抚的琴曲,正是眼前的这一首。

杨宗志还依稀记得,那小姑娘对自己说道过:「我只是听说这首《遥相思》 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不知是何人所作。」

还说道:「这曲子里面据说是有一个故事的,说的是说的是有一位姑娘的丈 夫在外征讨打仗,姑娘思念自己的丈夫,便作了这首曲子遥寄相思,盼望自己的 丈夫早日得胜归来。」

可就是这一首琴曲,正是这一次巧合相逢,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也改变了自 己家和国的命运,杨宗志一时想得心情激荡无比,回忆起往事,不觉有些难以自 制,目中微微潮湿起来。

劳广轻声到:「唉……公主又在独自抚琴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轻瞥杨宗志一眼,顿时想起这面前的公主可是和自己身边 的少将军,有过口头之盟的,便抱拳道:「少将军,那小将……小将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独自出了御花园而去。

杨宗志负手站在花丛边,呆呆的仰天想着心事,对着劳广的离去却是丝毫也 未察觉,直到那琴声叮咚响起一个收尾,琴音在空旷的御花园上空渐渐隐去,杨 宗志才恍惚过来,暗道:「我这是在作甚么?既然已经决定了兵分两路去彻查爹 娘的案子,劳广带兵明着搜集线索,自己暗中帮扶协助于他,还在这里想着过去 那些无谓的事情,有着什么意义?」

他想个清楚,才轻轻咳嗽一声,径自穿过小亭边的羊肠小道,路过一旁的亭 角,漫步向外走去,正当他穿过亭角,即将走出这阔大的御花园时,身后才响起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唤道:「你……你等一等。」

正文第232章花魁之二

杨宗志转过头来,眼睛逆着阳光看向小亭内,他此时已经走过亭角,即将走 出御花园的大门,自然可以隐约看见虞凤的正面,见她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正 对自己,垂首站在琴边,阳光斜照在他眼中,微微有些旎色,不由心道:「原来 ……原来方才抚那《遥相思》曲的正是她了。」

虞凤呆呆的站在琴边,一时也不再开口说话,也不作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 站立着,早晨的阳关倾斜流淌下来,混合着晕彩和光圈,杨宗志正对日头,眼睛 不由有些发花,只得走几步,走到小亭中虞凤对面的石凳上,才好好端坐下来, 笑道:「公主……你叫住了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虞凤咬住牙关定定看着,那笑的比阳光还灿烂的他,见他这副可气的模样, 昨夜还未消的气又涌了起来,暗道: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对着我越来越肆无忌 惮,便是见了公主,现在连个装模作样的拜礼也懒得作了,哼哼,真是可气的很, 枉自我昨晚……我昨晚……

她想到这里,不由面色绯红了一下,赶紧娇声问道:「我昨夜吩咐你的事情, 你到底……到底想的怎么样了?」

杨宗志被问得愣了一愣,一时有些失神,只因他昨晚早早便睡着了,这鸾凤 公主嘱咐自己的事情,却是一点也没想过。

杨宗志叹了口气,讷讷的道部:「我前些日子风尘仆仆的赶路,一直到了昨 晚才进了洛都城,所以……所以这一路下来却是累的紧了,昨夜……昨夜我受不 住困,早早就睡下了,而且一觉直接睡到了今日早朝,所以嘛……所以……」

虞凤听了杨宗志的话,却是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心酸,细细嗓子里不自禁的发 出了一声低低的娇吟,杨宗志抬起头来,仔细端详面前站立的公主,也是微微愣 住,只见她前额刘海凌乱的散开,俏脸微微苍白失色,眼角却是显出一番疲惫之 态来,杨宗志只想赶紧转开话题,便又温言道:「公主……你此刻看来面色可不 太好,莫不是……莫不是昨夜一宿没睡么?」

话刚说完,杨宗志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沮丧的想:这时说这句话,岂不 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当真该死!

果然虞凤听了他的话,娇躯抑制不住的开始发出一阵颤抖,捏住小拳头,心 中无限委屈的想:你这个……你这个死家伙,人家昨夜被你害得一宿都没有睡着, 脑中总是不断的浮现出你冒冒失失的去悔婚,然后你……然后你又……直到今日 天亮之后,人家才隐隐的睡了一小会,就是这可怜的一小会下来,人家还作了个 无比可怕的恶梦,梦里看到今日早朝,你不知死活的去拜求皇兄……没料到…… 皇兄却是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弄得人家此刻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片, 无论作甚么都提不起一点兴致的,你却是……你却是自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丝 毫也……丝毫也没有心疼的么?

虞凤一面心酸的想着心事,一面抑制不住的开始无声落泪,她自小便集万千 宠爱于一身,众人都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何尝曾受到过这般 的委屈,又何尝被人这样的轻微怠慢过,一时只觉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最可怜的 人儿,乏人怜惜。

杨宗志看着眼前,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垂落下来,反射亭外的日光,看着如 同珍珠般灿烂,只是瞬间之下,便消失在了地面上,杨宗志心中不由得软了一软, 叹了口气道:「公主,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今日早朝的时 候,皇上便开了金口,当着满朝文武说,只要我不是拜求加官晋爵,但凡我开口 求他一件事情,他看着我前面过去为了江山社稷出生入死的份上,都可以点头答 应于我,自古君无戏言,总是会说话算数的。」

虞凤听得心头砰砰乱跳,霎时又硬生生止住了垂落的泪水,娇躯不可察觉的 凑近杨宗志,抵在了那古琴之上,小嘴微微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小手却是紧紧握 住在琴尾上,指尖和嘴唇都泛起白色,恍惚的心想:「难道……难道今早的梦境 居然成真了么?还是说……还是说今早……那个梦本身便是个喻示来的?

虞凤想的口干舌燥,嗓音也微微的发哑,傻傻的问道:「那你……那你向皇 兄拜求了什么?」

杨宗志心头为难之极,当时朝上脑中天人交战激烈,此刻再对玉人,不禁皱 起眉头当先站立了起来,然后对着虞凤深深拜了一拜,愧疚道:「公主,实在是 对不住,我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可是我……」

虞凤眼神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空洞洞的看着茫然无物,又甚是吓人,小 嘴中却是呵呵的傻笑,嘴唇干干的裂开,声音仿佛不是从口中吐出,而是从内心 的灵魂中迸发出来的,嘶哑着道:「没什么啊,你果然还是……你果然还是…… 我却是很开心的,我也应该好高兴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一串串豆大的泪水却是又止不住的滴落下来,打在面前瑶 琴的琴弦上,发出叮咚的一声脆响,虞凤听在小耳朵里,却是觉得自己的心底也 发出了一阵阵同样的脆响,隐约听着,好像是什么东西片片碎裂了,带起一丝钻 心的扯痛。

杨宗志想不到这件事情,对这温婉的公主有这么大的打击,看着她呆滞无比 的表情,只有深深的叹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亭外阳光媚日,花丛假山水榭,看着如同诗话当中的风景一般,若有诗人词 人在此,定会深深的陶醉为之歌赋,可是这亭中的二人心中却都是阴霾一片,毫 无这个意思。

虞凤虽泪滴不断,可是小嘴却是顽强的紧紧闭住,生怕不争气的自己发出一 丝讨饶的声响来,杨宗志呆立片刻,也是觉得无趣,便想转身告辞,走了一步, 终是忍不住回头歉疚的道:「公主,你也不要太心急了,虽然这一次我没有拜求 皇上悔婚的事情,而是私自的求了我爹娘的事情,但是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再 有机会与皇上分说,到时候我一定将公主的事情摆在第一位,让皇上答应下来。」

「嗯……」

虞凤漫无目的的眼神突然一下子找到了目标,她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声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没有拜求悔婚的事情,而是……而是……」

杨宗志点一下头,咬牙道:「不错,我这次请求的是让皇上彻查我爹娘的死 因,所以……所以辜负了公主的嘱托,实在是非常抱歉。」

虞凤这回听得真真切切,方才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的芳心瞬时间暖和复活过来: 「原来他还没有说的,那他刚才干嘛……干嘛要这么吓唬我。」

虞凤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从地狱一下升到了天堂,这身边的花丛水池看着 都是诗情画意,明媚一片,同时一阵委屈无比的怒气也爆发了出来,颤动的娇躯 突然越过面前的瑶琴扑了过去,扑到杨宗志的怀中,大声哭了个够,一边大哭, 还一边不断的小锤头打在他的胸口,哽咽娇喊道:「你这个死家伙,你这个死家 伙,你明明没说,为什么要骗我好像已经说出口了的样子,你……你,我讨厌死 你了。」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着身下这妙媚的公主,此时一点公主形象也没有的撒泼, 他一时还没搞明白虞凤究竟是让自己说,还是不让自己说的,便轻轻咳嗽一声, 头疼的道:「公主,臣的脑子现在有点乱,你到底要我作些什么呢?到底是要悔 婚,还是不悔婚?」

虞凤紧紧咬住下嘴唇,小手却是将他胸前的衣襟抓的死死的,方才她大喊一 阵,声音阵阵在内心回响,却也让她霎时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昨夜第一次见到 这个傲气的家伙后,同样骄傲的自己,一直隐隐不愿承认的事实。

虞凤娇声羞气道:「只有你才会这么笨的,我……我贵为公主,下嫁给了你, 你却……你却还要去悔婚,还要当着朝堂上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那我……那我 以后哪里还有脸再见人呀,反正我不管了,你以后再也不许提悔婚的事情,而且 ……而且也不许……不许不要我!」

杨宗志见虞凤越说越是激动,忍不住扶住她的娇躯,将她缓缓扶着坐在石凳 之上,再俯下身子道:「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一下,我再跟你仔细分说一遍…… 嗯,你看看,我们之间的婚约原本就是皇上少年心性,一时兴起随口说出来的, 他甚至……他甚至连你的意思也没有询问一下,便擅自作了决定,你不是一直都 生气的很么?」

虞凤此时哭的梨花带雨,可是眼神中却是神采隐现,小脸红扑扑,嘴角不自 觉的微微弯起,看着如同她方才听到杨宗志说起朝堂请求之前,那干干的笑容一 般怪异,她听了杨宗志轻轻的解释,才一拉杨宗志的大手,将他也一道拉在宽宽 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娇躯整个倚靠在他身上,才咬住唇皮道:「我才不呢,皇兄 虽然事先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但是我后来私底下找人暗中打探了你的生平为人, 又……又偷偷去看了你一次,见到你果然如同大家夸赞的一样,是个……是个了 不得的家伙,其实我……其实我早就不生皇兄的气了。」

虞凤俏脸上兀自还有几滴露珠残留,此刻的表情却是宜嗔宜喜了起来,她斜 靠在杨宗志身下,杨宗志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那羞答答的说话声,却是听得仔 仔细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道:「再说起来,我是朝中领兵的将军,随时随 地都要准备着上阵杀敌,沙场之上便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咱们军营中的好汉们都 是提着脑袋谋生,也许就在想不到的哪一刻,或者明天,或者三个月以后,便送 了自己的性命,你若是跟着我,岂不是要守了活寡么?那还有什么意味?」

虞凤听他说起「你若是跟着我」,甜蜜的摇头道:「你自己昨晚也说过了, 你是主帅,普通的杀敌场面你根本就碰不到,你只是在大军身后运筹帷幄的么, 再说了,我南朝大军众人至少也有几十万,再加上各地州府的兵丁,少说起来也 有百万之巨,难道……难道他们为了这个原因,都不娶妻生子了么?天下的女子 们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嫁给他们,我是……我是朝中的公主,这个先例可不 能从我这里开。」

杨宗志垂下头来,觉得自己真是找不到什么好说辞了,虞凤才缓缓梦呓道: 「其实……其实我嫁了给你,我自己也好……也好欢喜的,我也不是你看到的这 么刁蛮任性的女子,我……我若是嫁出去后,定然是一心一意的服侍相公,作个 乖巧温顺的好妻子的。」

杨宗志呆呆的坐在亭中,虞凤如云的黝黑秀发就垂落在他的大手边,他下意 识的抚了一抚,只觉得如同棉花般柔顺,虞凤仿佛小猫一般的半趴在他身上,又 道:「相公,我刚才弹奏的这首曲子,就是……就是你走了之后,我暗地里…… 暗地里想起你来,我那时对你的样子记得不太牢,才自己作出这首曲子,每当弹 奏起这个曲子,便能将你的样子记得更深一些……你听了,可喜欢不喜欢?我再 弹给你听一遍好么?」

杨宗志想起那马车中的小姑娘曾经对自己说起道:「我只是听说这首《遥相 思》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不知是何人所作。」

又记起皇上说道:「你带兵去了北郡,下次夜里如果再听到这首曲子,便马 上拆开手中的锦囊……」

他脑中一闪,顿时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了个分明,原来皇上以为这首 曲子只是虞凤一个人会弹,所以才定下这么个约定,却不知这首曲子不知怎么, 流落出了宫外,弄得洛都人人都会了。

正文第233章花魁之三

虞凤并未察觉杨宗志此时正想起了过去半年前的出征经过,她见杨宗志不出 声反对,便轻轻扶起自己的娇躯,好好端坐在瑶琴前,凝神静气了一番,手中玉 指缓缓舒展,又重新抚起这首《遥相思》来,此刻她心境比起方才凌乱无比的心 潮来,却是别有一番新的开朗天地,所以这琴曲听着实在欢畅快乐之极,让人不 觉想要微笑摇头附和。

可是这天籁一般的琴曲,听在杨宗志的耳中又是苦涩般懊悔难受,琴声响起 没一会,他突然一伸手按在琴弦上,皱眉道:「不要再弹了。」

虞凤惊讶的转回头来,口中讷讷的道:「你……你不喜欢听这首么?那我再 换一首好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哪首都不想听。」

虞凤又迟疑的低声道:「那……那我陪你说说话,好么?」

眼神中尽是期盼之色,斜斜的凝视住杨宗志。

杨宗志见她眼神中一派讨好告讨饶的模样,与昨夜的刁蛮样子决然不同,却 又让自己生不出拒绝之心,才轻轻勉强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虞凤一见,顿时欢愉起来了,拉起杨宗志的大手,开心的抬起玉指,娇滴滴 道:「相公,你看到这身边的御花园了吧,这里面种植的花草品种,有的可是天 下也难得一见的呢,你看那株红艳艳的葵花,那便是从遥远的大漠进贡过来的品 种,还有那边那株,那是天竺国的使者带来的巨象花,还有……」

她一边笑盈盈的介绍园中的花卉,一边又轻轻伸出小巧的手臂,在杨宗志面 前指指点点,另一只小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杨宗志的大手,丝毫也不松开。

杨宗志听着虞凤在自己面前轻言解语,心中却是叹气道:这事情……这事情 怪不得她的吧,她……她只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作了这首曲子出来只是为了 遥寄自己的相思之情,浑然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这么一首曲子,却是事关天下,事 关数万军中兄弟们的性命,也事关我爹娘的生死来。

虞凤沉醉的道:「还有那株……那株蓝色的小花,名字叫做扶笛蓝,是从… …是从……」

她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娇躯来,望着杨宗志惴惴的道:「我说这些,你也是 一点也不想听的么?那我……那我……」

她眼神之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黯然之色,紧紧的垂下了自己的螓首,默不作声 起来。

杨宗志笑了一笑,放开她的小手,站起身独自走出了小亭,虞凤心中一惊, 下意识想要抬头唤他,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偏偏生生忍住,嘴角死死的抿紧, 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发出一阵哭泣般的娇吟。

杨宗志径直走出小亭,走到那扶笛蓝花的旁边,蹲下身子轻轻采了一朵下来, 然后再笑眯眯的走回到小亭里面,虞凤见杨宗志又走了回来,嘴角再也抿不住了, 啊的一声茹唤了出来,然后杨宗志拿起手中灿烂的小花,轻轻插在了虞凤的鬓角 边,这番看上去,才是人比花娇,花托人美的意境了。

杨宗志笑着拍手道:「如此,这扶笛蓝也算是生得其所了,总好过它孤零零 的傲立路边,乏人欣赏。」

虞凤羞答答的任由杨宗志将那扶笛蓝插在自己发角,完了之后还轻轻伸手抚 了一抚,才甜甜的笑道:「相公,谢谢你。」

杨宗志转过脸孔,恶狠狠的道:「我们还没有成亲的呢,你怎么现在就叫我 相公了?」

虞凤紧紧拉住他的衣袖,闭上双眸,仰起螓首嚅诺道:「我才不呢,我…… 我反正迟早也是你的人了,迟些叫你,早些叫你,也没有任何的分别。」

杨宗志低下头去,见虞凤高高的抬起小脑袋,闭上星星般的双眸,只留下长 长的睫毛颤动,小巧的脸庞腮边嫣红一片,这公主面相十足神似瑶烟,气质却有 不同,不过在那高贵典雅的俏脸上,此刻隐隐也有浮晕般的媚光闪动,杨宗志忍 不住心头一动,一股异样情怀升起,伸手捏住了她圆圆的下巴,将她的脸庞抬得 更高,凑低自己,深深一口亲吻了下去。

这原本就算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虽然自己过去一直不想承认,但是这小妻 子却是偷偷为了自己作了这么多事情,他心中一时感动激荡的紧,便也依着少年 心性亲了个够。

虞凤却是生平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她被杨宗志一口吻在了嘴唇中,那大大 的厚厚的嘴唇整个包住了自己的小巧,她一时心头又急又怕,还有一丝难抑的甜 蜜涌起,便动也不敢动一下,也不知如何迎合于他。

待到杨宗志渐渐不满足于只是嗜吻她甜馥的香唇后,又大舌头一伸,顶进她 幽香无比的小嘴中,嗜起她怯懦的甜美小香舌,用力吸了出来。「呀呀……他怎 么……他怎么在吃我的舌头。」

虞凤心头惴惴不安,更是不敢乱动一分。

「但是……但是我却又感到好舒服,好陶醉的,这便是古诗里说过的,恋人 们之间亲密的羞人事么?」

直到虞凤一口气眼见到了尽头,再不呼吸喘气便要窒息的时候,她才忍不住 一口重重的咬在杨宗志的嘴唇上,杨宗志啊的一声,松开了她湿润带着唇间丝液 的红唇,重新坐了回去,伸手一摸,嘴角却是流血了。

虞凤紧紧的喘息了半晌,才气匀过来,一边还慌张的道:「坏相公,你…… 你……」

你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到杨宗志嘴角的血迹,虞凤心头一紧,娇厣上涌起害 怕惶恐的神色,讷讷的想要伸手说话,但是她仔细的看了分明,那嘴角的鲜血是 从一个微小的伤口上流出的,那伤口不大,几乎不可察觉,但是上面却是有疤, 而且不是新疤,颜色微微发黑。

杨宗志摸着淼儿前几日留给自己的嗜痕,几日过去,这小疤早已结痂,平日 里只要不狠狠的碰到它,便是一点也察觉不到,但是虞凤这重重的一口,无巧不 巧的正好咬在这小疤之上,此刻便又鲜血充盈下来。

虞凤忍了一会,狐疑的道:「相公……你……你怎么会这么多,你……你这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方才杨宗志挑起她的小香舍,便又是吸吮,又是围住,又是摩娑打圈,花样 百出,激得虞凤娇躯阵阵颤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此刻回想起来,联系到那位 置古怪暧昧的齿痕,却是有了一丝狐疑。

杨宗志眯住眼睛心想:过去我着实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但是这次回到洛都 的路上,婉儿,筠儿,瑶烟,甚至淼儿都与自己有了不同程度的肌肤相亲,自己 早已不是先前那个懵懂的小子了。只是这话只在心底想想,却是不会宣诸于口。

虞凤细细凝视了一会杨宗志,不觉缓下了娇厣,又娇滴滴的柔声道:「其实 我也知道,你们男子们聚在一起,没事便会出去花天酒地的,应酬一番总也少不 了,况且你是朝中的将军,这样的场面更是推拒不掉,所以……所以人家也不怪 你的,但是……但是你娶了人家之后,人家便好好的将所有的都交给你,你就不 会再想着外面那花花的世界了。」

杨宗志靠坐在亭角的围栏边,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暖在人身,同时也暖在 人心甚是舒服,他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艳阳照射更觉灿烂,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忽的站起身来,施礼道:「公主……我要告辞了。」

虞凤心头阵阵发紧,皱眉暗想:这么不喜欢人家管着你么?其实……其实人 家也不是要管你的,只是……只是你……我……她兀自心头还有些委屈不已,暗 道自己什么都给了这坏相公,可他却是……一点疼惜也没有的。

杨宗志不待她答复,便起身出了小亭,这次不是走向花园中心,而是径直的 朝着御花园的大门方向走了过去,虞凤呆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见到他快快走了 几步,眼见就要出了御花园中,才重重的一咬细碎的玉齿,展开莲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亭中央那平日里珍愈性命的瑶琴静静的躺着。……

杨宗志对着虞凤,心头总有些难以释怀的矛盾,而且此时他急急的想要暗中 去查访爹娘的线索,所以快步走出了御花园,甚至连回头看一眼,也没有。

出了御花园,顺着昨夜的来时路,径直走出了浩大辉煌的皇宫,到了宫门口, 昨夜当值的劳广此时不在,杨宗志心想他此时应该去安排下手中的事情,然后腾 身开始查察。

他正要走出宫门口,突然面前两个男子迎了过来,左边一个魁梧的短须汉子 兴奋的叫道:「来人可是杨宗志……杨兄弟么?」

杨宗志抬头看向那人,见他二十二三岁,身高魁梧,衣着并不考究,只是平 常粗布庄服,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透出一丝热切,杨宗志疑惑的道:「正是在 下,不知……不知阁下是……」

那魁梧汉子一听,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你,那可太好 了,我们总算是找着你了。」

他身边一个瘦小点的男子,却是一身士子打扮,头戴文士帽,手拿折扇,笑 着接话道:「大哥,你可要与杨兄弟说清楚些,不然人家可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呢?」

那魁梧大汉一拍自己的脑门,傻呵呵的道:「瞧我,紧顾着自己开心去了, 倒忘了作些介绍。」

他说话顿了一下,转手一指自己身边的瘦小男子道:「这位是戚英侯马备老 将军的儿子,名字唤作马其英。」

然后又伸手一指自己,豪气道:「哥哥我是牛木文将军的儿子,名叫牛再春, 呵呵。」

马其英摇扇点头道:「杨兄弟,我们三人都是当朝大将军的后人,可惜过去 一直无缘见过,前次听说杨兄弟你被皇上派往北郡去平乱,我们哥俩便羡慕你, 羡慕的紧,今日一早听说你已经安然回朝了,这便一起赶来会一会你的。」

杨宗志自然听说过忠义侯牛木文和戚英侯马备的名字,这两位老将军也是当 年朝廷中的大将,只不过十多年前在北方战场吃了蛮子几回败仗,被贬嫡回家赋 闲,所以自己前几年在军中游走,没有见过他们。

杨宗志抱拳道:「幸会!幸会!原来是两位哥哥来了。」

牛再春大手一挥,诚恳道:「杨兄弟,我们都是军中出生,生在军营长在军 营里,一军当中大家都是自家弟兄,所以你也莫要再说些谦虚客套的话来,我们 两人痴长了你几岁,你便叫我们一声大哥,二哥就是,大家以后就是性命之交。」

杨宗志自幼便在军营,清楚知道军营之中都是战场杀敌,过命的交情,所以 寻常兄弟相称那是再普通也不过的事情了,便点头道:「好,大哥,二哥!」

牛再春哈哈大笑,脸上豪情密布,道:「兄弟,你唤哥哥一声,哥哥那是再 高兴也不过了,走走走,我们去找个地方饮酒,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杨宗志暗道:牛老将军和马老将军虽然赋闲在家多年,但是他们长居洛都, 自然在军中安插有自己的势力眼线,自己现在要查察爹娘的事情,说不定对自己 帮助颇大。便点一点头正待答应,只是迟疑了一下,又道:「大哥二哥,小弟现 在身上还有一事未办,待得小弟办完了手中的事情,定然亲自登门拜访,去找哥 哥们喝个大醉,好么?」

马其英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兄弟你有事情要办,只管开口说话,只 要我们两人力所能及,便是帮你办的妥妥贴贴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牛再春在一旁听见,也大是点头。

杨宗志又笑道:「这事只是小弟的一点私事,就不必劳烦两位哥哥了,待小 弟办完这事,便来会会哥哥们。」

马其英想了一想,道:「这么啊……那好,我们约定一个时间碰头,先在外 面大吃大喝一番了再说,回到了家中,就要看着爹爹的脸色,那饮酒可不痛快的 紧。」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甚好,那二哥你来定个时间地点,小弟一切照办。」

马其英又想了一下,折扇一收,拍在手心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好 了,今夜洛水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最后决出魁首,我们哥三正好去凑个兴头,就 如那桃园三结义一样,今日酉时,我与大哥在尽欢祠坊下等着兄弟,一起去看一 看热闹。」

牛再春一旁傻呵呵笑道:「二弟,你整日里都学些文绉绉的读书人,以哥哥 我来说,我们大可去找个安静些的酒馆,无人打扰,才好一醉方休,哪用去凑这 些文人们的热闹。」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那好,小弟先走一步,今日酉时我们再见。」

说完作了个揖,当先走了出去。马其英和牛木文一直看着他走出了长街的街 角,才转身走了远去,这时宫门内又紧紧的凑出一个娇媚可爱的小脑袋,嘟着嘴 对着杨宗志远去的方向,娇声喃喃道:「果然……果然是要去喝花酒呢,坏…… 坏相公。」

她一边说话,一边咬住了自己薄薄的红唇。

正文第234章花魁之四

杨宗志沿着长街一路走,走到洛水道香榭旁的一个小路口,才转身直接进去, 来到一座「鸿运客栈」门前,他却是不进大门,而是迈步过了侧门,此处是个大 院子,独门独户,杨宗志正待伸手敲门,突然里面传来女子的说话声,一个稚嫩 的嗓音颇为着急的道:「小姐,他怎么……怎么还不回来?」

另一个细腻柔嫩的声音接过来,凝气道:「翠儿,你总是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作甚么,走得我的头都快晕了,眼前这本书,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翠儿咯的一笑,打趣道:「小姐,你当真是在看书么?我看你手中捧了一本 书,但是眼神老是紧紧的盯着这大门的吧,你好像看了一个早上,这书连一页都 还没翻过呢,咯咯,你也是急急的等着他的罢?」

那细腻女声本来淡雅好听,但是听了这话仿佛也急了起来,娇声道:「他… …他,他的,翠儿你作甚么总是叫他啊他的,难听死了,难道人家……没名字的 么?」

筠儿说话若是着急起来,便是又甜又腻,仿若天籁纶音,正是此刻这般语态。

翠儿又咯咯的娇笑起来,再打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名字的啊,但是人家 现在身份可又不同了些,那我……那我要叫他姑爷了么?」

筠儿呀的一声娇唤,然后门很内传来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骂声,以及哀哀求 饶的话语,杨宗志微微一笑,却是扬手咚咚咚的敲起门来。

院内二人听到这突兀的敲门声,一起止住娇声调笑,然后翠儿稚嫩的嗓音紧 张的低唤道:「谁……谁呀?」

杨宗志捏住嗓子,忍住笑,隔着木门答道:「作泥人儿的……两位小姐可要 小老儿给你们作个泥人儿么?」

翠儿一听,顿时没了神采飞扬,娇声没好气的道:「不要!不要!我们可不 要作这些。」

只是她话音刚落,面前的木门咚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筠儿那宜嗔宜喜 的小脸庞正站在门内,对着他甜甜的媚笑。

翠儿转过木门口,看见杨宗志正眯住眼睛看着自己两人,不觉咦了一声,霎 时羞红了双颊,咬着小牙顿足道:「呀!呀!你们……你们合着伙来欺负我,小 姐你早就知道是……是他回来了,是不是?」

筠儿娇笑着摇头道:「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又怎么会知道,只不过大哥他 虽然变了个嗓音,但是他说话的那个语调,我总是……我总是记得的。」

杨宗志走进院内,看了看这小小独院已经布置一新,各种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暗想:罗天教在洛都城内也是有着自己势力的,看来我们二人一投了店,罗天教 人便全都知晓了。

杨宗志笑问道:「翠儿什么时候来的?」

筠儿走过去,搬了一副躺椅到了院内树荫下,展手放在杨宗志身边,才抿住 嫣红小嘴道:「今日一早来的,我本来可没告诉过她,只是……只是爹爹怕我… …怕我,所以才……」

杨宗志坐在躺椅中,筠儿又端了茶水过来,给他斟上,杨宗志口渴的紧,拾 起来一饮而尽,才啊的一声,笑道:「这也不打紧,我本来外面事情忙的很,怕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烦闷无趣,现在翠儿过来陪你,倒是省了我的心。」

翠儿嗤的一声,走过来给他捏了捏肩头,笑道:「杨公子,你可要对我们小 姐好着一些,你可不知道……老爷最是着紧小姐了,小姐她走了之后,老爷又怕 她吃不好,还怕她睡不安稳,每日里忧心忡忡的很。」

筠儿一听,立时垂下了美丽螓首,低声道:「不是的,大哥……筠儿可不是 个娇生惯养的大户小姐,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不打紧的。」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笑一笑,转头看着翠儿,问道:「你方才不是要唤我别的 称谓么?怎么这会……我当真回来了,你却不叫出口了?」

翠儿一听,给他捏肩膀的小手顿时僵住,面色一时通红,呀呀的支吾两下, 却是一甩手,飞快的跑回到小房中去了,杨宗志看着她娇小的身子轻扭着跑去, 不觉哈哈大笑,筠儿接过了翠儿的事情,伸出柔嫩的小手在他肩头轻按,娇滴滴 的开颜道:「大哥,你今日回来,心情好的多了,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事情?还是说……说公公……啊不,你爹爹他老人家的事情有着落了?」

杨宗志见筠儿想叫公公婆婆,本待笑她,只是想到爹娘的事情,又叹了口气, 点头道:「嗯,皇上今日已经下旨,着内侍卫统领彻查我爹娘的死因。」

筠儿听着更是开心,咯咯娇笑道:「真的?那可是太好了,总算这昏庸皇帝 也作了一回正确的决定。」

杨宗志回头来嗔着筠儿,皱眉道:「皇上他……皇上他待我极好,私下里总 是叫我宗志兄弟,宗志兄弟的,筠儿你可莫要老是骂他了。」

筠儿乖巧的一伸红艳艳的小舌头,凑近大哥,娇滴滴的唤道:「大哥你别生 气,筠儿自来听着爹爹这样唤他……不觉一时还改不了口,以后筠儿不会了。」

杨宗志大手一抬,将筠儿可爱的小脑袋纳入自己的怀抱内,轻轻抚摸她如云 般的秀发,渭然道:「好筠儿,大哥这世上除了倩儿之外,便只剩下你这个亲人, 大哥怎么舍得怪你,一旦这次查出我爹娘的死因,了结了后事,大哥就去北郡将 倩儿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同回到西蜀去,去求你爹爹,单单将你许配给我,作了 我乖乖的小妻子。」

筠儿甜甜的嗯了一声,即刻心中便憧憬无限起来,想着日后大哥随着自己回 到西蜀,然后两人红烛吉时,那便真的快慰无比,倒是什么也都比不过,心神一 时又激荡起来,忍不住抬起自己的螓首,对着大哥的大嘴便吻了上去。

筠儿与杨宗志接吻多次,自是慢慢适应了大哥的习惯,而且……而且有时还 会大着胆子作些还击,此刻筠儿心中被甜蜜充塞了个满,小嘴中的动作也逐渐激 烈,伸出自己丁香般的小舌头,在大哥嘴里仔细的扫了一遍,然后吸住大哥口中 的口水,尽数咽回自己的小肚子里,才探出丁香又在大哥的嘴唇上舔嗜着。

蓦的,杨宗志哎呀一声,放开了筠儿,筠儿的抬起头来,惊慌的道:「大哥 ……你怎么了?」

杨宗志捂着嘴边的破痕,方才被筠儿用力的吻在这里,不觉又快流血出来了, 筠儿瞧了仔细,咯咯的掩嘴娇笑道:「怎么了?又想起姐姐了么?」

杨宗志呵呵的干笑,心道:我这破痕虽是你姐姐咬破的,但是……但是今日 又被另一个姑娘给咬了一口,所以才会这般脆弱。

原本杨宗志担心筠儿人生地不熟,独自呆在这幽幽的别院内,孤单寂寞的紧, 所以急急的赶回来想多陪陪她,现在看到翠儿也到了洛都,不觉心中安宁的多了, 整个下午,两人就在这小独院内缠缠绵绵的说着话,间或也作些爱侣之间的羞人 私事,只是筠儿害怕翠儿突然闯出来,给这小丫头撞破了好事,所以总是有些放 不开。

没料到翠儿进屋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一直到了日落西山之后,翠儿才在 屋内娇声喊道:「小姐……姑……杨公子,快进来吃饭吧。」

三人才一起坐下吃了晚饭。

饭毕之后,杨宗志站起身来,道:「今夜出去要见两个军中的兄弟,所以… …所以恐怕回来的晚一些,你们自己早些睡下吧,不必等我了。」

筠儿正学着帮翠儿收拾碗筷,听了这话,巧笑道:「大哥你有事便尽管去作 就是了,筠儿等着你……回来。」

说到这里却是俏盈盈的止住,发现自己这话多有语病,现在翠儿正在身边, 拿着大大的眼眸,小手一刮一刮的羞她,筠儿顿了一下小蛮靴,抢走翠儿手中的 碗筷,盈盈的跑回后院厨房里去了。

杨宗志哈哈大笑,一边向院门走去,翠儿紧紧跟在他身后,给他打开了门, 杨宗志正要出门,翠儿突然娇声低低唤道:「姑……姑爷,你可早些里回来,免 得小姐……小姐和翠儿担心。」

杨宗志转回头来,夕阳下见翠儿俏红着双颊垂头立在自己身后,想起自己今 日回来前,听到第一句话便是这小丫头急急的道:「怎么……怎么还不回来?」

忍不住顽皮心又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翠儿尖尖的小下巴,将她的小脑 袋抬了起来。

翠儿顿时紧张的浑身发抖,小小的眼眸紧紧闭住,不知杨宗志是不是要对她 作些……作些下午自己在屋内偷看到的,他和小姐不断作着的那羞人事,翠儿颤 抖着等了一会,只听见耳边一个温厚的声音道:「知道了,快回去吧。」

再睁眼看去,杨宗志早已转过了独院路角,那儿却是看不到身影了。……

夕阳渐晚,落霞弥漫,每日到了这等时刻,宁静的洛水河边就会开始一夜的 灯红酒绿,日头还没沉尽,洛水两旁的勾栏倚红院便会早早的燃起烛光,高高的 挂出彩色灯笼,迎接到来的豪客巨贾们。

杨宗志静静的走到洛水河边的尽欢祠坊下,看到这里繁忙的景象,脑中却是 想起那望月城中的望月楼,那日自己与倩儿一道去品尝楼上的灯饭,沿途所见风 光与此时此处倒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他背着手站在尽欢祠坊下,不觉愣愣的出神,突然背后一只小手拍了一下他 的肩头,杨宗志以为牛再春和马其英到来,笑着正待过来说话,只是他回头一看, 眼前站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人,身材不高,却丰神俊朗,气质潇洒的紧。

杨宗志愣了一下,恍惚觉得这少年人有些面善,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那少 年人却自己笑了一笑,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作揖道:「杨兄,你怎么自己一个 人跑来快活来了,却不叫上小弟的?」

杨宗志听到他一口道出自己的姓氏,不由得更是惊讶,正在思虑哪里见过他 的时候,那少年人抬头见到他微微惊诧的模样,却是自己忍禁不住了,抬起洁白 的小手掩住小嘴,噗哧一声巧笑了出来,再微微的嗔了他一眼,道:「相公…… 你……你不认识凤儿了么?」

杨宗志仔细看过去,借着夕阳落山前的微微亮色,以及不远处香玉院的高高 灯笼,果然看清楚这少年人正是鸾凤公主所扮,只不过她收起了那媚媚的艳光, 打扮拘谨而朴素,看着就如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般,翩翩气度却是掩饰不了。

杨宗志心头一紧,皱着眉头道:「公主……你怎么会来了?」

虞凤看他面色仿佛不喜,轻轻的垂下自己的小脑袋,走进几步,来到他的跟 前,惴惴的道:「坏相公……人家早上跟你说了一句不算很重的话,你便……你 便不耐烦起来,站起身就走了,那……那人家不敢这么管着你,只好……只好自 己也陪你一起来风流快活了。」

话音恢复女儿家语气,声音更是娇滴嚅诺,听着甚是讨饶一般,对于这高高 在上的公主来说,说出这么一番求饶话,已是她的极限。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我可没有因为你说了什么话而不耐烦,只是……只是我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罢了。便头疼的道:「你是女儿家啊,你可知道我们一会要 到哪里去的么?你身份这么高贵,那里怎么能是你去的地方?」

虞凤听了杨宗志的话,娇俏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咯咯的抬头轻笑,然后 素手挥起衣袖,展示自己的装扮,俏盈盈的道:「诺……相公,所以凤儿现在着 了男子的衣衫啊,就是知道那里不是我们寻常妇道人家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现 在这般,可不打紧了罢?」

杨宗志不觉手抚额头,对这娇蛮的小公主一点办法也没有,轻轻叹了口气, 正要继续劝说她离去,虞凤又一伸手摇住他的胳膊,娇滴滴的唤求道:「好相公 ……好相公……你就让凤儿跟你一起去了罢,凤儿保证,一定不会给你捣乱的呢。」

杨宗志正被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小妻子摇的心头烦乱,突然身后又一个粗豪的 嗓音响起来,喊道:「杨兄弟,原来……原来你早到了,倒是哥哥我们来迟了一 步。」

杨宗志和虞凤一道转过身子来,夜幕下,见到牛再春和马其英正站在身后几 尺远,对着自己哈哈的大笑,牛再春看清杨宗志身边秀气的虞凤,却是愣了一下, 接口又问道:「杨兄弟……你身边这位是……」

虞凤不待杨宗志说话,赶紧抢先一步接过话头,笑道:「小弟是……是杨… …杨大哥的结拜弟弟,小弟姓于叫做于风,两位兄台好。」

牛再春一见虞凤的模样,便知这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他自己本是个粗豪的 武人,一世信奉的便是从军戎旅,马革裹尸的生涯,对着读书人没有太大好感, 总觉得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

但是马其英看见虞凤却是大起惺惺相惜之意,他自幼虽也是出生将军之家, 后来却是对着诗书产生了愈加浓厚的兴趣,因此他一见虞凤,便欢喜的作揖道: 「原来是于兄弟,既然你是我杨兄弟的拜弟,那大家以后都兄弟相称最好。」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着虞凤在自己身边与牛马二人相谈甚欢,不觉颓然的叹了 口气,他暗里想私自查访爹娘的线索,因此答应他们出来,便是想找个时机,出 言询问一番,现在虞凤紧紧的跟在身边,这些话却是不好出口的了。

四人见过了面,这三人不觉都甚是开心,正说话间,突然身后洛水之上燃放 起了一阵巨大的冲天烟火,凭空而起,在空中爆发出闪亮的光彩来,接着那边洛 水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人潮叫好声来,听到四人耳朵里,轰轰的如同雷鸣。

虞凤少出宫门,哪里见过这等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不由得暗中拉起杨宗志 的大手,神情欢愉而又兴奋无比,小脸红扑扑的发着媚光,烟花照射下愈见惊艳。

马其英回头看了一会,突然伸手一指,哈哈笑道:「花魁大赛要开始了,我 们……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正文第235章花魁之五

四人一道离开尽欢祠坊,走近洛水之滨,走到跟前一看,不远处洛水之上, 不知如何由几艘巨大的璀璨游船,搭建起了一座露天的高高舞台,下面围观的人 群里三层,外也三层,甚至还有一些身着兵勇服饰的护城官军在维持着秩序,他 们想要接近一些,看清楚一点,当真是如同登天一般的困难。

身前高高的舞台内,不时传来一阵震天的叫好声,马其英望着这周围汹涌的 人群,暗想:只怕今夜洛都城内一半的百姓,都来凑这个热闹了。一脸皆是无奈 惋惜之色。

虞凤嗤的一声轻笑出来,佯装叹息道:「唉!却是听得看不得,这般人潮里, 想要近前看上一眼,倒是难的很。」

她嘴上虽说的遗憾无比,但是嘴角却是偷偷勾起一个弯弯的月牙儿弧度,小 心思里更是欢愉的紧:可要愁煞你这坏相公了罢,你……你不去见见那些庸脂俗 粉,凤儿……凤儿倒是更加放心了些。

此时那些维护的官兵中,有一个须发横乱的武将看到了几人,却是紧紧的几 步跑了过去,一见面就拜倒,欢喜的粗声道:「少将军,您……您老人家也来看 看热闹了么?」

杨宗志垂眼看下去,见到那武将一身铠甲,手中执着一个乌黑的铁杵当作兵 刃,正是……昨夜进西城门时候,碰到的那个守备官朱晃,杨宗志笑道:「朱… …朱将军,怎么你今日不守着西门,却跑到这里来当值了么?」

朱晃抬起一头乱发来,一脸论都是诚挚激动之色,欢笑答道:「正是!正是!」

突然意识到他们这几人此刻被人流给阻挡在了外面,显然是不能入内,朱晃 才猛地站起身来,挥手豪迈道:「少将军请跟着小人来,小人给你们开道。」

朱晃说完,便将手中的铁杵向人群中一插,然后手臂用力向两边一拨,口中 大声叫道:「让开!让开!都散了开去!」

牛再春仔细看过去,见到那些兀自还拥挤密作一团的人群,此刻被朱晃手中 的铁杵一分,竟然都不由自主的分开两边,里面几十人,上百人之力,竟然都比 不过这朱晃一手之劲,不觉拍手脱口赞道:「好!好神力!」

他自来崇拜天赋神力又或者武艺超群之人,此刻一见朱晃的面,便心中大是 快慰欣喜,暗自也想结交,对于朱晃那一身难看的装扮,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四人又跟在朱晃的身后,朱晃一边口中呵斥,一边手上用力,随着人群的分 开,这四人倒是丝毫也不费劲的慢慢走近了洛水边,虞凤嘟着小嘴,悻悻然的跟 在杨宗志身后迈步,她方才以为自己几人根本无法入内,最多只能在外围浏览一 番灯火冲天的美妙风景,倒已经是心满意足,甜蜜无比的了,此刻见不知哪里陡 然杀出个浑人来,竟然力气这般的大,硬生生的开出了一条道路,供着四人顺利 的走进去,心头不由得又有些不甘不愿起来。

一入其内,四人才恍然看到这舞台是由三艘大船合纵而成,中间用了坚实的 铁锁捆绑,效仿的是三国时期赤壁之战中,曹操的战船捆绑之法,如此下来,这 船便停泊的更加稳当,上面的人也不会因为一个浪头便人仰马翻的,而是如履平 地。

不过眼前的春宵花船与着当年的战船却是一副全然不同的光景,这船上处处 张灯结彩,金壁辉煌,甚至两端还挂了两幅大大的对联出来,左边的一联写道: 「宇内共此时,绵绵不尽!」

右边的一联写道:「雅俗同登台,濯濯难决!」

横批是:「花魁大赛。」

四个金字。

虞凤小声的念了一番,嗤的一声轻哼出口,喃喃道:「好大的口气呢。」

再看杨宗志,见他只是盯着那上联,怔怔的发呆,仔细看过去,却见他只是 盯着那「绵绵不尽」四个大字,仿佛若有所思一般,虞凤轻轻的捻起他的大手, 荡起欢颜偷偷的道:「相公……我们既然进来了,那便……那便也去瞧瞧热闹也 好,凤儿……总是陪着你的,任你胡闹也好,妄为也罢,凤儿都不怪你。」

杨宗志听得只是摇头一笑,转头见这四周也是站了黑压压的人群,而那彩船 之上,却是只有寥寥十数个人,正分成几波饮酒作乐,便笑着答道:「说不得, 也是不好上去的呢,看那彩船上的人这么少,显然是要出示些身份,才得真正入 内。」

虞凤听得心头一窒,暗自在想:我也要去出示些身份出来么,这样才能让这 个不解风情的坏相公得偿所愿的罢,唉……傻凤儿,相公何时能够像你这般眷念 着他一样的,也着紧于你呢?

虞凤想的痴痴然,心头一时又是缠绵,又是悱恻难抑,俏丽的眼眸中转了几 转,终是下定了决心,正要挺身而出,此时彩船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妈妈看见这出 众的四人,不觉扬起一块嫣红秀帕,咯咯的娇唤起来,道:「咯!来的人可是小 戚英侯,马公子么?」

马其英哈哈一笑,展开手中的折扇,无风的在自己面上扇了几扇,扬眉道: 「正是在下,婷姑姑您好。」

那婷姑姑看上去四十许岁的年纪,却正是韶华虽去,姿色风韵犹存的时分, 扭摆着极为夸张的乳波肉浪,紧紧的迎了过来,笑道:「马公子可算是稀客了, 最近老也不见着您过来,可是府上老爷看的紧了些么?」

马其英羞赫的一笑,收起折扇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只不过 嘛……」

说到这里脸上却是红了一红。

婷姑姑显见与马其英平日里甚是熟捻,听了他口不由心的说话,忍不住手中 的秀帕在他的脸上挥了一挥,漾起一阵浓烈无比的香风,才笑着打趣道:「那莫 不是府上的老爷最近要给公子您讨上一房媳妇了,所以马公子要修身养性了么?」

虞凤见这婷姑姑说话动作甚是放肆大胆,忍不住秀眉微微一皱,心中涌起厌 恶不喜,只是拿着大大的媚眼盯住杨宗志,见他垂首而立,仿佛对那婷姑姑见也 不见,这才心中欢喜起来,暗自捏住的小手,紧了又一紧。

马其英眼神中荡了一阵旖旎,才悄声问话道:「敢问婷姑姑,今日要上得彩 船,可要出个什么彩头?」

婷姑姑咯咯的娇笑,小手在自己面前一挥起,故作夸张的道:「哟……我们 这里小小作坊,哪里敢……哪里敢要些什么彩头呢?只不过嘛……这船上的贵客 们,每人都事先买了一千两银子的红花,到时候支持哪位姑娘的,就把自己手中 的红花都献了出来,权作一个风雅之举罢了。」

牛再春一旁暗暗咋舌道:「乖乖的,一千两银子,那可够了一户中户大家, 安安稳稳的过上一世,也不用发愁了,可也想不到,只是来喝上一顿酒罢了,哪 里要得了这么多的彩头。」

马其英尴尬的讪笑道:「这么啊……」

暗自着急的双手猛搓,只因他今日出门之前,也没有料到这花魁大赛恁的火 爆,彩头已经从去年的二百两银子,径直升到了一千两之多,所以怀中备下的银 子却是远远不够的。

虞凤突然俏声道:「我有!」

然后伸手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只金光灿灿的簪子,这根簪子过去自己甚是喜爱, 所以今日换下宫装的时候,还兀自揣在怀里舍不得放下,可是她转眼一看这几人 的神态,便知道他们一时都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银子,虽然心疼之下,但是……但 是为了这坏相公,她也咬牙的取了出来。

婷姑姑展手接了过来,细看之下,不觉惊呼出声,道:「好!好簪子,当真 是好东西。」

马其英顿时神采飞扬起来,紧声道:「那这些可够了么?」

婷姑姑慌忙将那簪子纳入怀中,咯咯笑道:「够了!够了!」

马其英这才转身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好兄弟,在下今日来带他们 看个鲜的。」

婷姑姑这才理会到马其英身边的几人,她眼见牛再春和朱晃的粗浑打扮,不 觉微微的皱了下眉,待得看到杨宗志和虞凤时,却是双眼生出璀璨的光芒来,比 方才见了那跟簪子还要火热急切,不觉靠紧过去,挥起小手咯咯娇笑道:「倒不 知道这两位公子……贵姓,过去可从未见过的呢。」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微微瞥见虞凤呆呆的凝视那被收入婷姑姑怀中的簪子, 秀丽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难舍和心疼,不觉心中也软了一下,再看见虞凤听 了婷姑姑的话,却又顿时神采奕奕起来,仿佛忘了那簪子的事情一般,不觉又甚 是奇怪的很。

虞凤听了婷姑姑的话,小心思里一下子透亮舒畅了起来,暗自悱迷的道: 「原来……原来他可不是经常来这儿的呢,看着那妖媚的婷姑姑,对他仿佛见也 未曾见过的样子,这可真是太好了,那我……那我不是错怪了他么?」

虞凤一想至此,下意识又有些心慌的自责,眼神乱乱的看向杨宗志,见他朝 着婷姑姑抱拳作礼,低声笑道:「在下姓杨,婷姑姑,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一件 事。」

婷姑姑呆呆的凝视杨宗志,见他高大挺拔,却又气质无比洒脱,自己生平阅 人无数,这样俊逸出尘的男子,竟是从未有缘见过,不由得心头一迷,居然微微 凝住了小脸,霎时收起所有的艳光,转眉俏声道:「杨公子要和……要和妾身商 量什么事情呢?杨公子你只管说出来,妾身能够办到,便总是依着你呢。」

杨宗志微微一笑,接口道:「可也不那么严重,只是我们几人今日前来,一 路匆忙的很,所以携带的银两倒是不够,能不能……能不能请婷姑姑将在下这位 ……这位兄弟的簪子还了给他,明日一早,在下便亲自着人来将一千两银子奉上, 可行得通么?」

他暗想自己几人出来喝酒胡闹,怎可让跟着的鸾凤公主取了她心爱之物付帐, 况且筠儿家中从来不缺银两,自己晚些回去跟她说上一声,明日找个罗天教的城 内教众,将这些银子都送来便是,也不费事。

虞凤想不到自己相公低声去求那婷姑姑,却是为了自己的簪子的事情,而自 己却是……却是那样百般的误会于他,他也从不出言反驳一句,只是不置可否的 笑一笑了事。虞凤一时潮湿了自己的双眸,捏住他的左手,又紧紧的用力,殷红 的小嘴皱皱的抿住,勉强抑制住自己心头的激荡和愧疚难过。

婷姑姑听了杨宗志的话,眼神顿时闪亮,咯咯媚笑道:「这有何难?杨公子 想要这簪子,尽管取了去便是,不过么……明日杨公子送银子来,可否自己亲自 送来呢,也好……也好让妾身备下几杯水酒,好好的孝敬公子一番,咯咯!」

婷姑姑说完这话,立时挺胸收腹的倚近了些,一身豪耸的丰乳肥臀仿佛波浪 一般的荡漾开去,甚至还风情万种的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却是定定的罩住了他 刀削刻画的脸庞。

虞凤一咬细碎的小牙,紧声道:「不要了,我们不要了,相……象这样的簪 子,我……我家里也是多的数不清,我们不要这簪子了好么?杨……大哥。」

虞凤一边说话,一边大大的媚眼哀求的凝视自家相公,生怕他一时作主,答 应了下来,更被那妖艳的婷姑姑迷惑的找不到北。

正文第236章三绝之一

杨宗志微微奇怪的转头望了虞凤一眼,见她明媚的双眸定定的凝视自己,那 靓丽的眼神中带着婉转的低求之色,眸子反射彩灯花船上的灯火,却又隐隐有些 柔柔的亮光透出,尽数都投射到自己的脸上。

他先前看着虞凤仿佛甚是着紧于那小小的发簪,料想这定然是她平时的心爱 之物,此刻又见她转了神色,仿佛对着婷姑姑兀自从怀中取出的小巧簪子,看也 不再多看一眼了,而是乖巧的睨视住自己,杨宗志不由得朝她轻轻露齿浅笑,暗 道:原来……原来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乖巧丫头,只不过……只不过或许是平日 里太过受到宠爱罢了,所以有时候便有些任性刁蛮,她怕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 银子,便故意装出一副对那簪子毫不放在眼中的神态,用来宽我的心。

杨宗志点一下头,从咯咯媚笑的婷姑姑手中接过那金光灿灿的簪子,细细看 了一眼,才作揖道:「如此便多谢婷姑姑了,明日一早,一千两银子即刻送到, 只是嘛……是不是在下亲自送来,说不得要看看家中的安排,若是时间允许,便 少不了要叨扰一番姑姑,你看可好么?」

婷姑姑听得一时面色大喜,不经意的挥出手中香喷喷的秀帕,在自己颇具几 分姿色的脸庞边抚了几下,才闪着媚眼咯咯的娇笑道:「那……那可就说定了, 明日妾身扫榻相迎,候在这里,等着杨公子您大驾光临,现在大家就随着妾身一 起上船了罢。」

说完当先沿着木竹帆板,摆着肥大的胯部盈盈走了回去。

虞凤咬着薄薄的嫣红唇皮,将嘴唇咬成了不带一丝血色的煞白,然后看着杨 宗志将那簪子并不还给自己,而是拿在了他自己的手中,当先走了上去。

虞凤委屈的想要堕泪珠儿,拿暗自想着方才杨宗志终于还是答应了那婷姑姑 哀哀的请求,对着自己那般的恳求的颜色,却是看也不多看的,只说明日家中无 事,便一定登门造访。

「哼!家中无事……家中无事……」

念起杨宗志的爹娘已于多时前便一同归了天,这事朝中天下人人皆知,现在 他家中便是一个亲人也没有,哪里会有……哪里会有……想到这里,虞凤却又面 色透红的一机灵:「怎么会没有亲人……我这……我这没过门的……妻……妻子, 不是也勉强可以算作是他的半个家人么?」

幽幽灯火闪现下,虞凤灵动的小眼珠又转了好几转,顿时有了主意,心中不 觉多了些安稳,便轻轻一启莲步,跟了上去。

牛再春回头对朱晃,道:「朱兄弟,你跟我们一起上去,喝上几杯?」

朱晃摇手道:「不了,不了,少将军,小人在这船下等着您老人家,您喝好 了酒,便下来找小人,小人再送您回去。」

杨宗志本背手走路,听见朱晃的说话,静静转回头来,扬起右手唤道:「不 劳烦了,朱将军,你有事就先回去就是。」

朱晃挺身站在船下,却只是摇了摇头。

虞凤乖巧的跟在身旁,见他轻轻的挥起了右手,趁着他心思恍惚之间,又想 偷偷的拿住了他的右手,悄悄握在手心,只是深怕这几人看见了不好意思,伸出 的小手一窒,只拿到了衣袖上,却也顿时觉得安心快慰起来,小心肝中甜蜜充溢。

此刻身前婷姑姑在款款的摆步,脚下踩着的是细细的帆板,脚步重些的话, 那帆板还有些颤巍巍的上下摇晃,搭配这等节奏之下,婷姑姑身着彩色的锦服, 香臀儿故意诱人一般的左摇右摆,拈着秀帕的小手儿也随着香臀儿的夸张动作, 一会按在圆圆的臀瓣上,一会又支在盈盈不可一握的细腰上,当真看着曲线毕露, 姿彩万千般动人。

虞凤转头看着身旁的三个鲁男子不由得都露出了色魂予授的模样,轻轻哼声 道:「呸!狐狸精……」

不过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香艳的婷姑姑虽然马齿加长,但是浑身上下 却都散发出浓浓的女子魅力,便是自己看了也有些心神摇曳不止。

杨宗志突然转头道:「公主……那……那……」

他说到这里,却是忍了一忍,话没有说出口来。他看到婷姑姑这般妖媚的迈 步,下意识便联想到那怪异而又形似秀凤的李公公身上,只是……只是虞凤显然 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这样的事情若要问她,确实不太合适。

虞凤听他话说了一半,便又止住了不再提起,不禁心头暗自发急,低低紧声 道:「怎么了嘛,你怎么不说了,坏……坏相公。」

杨宗志轻轻摇了摇头,住口不再提这件事情,虞凤看的更是着急,便想着抢 前一些靠住他,紧紧的发问出来,不过她前进一步,走近那巨船船舱架起的高高 舞台,眼前灯光闪亮,她的小脸却又一红,娇躯闪动悄悄的躲在了杨宗志的身后。

杨宗志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面露询问之色,不知她为何又一脸怯怯的表 情,虞凤不敢抬头,低低的嗫嚅道:「三……三哥,他此刻也在里面哩。」

「三哥?」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他依稀记得先皇曾经育有四子一女,这身份无比 尊贵的唯一一个小女儿,正是躲在自己身后的美貌如仙的鸾凤公主,而其他四个 儿子,大皇子幼年便已夭折,而二皇子历来都是痴痴呆呆的模样,求神询医也是 无济于事,只有这三皇子和当今皇上一道长大成了人。

后来朝中风传先皇对着三皇子有着无比的溺爱,自诩他聪明机智过人,朝中 一时议论纷纷,想着这未来的皇位自是落入了三皇子之手,不过爹爹一向反对家 人参与朝中党阀之争,为了避开风头,便领了自己云游天下,去年回到洛都的时 候,不知为何先皇驾崩之际,却是……却是将皇位传给了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 仁宗皇帝,这事杨宗志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内中详情,因此他对着三皇子, 也是陌生的紧。

现下他展眼向舱内看去,见到当中的主位上,端坐了一个英眉的少年人,正 与着旁人哈哈的朗笑,笑声传出来,颇有些英武之气,杨宗志回头一笑,对着虞 凤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看吧,让你莫要跟来,你却总是要这般跟着我来,现在 你皇兄在这里,看你一会怎么面对于他。

虞凤羞涩的面红耳赤,自己的哥哥现在就坐在舱内,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跟 着相公一道来逛烟花柳巷,岂不是要被他给笑死了,不过……不过她想起那婷姑 姑妖媚的风情,却又用力的咬了咬细牙,朝着杨宗志倔强的努了努小脑袋。

牛再春和马其英当先看了过去,立时便认出了三皇子,两人偷偷给杨宗志使 了个眼色,然后一起走到船舱大堂的中央,跪拜了下去,沉声道:「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正听着身边几个才子打扮的年轻人说话,再又听到这番招呼,才微微 的转过头来,细细看了两眼,笑着道:「哦……原来是……原来是小忠义侯和小 戚英侯,两位也来这花魁大赛凑凑热闹了?」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起呵呵笑道:「正是!正是!」

三皇子对着这二人并不多多在意,只因这两人的爹爹已经被贬嫡多年,当年 在北方战场上数次败给蛮子们的铁骑,所以向来名声并不太好,他正想转头继续 与旁人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垂头跪着的杨宗志,微微惊异的道:「这位……这 位恕我眼拙,倒是认不出来。」

马其英抬头瞥见三皇子的眼色,不觉暗自挺起了胸膛,紧声恭敬的道:「三 皇子,这位杨宗志杨兄弟,就是前次被朝中派往北郡平乱的兵马大将军,他向来 少在洛都,所以三皇子您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紧。」

马其英的话音刚落,立时堂中便响起了一阵惊诧的叫声,此刻不但是那三皇 子,便是他身边的从人,和大堂内的其余宾客,一时都止住了饮酒谈笑,目光齐 刷刷的向杨宗志看了过来。

三皇子定定的凝视了杨宗志几眼,突然长笑一声,展臂站立了起来,一路走 到杨宗志的身前,伸手扶起了他,朗笑道:「好!好!好!我素来听闻杨家的少 将军,年少丰挺,熟知兵法谋略,可惜一直未能有机会见上一见,今日相见,果 然少将军没有令我失望,很好!很好!」

杨宗志垂眉轻声道:「不敢当。」

三皇子又道:「我一直都与身边的近人说过,历数南朝百年来少见的一个将 门奇才,定是非你少将军莫属,今日我们二人有缘相见,不如少将军就在我身边 坐下喝酒,我们也好一道亲近亲近。」

杨宗志拜谢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皇子甚是开怀,拿着杨宗志的手,走回到自己的主客宾位上,然后让身边 的从人给杨宗志腾出个位置,紧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虞凤低低的垂下小脑袋, 不敢近前,也不想落后,这时见杨宗志被三哥给拿走了,顿时心头一阵委屈不舒 服,轻轻一咬牙,却是盈盈的凑了过去,倒也不管不顾的,便在杨宗志身边一个 窄小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三皇子看的一愣,想不到自己面前还有人敢如此大胆,招呼也不打一下,便 凑到自己这一席好好坐下,不觉微微怒气的凝视她一眼,只不过他细看之下,忽 的面色一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虞凤,讷讷道:「你……你……」

眼神中尽是不信的神色。

他心头蓦的一转,顿时又想起杨宗志与虞凤之间的关系,不觉才开怀下来, 微笑着阻止住身边想要上前兴师问罪的从人,打趣的道:「你……怎么也来了? 这里可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虞凤翘着小嘴,不忿的娇声道:「你们……你们都能来,为何就我不能来?」

三皇子哑然失笑,哈哈道:「我们都是……都是,嗯,你却与我们不同的,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少不得又要找你说教一番,到时候你可别让我去给你 挡驾。」

虞凤沉着小脸,兀自气哼哼的道:「我才不管这么多,谁让你们……谁让你 们……」

她说到这里,眼色转而嫩红一片,柔柔的媚眼偷偷的睨视了一下正襟危坐的 杨宗志,便再也接不下去了。

三皇子将虞凤的神色尽数看在眼底,见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妹子,何尝曾经流 露出这般娇羞无力,而又欣喜甜蜜无比的小女儿表情,不由得苦着脸笑道:「好 好好!我可管不了你,不过嘛……这位杨兄弟却又不同了,他说出来的话,可比 我这作哥哥的耐听的多了,是吧?」

虞凤心头吟咛一声娇唤,暗道:坏了,坏了,太过明显了么,连三哥他…… 他也在笑话人家了,这都怪……这都怪这坏坏的相公,害人家出了这么大的丑呢。

正在此时,那妖媚的婷姑姑走到了台前,对着台下咯咯媚笑道:「吉时已到, 今年的花魁大选,现在正式开始。」

她话音一落,台下便有不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将她小声的说话传了开去, 一直让远远的等在岸边的众人都可听见,看着就似在金殿之上,皇上口中发话, 下面不同的执事太监宣扬远去一般无二。

然后又有大批的黑衣汉子,各自手捧一个玉碟盘子,盘子上装满了小小红花, 把这些红花尽数的分给了场上的众人,甚至舞台下洛水边,也有不少人得到了红 花。

杨宗志垂头一数,自己面前正好是十朵,暗自算下来,便是一百两银子一朵 红花,到时候那些姑娘们表演才艺之后,若是得到众人青睐,便会将手中的红花 扔了出去,最后统计这些红花的数量,自然可以得出今年的花魁之首。 ----------             正文第237章三绝之二

众人听到这哄动一时的花魁大赛终于要开始了,一时心头都有些激昂的跳动, 手里拿了红花的,便将那红花紧紧的纂在手心,手里没有红花,也是不甘示弱, 翘首以盼,垫起脚尖只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大家又是紧张又有些兴奋,不觉交头接耳的讨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嗡嗡 的听着也甚为嘈杂,三皇子微微闭目静待,这些嘈杂声入传了他的耳中,不禁皱 起了眉头,突然转头问杨宗志道:「杨兄弟,今次你看好的,是这三位绝代佳人 中的哪一位?」

杨宗志微微一愣,紧声恭谦道:「三殿下,兄弟之称可不敢当,殿下若不嫌 弃,便唤我的大名好了。」

三皇子哈哈笑道:「你我迟早也是一家人,何必要说这么些见外的话,再者 说了……我们皇家就这么一个千金宝贝,大家平日里都是宠着惯着,我现时若不 紧紧的讨好于你,只怕以后我这把骨头,都要被人家给拆散了。」

三皇子这话一出来,杨宗志和身侧的虞凤俱是面上一红,虞凤咬着下嘴唇, 正待反驳三哥几句,可是她看见杨宗志听了三哥之话,只是面色红红的愣住,却 并不出言驳斥,心下没来由的好一阵甜蜜涌起,暗自遐思道:「这……这家伙居 然也红了脸皮呢,咯咯,不过……不过他这个样子,却又是好看好玩的紧。」

这么一番想法弄得自己羞喜交集,反驳三哥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杨宗志咳嗽一声,尴尬的道火:「三殿下……」

三皇子挥手道:「兄弟你要是不见外,便唤我一声三哥,总之不过是早了些 日子而已,可不打紧。」

杨宗志盛情难却,垂着脸道:「是!是!三……哥,不知道你口中说得这三 位佳人,到底是哪三位?」

三皇子听得一愣,哑然道:「怎么……怎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的?」

他稍稍凝想一下,便即释然,又笑着道:「我倒是忘了,你如今回朝不久, 这洛都的事情,你知晓的却是不多。」

三皇子沉吟一下,正待继续分说清楚,此时舞台幕后一阵剧烈的鼓声响起了, 轰隆隆,轰隆隆……连绵不息,所有人皆是心想:出来了!要出来了!

那鼓声听着紧凑密致,咚咚的敲在人的心上,让人恍惚的以为自己亲身到了 沙场,萧索战场杀敌,千军万马立于身前,枪矛盾牌凛然反射日头阳光,带起阵 阵杀意。

这鼓声兀自响了半晌,然后骤然一歇,大家本都有些热血沸腾,这般忽的止 住,心头不觉开始失落和迷茫,正在此时一个琵琶泛音又接着起奏,当当当…… 当当当……琵琶古曲中有经典的《十面埋伏》之乐,便与此刻演奏的有着异曲同 工之妙,琵琶音由弱到强,由慢到快,渐渐紧密的如同不透风的城墙,让人瞬时 便恍如立在垓下古战场,身边四面楚歌,汉军兵马分作十路源源不断的杀了出来, 皆要立誓取下自己项上人头。

虞凤听得心中凄凄然,她自小养尊处优,对于沙场上的事情也漠不关心,哪 曾经历过这种血腥苦楚的时刻,但是她音乐天资非凡,这个过去自己从未留意过 的曲子,一经听到,却是瞬间起了共鸣,转头斜斜的睨视杨宗志一眼,见他皱起 眉头,双拳在桌下紧紧的捏住,虞凤暗想:自己身边这俏郎君,便是真真的上过 战场的,更加为了南朝百姓,打过了蛮子们的边境,那是一种何等光耀的事情。 她心中只感到柔意涌起,伸出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捏住了他,犹自缓缓抚摸不 止。

声响一过,从后台边猛的杀出一个人影,那身影并不高大,仔细看过去,却 是一个秀眉女子,身着军服铁甲,头戴银盔,银盔上还有一根高高的红翎竖立, 手持一把亮光闪闪的宝剑,在这舞台上漫天盖地的舞了起来。

那女子本就有些英武之色,这般打扮之后更是显得英气逼人,目光炯炯的睨 视四方,手中宝剑翻飞,娇小的身子忽然腾起作扑杀状,忽然又扬起身子作回头 一刺。

杨宗志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时下多有流行的剑器舞,剑器舞分为健舞 和软舞两种,眼下这女子所使的就是健舞之法,满场飞舞,惊心动魄,剑气凛然, 乃是一种猛厉的舞法,而软舞之法却是如同……如同前些日子在西蜀那闺房阁楼 上所见,筠儿那般顾盼生姿,巧笑盈盈之态,一见之下又是风情万种,让人心神 摇曳。

再过一会,场面到了高潮,这舞剑女子随着鼓声琵琶奏合,猛地一下又翻身 上了船头桅杆之上,双腿在桅杆上尽力一盘,腰身横起,手中宝剑向着前方刷刷 刷的疾速刺出,这下不但是舞台上船舱内,便是那遥遥立于岸边的众人,也是觉 得面前寒光闪过,耳中只听到嗤嗤嗤的三下清响。

大家心头砰砰的跳动,被这杀伐场面激得面红耳赤,鼓掌轰然大叫起来,喝 道:「好!」

琵琶之音渐渐减弱,那女子又从桅杆上腾身落下地面,双腿在地面盘坐,娇 躯扭转,手中长剑举了个「颦眉望月」的姿势斜刺向上,只看她面容秀丽,便如 贵妃望月一般使人恻隐,但是结合她一身打扮和此时的姿势,却又另一股异样的 风情透出,大家此刻被她气势所逼迫,皆是大气都不敢透一下。

过了好一会,那女子凝住姿势,三皇子才恍然过来,拍手大喝道:「好!好! 好剑舞!好个一舞剑器动四方!李十二娘的剑舞之法,果然深得令师的真传,青 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堂中和洛水边的众人听了三皇子的大喝,才茫茫然回过了神,争相叫起好来, 不但叫好,还抓起手中的小小红花,潮水般向着舞台上扔了过来。

李十二娘收了姿势,拢身站立起来,却是好像对着身边缤纷落下的红花看也 不看一眼,瞧起来甚是不屑,她举步走上近前,宝剑收在手心后,盈盈向三皇子 拜道:「多承三殿下的夸赞,但是……但是若拿十二娘与家师公孙先生作比较, 十二娘却是愧不敢当。」

她话音刚落,左手边又有一个落魄才子打扮的少年人笑着说话道:「三殿下 口中的夸赞,确实是实至名归,十二娘就莫要太过谦逊了。」

那落魄才子面前桌头堆了大捧的小红花,数量可有几十朵之众,可是他口中 虽然赞誉李十二娘,方才众人扔出手中红花之际,他却是一朵也没有丢下,李十 二娘看的分明,却也毫不在意,莞尔淡淡笑道:「崔公子说哪里话来,只怕崔公 子口中虽在说我,心中却是……却是想着别的人儿罢?」

那落魄的崔公子被李十二娘取笑一阵,却是脸色红了起来,不过面庞又更加 坚定,并不接话,他身边一个华服少年,一收折扇,哈哈笑道:「妙极!妙极! 十二娘的巧嘴倒也和她手中的宝剑一样,剑剑钻心,句句入肉,让人难以招架的 紧那。」

崔公子尴尬的一笑,兀自道:「柯贤弟,你别要尽顾着说小兄了,我看你今 日却是空手而来,难道……难道平日流连此地的贤弟,不知何时却是转了性子不 成?」

柯贤弟嘿嘿的一笑,面不改色,自豪的道:「嗯……小弟前些日子见了…… 见了一位仙子一般的姑娘,冰清玉洁而又淡雅如花,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到这妙 玉坊来的次数是一次比一次的少,甚至再见其他的女子们,都是形同嚼蜡,没有 意味的紧。」

他说完了这话,眼睛轻轻眯住,微微不可察觉的嗔了杨宗志一眼。

牛再春最是崇拜武艺超群之人,这李十二娘虽是个女儿身,但是方才她上下 翻腾,剑法出众,牛再春早已看的如痴如醉,忙不迭的将自己桌面上的十朵红花 尽数扔到了舞台之上,然后还站起身来,鼓掌大喊道:「好!好!真是好剑法, 佩服!」

柯贤弟微微瞥了牛再春一眼,面露不屑一顾的神色,转着脸庞,吟道:「牛 马羊羔,猎人烹,群熊盘中聚首。」

他这番话一出,三皇子都不禁有些色变,只因他口中所说的牛马羊羔,明摆 着就是指的是牛再春,马其英和杨宗志三个人,这三人的父辈都是军中的汉子, 所以在他们这些科举出身的人看来,都是无知的莽夫鲁汉子,这话中的讥诮之意 却是分分明明。

马其英顿时面色阴沉下来了,手中的折扇紧紧摇晃,可是兀自还是不解热, 额头上霎时淌下了汗滴,他思索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对子,来驳斥柯贤弟。

杨宗志端坐于主客位上,皱着眉头,他方才便暗自发现这位柯贤弟听到自己 姓名之后,不时的会用阴骛的眼神斜视自己,他凝目细看了一会,发现这柯贤弟 自己却是毫不认识的,不觉心中有些奇怪。

三皇子凑近过来,低声道:「兄弟,这位柯翎,乃是朝中御史大夫柯宴的唯 一爱子,今日听说兄弟你在朝上与柯大人起了些争执,所以……所以……」

杨宗志恍然大悟,原来是那老匹夫的儿子,他朝着柯翎神秘的一笑,笑的柯 翎面色微微愣住,便转过了头,不再理会他。虞凤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她 听见别人笑话相公,便如同他人诋毁自己一般的难受,脱口的脆声道:「哼!好 了不起么?衣冠足履,巧妇为,才子有所不知。」

她这话便是反着柯翎的对子而来,柯翎骂兵营中的人,她便来骂上了天下所 有的读书人。

三皇子听得哈哈大笑,抬手制止道:「好了好了,今日本是欢好聚会,大家 也都少说几句,还是一起来数数十二娘到底得了多少红花,才是正经。」

李十二娘盈盈的站立在舞台中央,她听了三皇子的话,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一笑,又举手遥遥向四方拜道:「小女子请问……请问这里面哪一位是杨宗志, 杨少将军?」

杨宗志微微一愣,茫然道:「在下就是,不知道姑娘打听在下,有什么事么?」

李十二娘听见回答,紧紧的看向杨宗志,一看之下,秀目发出一阵璀璨的神 采,仿佛天上最最闪亮的星星,即使再黑再乌蒙蒙的夜色,也是掩饰不住。

这神采照得虞凤心头一紧,桌下握住杨宗志的小手忍不住抖了一抖,李十二 娘又豪气的接口道:「方才小女子所舞的剑舞,名字唤作《将军行》乃是脱自于 家师公孙先生独创的《剑器浑脱》法中的一个分支……去年冬天,小女子在家中 听说朝廷派了一位年方二十的少将军,领十五万大军,去北郡一个月内便平息了 十三城之乱,将蛮子们的军队彻底赶出了阴山,小女子对着杨少将军好生崇敬, 便自创了这套剑舞之法,没有料到今日首次登场使用,便恰逢少将军回朝,这样 一来,这《将军行》舞给了真真的将军来看,才是舞得其所呢。」

堂中众人,甚至洛水岸边不远的人们听了李十二娘的话,不觉都大吃一惊, 想不到方才李十二娘那浑然天成,气势凛然的剑器舞,居然是为了杨宗志所独创。

杨宗志也是微微惊奇,一时口中讷讷的接不出话来,这时大堂船舱边一群黑 衣汉子,点清楚了地上的红花数量,操起嗓音大声喊道:「李十二娘,共计得到 红花数量为一千八百七十九株。」

话音还没落下,场下瞬时又响起一阵阵叫好鼓掌声。

李十二娘面对杨宗志而立,对着身后这般响动看也不看一眼,依照规矩,清 点了红花之后,她便要下场等着下一位姑娘登台,她沉吟着不下去,咬了咬自己 牙齿,突然一掀素手,将自己头上的银盔取了下来,端在拿剑的右手之上,螓首 微微左右一甩,露出一头瀑布般的乌黑秀发,然后朝着杨宗志道:「少将军…… 小女子……小女子能不能请你……请你明日到这妙玉坊来见上一见,小女子备下 水酒,恭候少将军大驾。」

这李十二娘平日无论动作还是说话,都是甚有英气,并不惺惺作态,只是这 一句话却是说的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大异于往常,大家听了,不由得都止住喝 喊,场面一时宁静无比。

杨宗志皱着眉头,讷讷的回答道:「若是……若是明日家中无事,定然想要 来见一见姑娘,也是好的。」

他这段话说的极其缓慢,由于先前已经用这个借口搪塞了婷姑姑一阵,这时 再说出来只怕有些不好,但是婷姑姑眼下就在这大堂之中看着,他若是另外又找 出一个借口理由,婷姑姑这般机灵的人儿,一听便会知道方才他是敷衍自己的。

虞凤端坐在杨宗志身边,阴沉着小脸,心中气哼哼的切齿道:「晚啦!晚啦, 这家伙明日一定家中事多的很!」

正文第238章三绝之三

李十二娘听了杨宗志的答话,不觉展开小脸,露出洁白的细齿笑了一笑,才 学着男子形态,向着杨宗志当胸抱拳,俏生生的走回了后台。

杨宗志微微一愣神间,还未有任何反应,突然感到自己桌下的右手火辣的一 疼,低头一看,虞凤的小手此刻正在那里肆虐,又是捏着又是掐着,暗道:这刁 蛮的小公主原本就以为,我是个整日都混迹于妓寨勾栏的人,这下看到,只怕更 会相信不已了罢。

他面上不敢作出反应,只是猛地用力抽出了自己的大手,借着端起面前一杯 水酒之势,展手仰头喝了进去,口中啊的一声轻唤,大手却是放在了桌面,再也 不敢放下桌底了。

虞凤被他猛地抽逃出去,面色却是拧得愈发的紧,她看到今日那婷姑姑和出 场的李十二娘,不约而同的邀请杨宗志明日前来喝酒,自己心头的委屈一时还没 发够出去,嘟着小嘴心想:「哼!幸好你这坏相公过去不常出没这种地方,不然 ……不然依着今日这些个女子们的模样,只怕你早就……早就……」

她私下里也不得不承认,婷姑姑妖媚,李十二娘英气逼人,各有自己的特色, 确实是让寻常男子一见便难以自制的。

牛再春今日前来本是想与杨宗志把酒言欢,没料到如今进了这妙玉坊,杨宗 志却被三皇子给邀请到了他那一桌,两人之间隔了老远,想要举杯说话,倒是难 的紧了,他踌躇一下,终还是忍不住,端起酒杯站起身道:「杨兄弟,来!哥哥 敬你一杯。」

杨宗志哈哈大笑,也学着他看站起身来,与他共同喝了一杯,酒过一半,牛 再春正要说话,突然舞台幕后又是一阵乐曲响起,团团的笼罩住洛水河上的船舱 内。

这番乐曲相比较方才李十二娘的琵琶与擂鼓合奏,却是温馨舒缓的多,琴筝 为主,鼓瑟为辅,众人听在耳中,不觉都显露出淡淡的微笑,乐音刚起,便有十 数个女子,手持两面荷花一样的布扇,平平展出,一一走了出来,这些女子们都 是面容姣好,头梳双丫发髻,一身翠绿色衣着打扮,整整齐齐,举止划一。

她们轻轻扭摆着娇躯,径直走到舞台的中央,才团团围住,将手中的荷花扇 合在了一起,微微的颤抖着,远远的看起来,就如同荷花池中盛开的一朵巨大的 荷花,中间是花蕊,四周俱是花瓣,此刻被风吹雨打之后,带些俏嫣然,晶莹欲 滴。

身后的乐曲一时又更响彻了些,那些女子手中的荷花扇也抖动的愈发激烈, 直到乐曲中响起一个竹笛之声,那荷花扇群仿佛也受到了感应,从花蕊中缓缓升 起了一个嫣红色的花头。

大家看的都是一惊,想不到这荷花扇中到底有什么古怪,里面倒似乎藏有什 么玄机,先前那李十二娘虽然经过鼓声和琵琶铺垫,但是后来却是直来直往,一 人舞剑而气动四方,现在这个舞蹈却仿佛含苞欲放,紧紧的遮掩着,就是不透出 来。

又过了一会,那荷花扇中的花头越升越高,眼快的人不觉都慢慢看清楚,原 来……原来那露出的花头下,却是缓缓站起了一个粉面桃腮的娇媚女子,在自己 发髻头顶捧了一个大大的花篮,花篮中装有玉石晶莹的翡翠,看起来倒真的如同 花头一样。

那娇媚女子如何掩藏在众人的荷花扇下出场,又如何慢慢冒出头来,众人都 未曾看见,现在就着大船上通天的灯火,大家将那女子的面容看了个清清楚楚, 却见她粉红小脸,脸上挂着荡人的笑意,一身荷花一般的装扮,身材苗条纤细, 看着的确就似荷花花蕊一样,楚楚动人。

那娇媚女子一露头,其他身边伴舞的女子们便围绕着她不断旋转,只留下那 娇媚女子静立中央,她忽的将手中的花篮捧起,用一只纤纤玉手抵在花篮底部, 另外一只小手斜斜的伸出,一只小脚矗立,另一只小脚微微抬起,作成妙曼的随 风杨柳般形态,也随着那些伴舞女子一样旋转了起来。

那娇媚女子一边旋转,一个还轻轻发出咯咯的娇笑,声音清脆,合着这仙乐 般的合奏,更是增加一种暧昧逼人的气息。

这番荷舞,比起方才萧索的剑器舞,更是受到众人的欢迎和推崇,大家看的 如痴如醉,那女子的神态便越发妩媚,笑声也更清脆迷人。

过了一会,那女子随着伴舞者盈盈的移动脆步走到台前,台下岸边的众人一 时都是心头发紧,只望这女子能够好好看上自己一眼,便是骄傲自豪不已,那女 子朝着下面众人扫了一眼,只是眼神娇滴滴的转动,咯咯媚笑声中,将手中那个 花篮朝天上抛了出去。

音乐祥和动人,这舞乐的女子更是美貌难寻,大家痴呆呆的看着那冲天而起 的花篮,心头都在打鼓,倒盼望这花篮能够落在自己头上,然后那女子也能轻轻 走下来,走到自己面前,将这花篮接了过去,这么一来,自己就能好好的看她一 眼,说不得还能一起说上几句话,更是三生有幸的了。

花篮冲天飞起,遥遥的半晌不落下地,过了好一会,才轻轻的随着河道上的 微风向后漂了去,只看这花篮飞起之势轻巧无比,但是这落下之后,却又快捷, 越接近地面,越是显得快如闪电,大家看的面色都一变,心头惴惴的又想:若是 这样的花篮落在自己的头顶,可不知道自己接不接的了,莫不要……莫不要被这 小巧花篮给砸破了头,就得不偿失了。

花篮快快落下,却是无巧不巧的落向了杨宗志的桌头,杨宗志抬眼一看,那 花篮径直撞向自己放好的酒杯酒壶,若再不出手制止,说不得就要溅起大家一身 酒水,这才轻轻舒展手臂,好整以暇的接了下来。

大家心头都自吁了一口气,没料到那花篮落势这般的快疾,接起来却又是这 么轻松,心头暗自又有些后悔,正在此时,乐曲也随之一收,那娇媚女子冲着台 下深深的福了一个礼,才合着伴舞者走回舞台大堂内。

三皇子转头见杨宗志将那花篮推到了自己面前,哈哈笑起来,高声吟道: 「颜飞花,颜飞花……月也非花,人也非花,花似镜台,空影独对。」

颜飞花走近几步,素手放在腰间,又深深福礼,咯咯娇笑道:「三殿下这番 话,可羞煞奴家了,奴家倒是不敢当的。」

大家看着颜飞花一曲终了,一时想起那温和的伴曲,又想到她面如桃玉的脸 庞,还有……还有最后那冲天的抛起花篮的动作,心中都有些怅然若失,却又隐 隐的怀念念想,只恐这般灵动的舞蹈,这么美丽的妙人儿,今生少能再见到,一 下子都被点燃了激情,恨不得将手中的小红花,全都扔了出去。

马其英呆呆的看着颜飞花,只感到这女子距离自己如此的近,却又让自己心 升无比遥远的感受,心中湿湿的有些难受,也许就是这等妙人儿,自己触摸不到, 最难得到的……便是最最好的,这话当真一点不错,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桌面 的红花也尽数抛洒了出去。

崔公子独坐静饮,看了身边众人的狂热反应,轻轻叹了口气,他面前桌上堆 了数十多红花,此刻还是好好的堆放着,一株也没有抛出去,这颜飞花深深了解 男子们的心思,便是对着谁都给出一种遥遥而又孤傲的距离感,这样的话,寻常 男子们更是会趋之若鹜,紧紧的不舍得放弃,这是千古年来不变的道理,但是他 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样子呢?

舞台上的红花一时越堆越多,好似小山一样的矗立在颜飞花的身后,她微微 拧动小脑袋,眯着眼睛扫了一圈,众人都暗以为她是在看自己,不觉一下子更是 挺胸抬头起来,颜飞花将众人脸上神色看的透彻,又微微掩住嫣红小嘴娇笑起来, 娇躯轻巧的旋转了一圈,才停下了步子,大家看的色魂予授,手中扔红花的速度 越发的快。

颜飞花已不再转头,而是看向杨宗志,巧笑道:「刚才……刚才是这位公子 接到了飞花落下的花篮,是么?」

杨宗志抬起头来,静静的点了一下头。

颜飞花又轻启樱唇,眨着大眼道:「根据我们这荷舞定下来的规矩,最后接 到花篮的公子,都可以对着飞花提出一个请求,只要……只要这请求不是太过分, 飞花便得依照来作,这事整个洛都城的人也都知道,那公子……公子你可对飞花 有着什么请求呢?」

大家听得瞳孔顿时收缩起来,这美貌的颜飞花提出这么个话题,如果自己就 是杨宗志,便当如何如何……大家忍不住替着他想出了千万种请求和场面,心头 又有些羡艳的紧。

虞凤在一旁立时又浑身紧张了起来,她抬眼看见颜飞花说完了话,便轻巧的 掩住小嘴,眼神煞是有趣的凝视着杨宗志,不由得自己也咬紧了嫣红的嘴唇,暗 道:「这坏相公……他会说些什么?」

她一时想起了在那百花灿烂的御花园中,这身边的坏相公挑起自己尖尖的小 下巴,深深的一吻落了下来,那一吻不但亲到了自己从未被任何男子碰过的娇滴 樱唇,而且……而且甚至是自己的丁香小舌头也被他吸了出来,好一番抚弄之下, 才放了自己回去。

虞凤想得阵阵面红发热,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杨宗志一时性起,便会提 出在御花园中一样的事情,慌忙将自己的大眼睛转而凝视住他的脸庞,见他微微 皱眉想了一下,忽的摇头答道:「没有!」

「没有?」

颜飞花娇媚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失望之色,只是秀眸之中泛起了愈发感兴趣的 神色,咯咯娇笑着道:「若是公子当真一点请求也没有,那么……那么就让飞花 提一个请求给公子,这样可好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倒不知道颜姑娘会提个什么请求出来,我却是作不 作得到的。」

颜飞花眼神微微一转,咯咯的娇笑道:「飞花见公子身后背了一根晶莹葱翠 的笛子,想来不是普通凡品,公子身负这等宝物,那么在这笛子上的造诣只怕也 是高的很,飞花可否请求公子教一教这如何吹奏笛子之法么?」

颜飞花话音一落,大家都是啊的一声唤了出来,马其英甚至忍不住心想: 「若是能够教她吹奏笛子,那么……那么不是就可以时常相见了么,比起只能提 出一个请求来说,更是令人砰砰心动,不能拒绝。」

虞凤再也忍耐不住了,急切间娇声接话道:「不行!」

大家都自一愣,想不通为何颜飞花请求杨宗志,他身边这小子却来出言阻止, 紧紧的分说不行,三皇子更是有趣的忍住笑,瞪着虞凤,闭住嘴巴不发一语,诚 心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年纪最小,又最是受宠的乖乖妹子,如何来应对解决这等场 面。

虞凤这两个字冲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仔细思索,此时堂中众人的目光都投 到了她的秀脸上,而且颜飞花更是有些惊讶的睨视着她,虞凤只感到阵阵发慌, 止不住的面红耳赤,好像着了火烤一般,小手无意识伸出紧紧的摇摆着,口中讷 讷的解释道:「其实……其实他……其实他一点笛子也不会吹,对了,就是不会 吹!」

大家一听得哈哈大笑,所有人都想:只怕这杨宗志背着这等上好笛子,就算 再差,也能吹上几个曲子,一点也不会吹,就不会将这笛子背在身后了,那不是 示人以短么?

虞凤更是窘迫的想要钻进地缝,她慌忙出口,又胡乱的解释,皆是下意识的 行为,此刻事后一想想,也觉得自己无理的可笑,但是……但是她心头又万分的 不情愿杨宗志去教那娇媚的颜飞花吹笛子,真是左也为难,右更为难。她心里酸 楚楚的想要堕泪珠儿,便将目光斜斜的看向杨宗志,目光中更是有着婉求之意。

杨宗志等着大家笑声止下,才咳嗽一声,苦笑的拱手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笛子我当真一点也不会吹,所以颜姑娘的请求,在下作不到的。」

虞凤心中呀啊一声轻唤,料不到杨宗志当真为了维护自己,舍弃了颜面也不 计,这样下来,大家都会以为他只是附庸风雅,所以背了根笛子在身后,就如同 土财主身着个举人的衣服进了城,那怎么看……都是别扭的紧。

虞凤心头又是激荡,又有些感动,忍不住想要扑到杨宗志怀中大哭一场,才 是得到发泄,身边人多,而且三哥正坐在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虞凤勉强抑制 住沸腾的心绪,却是骄傲的扬起小脑袋,面色看上去,比自己得了这花魁还要得 意。

这时那些清点红花的汉子们又在台边大声喝道:「颜飞花,共计得到红花数 量为两千一百三十五株。」

大家一听,都欢呼起来,果然这颜飞花超过了李十二娘,风头更劲一些,想 来今年的洛水花魁,八成就要落入她的囊中。

颜飞花听得真切,咯咯娇笑道:「既然如此,那飞花可就不敢勉强公子了, 这便告退了罢。」

说完被身边众多伴舞簇拥走回了后台。

正文第239章三绝之四

颜飞花下去之后,众人一边呼喝着饮酒,一边又暗自在想:「这第一个出场 的李十二娘英气勃发,颇具男儿豪迈,只是她身为娇柔女儿,这样打扮造型之下, 更有一种难以说出的意味,看的人心头砰砰跳动。而这颜飞花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风格,娇滴滴,婉转转,含苞欲放,呼之欲出,却又只是微微露出一些娇媚之色, 让人心中不觉痒痒的,伸手想要去挠,却又无处下力,昏昏然便失了魂魄。那… …那这第三场……」

大家一念之下,不觉对这第三个出场的绝代佳人多了一分期待,心头更是火 热急切起来。

崔公子手中端了一杯水酒,旁人喜笑颜开,他却是目光呆滞的紧望着那后台 的幕帘,手中酒杯微微颤抖,酒水顺着手腕洒了下来,他还兀自不知不觉。

恍惚间,幕后突然传来叮咚一声脆响,这声脆脆的琴音听在心中,如同一滴 清澈的雨水,幽幽的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带着大家的心思都泛起一阵乱乱的涟 漪,随着波涛荡漾开去。崔公子面色顿时急切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猛地一仰 头尽数喝了下去,然后紧紧的握住了空杯子。

这琴声只是一响而过,便再无一丝声音传来,船舱上的甚至那岸边的人众全 部都静静的或站立,或危坐,不敢发出一点嘈杂,生怕玷污了这起首式后便渲染 力十足的意境。

大家的面色都沉稳的很,但是目光却又隐隐透出急切,恍惚着想要亲眼见一 见这般风华绝代的传世佳人,到底生的怎生模样才好。整个洛水之上一片寂静, 河水轻轻的击打岸边,叮咚……叮咚之声不绝传来,响在人们的心头,渐渐起了 共鸣。

再过一会,那琴声始终不再赶发出一个音色,大家心头突突跳动,不觉快要 抑制不住的时候,才有几个女子的妙媚声音传了出来,那些女子们只是轻轻的吟 合,并无一个唱出个曲调和婉词。

女子们的合音缓缓增大,又有一阵伴奏的乐曲随即由弱到强的透出,只是那 琴声却仿佛隐入了幕后,娇滴滴的藏住了面首,不供给大家欣赏观瞻。

这些女子合音与伴奏都是迟缓缓而又低沉,好像在等着什么事物的来临,一 如大家此刻的心情,也是焦急的等待着,直到隐约可以听见堂中众人压低而急促 的喘息,这琴声才是悠悠然姗姗来迟,又脆脆的响了起来。

大家这才又开始心满意足的闭目聆听,杨宗志和虞凤听了一会,却是互相转 过了头,静静对望一眼,目中都有迷惑之色,只因……只因这琴声传出来,听得 分明真切,就是虞凤所作的那首《遥相思》曲,只是现在这个琴声与虞凤亲手弹 奏的琴曲又有些不同,现在这琴声起先虽也是带些激昂铿锵之气,隐约可以想象 是在描述战场上的杀戮,但是听在大家耳中,却又兴不起任何杀伐之意,大家只 觉得婉转而凄迷,好像不是在杀敌争先,而是……而是亲人同胞之间手足相残, 虽有血腥但是并无舒畅快意,心头不禁都压抑的很。

待得前面这篇乐章一过,这琴声便转到了《遥相思》曲的第002章缠绵之 乐,此刻这曲子听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悱迷,难以自制,一时之间恍惚是梦见了早 已逝去的亲人,又如同看到了离散多年的亲朋好友,让人只想猛冲上前抱头痛哭 一番,才能勉强平抑了这心头的哀伤之情。

琴音到了最后,渐渐弱小下去,隐约使人又想起了伤感离别时的情景,凄凄 然相送十里,千般回头,万般凝望,泪眼模糊双眸,却始终要有个分别的去处, 离开的时刻。

琴声更加的小,听在耳中已经渐渐不可闻,只有余音还绕梁在这船舱之内, 洛水之上,大家全都静静的呆坐,低低的可以听见有人在小声的啜泣,一时皆是 沉浸在这伤心的氛围之中,回不过神来。

船舱内的暗香袅袅燃起,香烟浮散,飘过大堂,被微风一吹,飘到了黑寂的 洛水上空……不知是谁轻轻的拍了一下手,瞬时之下,所有人猛地都醒悟过来, 开始狂热的鼓掌,手中或者桌面的红花一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飘进了大堂中的 舞台上。

三皇子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幽幽的鼓掌道:「想不到……想不到今日竟然有 幸听到了这般登峰造极的仙伦之音,直到此刻,我这双耳朵……才算是不枉此生, 再也没有遗憾的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也抬头将面前的十朵红花丢了下去。

虞凤更是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倚靠在杨宗志的胳膊上了,眼眶红红的,心头 正在回味自己与他相见以来,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事情,每一句说话,每一个眼神, 都细细的凝想个了透,才展手将自己的红花也丢了出去,不但如此,小手更是快 快的,将杨宗志桌面的红花,也全部丢了下去。

大家一见,手中的动作更是停不下,手中没有红花的,恨不得现场当了衣服 首饰,即刻去兑换些红花过来,全部丢到舞台上,才是快意,那群黑衣汉子们更 是乐得哈哈大笑,忙不迭的跑到堂中清点红花的数量,数了好几遍,其中一个才 扯着嗓子大喊道:「唐小婕姑娘,共计得到红花数量为四千三百五十二株。」

众人一听,更是热切的鼓掌,想不到这唐小婕的红花,竟然超过了前面两位 姑娘的总和还多,那自然……自然便是今年洛水花魁了。待到大家掌声稀了一些, 才开始交头接耳,均是觉得自己今日不虚此行,这般美妙的仙乐更是前所未闻, 心急的,忍不住开始想要退场。

崔公子早就将桌面的几十朵红花尽数丢散下去,见到有人开始想要退场,他 猛的饮一口酒,借着酒气上涌,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婷姑姑!小生有一 句话要讲!」

婷姑姑眉开眼笑的清点着面前的红花,这每个姑娘出场都是上千多红花的禄 入,最多的更是达到了四千有余,那么算起来的话,这场洛水花魁竟然净赚八十 多万两白银,她茫然的抬起头来,盯着崔公子,咯咯娇笑道:「公子有话便请讲, 还怕得些什么?」

崔公子又一咬牙,振声道:「小生……小生有一个请求,虽说冒昧了些,但 是这番想法压在心底多时,再不说出来,恐怕终生难安,小生想要……小生想要 见一见小婕姑娘,不知婷姑姑可否代为禀报一番。」

大家一听都是一愣,想要离身的人更是止住了脚步,重新又好好端坐下来, 这么细细一番思量,众人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第三位唐姑娘,由始 到终根本连面都没有露一下,这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的哪怕一根 指头,大家花了大把银子,居然才想起是这么个结局。」

婷姑姑被问的面色一僵,只是即刻又转开了颜色,挥起手中的喷香秀帕,咯 咯娇笑道:「崔公子,妾身知道你素来对着唐姑娘情有独钟,这么半年多来,你 每日里都流连在妙玉坊门口,便是想要见一见佳人,可惜……可惜你自己也是知 道,唐姑娘并不是卖身给我们这妙玉坊的青楼名妓,而只是个客席先生的身份, 平日里教这里的姑娘们弹弹琴,自来就少见外客,而且……而且自从去年她回家 省亲归来后,更是紧紧的闭住房门,寻常任何人都不想见的。原本这次花魁大赛, 她也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来参加,只不过我们后来劝的紧了,她抹不开面子,便答 应说参加倒是可以,但是决不露面,也决不去会任何的应酬,所以你这个请求… …这个请求,咯咯,妾身也是无奈的紧。」

柯翎站起身来,抱拳帮言道:「婷姑姑,这次崔兄为了唐姑娘参与花魁大赛 一事,已经是倾尽了全部身家,抵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他手中的红花全部 都丢给了唐姑娘,还望姑姑看在这个情份上,代为通传禀告一番,至于见与不见, 那便不是姑姑能够决定的了,是么?」

三皇子听得呵呵轻笑,端起酒杯与杨宗志共饮一下,哑然道:「这崔代倒是 个多情的才子,想不到他为了见一见唐小婕,竟然连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的。」

杨宗志听到崔代这个名字,不觉心头一凛,仿佛这个名字甚是熟悉,隐约在 哪里听说过一般,他皱着眉头凝想一下,突然记忆起在筠儿那小楼前的溪水边, 彭怀玉曾经捧了一副名画前去献宝,那副名画叫作《玉女抚琴图》下面好端端的 提了一首小诗,应该是念——玉女抚琴哀,惆怅入心来,敢问何所思,明月拂梦 慨,举杯欲相邀,琴终芳影殆,绕梁三日绝,留得痴心在。这名画和小诗的作者 便是叫作崔代,乃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才子。

他随眼过去望了一下崔代,见他一副落魄潦倒的打扮,哪里还有半点当代大 才子的气概模样,不觉也是叹了口气,心中顿时明白他那《玉女抚琴图》中所画 的女子,定然就是这隐身不出的唐小婕了,现下正如他那画中一样,藏头露尾, 不见真身。

虞凤悄悄欺身过来,嚅诺的娇声道:「相公……人家……人家也好想见一见 这唐小婕,人家作这首曲子,没料到却是在她手中发扬光大,技巧和琴意都远远 超过了人家了呢。」

三皇子听得一乐,呵呵笑道:「这崔代如此痴心一片,到头来也是只闻其声, 不见其人,可更别要说你,我们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如果不是用些强蛮手段,只 怕也要吃上这闭门羹的。」

杨宗志听得只是一笑,并不接话,虞凤忍不住嘟起了嫣红小嘴,有些暗暗的 不服气,三皇子一见,顿时又打趣道:「杨兄弟,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得还有些 机会的,我今日见那李十二娘和颜飞花,对旁人都似不屑一顾,偏偏她们对起你 来,倒是青睐有加,说不定……过一会,你去求上一求,那唐小婕又会启门相迎 也可能。哈哈!」

杨宗志哈哈大笑,随口道:「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三哥你说笑了。」

虞凤天鹅般的螓首倚靠在他的身上,小小眼眸乱转一阵,不知正在打着什么 主意。

崔代又沉声作揖道:「姑姑……小生想要见一见那小婕姑娘,只不过为了与 她说上几句话,若是她兴致来了,小生便作上几首诗来助助兴,唐突佳人,小生 绝对是不敢的,还望姑姑海量,通融通融。」

婷姑姑看着眼前的崔代,面容憔悴,胡须茬茬的垂在额下,不由得心中软了 一下,叹息的道:「唉……不瞒崔公子您说,那婕儿……那可怜的婕儿这半年来 也是日渐消瘦,与公子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有着几分相似,嗯,罢了……这样妾身 就进去说项说项,至于结果如何,妾身可是不敢保证的。」

崔代听得面色大喜,紧紧的作揖道:「多谢姑姑,多谢姑姑了!」

婷姑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才扭着肥大的香臀儿走回内堂之中,崔代便如同 冰雕一样,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目光痴痴的瞪着那后堂的帘子,心中却好像揣了 个小兔子一样,砰砰的乱跳。

大家眼见情况如此,更是不愿走了,都想看一看这崔代的结局如何,能不能 偿了自己心愿,一会佳人芳泽,过了好久,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帘子才 是一掀,婷姑姑又独身走了出来。

崔代一见,顿时掩饰不住的失望上涌,那婷姑姑咯咯娇笑道:「崔公子,妾 身将你的情况尽数都给婕儿说了一遍,而且……而且妾身还帮你说了不少好话, 咯咯,婕儿现在推托不过,就说要见也可以,只是她出了一道题目,谁若是能够 答得上了,合了她的心意,她便邀请谁进去见上一面,若是没有人能够答出,那 便……那妾身便也无可奈何的了,咯咯。」

正文第240章三绝之五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有些才气的忍不住都想要跃跃欲试,那些自恃才气 平庸的,也忍不住开始想:「看来……看来这唐小婕倒也没有把话说死,因为崔 代名扬天下,便是诗词字画过人,她一会若是说出了个吟诗作对的题目来,这里 人数虽然众多,但若是比较起来,恐怕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崔代,最后一代花魁佳 人相会才子,正应了史书夜话上频频提起的心醉时分。」

崔代目光直直的瞪着婷姑姑,哑着嗓音道:「倒不知……倒不知小婕姑娘到 底说了个什么题目出来,还望姑姑能够示下。」

大家听了,不自觉都是侧耳聆听,虞凤转过头来,见所有人都面露大感兴趣 的模样,只有自己身边……自己身边那坏坏的相公,独坐饮酒,漠不关心,仿佛 那杯中的水酒,比起这吟诗作对,唱歌咏赋要有意思的多了,不由朝他俏皮的皱 了皱小鼻子,才仔细转耳听去。

目光一时都集中在妖媚的婷姑姑身上,她暗暗挺胸抬头,显露出一身不凡的 曲线,才轻轻咳嗽一下,娇声道:「婕儿她说,她有一个情景对子,若是谁能够 对得了那上联所说的情景,成功应了下联,她便启门扫榻相迎的。咯咯!」

她拿住自己手中的秀帕,向前缓缓迈着步子,接着又道:「这上联嘛,就是 ——风雪乌云马头低!下联怎么应对,就看在场各位公子的咯。」

大家一听,忍不住在口中喃了喃自语道:「风雪乌云马头低……风雪乌云马 头低……」

这句上联,乍一看起来,诗句不像诗句,词也不像词,念着不伦不类,倒是 一时想不到这情景到底是出自哪个地方所来。

崔代急急的沉吟,却是愈发沉稳下来了,他原本心头着急的很,可是听了这 上联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不慌不忙的细想,将自己平日里苦读的诗词歌赋都回 想了个遍,也不抢着要去回答。

马其英忽而站起身来,摇着手中折扇呵呵笑道:「婷姑姑,在下倒有一句, 不知道对得合不合唐姑娘的心意,嗯,风雪乌云马头低……烈日苍穹将军颜。」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着面前桌侧迈了几步,婷姑姑听了咯咯掩嘴娇笑,却又 甚是歉然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若是婕儿她中意上哪位公子的下联,便会弹琴 明示,既然她现在没有弹琴,那便是马公子你……咯咯。」

马其英面色一红,不觉又走回座位坐了下来,崔代听了婷姑姑的话,心知此 刻那唐小婕定是隐藏在这幕后倾听,不然不会知晓谁是中意的,更不会弹琴示意。 这么一想之下,他不由得更是心头发急,浑身冷汗冒出,平日里张口即来的词句 却是想不出半句。

虞凤咯咯娇笑着,一把抢走了杨宗志正要喂进嘴中的酒杯,将那小小酒杯藏 入了娇躯后,然后瞪着杨宗志展颜道:「相公,你……你怎么如此贪杯的,你快 来说说,你倒是想起了什么好下联,也来让我品上一品。」

杨宗志哑然失笑,他方才半点也没有去想,只得道:「书嘛,我倒是跟着爹 娘读了几本,但是凭我现在的才学,识字或是借用先人的语录倒还可以作到,若 要我自己创出来一句半句的,我却是为难的紧了。」

虞凤抿住小嘴,咯咯的巧笑,倒也毫不在意,娇气道:「那可对不住,杨公 子……小弟却是先想出来了一句,这便要捷足先登了……待得小弟拔了头筹,拜 会佳人,定是不会忘了杨公子你的,咯咯咯咯。」

她一边说话,一边望着杨宗志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脆笑。

杨宗志方才见她吟对子讥讽那柯翎,倒是反应机敏神速,知道这小丫头倒也 颇有些才气,再加上聪明伶俐,说不定真的让她对了上去。

然后虞凤咳嗽一声,盈盈站立起来,抱拳大声道:「婷……姑姑,小可有一 个下联,对了出来,博得大家一笑,那……风雪乌云马头低……鹤发童颜孤舟落。」

大家一听顿时鼓掌起来,只因虞凤这句比起马其英更是有意境的多,与着上 联颇有相合之情,大家心头暗暗佩服,又有些羡艳不绝,虞凤转头一望,更是将 得意的目光转向杨宗志,柔柔的眸子中又有骄傲涌起,还有邀功之色。

只是虞凤咏过之后,迟迟也不见里面后台有一点琴声传出,婷姑姑咯咯的媚 笑,拿住大眼望着虞凤,意思是:可对不住了,这位小哥。虞凤羞的面红耳赤, 却又有些沮丧不已,悻悻在杨宗志身边坐了下来,不由得将方才抢走的酒杯,又 乖乖的还给了他。

三皇子一拍桌面,哈哈大笑道:「既然今日大家兴致都这么高,那我也来凑 上一凑,算作玩笑之举,呃……风雪乌云马头低,荷花池塘琴音渺。」

众人一听,又是轰然叫好,大家素来知道三皇子于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便得 到了先皇的交口称赞,说是有智谋,会决断。现下他出来对这情景对,那是再合 适也不过的了,想来以他崇高的身份地位,那唐小婕姑娘若是识相,自是按耐不 住,便会起身相迎的罢。

不过大家又静静等待良久,始终没有听到后台哪怕有一丝的声息传来,众人 心头惴惴,面面相觑,都惶惶然的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那崔代突然一拍额头, 振声道:「想出来了,想出来了,小生想出来了!」

众人不由得都将目光转到崔代的身上,看看他到底是要说些什么惊世名句出 来,只见他面露惊喜的笑容,鼓掌道:「风雪乌云马头低,这风雪乌云都是天时 气象,马头乃是人景,风雪压马头,乌云也压马头,所以马头才会低下,那…… 那小生对上……和风细雨铃声急!」大家听得分明,俱是张口叫起好来,按照崔 代所说,风雪压马头,乌云也压马头,那么他现在这便是和风吹奏铃声,细雨也 打响铃声,而且他这对子出来,和风细雨应了天时气象,平仄押韵更是恰到好处, 与唐小婕方才那上联,可谓相辅相成,浑然成景。

柯翎更是忍耐不住,一边鼓掌,一边将急切的目光望向了幕后,看看那始终 未曾响起一下的琴音,到底会不会跟着大家的欢呼响起来。

不过众人又耐心的等了好半晌,那幕帘之后却是毫无一点声响透出,大家心 头惴惴的想:只怕这崔代如此卓绝的对子一出,其他人再也不可能超过于他,今 日只怕……今日只怕这唐小婕姑娘是不会召人进去见面的了。

堂中一时静谧,便是洛水边等待的人群也未离去,大家听着近一些的人将这 番比对子的场面描述出来,就如身临其境,自己也仿佛就在这堂中参与一般。

三皇子手指缓缓的叩击桌面,脸色渐渐有些低沉,牛再春却是早已按耐不住 了,他方才听着这些文人墨客们,咬文嚼字的一一比对,他是个习武的粗人,性 爱舞刀弄棒,捉对厮杀,对着这些雅趣却又毫不感兴趣,他轰的一声站立起来, 大声道:「杨兄弟,哥哥要先走了,你……你走是不走?」

大家听得都是皱眉,只是现如今确实是没有热闹可看了,心头不由得更是索 然,杨宗志喝一杯酒,今日趁着大伙吟诗作对的时候,却是好好的过了回酒瘾, 上次喝酒算起来,还是在筠儿家中喝了她爹爹窖藏的古竹酒,后来便一直没有兴 致和心情再喝上几杯。

杨宗志酒过三巡,站起身来向着身边的三皇子作了个礼,便待要随着牛再春 一道离去,三皇子突然一伸手,拉住了他,道:「兄弟,今日这洛都城中的才子 名士云集,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对出唐姑娘的情景对子,既然兄弟你现在也在场, 不如……不如你也来对上一对,反正现在就算是对不得意,也不打紧的,是不是?」

虞凤目光紧紧的勾住杨宗志,她自来不想杨宗志这般轻易离去,只是杨宗志 若真的要走,她也是随时准备起身来,跟着他一道回去了。

杨宗志向三皇子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小弟才疏学浅,根本就不会对对 联,这番场面下出手,虽说颜面无事,可是真要对了起来,却是唐突佳人,就不 用对了。」

堂中此刻宁静无比,只有杨宗志说话声透了出来,在这洛水河上面响起,那 幕后的帘子边突然传来哎呀一声急急的低呼,婷姑姑俏盈盈的坐在幕帘边,煞为 有趣的看着各位才子登场,这下她听见这声娇呼,不觉心头惊了一惊,偏转过头 去,将耳朵凑在幕帘旁听了一会。

过一下,婷姑姑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杨宗志离去的背影娇声大喊道:「杨公 子……且……且等上一等。」

杨宗志即刻便要下船,听到喊话,转回头来,茫然道:「还有事么?」

婷姑姑咯咯娇笑,向杨宗志眨着媚眼道:「婕儿姑娘方才对妾身说,希望… …希望杨公子你也来对上一对,对不对得了不要紧,实在是强差人意的话,今日 妙玉坊中公子所付的彩头,便双手奉回,可好么?」

杨宗志哦的一声,轻笑道:「对不了,便送上一千两银子,这倒是有趣了, 那……那在下便尽力一试,姑娘可莫要嫌弃在下粗鲁。」

他说完了话,便和虞凤走回堂中,脚步缓缓,低吟道:「风雪乌云马头低… …」

念了两下,酒意上冲,恍惚回到了那日乌云盖头,白雪皑皑,自己和任泊安 骑了白马从望月城赶回军中大营,在那大营之外碰到了一辆小小马车,那马车中 坐了个青衣小姑娘,手中弹奏的……正是这《遥相思》曲。

杨宗志叹了口气,这事是自己心头的梦魇,每次回忆起来便觉得阵阵刺痛, 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若是那日没有碰到过那个小姑娘……若是自己一直没有打 开过皇上的锦囊……又若是自己如同爹爹一般的沉稳有余,结局又将会如何演变。

杨宗志平抑住自己心头的激动,皱着眉头脱口道:「风雪乌云马头低,独车 伊人琴声远……」

杨宗志这话一出来,大家都跟着念了一念,浑然摸不清楚这下联到底是什么 意思,虽说他这也算是对了上来,但是无论平仄押韵,还是意境,都离崔代所对 差了很远,大家心想:看来今天确实是听不到琴音响起了。心头更是悻悻的无趣。

只是大家这番想法还未落下,那幕帘之后便传来一阵娇呼,然后琴音密密麻 麻的乱响了起来,大家方才都听过唐小婕姑娘抚琴,一致许为平生所闻之天籁, 琴声低缓却又意境十足,现下听到这段琴音,却是乱哄哄吵成一片,听起来就如 同一个初学琴者,不知琴艺,不识琴理,兴手胡乱弹奏一般。

婷姑姑猛地站起身来,媚眼光彩大盛,咯咯的止不住娇笑道:「恭喜杨公子, 贺喜杨公子,婕儿姑娘答应让你进去见上一见啦。」

杨宗志一呆,这番……这番说话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若说这唐小婕兰心惠 质,能够凭空想象出来,那是打死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

大家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都摸不着头脑,眼睛直直的看向杨宗志,见他仿佛 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局面。杨宗志点一下头,道:「那便……那便打扰了。」

说完就想举步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子,能够识得自己的心声,暗 通曲款。

他走了几步,不禁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到虞凤正讷讷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 可怜看着自己,目光中又是急切,又有些委屈无限,顿时想起方才虞凤应对子的 时候,对自己说,若是她能进去,一定带上自己一道去看看。

杨宗志微微一笑,向她招手道:「来来来,你随我一道进去。」

虞凤这才荡出欢颜,低吟一声,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

正文第241章斗法之一

两人一道掀开舞台后那神秘的幕帘,展眼望进去,内里是个幽幽的过道,灯 火稀少,只看见一个青衣的小姑娘,头梳双丫发髻,垂手等在那里。

杨宗志迎了过去,作礼道:「叨扰唐姑娘了,实在是……实在是失礼的很。」

那青衣小姑娘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杨宗志,见他英眉星眸,身材高大而又 飘洒,不由得掩住了小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吃吃的道:「杨公子,楷儿只是 个小丫鬟,可不是您口中所说的唐姑娘,姑娘她可在上面等着您呢。」

虞凤站在身边,听了这小丫鬟楷儿的调笑之语,不由得也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眼神仔细的看着杨宗志,目中尽是打趣的颜色,不过她今晚看见杨宗志面对这些 出身青楼的女子们,倒是个个举止有礼,毫无浮华无行之态,更是多了几分不自 知的欢喜。

杨宗志尴尬的嘿嘿一声,才道:「那……那有劳楷儿姑娘,带我们上去了罢。」

楷儿秀眸一止,斜瞟了虞凤饭一眼,樱唇嗡动一番,却没发出一丝声响,过 道狭窄,杨宗志与她站立甚是靠近,抬头看见,又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楷儿想了一想,犹豫的道:「杨公子,可不是楷儿自夸说话,婕儿姑娘她琴 艺冠绝天下,更是位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诺大的洛都城中,那些王孙将相,才 子学儒,平日里来求见姑娘一面的人,那是数也数不尽的……」

杨宗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静静的点了一下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楷儿凝 住双眉,接着道:「可是……可是婕儿姑娘今日难得一见的大反常态,竟然主动 相邀公子上去见上一面,别人得了,都会以为是天大的福气,紧紧的珍惜的不得 了,你说是不是这样,杨公子?」

杨宗志一时还没意会过来,只得点头嗯了一声,虞凤站在一旁,见那楷儿一 边说话,一面拿着眼神斜斜的睨视自己,她心思聪颖,此刻更是全部用在了杨宗 志身上,这一见之下,顿时知晓了过来,鼓着小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嫌我 跟了过去,碍事的咯,碍了你们……碍了你们……」

她话说一半,便有些说不下去,美貌无双的眼眸带了些湿湿的潮气。

杨宗志听了虞凤的语气,便即恍惚过来,轻笑道:「这位……这位于小兄, 是我的知己好友,她跟了一起来,不过是仰慕唐姑娘琴艺超群,想要结交一番, 若是……若是姑娘实在避讳的紧,那便不用去见了,我们走了就是。」

杨宗志说完了话,一拉虞凤的的小手,便要重新掀开幕帘走出去,虞凤身子 一僵,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只是心头隐隐甜蜜自溢,握住他的小手不由得紧了一 紧。

楷儿在身后顿足道:「杨公子……您这是嫌弃我们作下人的不会说话么,所 以……所以才要故意这般气我们?」

楷儿这话说得委屈意味十足,忍不住有些呓呓唔唔的哽咽低吟杨宗志走回了 头,看着楷儿,歉然的皱眉道:「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只是想,唐姑娘这 般千金尊贵的神秘,自是不想见多了外人,但是若让我这……这兄弟独自在外等 候徘徊,我又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权衡之下,只好辜负姑娘的美意了。」

虞凤媚眼斜斜的凝视上来,想要开口说话:「相公……我……我没事的。」

只是话到临头,却又没有说出口。

楷儿平息一番,兀自道:「罢了,难得今日见到姑娘这么开心的模样,您可 能不知道,婕儿姑娘自打今年以来,心情一直都郁郁寡欢的,直到……直到方才 她听了公子吟的那副对子,才是喜笑颜开,激动得自己都控制不住,便是弹琴相 邀,也是弹得凌乱无比,后来更慌忙的自己跑上了楼,让楷儿在这里等着,所以 ……所以公子若是再有什么要求,我想婕儿姑娘也是不会太介意的,那你便随着 楷儿来吧。」

杨宗志和虞凤想起最后听到那阵乱哄哄如同初学者的琴声,不由得才是恍然 明白过来,只是又有些惊讶,虞凤更是下意识的联想起,那日自己在那出宫的必 经之地御花园弹琴等候他,那手中平时运转自如的曲调,何尝也不是晦涩一片, 曲不成调,一如自己当时的心情无二。

两人都不说话,随着楷儿走上一排小木梯,上了这大船后的一个幽静小楼, 楷儿上前,凑近灯火透出的房门,轻轻叩击了两下,霎时里面一个娇滴滴而又紧 怯怯的响起来,唤道:「进……进来吧。」

楷儿心头对这嗓音也微微奇怪,恍惚间推开了房门,朝身后的杨宗志二人打 了下眼色,杨宗志推门而入,见房内布置舒适整洁,素帘瑶琴相映成趣,内有桌 凳,桌上一盏幽幽的灯火,那灯火边盈盈站立了一位窈窕的佳人。

只见那佳人盛装宫髻,秀发高高的梳起,垂了个弯弯的刘海在眼前,狭长的 眼帘,黑黑的眸子,反射灯光闪亮的透射过来,嘴角挂着淡淡微笑,唇齿却是闪 烁不止,眼神娇俏,定定的看向杨宗志脸上。

再看她发髻微微湿漉,显然是方才经过精心的装扮,但是脸颊之上却是素雅, 只在腮边扑过了一些水粉,看着气质高贵,却又有如邻家女孩子一般亲切宜人。

杨宗志微微一笑,抬步走过去,道:「杨宗志见过唐姑娘。」

唐小婕拼命的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和颤抖的双手,荡起和煦笑意,巧声道: 「公子,你……你……请坐。」

杨宗志点头应了一声好,便大喇喇在那桌凳边坐了下来,转身介绍道:「这 位……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素来仰慕姑娘大名,今日跟着我来,也是来拜会姑 娘的。」

唐小婕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儿,仔细看了一下,竟是个玉面朱唇的少年公 子,眉宇间却又妖媚动人,秋水凝凝,好不羡煞旁人,唐小婕不以为意的笑笑道: 「久仰了。」

虞凤凑眼看过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唐小婕无论长相打扮,抑或是气质 容貌,都与自己私下里的想象分毫不差,她顿时欢欣快意十足,一把抢过去,想 要拿住她的小手,腻笑道:「姐姐……我可见着你了。」

唐小婕尴尬的一躲,小手没有让她碰着,抬起来放在嘴边,低低的咳嗽一声 掩饰道:「这位……这位小公子,你也请坐吧。」

虞凤大眼睛一转,便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咯咯娇笑道:「我才不是个小公子 呢,姐姐你来看……」

她说话间,伸手向自己头上一取,将束住的长发尽数放低下来,然后小脑袋 左右一转,乌黑的秀发顿时服贴的垂落腰间,再看上去,便是个千娇百媚的少女, 秀色可餐。

唐小婕的眼眸一时有些失神,呆呆的看着俏丽的虞凤,讷讷的道:「原来… …原来是这样。」

虞凤眨眼道:「所以我叫你姐姐,可没有错了吧,今日听了姐姐的琴艺,妹 妹我好生敬佩,早便想要会一会姐姐你了,要不是……要不是这个坏……坏家伙 老是捣乱,我早就冲了上来呢。」

唐小婕偷偷的瞟了杨宗志一眼,见他正襟危坐,盯着面前的一壶水酒发呆, 仿佛对着她们的巧笑欢语置若罔闻,这才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抬手给他斟 了一杯,笑道:「姑娘你也生的好美的啊,小婕见了你也是欢喜的很,不如我们 以后就作对真真的姐妹好了,你以后也好常来陪我弹琴解闷。」

虞凤兴奋的娇笑一声,正待答应,突然面前的杨宗志抬头将酒杯一饮而尽, 正色道:「唐姑娘,在下有一件事情,想要冒昧的请教你,若是唐突了姑娘,还 望海涵。」

唐小婕凝住俏脸,与他细细对望,面上神色又是欢喜,又有凄迷,翻翻转转 一片,低声的道:「公子有话尽管来问,婕儿若是……婕儿若是知道,定然告知 公子。」

杨宗志点一下头,皱眉道:「方才我应的那个下联对子,不知……不知姑娘 怎么看?」

唐小婕脸色顿时涌起通红一片,口中讷讷的却是说不上话来,低低的垂下螓 首,心头酸楚的念道:「你……你这是在逼人家向你……向你……么?」

杨宗志一看她模样,心中厌气道:「我这是自寻烦恼,何苦要牵扯上了别人?」

便宽慰道:「罢了,姑娘若是不想说起这个事情,那我以后便不提就是,姑 娘莫要怪罪我方才孟浪得很。」

唐小婕猛地抬起头来,双眸微微潮湿,慌张的摇着小手解释道:「不是的… …不是的,婕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只是我……」

杨宗志不以为意的一笑,挥手道:「姑娘何须解释,这……这本是我庸人自 扰。」

虞凤狐疑的盯着这二人说着自己一句也听不懂的话,小脑袋从杨宗志这边转 到唐小婕羞意十足的俏脸上,又转回杨宗志脸上。唐小婕咬了一下牙,小手捏紧 自己的衣角,低声结结巴巴的道:「其实……其实小婕自从那次见了公子,就对 ……就觉得公子你……你……」

虞凤呆呆的接过话来,娇声道:「怎么……怎么姐姐你过去见过这个……这 个坏家伙的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眼神斜斜的睨视住杨宗志,眸子中尽是委屈的意味—— 「你……你不是说,你过去没有来过这里的么?」

唐小婕抬起头来,深深的凝望了杨宗志一眼,身边幽幽灯光扑洒下来,照耀 在她嫣红粉嫩的面颊上,她重重点头道:「是,见过一次,就是那次在北郡回家 的路上,我坐在马车上面,被他……被他拦了下来。」

杨宗志听个分明,不由得噫了一声,瞋目结舌道:「你……你就是那个…… 那个弹琴的小姑娘?」

当日唐小婕为了避免麻烦,学了楷儿一般的青衣丫鬟打扮,显得随意无比, 而且其时天黑大雪,更是难以看清容貌,现在的唐小婕却又是盛装而出,难怪他 一时根本没有辨认出来。

唐小婕微微不可察觉的嗔了杨宗志一眼,嘴角微微甜蜜的荡起,低低的点了 一下头。虞凤在一旁听见北郡回家的路上,顿时知道自己又一次错怪了相公,原 来……原来他们可不是在这妙玉坊见面的呢。她一边拿着大大的媚眼委屈讨好的 堆在杨宗志面前,一边又听说唐小婕被杨宗志给拦了下来,小心思里顿时来了兴 致。

虞凤掩住小嘴,咯咯娇笑道:「姐姐,那你说,他……他为什么要把你从马 车上拦了下来?哦……这坏家伙是见姐姐你长得这么天仙美丽,所以想要调戏你 一番,是不是?」

唐小婕被虞凤这般问话,更是觉得羞不可抑,就算嘴唇也变得艳红一片,看 着如同嫩嫩的红樱桃,让人想要嗜咬一口,才仔细的摇了摇头,娇羞的道:「他 ……他拦住我,只是……只是问了我几句话,便放我离开了。」

「哦?」

虞凤大眼闪动神采,更是凑近一些唐小婕热热的面庞,娇笑着道:「那…… 那他问了你哪几句话呀?」

唐小婕想要抬头去偷看杨宗志,可是虞凤离她如此的近,她又心中不敢,螓 首垂的愈发的低,面红耳热的道:「他……他问我:」姑娘好琴艺,敢问姑娘可 是从洛都而来?『我便跟他摇头说不是,然后他又问我:「那是谁派姑娘来的?』 我只敢说我是回家省亲的,没人派我来的,后来他才问:」姑娘刚才所弹奏的曲 子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又说,现下这曲子,洛都人人都会弹,没人教我的,他 就跟我说声:「多谢了!』便放我走了。」

杨宗志听见唐小婕将自己那日与她说过的话,一个字也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显然要么是这姑娘天资过人,记忆力超群,要么……要么就是她甚为在意这件事 情,将这其中的每个细节都牢牢记在了心底,一时自己心中不由得也渭然一叹, 仿佛那日的情形当真在眼前闪现出来了一样。

虞凤将这四句话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了一遍,一时也想不透彻这几句话到底是 个什么意思,她凝视面前唐小婕那楚楚凄婉的诱人模样,又转头过来望着杨宗志, 见他微微盯着灯烛发呆,不由得咬住细碎的小牙,娇哼道:「喂……坏……坏家 伙,你说,你问婕儿姐姐这几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杨宗志恍惚过来,轻 轻叹息道:「那日……那日唐姑娘她在我大军营地外,弹了一首曲子,就是…… 就是你那首《遥相思》」

正文第242章斗法之二

「呀啊……」

虞凤被杨宗志这番话一说,差点想要伸出双手紧紧的盖住自己潮红的娇容, 这……这《遥相思》本是自己念起他与自己定婚不久,立时便要开赴边疆,所以 心中郁郁,信手弹奏出来的曲子。

这曲子虞凤之前可从来没有给杨宗志弹奏过,自然想着今日御花园一奏,乃 是他初次听到,却……却没有料到早在半年之前,他还在北郡边关的时候,就已 经听说了这个曲子,而且……而且还拦下了琴艺出众的唐小婕,询问了一番。

「这一切都是天意么?」

虞凤心头痴痴的念道,眼神如同丝网,对着杨宗志宜嗔宜喜的缠来。杨宗志 垂头一看,此刻面前两朵娇艳的名花,一朵是楚楚动人的牡丹,濯濯生机而又明 媚大方,另一朵却是空谷幽兰,含羞带怯又令人心感,此刻都垂首俏生生的端坐 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脉脉含情的深深凝视。

杨宗志只感到一时酒气上冲,红了面庞,胸中豪气云集,心道:男子汉大丈 夫,自己作下的事情,自己犯下的错误,便当自己来承担后果,紧紧的想要后悔 不迭,或者把这些责任推卸到那些不相干的女子身上,算得什么本事?

杨宗志站起身来,朝着虞凤和唐小婕深深作揖道:「多谢两位姑娘,在下现 在茅塞顿开,心情霍然开朗了起来。」

虞凤和唐小婕目光随着他一拉道抬起,满是惊奇的凝视着他,一时都不知道 他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杨宗志走到雅致小屋的窗帘边,推开紧逼的窗户, 微风随窗而入,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半空,洛水之上虽是夜半,但是莺歌燕舞,歌 舞升平。

从眼前望出去千里河堤,处处都是繁华锦盛,印入眼帘,不远处还有一个桅 杆搭起的高高露台,卓然不群的屹立在这洛水河上,杨宗志回头笑道:「我想去 那边露台上,一边吹风一边喝酒,你们……你们谁愿意陪我去?」

虞凤和唐小婕都乖坐桌边,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嵌入幽幽的夜色之中,再听到 他这番快慰的说话,说话时脸上表情俊朗写意,两人一时都看的砰砰心动,一齐 站起身来,娇声抢道:「我去……」

两人话一出口,顿时都有些羞赫,转头互相对望一眼,俱都看到对方眼神中 的痴迷和娇怯,又一起垂下了头,不敢搭话了。

杨宗志哈哈大笑,走过来道:「那好,你们自己答应的,一会下不来台子, 可不要找我。」

虞凤噗哧一笑,展手拿起一个酒壶,正要再拿起几个酒杯,身边的唐小婕却 是小手一闪,抢先将那几个小小酒杯捏在了手中。

虞凤娇笑着看着对面虽是不远,但是也有好几尺距离的露台,傻着眼道: 「好……好远呢,怎么过去?」

杨宗志笑道:「你们闭上眼睛!」

两人一听,虽不知道他要作些什么,但是也一同乖乖的闭上了明媚大眼。唐 小婕一面闭眼,一面心跳的想:这……这可不是平时的我,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大胆了呀?可是……现在的我不是从未有过的开心甜蜜么?

唐小婕想的小脑袋痴痴然,浑然不知岁月般,突然感到自己不盈一握的小腰 上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大力捉住,然后脚下一轻,整个身子仿佛腾云驾雾了起 来。

她的一颗芳心紧张的快要跳出嗓子眼,更是不敢睁眼去看,突然又听到身边 的虞凤一阵大大的欢呼,雀跃道:「噫?相公,我们怎么过来的?」

杨宗志方才勉力运起,将这几人送了过来,虽然并不太远,平日里若是运起 云龙九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此刻寒气在身,他也紧紧的喘息了几大口, 才调息过来。

唐小婕慌忙睁眼一看,见到自己三人不知何时,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露台之上 了,头顶一轮圆月近在咫尺,幽幽的月光扑洒在身上,漫漫的极是舒服,洛水岸 边不时还能传来一阵大大的惊呼,今日不但有花魁大赛,而且附近的酒楼酒肆, 更是开设了下注,赌这三位绝代佳人中,到底是哪一位能够得了头魁,此刻消息 应当早已传到那些酒楼之中了,所以不时会有巨大的欢呼和嗟叹声隐隐传来。

虞凤迎着湿湿的微风展开双臂,耸起娇俏的鼻尖用力深吸一口气,才娇笑着 道:「你刚才……你刚才说要多谢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宗志就在身边乱布上随手坐了下来,拧起虞凤手中的酒壶,凑近壶口喝了 一下,叹声道:「我过去对着你们,总是有些放不开,只是因为……因为……」

他说到这里,脑子念起半年前的事情,便将那琴音传讯,夜遇小婕,然后展 开锦囊,直取凤凰城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虞凤和唐小婕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浑然想不到这次出征过程中,竟然有着 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而且虞凤谱曲,唐小婕送音,都在这故事中扮演了极其重 要的角色。

杨宗志说完了自己兵败重伤,抬头看着明月,渭然道:「我现在知道了事情 的经过来历,再也……再也不会怨天尤人,爹娘虽然因我关联而死,但是……我 定是要找出这其中的根源,誓不罢休!」

他这话一说完,下面河岸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然后几株喜庆的烟花冲天而 起,在三人头顶亮亮的爆开,仿佛冥冥苍穹上,霎时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将这黝黑的夜空点缀的胜过白昼。

明亮烟花下,虞凤痴痴的看着杨宗志,见他说话之后脸上一派坚毅之色,嘴 角紧紧的抿住,看得自己心头又是爱慕,又是绞缠,油然间堕下几滴开心的泪水, 再也顾不得唐小婕还端坐一旁,猛地一把抱住了杨宗志的脖子,娇躯整个扑进去, 呀呀的哭泣起来,哽咽的大声道:「相公……凤儿……凤儿过去对你只是有些仰 慕,喜欢你的身世人品,后来……凤儿见了你,你老是要跟凤儿说起悔婚,弄得 凤儿心头好不服气,便又……便又整天想着跟你作对,直到现在……凤儿才是爱 你爱到了骨子里,对你喜欢得发了疯,凤儿此时就算把命都交给你,也是心甘情 愿。」

虞凤说到最后,更是如诉如泣一般,小手死死的扣紧杨宗志的脖子,闭上星 空一般的眼眸,小嘴一努,径直的向杨宗志的大嘴吻了过去,柔嫩的嘴唇不但在 那大嘴上磨蹭,甚至还偷偷伸出一截丁香小舌头,让杨宗志可以尽情品尝。

杨宗志心怀一时激荡,下意识与虞凤缠绵的深吻了起来,感到自己怀中的小 娇娘体态丰盈,却又情动如火,激情之下的疯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瑶烟那丫头。

只是他吻了一阵,突然心中升起尴尬之意,顿时想起……那秀外慧中的唐小 婕此刻还在身边观看,杨宗志正想偷偷推开痴缠的虞凤,只得左手在她柔媚的腰 胸推了几下,这娇痴的小丫头更是舒服的轻轻哼哼,一点也没意会过来,杨宗志 心急下想要转头去看唐小婕,突然又感到自己垂放在外的右手,传来一阵湿湿的 暖气,仿佛被浸泡在了温水之中。

天空中烟火不断炸开,将这露台四周照耀的通明透彻,杨宗志微微垂下眼帘, 向自己的右手上看去,见到……秀丽的唐小婕不知何时,正抓住了自己的右手, 紧紧的放在她的小脸上抚摸,然后努起婉约的小嘴,将那手上的五根手指,一根 根的含进嘴里,顶起小舌头在手指上痴痴的舔嗜,软玉温香从那敏感的指尖传来, 更是酥痒无比。……

灯火阑珊,意犹未尽,杨宗志拉着冷静下来,却又紧紧害羞着的虞凤下了妙 玉坊的花船,杨宗志想要笑她,倒又有些不忍,此时繁华早过,方才船边站满的 熙攘人群,竟是走得一个不剩,只有一个武将打扮的军官,手持铁杵,威立于船 边帆板下。

朱晃转眼看见杨宗志和虞凤下来,才放开姿势,恭谨的迎了过来,垂身道: 「少将军,您老人家回来了。」

杨宗志奇怪的看了一眼朱晃,道:「朱将军怎么还没走?」

朱晃道:「小人……小人先前说过,在这里等着少将军下船。」

杨宗志想起他先前似乎确实这么说过,不过当时自己并未在意,没料到他如 此言而有信,不由得肃穆道:「有劳了。」

朱晃呵呵傻笑道:「少将军怎么跟小人客气起来了?对了,少将军,小人现 在送你们回去了罢。」

杨宗志垂头看了一下,身下紧紧靠在自己怀中不敢抬头的虞凤,仿佛她方才 激吻之下,饮多了自己口中的残酒,被熏的脸色酡红,不禁有些好笑的道:「不 用了,我们……这样,朱将军,你借我一匹马,我来送她回去。」

他本要说我们自己回去,不过念起虞凤可能当真不能饮酒,此刻有些醉了走 不了路,便想借一匹马来代步。

朱晃呵呵笑道:「这有何难?」

说话间转身回去,不一会便牵了一批高头大马过来,杨宗志接过缰绳,笑道: 「过几日找你来饮酒,今日先走了。」

说完拉起虞凤,将她横放在自己胸前,架的一声,打马走远了。

走了一会,身下的虞凤突然转起了小脑袋,咯咯娇笑道:「这……这就是骑 马么?我还当真没有骑过呢,相公……好相公,你让我也来骑一骑。」

杨宗志看她吐词清晰,眼神娇媚,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暗道:她原来只是想要装醉骗我,好靠在我身上撒娇。便无奈的道:「你可骑得 来么?别要……别要把我们一起摔下马去了。」

虞凤一把抢过缰绳,也娇滴滴的学着杨宗志的模样,架架了两声,拉马就要 离去,她口中得意的娇笑道:「看了吧,我说一点也不难的吧。」

只是那大马仿佛专门与她作对一般,她口中话还没说完,那马儿便嘶叫一声, 扬起前蹄立了起来,虞凤吓得脸色发白,啊呀一声丢下缰绳,赶紧又躲在杨宗志 怀中不敢出来了。

杨宗志一手接过缰绳,将那马儿拉服下地,再轻轻一展手,马儿又快步前冲, 他哈哈大笑道:「凤儿,骑马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呢,你要先保持住身子平衡,不 然好像你这样左摇右晃,马儿自然也随着你不知方向去处了。」

虞凤半晌没有搭话,月光斜斜照下,照在她明媚的俏脸上,虞凤幽幽叹了口 气,欢声道:「相公……你终于舍得叫我一声凤儿了么?你舍得……你舍得认我 这个未过门的妻子了么?」

洛都的街道宽敞,大多纵横十字交叉,按照南北东西方向铺开,此时夜深人 静,街道上只能听见马儿得得的蹄声,和虞凤那声幽幽的叹息,杨宗志心头软了 一软,柔声的道:「凤儿,你当我是你的相公,又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自然 也是真心实意的对你。」

虞凤一听,顿时心花怒放,想要跳起身来欢呼雀跃,又想要紧紧的低下脑袋 大哭一场,浑然不知所措,两人都不说话,不知走了多久,杨宗志抬头一看,远 远的高大宫门在望,宫门前张灯结彩,景气繁荣。

杨宗志低头道:「好了,皇宫到了,你快回去吧。」

虞凤低低的嗯了一声,娇躯却是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努起 小嘴,娇痴的婉求道:「相公……你再……你再亲亲我。」

杨宗志微微一笑,低头见这酷似瑶烟的公主,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情万种,不 由得低下脑袋顺着她柔腻的腮边,轻轻吻了一下。

虞凤不依的摇着小脑袋,委屈的道:「我不要嘛,我要你……我要你好像早 上在御花园里那样,霸道的亲人家。」

杨宗志抬起头来,望着敞亮宫门前来回逡巡的内侍卫们,为难的道:「这里 ……这里好多人的。」

虞凤听得娇眉一竖,忽的转过身来,对着宫门娇斥道:「你们……你们都看 什么?都转过头去!」

那些侍卫们正在纳闷的打量着这大马上的二人,借着灯火,依稀可以看见两 个人在马上抱作了一团,此时再听到这身娇叱,侍卫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声 音无比熟悉,正是鸾凤……鸾凤公主那娇滴滴的嗓音,内侍卫们顿时无比识趣的 转过身去,面朝宫门墙壁一字站开,望着仿佛少林寺的和尚僧侣,犯了寺里清规 戒律,被惩罚到戒律院面壁思过一般。

虞凤这才荡起娇颜,一把抱住杨宗志的脖子,吃吃的巧笑道:「相公……这 下,可没有人敢看了呢。」

说完便凑起小嘴,深深的又吻了上去,唇齿相贴,小舌头带着嚅诺的丝液缠 了进去。

好半晌,杨宗志才放下虞凤,朝她挥手想要离去,虞凤走了一步,又回头道: 「相公……明天……明天早上我在御花园里面等你,你早些过来。」

杨宗志皱眉道:「有事么?」

虞凤咬紧湿湿的带些杨宗志气息的嘴唇,念起那妖媚的婷姑姑和英气的李十 二娘,娇嗔的道:「有事!反正……你明日早些过来,我再来跟你说,人家要回 去了!」

说完也不待杨宗志反应,径直推开厚厚的宫门,展着小莲步跑了回去。 ----------             正文第243章斗法之三

杨宗志纵马狂奔,不一会穿过几排长街道,便到了鸿运客栈大门口,这一路 疾行而过,不觉有些沙场上兵马相接的感觉,一时只感到热气上涌,冲击头面。

今日在妙玉坊中本饮多了酒,现下浑身又热气腾腾,酒气顺着血液涌上头来, 更是有些头晕眼花,而且此刻微风吹奏,吹在他的面庞,更是让这醺醺的酒意难 以自制了一般。

快到鸿运客栈侧门的时候,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平息住剧烈的心跳,纵身跳 下马来,改为牵马慢行,只怕自己回来的晚了,又马蹄阵阵,吵醒了屋里睡下的 主仆二人。

他牵着大马走到侧面边,望着紧紧闭住的木门,心头一时不禁有些犹豫,若 是上前唤门,势必吵醒筠儿她们,若是不去唤门,今夜……今夜可又要到哪里去 安歇?

他沉吟片刻,正待转身往回走,突然背后咿呀一声,那木门被人从里面轻轻 的打开了,然后一个低低的小声问道:「是……是姑爷回来了么?」

杨宗志听这声音,知道是翠究儿开了门,才又走回去,轻轻应了一下,然后 小心翼翼的牵马走进去,栓好了那马,杨宗志回头一看,星空月色下,翠儿正披 了个外衣,哆哆嗦嗦的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微微迈近一步,歉然道:「吵醒你了 吧?」

翠儿摇着小脑袋,悄声道:「没有的,小姐刚才一直和翠儿在这大门口等姑 爷,但是今日小姐屋里屋外忙了一天,又学作饭又学绣衣,后来……后来小姐实 在是乏的紧了,才进去睡下了。」

杨宗志想起自己并未敲门,她却应声而开,显然是一直等在这里的,不觉有 些心疼的道:「洛都夜里也是凉的很,你何必要这般等着我,若是我不回来,你 岂不是要等上一宿了?」

翠儿下意识扶了扶肩上的外衣,柔声噗哧一笑,然后拉着杨宗志向里屋走去, 走到黑暗的大堂,杨宗志道:「快去睡罢,我也……我也进去了。」

翠儿突然欺身过来,对着杨宗志的脖子嗅了好几下,才掩住鼻子娇声道: 「臭死了,臭姑爷……你就要这么去睡下么?」

杨宗志也闻了几下,不过他现在知觉麻木,根本什么也闻不到,正待说话, 翠儿继续道:「你……你先等等。」

说完转身向侧面一个屋子跑了过去,没过一会,她便又跑了回来,手上…… 端了一副茶盅。

翠儿将茶盅递给杨宗志,娇笑道:「漱漱口吧,不然小姐……小姐可要受不 了。」

杨宗志不由得失笑,倒也好好的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在嘴中咕噜几下, 两人站立在这黝黑的堂中,未着灯光,只有幽幽月色透了一丝进来,翠儿听着这 个怪怪的声音,不觉心头一跳,微微又凑近了些,咯咯的娇笑着。

杨宗志本来头晕的很,喝了一口茶水,不觉有些镇定下来,低头惊讶道: 「你笑什么?」

翠儿摇头不答,杨宗志见这小姑娘虽说年幼的紧,但是照顾起人来倒是无微 不至,不禁生了些顽皮心,将自己凑近她,对她哈了一口气,笑道:「你来闻闻, 还有酒味没有啦?」

翠儿被这一阵哈气熏的双颊酡红,不知是真的被酒气冲到了一般,低低垂下 螓首,蚁声道:「还……还有好多。」

杨宗志笑道:「那可没办法了,要不然……要不然今夜我到外面去住,明日 再回来好了。」

翠儿听得心头一紧,展手一下拉住了他,兀自道:「还有……还有其他办法 的。」

杨宗志不觉一愣,更加微微有些好奇,低头看过去,见她尽顾着拉自己,披 在肩头的外衣缓缓的褪下了娇躯,还兀自不觉,他跟着垂下脑袋,正待将那外衣 给她拾起来,突然面前的翠儿呼吸一热,死命的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一双香嫩 的嘴唇蓦的贴了过来,从小嘴中吐出自己香味十足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 圈,然后那小舌头怯懦的一伸,探进他的大嘴中,顺着那小舌头,一股又一股香 甜嚅诺的津液滑了进来,塞满了杨宗志的大嘴。

杨宗志咽了两口,那津液还没有尽头般向自己口中涌来,杨宗志不觉吸住那 小舌头,舌尖轻轻在上面挑了一下,翠儿才浑身乱抖的松了开去,垂头嗫嚅道: 「这样……这样就好了,姑爷快回去睡了吧。」

说完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外衣,飞一般的逃回了里屋。

杨宗志摸了摸嘴角挂着的温暖津液,不由得哑然失笑,展手推开卧房的木门, 见里面还留有幽幽的灯光,筠儿神态安详的躺在床上,眼色微微有些疲惫,但是 嘴角却是甜甜的笑意露出,一只小手撑在面颊下,侧睡的正香。

杨宗志没有吵醒她,只走过去呼的一声吹灭煤灯,然后走回到茶几旁的一个 小塌上,腾身睡了下去,翌日清晨,窗外小鸟鸣叫,杨宗志突然一翻身便坐了起 来,过去他睡觉老是不知道醒,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早早的便醒了过来,转头一 看,清晨阳光下,筠儿还兀自保持着昨夜回来的姿势,睡得更甜。

杨宗志撑起身子,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抬眼一看,翠儿也是房门紧逼, 显然还没醒来,他背着双手,独自出了大门。

走到街上,蒸馍馍的摊贩倒是早已开门,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看着便是诱人, 杨宗志买了两个顺着长街边走边吃,走了好一会,不觉走到了衰败的大将军府跟 前,杨宗志仔细一看,那儿已经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守在门口。

他心道:看来这劳广的动作倒是不慢。随眼一看,将军府对面尽是一排茶摊 茶位,杨宗志心头一动,想起这些茶摊在这里摆设摊点却也有着不短的时日,便 找了个正对位置的茶座走了进去。

一掀门帘,小儿应过来哈腰道:「客官,您可真早。」

杨宗志朝他一笑,随着他走到一个正对将军府的雅座上坐下,这里雅座都是 竹席隔断而成,每个雅座间垂下一段竹帘子,分成了好几间。

小儿摆好茶具,询问道:「客官要点什么茶?」

杨宗志正盯着对面发呆,闻言只是轻轻一摆手,让他自己看着办,小儿察言 观色,自是心知肚明,尖声道:「好咧,客官稍等。」

对面那侍卫站立了好一会,只是守卫着并无动作,更无其他人等出入,杨宗 志回过头来,突然听到竹帘隔壁传来一个朗朗的男子声音,欢喜的笑道:「姑娘, 你……你果然又在这里,今日小生来陪你饮饮茶,可好么?」

这男子的声音听着有一点熟悉,但是又不太确定身份,只是他说完了话后, 他口中的姑娘并无只言片语接过,过了一下,那男子继续的道:「姑娘,小生见 你每日都在这香味坊中喝茶,想来是十分喜爱这里的茶叶罢?而且小生看你每次 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喝一口茶,眼神便朝着对面望一回,一直这般……直到天 黑灯尽才会离去,难道……难道姑娘在等什么人么?」

只不过这男子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对面依然没有什么女子声音传来,那男 子显然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一连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以作掩饰。

杨宗志敲着桌子心道:我若是劳广,首先要做的两件事便是——勘查现场和 走访目击人。想到这里,他扬声唤道:「小儿!」

他声音刚起,隔壁的雅座便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只不过这个声音被紧紧压 抑着,听着并不清楚。小儿端起茶壶跑了过来,哈哈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杨宗志问道:「不知老板现在可在?」

小儿嘿的一声,凑过来低声道:「老板可没有这么早时候过来呢,最近…… 最近咱家老板讨了一房新小妾,每日里晚出早归的,可忙的紧了。」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道:「那倒也是,那我问你一件事情,就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面前的竹帘被人猛地从对面掀了起来,竹帘扬起,露 出……露出两个人的面孔。

其中一个明眸皓睐的娇媚少女当先站立在竹帘前,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的素雅 衣裙,小小的脸庞,大大的杏眼,脸色微微苍白,此刻更是紧紧咬住了嘴唇,眼 眶中溢满泪水,定定的望向了自己。

在她身后却是紧跟着一个锦衣少年,身材高大而又仪表堂堂,两人都呆呆的 看着杨宗志。

杨宗志忘了继续说下去,腾的一声站立起来,惊声道:「婉……婉儿,你怎 么会在这里?」

秦玉婉死死的盯着杨宗志,不经意间泪水顺着香腮滚落下来,她娇哼一声, 拧着嗓子啜泣道:「这位……这位公子,我们认识么?你……你作甚么叫我的小 名,叫的这么亲热?」

秦玉婉身后那公子凑近帘子看了一会,突然惊讶的接口道:「怎么是你?」

杨宗志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那位柯翎,怪不得……怪不得方才的声 音听着稍稍有点熟悉的。

此刻倒也顾不了他了,杨宗志站起身来,走到竹帘边,正要与婉儿说话,秦 玉婉突然小手一挥,那竹帘便垂落下来,将两人隔作了两段。

杨宗志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隔壁的雅座里,那柯翎一见他,顿时挺起胸 膛,挡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面对怒目而视,杨宗志突然又朝他咧嘴一笑,心道: 本来苦着没有机会,没有料到……你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柯翎被杨宗志笑得又是一僵,想起昨晚他坐在三皇子旁边,也曾对着自己这 般神秘的诡笑,顿时心头有些发毛。

杨宗志闪过他的身边,一把将秦玉婉拉进自己的怀里,装着对柯翎怒气冲冲 的喝问道:「柯小子,这是我的师妹,你想要对她怎样?」

柯翎被问的一呆,讷讷的反驳道:「你……你胡说的,这位姑娘方才明明说 她不认识你的,杨宗志,你这可是强抢民女,是要罢官下狱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哦……我倒是忘了,你老子就是御史大夫,正是参 别人的言官,这样我可是有些怕了。」

柯翎听他口中仿佛有些服软,不觉胆气壮了一壮,咬牙怒瞪着他将自己心中 的仙子拉进怀中亲热的抚摸,又挺胸握拳道:「那你……那你还不快快把这位姑 娘松开,我便……我便让我爹爹不参你。」

杨宗志低下头去,对着兀自沉着小脸,却又一脸惊异好奇凝视自己的秦玉婉 眨一下眼睛,然后哈哈抬头道:「原来强抢民女便是要被参的,那……那要是当 街打人呢?」

话还没说完,抬起自己的腿来,一脚重重的揣在了柯翎的胸口,把那柯翎直 直的揣飞了出去,身子撞在身后的桌椅上,茶壶茶杯洒了满地。

正文第244章斗法之四

杨宗志虽然一身大好内力被寒气所封,运转不灵,但是只要不是遇见了武林 高手比武,碰到柯翎这样的体弱书生,却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柯翎仿佛又想爬起身来,杨宗志放开怀中的秦玉婉,又是一拳打在了他 的鼻梁上,打得柯翎眼冒金星,嗷嗷的乱叫。

秦玉婉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此时嘴角才有些微微的笑意透 出来,暗自甜蜜道:「九哥哥……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胡闹的,他当 这位公子也是那伏虎镖局的谢东柏了么,把人家又打成了个肿胀的猪头,唔…… 傻婉儿,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绕过了他!」

念起十年前他为了自己,私自逃下山去将伏虎镖局的少镖头,打了个半死, 这才被爹爹赶出了师门,秦玉婉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小心思才平息了一些。

小二哥眼见方才情形便有些不对,这时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乱响,赶紧冲了 进来,想要拉扯住杨宗志,杨宗志再踢了两脚,踢的柯翎此刻连叫唤的力气也没 有了,才抬起头来,对着小二笑道:「小二哥,对不住,但是今天这个小子我打 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了,一会我打完了他,你清点一下损失,都找这位姑 娘去要。」

说完伸手一指盈盈站着的婉儿。

小儿回头看了一眼,见这姑旁娘天仙化人一般,却又柔弱秀丽,不觉傻了眼, 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秦玉婉咬牙顿足道:「凭什么你打了人,便要我来付帐,你这坏蛋,你作坏 事,却是从来不忘了牵扯我进来的。」

杨宗志又打了一拳,才好端端的站立起来,怒冲冲的道:「谁让你方才明明 见了我,还要装作不认识的一样?」

秦玉婉被杨宗志大声说了几句,面色一阵苍白,吓唬的好是不轻,顿时连自 己的心酸委屈都忘了一干二净,可是她个性执着,偏又抹不下面子来低头,只急 得清泪连连堕下,捏住了小拳头傻呆呆的看着他。

杨宗志低头一看,戏演得有些过头了,便轻轻一拉婉儿小手,将她拉到自己 怀里,正要温言逗她几句话,这时茶肆外一个尖细的嗓音大声唤道:「少将军… …少将军,可在里面么?」

杨宗志掀开竹帘一看,竟是昨日早朝引见自己的那位老公公,此刻火急火燎 的站在雅座外,拿住眼睛到处乱望,杨宗志笑道:「公公,有事么?」

那老公公瞧见杨宗志,面色大喜,正要凑近过来说话,抬眼一看,看见柯翎 那委顿蜷缩的身子,此刻一身锦衣被尘土所覆盖,却是看不出原来的半分华贵模 样,遍地零零散散的洒满茶壶茶杯,那老公公嗔着眼眉,惊惶的道:「这……这 ……少将军你……」

杨宗志挥了挥手腕,笑道:「哦,早上起来和这个家伙发生了点口角,现下 ……现下没事了。」

那老公公心想:发生点口角至于要把别人打成这样么,还说什么没事了?这 少将军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想起昨日早晨他在金殿外肆无忌惮的扯住自己 问话,老公公赶紧扯着嗓子,装作看不见的宣道:「少将军,老奴过来是有口谕 带给你的,皇上说,召你即刻进宫去见他,不得延误,钦此!」

杨宗志皱眉接口道:「进宫?皇上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那老公公慌忙垂腰道:「老奴只是奉旨办事,其他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起。」

杨宗志笑道:「怪不得公公您在宫里一呆,就是五十年,倒是懂得逢圜转合。」

转头看了一下身边可怜兮兮站着的婉儿,又犹豫的道:「只不过……只不过 现在我老家来了人,少不得要招待一下,至少也要先接到家中安顿下来,才好去 见皇上。」

那老公公傻眼摇手道:「皇上宣召那可是怠慢不得,少将军,您……您就别 给老奴找麻烦了,老奴方才四处寻你已经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要是再晚去一些, 只怕……只怕……咳咳。」

杨宗志知道自己这小师妹从小便是个执拗不逊的人儿,此时若是筠儿在场, 自己吩咐几句,便可安心离去,她定会依照自己的吩咐去作,但是婉儿么……而 且看她一脸气鼓鼓更又委屈万分的模样,自己若是抛开她先去见皇上,恐怕更是 不妥。

杨宗志沉吟道:「嗯,公公,从这里去到皇宫,绕不了多少路便可以到那鸿 运客栈,我安排下了我这妹子,便跟着你去见皇上,到时候就说路上耽误了些时 辰,皇上自然怪罪不了你我。」

那老公公见过杨宗志两面,对他的印象便是这少将军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因此听了他的话,急急的道:「那……那就依了少将军的意思办好了,只是…… 只是少将军您可要快着点,皇上那里可不会等人。」

杨宗志微微一笑,才牵起秦玉婉的小手,却是不走出茶庄,而是返身又走回 到那雅座之内,对着地上呜呜呻吟的柯翎恶狠狠的道:「喂……姓柯的小子,你 可听清楚了,这位姑娘……是我青梅竹马一道长大,而又未娶过门的小妻子,你 若是再来缠着调戏她,我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那作御史的爹爹也认不出 你,才算罢休,哼!」

秦玉婉方才见到杨宗志为了自己,痛打了这位姓柯的公子一顿,虽然自己与 人家没有半点干系,那公子挨了冤枉打,倒也可怜的紧,但是……联想起少小时 代他便是这般紧紧护住自己,她心头不由只感到甜蜜温馨充溢。

待得她在身边又听到杨宗志这番凶神恶煞的威胁,言辞中说什么……说什么 「她是我未娶过门的小妻子」秦玉婉欢喜的差点眩晕过去,紧张的捏住他的大手, 顿时将心思里面的怨气又化解掉了一大半。

杨宗志拉着娇柔的婉儿,转身掀开竹帘走出来,看到一旁手足无措的小二, 才笑着对秦玉婉眨眼道:「好婉儿,这趟只怕又要让你付帐了。」

秦玉婉娇躯一挺,平抑住自己尚且眩晕不止的心绪,娇气道:「没有!」

那老公公看着杨宗志这不紧不慢的模样,急得在一旁哀哀的叹气,忙伸手探 入怀中,尖声道:「得了,得了,也花不了几个银子,这趟就算老奴来付帐好了, 少将军您可得快着点了。」

他伸手取出银子,正待递给小二,可是面前黄影一闪,秦玉婉却是抢着,取 了几锭碎银子,递了过去,杨宗志哈哈一笑,又拉着秦玉婉出门,抬头见门口三 匹快马,还有两个内侍卫坐在马上跟随。

杨宗志笑道:「公公,既然有快马,那可好极了,我先借用一匹,等会我们 在皇宫大门口再见,哈哈。」

说完也不管那公公答应不答应,抱起秦玉婉瘦弱的小身子,跃上当中那匹快 马,架的一声打马,快速的走了,只留下那老公公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说不出 话来。

清晨阳光明媚,秦玉婉斜靠在杨宗志的胸膛,方才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孤苦无 依的心思终于寻到了寄托,快马驰过少人的街道,杨宗志突然道:「对了,婉儿, 你不是随着师娘一起回点苍山去了么?怎么又来了洛都?」

秦玉婉被问的心头委屈霎时全部涌起,红着眼眶愠怒道:「娘亲她……她一 定让我和她到峨嵋山去呢,再说……我跟了你一起出来修善积业,你却是独自跑 了,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我反正也是个没人看重,没人搭理的丫头, 你还……你还管着我作甚么?」

秦玉婉本是个娇柔无比的美貌少女,这番气恨而又伤心的话一说出来,更加 显得她楚楚可怜,杨宗志抱着她的右手忍不住又紧了一紧,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叹息道:「怎么师娘没有回去吗?那师父……师父不是又要失望的很?」

顿了一下杨宗志接着温言道:「好婉儿,那日在少室山的山坡山,我碰到了 一件急事,要去……要去救一个人,我当时想若是带你去罢,师娘性格倔强,定 不会跟我们一道,你便要和师娘分开,所以……所以才……」

秦玉婉半闭着眼眸,努着小嘴,恨声道:「九哥哥,你还记得,你在点苍山 可答应过我什么事情的么?」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顿时记起那日自己偷偷走了,她追出来对着自己 说起过——「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抛下我一个人走了」的话。杨 宗志低下头去,在那柔滑的面庞肌肤上蹭了一蹭,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秦玉婉这些日子以来心头的怒气和委屈这般都发泄出来,这下又感到杨宗志 柔意十足的动作,记起他方才说什么小妻子之类的话,心中一时又被甜蜜温馨布 满,只轻轻对他吐气如兰道:「九哥哥,这遭……我便原谅了你,你是男儿大丈 夫,以后可要记住对我这小丫头的所说的一字一句。」

杨宗志低低嗯了一声,又问道:「好婉儿,你跟我出来,可是苦了你了,对 了,你怎么会在那茶庄里面傻等着,而不来找我?」

秦玉婉柔声道:「你自己悄悄走了,又没留下话来,让我……让我去哪里找 你,我想着你先前说过要到洛都来查爹娘的死因,所以只好这般傻傻的等在这里 了。」

杨宗志摇了摇头,心中柔柔的暗道:傻丫头,难道你还要像小时候搬个凳子 坐在点苍山路口上,一坐就是两年么?正想到这里,杨宗志脑中一闪,奇怪道: 「不对啊,我那日不是叫罗天教的王副坛主给你们留下话了么?」

王有期这黑面汉子,秦玉婉倒是见过一面,那日她和杨宗志一道在罗天教人 手中救下峨嵋派众弟子,为首的便是王有期,她听了杨宗志的话,迷茫的道: 「没有啊,我没有碰到过他,是了,那日我们后来找你不到,便进到那片林子里 寻你,见到地上尽是死人,而且就是罗天教的那些人。」

「死了?」

杨宗志大吃一惊,虽然释然的想:许是自己先走了,婉儿她们可没注意。抬 头一看,鸿运客栈历历在望,杨宗志放下婉儿,伸手便去敲门,过了一会,木门 哗啦一声被人打开,筠儿那好听却又带些恼意的声音传来道:「大哥,这么一早, 你到哪里去了?」

筠儿住在这独院当中,为了能够作一名既能持家,又能被大哥认可的妻子, 便每日里布衣钗裙,学着料理各种家务事,因此打开房门一看,大哥站在门前, 身边……身边还站立了一位娇柔欲滴,却又美貌无双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眼神中 透着智慧与从容,仿佛能够从人的眼睛洞悉到别人的内心一般,此刻正一瞬不瞬 的盯着自己看。

筠儿面色一红,下意识想要收拾自己的打扮,傻傻的娇声问道:「大哥…… 她……她是谁呀?」

杨宗志挥手道:「来筠儿,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这位是我在点 苍山师门的小师妹,她的名字叫做秦玉婉,你也叫她婉儿妹妹好了……」

他说完转过身来,将秦玉婉拉进独院,轻声道:「婉儿,这位筠儿姑娘是罗 天教西门教主的女儿,现在跟了在我身边,你先在这里住下来,等我去见了皇上 回头,再来跟你详细说这件事情的缘故。」

杨宗志将筠儿和婉儿拉到一起,对她们嘱咐了两句,便要掀开屋门出去,筠 儿想要叫住他,抬了下小手,大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便当的一声关门骑马走 了。

独院内一时安静之极,墙壁枝头上不时有小鸟唧唧唧唧的欢鸣,平日里听着 十分喜庆,现在听着……现在听着却叫人心头乱哄哄。

筠儿和婉儿呆呆的对视,筠儿感受到婉儿那灵动十足的眼眸,双手下意识的 在自己的裙边揉搓,讷讷的强笑道:「婉儿……妹妹,你……你要喝茶么?」… …

正文第245章斗法之五

杨宗志骑着快马来到宫门前,那老公公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皱着眼眉四下 里乱望,也学了昨日杨宗志在金殿前一般,紧紧的走来走去,待见到杨宗志快骑 而来,才是眉开眼笑,伸手过来拉住缰绳,尖声道:「哟……少将军,您要再不 赶来,老奴死的心都要有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劳烦公公久等了。」

转身下马,跟了他身后走进皇宫,那老公公一路领着他穿花过道,来到一个 幽静盛开朱顶红的宫殿前,推门让他进去。

杨宗志整了整着装,肃穆踏步而入,入内一看,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孤孤的 书台桌案,侧面的一方墙壁上尽数书画典籍,排了满满的一面,想来倒是皇上看 书的地方。

杨宗志心道:原来皇上还没过来。便垂身立在案前等候,等了好一会,也不 见音讯传来,杨宗志展眼看去,见书桌上放置了一副字帖,倒着看起来字体娟秀, 仿佛是女儿家的临摹,他正要细看一番,突然背后咿呀一声,宫门被人打开了。

杨宗志不敢回身去查看,只得慌忙跪倒在案前,沉声道:「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宗志拜礼之后良久,身后住既无声音,也无动静响起,他心头惴惴然,更 是大气也不敢透一下,这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再也抑制不住了,噗哧一声咯 咯的传了过来。

杨宗志转头一看,一个娇媚的少女背着双手,正低着头在自己身后凝视,那 少女今日发髻高梳,用精致的宫冠紧紧扎住,露出宽宽的洁白额头,额头下却是 杏眼红唇,看着好不艳丽,眼神如似秋水,对着自己眨啊眨的。

杨宗志傻着眼,悄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虞凤巧笑盈盈的再凑近些,看着他跪俯在地,面上神色庄严,却又甚是吃惊 的模样,更是忍禁不住,轻轻的蹲下腰臀,歪着小脑袋道:「相公……你要是总 是这么老老实实的,那可就太好了,人家也不会总被你欺负的这么惨了。」

杨宗志看着虞凤对自己亲密腻人的说话,赶紧咳嗽一声,眼睛盯着宫门,小 声哄劝道:「你先出去一会,乖,等我见过了皇上,再来找你。」

虞凤噗哧一声笑的更欢,挤着大眼睛,好整以暇的道:「皇兄么……他可是 不会来的,不过呢……」

「嗯?」

杨宗志恍然过来了,一跳而起,瞋目怒道:「你……你竟然敢假传圣旨?」

他自来想:这鸾凤公主虽然时而耍些小性子,不过看起来倒也无伤大雅,只 让自己觉得她愈发的娇痴缠人,对自己也是甚为着紧,才会如此,不过这次假传 圣旨,却是……却是有些过分了。

虞凤本来笑逐颜开,听了杨宗志这声严厉的话,下意识的垂下了小脑袋,既 有些委屈,还有些害怕,低低的娇声道:「我才不是呢,难道在你的心目中,除 了我皇兄,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么?皇兄传你便是正事,其他人传你便是找你 胡闹荒唐的么?」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什么其他人?」

此时宫门口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道:「是我。」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那宫门被两个宫女打开,走进来一个盛装长裙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一、二岁,气质高贵,凛然不可侵犯,拖着长裙走了进来。

杨宗志见那女子眼生的紧,正不知该如何应付,虞凤一见那女子,却是满心 的委屈找到了发泄的去处,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扑到了那女子的怀里,那女子 一边宽慰虞凤,一面轻笑着道:「好了好了,乖凤儿,是他欺负你了么?那好, 皇嫂来给你作主。」

虞凤被她说了几句,只是低着头啜泣,并不接话,杨宗志听见那女子自称 「皇嫂」霎时明白过来,这位高贵女子正是当今天下的端敬皇后,乃是皇上在登 基之前便结下的亲事,后来皇上登基之后,依照先皇旨意,才立了这位皇后。

杨宗志无奈,又跪下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千岁!」

端敬皇后斜倪了杨宗志一眼,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才笑着抚拍虞凤道: 「凤儿,杨少将军他怎生欺负你了,你都告诉皇嫂,皇嫂看看可严重不严重。」

虞凤与杨宗志方才只是情侣之间闹闹别扭,哪里到了论功行处的地步,虞凤 讷讷的扭捏一番,正要替他解说,只是心头又一动,暗道:这坏相公这么凶人家, 人家以后要是嫁了给他,可愈发没有好日子过。她咬了咬玉齿,恨声的道:「他 ……他……反正他坏死了,一点也不让着人家。」

虞凤本想把杨宗志说得更为不堪,只是心念转了几转,又记起昨夜那般激情 浪漫的快乐,便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说他坏死了的话。

端敬皇后霎时有趣的看着红晕飞霞的虞凤,听了她口中仿佛甚为气恨,实则 深情无比的告状,噗哧一声却是笑了出来,只不过她面相庄重,一笑之后便就止 住,肃下小脸的道:「唔,原来是坏死了,那……那好吧,皇嫂这便让内侍卫们 都进来,然后抓了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以观后效,看看他会不会变得好上一 点。」

虞凤听得小脸一白,赶紧拽住端敬皇后的衣袖,急切的娇声道:「嫂嫂…… 嫂嫂,你……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端敬皇后狐疑的转过脸来,张口道:「他……他不是坏死了么?得罪了我们 最最美貌可爱的小凤儿,嫂嫂没有重则他五百大板,打死了他,就算便宜他的了。」

虞凤慌忙的摇手接口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其实……他其实对人家… …对人家好的很呢。」

这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得见。

杨宗志跪在地上暗自摇头:这傻凤儿当真是关心则乱,端敬皇后如此分明的 调笑,她竟然一点也听不出来,被人家三两句话,把自己的心事尽数都套了出来。

果然端敬皇后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直笑的花枝乱颤, 才喘息道:「好了好了,凤儿,嫂嫂怎么敢打你心疼无比的相公啊……」

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番说话,当着杨宗志的面说出来,显得不够端庄,便 又咳嗽几声止住,才抚摸了一下虞凤的额头,轻轻道:「凤儿,你先在旁边呆一 会,嫂嫂有几句话要和少将军说,等我说完了话,再把你的相公好好的还给你。」

虞凤直欲羞的无地自容,听了端敬皇后的话,看也不敢再看杨宗志一眼,便 乖乖的点头,走到一侧的书墙边,随手翻了一本典籍下来,哗啦啦的翻动,只是 心思混乱,面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却是高高的竖起了小耳朵。

端敬皇后走到书桌前坐下,盯着杨宗志又看了好一会,才笑着道:「少将军, 请免礼吧。」

杨宗志呼一口气,站起身来暗道:来了洛都,便要像那卢伯伯一般,见人就 跪,见人就拜,当真是憋气的很。

端敬皇后转头扫了一眼虞凤,见她眼神悄悄的向这边瞟来,被自己一扫,赶 紧又低下头状若看书,只是那书明明是直体书,她却是横着翻开,不由得摇了摇 头,又道:「今日早上,我路过御花园,听见凤儿在里面弹琴,平常日里凤儿弹 起琴来,琴声合着花香,伴着流水声,让人听着仿佛走进了世外桃源,所以宫中 人人都称赞凤儿是个琴艺出众的好公主,而且她自来待人随和,极少与人争论, 因此大家对她都是亲近的很。」

端敬皇后咳嗽了一下,又接着道:「可是今日早上,那御花园中的琴声听着 却是凌乱无比,合着假山流水,让人只感到心头烦躁不安,所以本宫就找人问了 一问,下人们说,昨夜凤儿跟着少将军出去玩了,是不是?」

杨宗志心头郁郁的,实在是接不上话,只得点头嗯了一声,端敬皇后又道: 「少将军,本来有一些话,本宫说起来有些冒失,不过……不过我们作为女儿家 的,一旦心有所属,头顶便只有自家相公这一块天,为了他作出什么牺牲,付出 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这些女儿家心思,你们大男子自是懂也不懂,不过本宫 过去多次听人说杨家的少将军聪明机智,非常人可比,想来这些道理,少将军你 也可以理会一些的罢。」

端敬皇后说到这里,仿佛有些动情,语调变得尖细了些,隐隐还有呼呼的喘 气传来。

杨宗志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难道端敬皇后召唤自己进宫,就是要说这些话给 自己听么?

端敬皇后停顿了一会,眼神望着桌面的字帖发呆,小手紧紧捏住,低声道: 「少将军,你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本宫虽然过去从未与你见过面,但是从皇上的 口中却是对你多有听闻,可见皇上对你倚重颇深,青睐有加……嗯,皇上他毕竟 年少,有些个小孩子家的心思,做事就会失之偏颇,你……你身为近臣大将,要 多跟皇上提一提醒,你说是也不是?」

杨宗志听到她说到最后,话锋一转隐隐转到主题上来了,只是……只是为人 臣子,不可在皇上背后编排于他,而且皇后的这段话,杨宗志也听得似懂非懂, 更不知该如何接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皇后的娇面。

端敬皇后咳嗽一声,咬紧牙关道:「前天夜里,你进宫里来拜见皇上,应当 是……应当是看到李尚英那个……那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了吧?」

杨宗志恍然大悟过来了,原来……原来端敬皇后找自己来,说起的是那个形 似秀凤的李公公的事情,他那日听到卢圭隐隐提起到,说皇上为了这李公公,抛 了皇后嫔妃于不顾,每日只与这李公公形影不离,现在听了端敬皇后的语气,想 来这皇后心头嫉恨的很。

杨宗志点一下头,犹豫的道:「见是见过了,只不过……只不过这是皇上的 私事,我这作臣子的倒也不好过问,再说了,过问这样的事情,只怕皇上心中也 不会高兴。」

端敬皇后点着螓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去年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倒也 勤政爱民,施行仁政,天下百姓交口称赞于他,那时国泰民安,北疆的战事又被 少将军你闪电般平息掉了,皇上毕竟年少了些,一时不免有些晕晕然……后来宫 中选秀女,皇上提出要去看看,本宫想这也不打紧,便依着他一道去看,没料到 那日柯宴大人带来几个新选进宫中的太监来见,皇上一见那李尚英,便……如同 失去了魂魄一般,立时就点名让这李公公入内来服侍。」

端敬皇后说到这里,面色仿佛红了一红,杨宗志眉头一掀,暗道:柯宴!怎 么会是柯宴进献入宫的?端敬皇后继续道:「本来……本来历朝历代里面,天子 宠信宦官阉臣,这也是平常普通的事情,只因这二人起居生活都很近,平日里互 相有些什么心思,有些什么想法也都心知肚明,一来一去,便将心思想作了一处, 可是……当今皇上……当今皇上他可不止是宠信李尚英,更是……更是与他同吃 同住,把他当作了宠妃一般对待,这就难免……难免有些……」

她说到这里,终是有些羞怯,垂头说不下去了,杨宗志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继续想:柯宴献李尚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念起爹爹临死前,只与这柯宴发 生了冲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柯宴做事只是职责所在,但是内里呢?

虞凤在一旁看书,不知何时已经轻轻走到杨宗志身侧,对着他道:「相公, 这个李公公,人家也是不喜欢的紧呢,整日里妖里妖气的,而且没事便来给人家 献殷勤,看着不知有多恶心。」

虞凤娇声说到这里,不觉嫌恶的皱起小眉头,看着说不出的娇媚可爱。

杨宗志点头道:「臣知道了,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现在找到皇上 直言进谏,怕是皇上一点话也听不进去,反而受到他斥骂一番,我想这李公公入 宫一来,说不定身后还有些其他的势力和原因支撑,只有搞清楚这些,才能从源 头上解决这个事情。」

端敬皇后赞同道:「人都说少将军你多有智谋,你这么说的话,定然有你的 道理,那……那本宫便将这件事情交托给你,等你查出来结果了再来告诉本宫。」

杨宗志拜礼道:「是,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微臣就此告退了。」

说完退后着向宫门外走去,虞凤眼见自己只一说无比无厌那李尚英,相公便 挺身而出答应帮忙,欣喜的想:看来相公还是看我的面子呢,这家伙其实对人家 很好,又很关心,只是……只是有时候又浑然不看人家的身份,对人家凶的很, 惹得自己伤心。

虞凤向皇嫂羞怯的看了一眼,展开莲步紧紧的跟了出去,一出门,便把着杨 宗志的大手娇笑道:「多谢你了,相公。」

杨宗志摇头道:「谢我什么?」

虞凤心头柔柔的想:那要多谢的可就太多了,多谢你在别人面前这么给我面 子,又让我跟你去胡混,又说自己不会吹笛子维护自己,又让我跟你去见小婕姐 姐,还答应人家查察这李尚英的事情。只是这番心思只在心头翻转,口中却接话 道:「反正……反正就是多谢你了,你自己猜得到便去猜,猜不到人家也不会告 诉你。」

杨宗志哈哈一笑,一边向宫外走,一边打趣道:「这样啊,那我就来猜上一 猜,嗯,你一定是多谢我替你去悔婚,又多谢我不经你同意便霸道的抢走你的初 吻,还多谢我教你骑马差点把你摔下马去……唉,其实只要你不给我惹些麻烦, 我才是要多谢你了才对。」

虞凤被杨宗志说得一愣,身子不由得缓了一缓,待得听出杨宗志口中的调笑 之意,他已经走出了朱顶红花的幕墙,身子快要转出去了,虞凤咬着玉齿俏生生 的愠怒道:「谁……谁给你惹了些麻烦了,坏……坏相公,你别走这么快,你不 把话说清楚,人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小手一挥,便追了出去。

正文第246章斗法之六

杨宗志一路走出宫门,来到宫门前,问侍卫们道:「劳大人此刻在不在?」

侍卫们纷纷道:「外出还未回来。」

杨宗志点一点头,暗想:看来劳广在外查案,倒是尽心尽力,只不过……只 不过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却是可行不可行?他立下脚步,思虑起来,身后不远 的虞凤便紧紧的追了出来,想要对他轻嗔薄怒的撒娇一番,可是身边侍卫众多, 人人虽然不敢瞪眼过来看,但是都是侧耳倾听,她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扭动着小腰肢,却又说不出话。

杨宗志转头一看,虞凤今日经过精心的梳妆,高高的发髻,秀美的脸庞,偏 偏此刻她的神情又是娇痴一片,又是低柔婉转,他心头一柔,不由笑道:「好凤 儿,你嫂嫂依托我这么些事情,我总要出去查访个清清楚楚,再说……我爹爹的 事情,我一直也放不下心来,所以……所以今日就不能陪你玩闹了,等我作完这 手头的事情,便再来找你好罢?」

虞凤嘟着粉嫩的红唇,非常的不情愿,但是她也知道嫂嫂今日给他吩咐了事 情去查,便拧动着大眼睛,娇笑道:「那我……那我陪你一起去查案吧,嗯,你 要怎么个查法?」

杨宗志摇头道:「你是什么顶身份?怎么能这般出去胡闹,到时候皇上要是 知道了,只怕当真要责打我五百军棍,我可消受不了。」

虞凤听得心头悻悻然,却又生不出反驳之言,只是咬紧红唇,凝视着他,杨 宗志又劝说道:「好了,好了,你先回去,等我过个几日有了结果,便来听你弹 琴。」

「过几日……」

虞凤睁大了自己的双眼,眼中微微有些失神,她方才与杨宗志心意相通,自 是恨不得时刻都腻在他的身边才好,便是分别了几个时辰后,自己今日早上独自 在御花园中弹琴,便是心头毫无片刻宁静,一边紧紧的相思于他,一边又担心他 私下去会那婷姑姑的面,所以手中的琴曲更是混乱不堪。

这时再听到他要过了几日才来相会自己,虞凤霎时便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蔫 蔫的提不起兴致来,杨宗志心中多有不解,不想在此多多耽搁,便挥手道:「那 我就先走了,你快回去了罢。」

说完再也不多看一眼,转身出了宫门而去。

出了宫门走上前门的大街,此时日头正过晌午,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杨宗志 一边走一边心想需要去找劳广问一问手中的线索,然后再定下面的步调,正在这 时一群黑衣汉子却是横身拦在了身前,当先的是一个高眉大汉,恨声问话道: 「你……就是杨宗志?」

杨宗志看他们气势逼人,来者不善,微微戒备一下,点了点头,那高眉汉子 又皱眉道:「是你将我家公子打成重伤的么?」

「哦?」

杨宗志煞是有趣的盯着这十来个汉子们逡巡了一眼,原来……原来是柯宴府 上的人,倒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杨宗志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

那高眉汉子见杨宗志面色沉静,毫无一丝惊慌失措,倒也心头暗暗赞赏了一 下,只是自己面色更加狰狞,怒气道:「好个大胆的小子,你仗着自己是朝中的 将军,便对我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乱打一通,你可知道,就算我家老爷,平日 里都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更别说你这样的外人了。」

他说到这里,高高的眉头一掀,喊道:「拿下了。」

他身后的一众打手们一起响应一声,然后抄起木头棍子,围将了过来,杨宗 志哈哈大笑,摆手道:「来!都上来!」

那群汉子眼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那被围住的小子竟然还怡然不惧,不由得 都迟滞了一下,那高眉汉子呵斥道:「这小子仗着自己有些本领,但是我宋维可 也不怕了他,再说我们人多,先把他拿住给公子磕头赔罪了,再说后话。」

那群汉子们显然对这宋维多有顺从,听了他半怒半激的话,一起大喝一声, 挥起手中的木棍,便打了上来,只是他们不过是寻常家丁打手,虽然现在人多, 但是合围之下并无阵势可言,更不要说互相辉映,杨宗志仗着步伐轻轻的闪躲了 过去,还拧住其中一人的棍子,将那汉子甩出了圈外。

两方正当街打斗间,场外突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吼道:「休要欺负我三弟!」

然后另有一股人群,从侧面的方向冲击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手持方天戟的 浓眉大汉,正是牛再春。

牛再春抢进人群中,抬眼看了一下杨宗志却是毫发无损的,才哈哈欢笑道: 「好三弟,你没事就好,哥哥们今日听说你将那姓柯的小子给痛揍了一顿,哈哈, 那小子昨夜作诗骂我们兄弟三人,这口鸟气哥哥早就想出了,没料到被你给拔了 头筹。」

他担起方天戟,随手拨开身边一个黑衣汉子的木棍,又朝杨宗志靠拢了些, 紧紧的护在了他的身后,这时他身后的马其英也抢了出来,马其英手中并没有拿 着武器兵器,只是拿着折扇,指挥着一群灰衣汉子们向这边靠近。

杨宗志笑道:「好,那我们就大闹一场,不把这些家伙们打趴下了,誓不罢 休!」

宋维眼见自己人多,估摸着很快便能将杨宗志生擒下来,然后再带回府中, 任由公子打骂一番,这样一来,在公子面前得了好印象,说不得老爷知道了,也 会夸赞一番。

可是没过多一会,对方便来了援手,而且人数比自己这边看着更多,这样持 久下去,自己这些人只怕是讨不了好,宋维大喝一声,率先向杨宗志逼了过来, 手中取出一把短剑,腾身便刺将下来。

天空日头正高,那短剑反射日光甚为凛冽,耀得牛再春和马其英都花了眼, 两人微微迟缓一下,宋维的剑光已经到了杨宗志面前,杨宗志心头一凛,暗自觉 得他这剑法自己是在哪里看见过的,只是此番情形下,也没有时间多想,便抄起 刚刚抢下的一根木棍,横着挡了上去。

两人一剑一棍在空中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宋维剑锋一转,又是直取杨宗志的 下盘而来。杨宗志虽然内力被阻,不过剑法剑意犹在,而且他过去对垒的很多都 是江湖当中顶尖拔萃的人物,所谓见多识广,因此这宋维的剑法仰仗着日光,极 其耀眼的刺过来,杨宗志却也不惊不惧,手中的木棍微微一竖,作成个枪头状, 从自己腋下斜穿而过,带起一阵劲风,后发而先至的抵到了宋维的面前。

杨宗志手中的兵器本就占些先机,此刻二人见识武功又有高下分别,因此宋 维全然不曾想到,刹那之间自己便被人逼近到鼻尖,待得他反应过来,那木棍头 轻轻向前一顶,撞在他的额头上,宋维呜呼一声,便后仰着倒了下去。

那些黑衣打手们,被后来的灰衣人紧紧的围住,愈发感到手头吃力,此刻眼 尖的再看到领头的宋维被人一滚扫倒在地,顿时斗志和信心全无,没过一会,便 被灰衣汉子们一一擒获了下来。

牛再春往日多在洛都呆着,虽然每日勤奋练武,但是这种练武都是纸上谈兵, 学习些招式,或者听着爹爹讲些战场上的事情,现在这种刀剑相接的场面倒是经 历的少。

此刻他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场,手中方天戟放倒了数个黑衣汉子,不觉心头甚 是得意,掳着乱糟糟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马其英在一旁问道:「大哥,这一 架可打得痛快么?」

牛再春豪迈接口道:「痛快!痛快的很!」

马其英正待接着再说几句,突然街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呵斥道:「没用的废 物,全都是丢人现眼的废物!」

话音刚落,便从那围观的人群中,闪出一个红色的娇小身影,迎着这边众人 纵了过来。

牛再春和马其英定眼看过去,赶过来的只是一个红衣小姑娘,年纪轻轻的,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但是长得粉雕玉镯可爱的很,牛再春大喊道:「走开些, 小心刀剑无眼。」

他话刚说完,便见那小姑娘手里提着一把宝剑,径直向自己刺了过来,那小 姑娘手中的宝剑七彩斑斓,在这日光照射下,更是透出万丈光芒,牛再春一个晃 眼间,那宝剑便闪电般刺到了自己的咽喉处。

牛再春只感到自己的咽喉寒气一闪,顿时魂飞魄散,暗自大喊:「没命了! 没命了!」

只是他喊了两声,发现自己的头颅还在脖子之上,呼吸虽然急促,但也虎虎 有生气。

牛再春低头一看,那宝剑此刻正指着自己的咽喉,剑尖微微颤抖,宝剑的剑 柄上被一根木棍死死压制住,却是动弹不了半分。

杨宗志手中的木棍一滞,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惊喜的道:「若……若红 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话一说完,人群中又抢出一个蓝色的声音,急切的跑了过来,一面娇声唤 道:「若红师妹,你等等我,你……你……风……风公子?」

杨宗志转眼一看,那蓝衣女子面向温婉,秀色平静,正是许久未见的岳静岳 师姐,杨宗志将手中的木棍收回,哈哈笑道:「好巧了,岳师姐好久不见,一向 可还好么?」

岳静轻轻的点了一下螓首,微微的红着脸庞,垂头道:「好。」

柯若红才从自己的傻眼中恍惚过来,方才她发现自己宝剑被阻,转头横眉便 去扫视那阻住自己的人,只是一见之下,心头砰砰的乱跳起来,那……那少年英 气大方,脸上笑容懒洋洋而又灿烂,正照在这日头之下,看着让人心头不觉也暖 暖的,柯若红恍惚低吟一声,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柯若红才反应过来,娇声惊奇道:「风……风九公子,你是堂堂 的江湖少侠,怎么会……怎么会也来跟这些寻常武师们打作一团,没得……没得 失了自己江湖第一少侠的身份呢,咯咯。」

柯若红被他挡住了自己必杀一击,却一点也不愠怒,而是看着面容娇俏,隐 隐有些欢欣快意透了出来。

杨宗志伸手向地下一指,摇头道:「他们要来拿我,我总不成束手就缚的罢。」

柯若红低头看了那兀自还晕乎乎的宋维一眼,更是惊诧无比,娇声又道: 「他们……他们怎么会来拿你,寻错人了么?」

她说了两句,便展着小胳膊,走到宋维躺着的身前,用力在他腰间踢了一脚, 怒骂道:「喂,你这笨蛋,你到底是去找谁算账的啊。」

宋维被柯若红猛踢一脚,却也不敢反抗,更是不敢躲避开去,而是硬生生的 受了一脚,才讷讷的呼痛道:「小……小姐,小人哪里做错了?」

杨宗志皱了一皱眉,听到那宋维唤若红师妹叫作小姐,心头才是惊了一下: 这若红师妹姓柯,而……而那柯宴,柯翎,难道……难道他们都是一家人么?

柯若红微微转头瞟了杨宗志一眼,见他皱着眉头仿佛心头恼怒,便又在宋维 的腰间踢了一脚,沉下小脸,再娇声呵斥道:「蠢才!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一 看,我们出来……是来找杨宗志那小鬼算账,你看看这人,他是……他是杨宗志 么?」

岳静在一旁看的有些不忍,便轻轻抬手拉了一下柯若红,低声道:「算了算 了,只是认错了而已嘛,再说……以风公子的身手武功,你这些手下分明都讨不 了半点好,就别打他了。」

宋维傻着眼转头看着杨宗志,他方才动手之前,三番五次的确认了对方的身 份,自想应不会错,没料到……现在小姐出来却是将自己一顿好打。

柯若红娇哼一声,放过了本就狼狈不堪的宋维,这才转了眼神,变得有些娇 怯,又有些羞涩的看着杨宗志,正要和他好言好语的说上几句抱歉话,这时面前 的杨宗志突然将手中的木棍丢在地上,然后抱拳向她作礼道:「对不住,若红师 妹,在下……在下正是杨宗志!」……

写写睡睡,写写睡睡,终于是赶出来了!

正文第247章投江之一

岳静和柯若红听得心头大惊,转过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宗志,两双小手 不觉都捂紧了自己的小嘴,柯若红更是哎呀一声唤了出来,浑然……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中悱恻暗道:看来……她们果然是那柯家的人,虽说自 己一路从滇南走来,碰见过她们好几次,而且她们对我照顾的很,但是……事关 爹娘死因的大事,谁若阻挡自己,自己便拿谁是问,此刻绝对不能软了心肠,只 当过去从未见过的罢!

杨宗志不想再与这俏丽如花的师姐妹们,扯上任何的关系,便低头又抱了抱 拳,然后与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携了众人家丁家将离去。

身后岳柯二人看的面色一呆,柯若红突然大声娇喊道:「风……杨公子,你 ……你为什么要把我哥哥打的遍体鳞伤的?」

杨宗志身子缓了一下,想要回头答话,只是又想起自己方才立下的决心,便 咬一咬牙,横下心来,右手伸出向后随便一挥,然后匆匆的与众人消失在了适才 还喧嚣凌乱的街头。

三人找了个小酒馆,坐下喝比酒,牛再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仿佛这才回魂 过来,小声的道:「刚才……刚才好险,那个小姑娘出手当真是快捷无比,而且 ……她手中的宝剑瞧着甚至古怪,五颜六色的耀花了人眼。」

杨宗志点一点头,本想解释说若红师妹手中拿着的,就是峨嵋派传世的七彩 剑,混着峨嵋派分身合击之术,便可霎时让人功夫大涨,同时扰乱对手的心神, 只是这话刚到心头,意兴索然之下,又叹了口气,没有说出口。

马其英在一旁摇扇道:「倒也不是那么可怕,后来三弟不是乖乖的制住了那 小丫头么?牛大哥,我看三弟的功夫高明的很,尤其是一棍敲昏那领头的家将那 一下,既是快速无比,而且又全无规律可循,如同羚羊挂角,凛然一击!」

马其英说到动情处,手中折扇在手心嚯的一拍。

牛再春也赞同道:「不错,三弟,看来你这些年在沙场上倒是学了不少本事, 不像哥哥我们两个,总是躲在这没劲的洛都里面,蛮子却是一个也不曾见到过, 更哪里提得上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哎……三弟,下次你若再有领兵出征的机会, 一定要带上哥哥两个,让我们也好好的见识一番。」

牛再春和马其英的父辈,当年在北方战场上多次败给了蛮子的铁骑,因此丢 了实官,回朝领了闲职,而且这件事情乃是挂在他们两家头顶的奇耻大辱,两家 人时刻心想的便是再次得蒙皇恩,领兵去剿了蛮子大军,这才能一扫前恨。

马其英应和道:「不错,三弟,等你再有机会,一定带上我们,我家里的爹 爹每日里催着我去恳求皇上,让我领兵上阵,可是……可是他老人家也不想想, 皇上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杨宗志点头道:「若是再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让两位哥哥错过。」

他自心想:今日这么看来,这牛再春和马其英赶来救下自己,对自己倒是情 真意切,只不过再要领兵出征,却是留待朝廷休养生息,万事俱备之后,离着现 在还有老远。

牛再春听得心头快慰,端起一杯水酒,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哥哥就等 着兄弟你的消息了,今日早上,我和马二弟听人说起你把那柯翎一顿好打,当真 是开心无比,后来我们想柯翎被打,他家人说不得不会放过兄弟你,而你现在洛 都内孤身一人,无人帮拳,所以就各自带了些家将过来,等今日之后,这些家将 都随了兄弟你身后,这样那柯家人再来寻仇,你便不用怕着他们了。」

杨宗志心头一暖,微微笑起来,道:「这倒不必了,我打那柯翎,就不怕他 找人来算账,不过么……不过么,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让两位哥哥帮帮忙。」

马其英眉头一轩,欢喜接口道:「我们自家兄弟,说什么帮忙之类的客气话 作甚么,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哥俩给你作,我们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不让兄弟你失望。」

杨宗志喝一杯酒,压低声音道:「去年……皇宫大内选秀女的时候,柯宴大 人曾经从外面进献了几个太监入宫,两位哥哥,能不能去查查这几个净身太监的 出身来历,最后能看看他们的册籍……」

牛再春皱着眉头道:「太监……兄弟你要去查这些太监的身份作甚么?这些 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能有什么显赫出众的身家,还不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 家里生了养不起,才会送进宫中作太监,若不是如此,谁会好好的男子汉不作, 偏偏去作那低三下四的废人。」

杨宗志摇一摇头,正在想该如何跟他们分说这件事情,一旁的马其英却是伸 手阻止道:「大哥,既然是兄弟第一次开口让我们帮的事情,我们定会办的不留 痕迹,再说兄弟这番作法,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多问原因了。」

牛再春嗯的一声,也暗暗点了一下头,他本对杨宗志崇拜的紧,方才又被杨 宗志在柯若红剑尖之下救了性命,因此一想之下心头也是释怀,哈哈笑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兄弟你就等着我们的消息,来!喝酒,喝酒!」

三人推杯换盏共饮了一口,各自啊的一声轻叹,杨宗志低下头,正要嘱咐这 事先不可给外人知道了,突然身后守住的一个家将大喊起来道:「什么人?作甚 么的?」

三人抬头看去,见面前不远处站了一个文弱的书生,双手紧紧的握住在身前, 目光躲躲闪闪的向这三人的座位上看过来,这书生看着颇为潦倒,乱发横须堆了 满脸,身上的衣衫也是皱巴巴,看着倒有多日未曾换洗了。

马其英眉目一闪,昂头惊讶的道:「崔……崔大人是在找我们么?」

崔代神色慌张的向这边看了好几下,才搓揉着双手,惴惴的向酒桌边走了几 步,轻轻拱手道:「杨……杨将军,崔代有几句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与少将军 说上一说。」

杨宗志想不明白这崔代找自己是为了何事,说不得是为了那柯翎来求情也可 能,杨宗志轻轻笑道:「崔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好了。」

崔代的眼神在牛马二人身上逡巡一番,讷讷的苦着脸道:「这……这个……」

牛再春最是见不得这些无用书生的模样,现在崔代这样子,看着又是心虚, 又是惶恐,牛再春张口大喝道:「有什么话,当说就说,干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杨宗志微微一笑,明白崔代的意思是让自己屏退身边的两个人,然后有一些 私密话要与自己单独来说,只不过……他若要是说些柯翎的事情,却是两位哥哥 还是在场的好,到时候双方要是撕破脸皮,拒绝于他的时候,便可以派上用场。

杨宗志点一点头,浅笑道:「嗯,大哥说的是,崔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 说出来便可,不如崔大人也过来和我们兄弟同饮一口。」

崔代茫然的点了点头,举着步子缓缓走到四方桌的一角,然后端起面前不知 方才是谁饮过的酒杯,霍然一下仰头喝了进去,清澈的酒水顺着两腮滴落下来, 崔代坐下,苦笑道:「崔某只是个小小的史中郎,史中二字的意思是:以史为鉴, 中正严明。皇上封了我这个闲职,只是让我帮着整理整理经史典籍,然后作些字 画出来供他观赏,所以三位将门后人面前,这大人二字万万担当不起,万万担当 不起……」

崔代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双手摇摆,牛再春分毫琢磨不到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见这书生尽是闲扯些无谓的话题,耽误了自家兄弟饮酒聊天,不由得将一对眼睛 又瞪得生圆。

崔代看见,慌忙又接着道:「今年……今年元宵佳节,崔某豪兴大起,在外 面饮多了酒,便想……便想顺着洛水而行,一来找些诗词的素材,二来嘛……二 来就是散散心,好好想一想崔某一腔抱负究竟如何才能得以施展。就在那天夜里, 崔某走到洛水边,无意中听到一阵飘渺淡雅的琴声,那琴声听着悠远,仿佛无处 可以捕捉,崔某竟是觉得大起知音知己之意,昏昏然暗自对这琴声的主人生了敬 仰。」

崔代说到这里,乱糟糟的脸上变得旖旎一片,目光也变得缠绵悱恻,又抬手 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天一饮而尽,才叹息道:「哪知……那夜琴声一过,便再 无一丝音讯传来,崔代在洛水边徘徊了一整夜,也没有找到那琴声到底是经哪里 发出来的,自此以后,崔代每到闲暇的时候,总是在洛水河边漫步游走,不知情 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是诗兴大发,却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想要听一听那天籁一 般的琴声罢了。」

杨宗志微微皱一皱眉,听到这里大致可以捕捉到崔代到底要说些什么了,但 是……自己与那崔代并不熟识,他这番话怎么不去找他的知心好友来说,却是偏 偏……偏偏找到这里来讲?

崔代幽幽的道:「时日飞渡,又过了一个多月,有天夜里,崔某在洛水河边 散步,竟然……竟然再一次听到了那无比好听的琴声,这次崔某吸取了教训,不 再是沉沦其中,而是紧紧咬住牙关,四处去寻找那琴声的出处,果然……在妙玉 坊最后面的那间古朴小房边,将这琴声的来源找了出来。后来崔某进去一打听, 原来那小房子的主人姓唐,乃是妙玉坊花费重金从北郡请来的教琴师傅,而且那 唐小姐年方十九,据说生的闭月羞花,不知怎的……不知怎的……崔某竟然…… 竟然对着那琴声的主人相思成了灾。」

崔代兀自说了良久,想来也是口渴,借着喝酒又掩饰住他方才慌张而又傻傻 的笑容,平息了一下道:「三位都是高雅之士,应该不会笑我矫情,崔某后来发 展到一日不听那小婕姑娘的琴音,便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地步,说来让大家觉 得不可思议了。」

崔代讪讪的笑笑,只是笑容实在比起哭还要难看,杨宗志三人暗自叹气,心 头均想起那日,崔代兑换了大小几十朵红花去捧唐小婕的场,这一朵红花就是一 百两银子,那几十朵的话,便是几千两白银,想这崔代只是在朝廷里谋了一个闲 职,月度开销自然不会太大,这几千两白银,也许就是他生平的家产。

杨宗志叹了口气,肃下面容的道:「崔大人,你这番事迹听着着实让人感动 的紧,你痴心一片,自有你的快乐,我们也许理解不了,不过……不过你将这些 都告诉我们三个,到底是为什么?」

身边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点头,显然都弄不明白崔代的动机。

崔代抬起头来,眼神定定的凝望住杨宗志,此刻阳光充沛,尽数漫射在这偏 僻的小酒馆当中,崔代看的真切,忍不住心头叹息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咬一咬牙,目光中透出一丝少见的神采,聚声道:「崔某讲这番话的意思, 是说崔某对着小婕姑娘乃是发自真心肺腑,绝不是那些……那些脂粉客一般,抱 着新鲜和寻乐子的想法,可惜小婕姑娘她一直房门紧闭,根本连见上崔某一面都 不肯,少将军……崔某能不能冒昧的请你说项说项,帮崔某这个天大的人情。」

杨宗志听得哑然失笑,呵呵摇头道:「怎么会找到我呢?我与那唐姑娘也仅 仅只是一面之缘,并未深交,此事……此事只怕为难的很。」

崔代继续接口道:「少将军你有所不知,小婕姑娘虽然身处妙玉坊当中,但 是她……冰清玉洁,寻常根本不接见任何的外客,就算多大的官爵,多高的职位 去拜见,她一律让人都挡了回去,只是……只是昨天夜里,崔某又见到小婕姑娘 竟然邀了少将军一起上去听琴,分享这花魁之夜的欢愉,想来……想来小婕姑娘 对你少将军多有一些另眼相看,所以……崔某才会冒昧提出这个请求。」

崔代话一说完,牛再春猛地一拍桌子,喝斥道:「放屁,就算我兄弟他得了 花魁仙子的青睐,也没有任何道理给你这穷酸去说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杨宗志摆手道:「大哥稍安勿躁,崔大人,我过去与小婕姑娘在北郡有过一 面之缘,虽然话没多说两句,但是……也有些机缘巧合,所以……昨夜小婕姑娘 才会诚心相邀,只不过是叙叙旧情罢了,再说了,崔大人你要喜欢小婕姑娘,自 然凭借你书生气度去追求便是,何必要来找我这莽夫作说项,这不是厚此薄彼么?」

崔代听得面色一喜,霍然站起道:「你们……果然只是叙叙旧情?你……你 也觉得崔某应当去追求一番么?」

杨宗志笑道:「这些事情崔大人自己没有主意的么?干嘛要来问我。」

崔代仿佛顿时容光泛发,大喜作揖道:「多谢少将军的点拨,崔某……崔某 知道了。」

说完摇头走出了小酒馆。

崔代打扰一番,三人喝酒的兴致便就浅了,三人又对饮了一杯,然后杨宗志 推杯道:「今日不多陪两位哥哥了,小弟家中还有些事情,等过一两日再来找哥 哥们喝酒。」……

十点多,还好,今天比较早!

正文第248章投江之二

杨宗志心中念起婉儿今日相逢,还没有机会与她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便被端 敬皇后召见入宫,此刻又在外面耽误留恋良久,这小师妹平日里看着性子柔和, 其实最是清高执拗,自己这么怠慢于她,说不得她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所以出了 小酒馆,脚步一刻也不停留,紧紧的向鸿运客栈赶了回去。

来到侧院大门口,他平息一下喘气,叩响了房门,不过一会,大门咿呀一声 被人打开,朝内一看,见是翠儿垂身站在门口,翠儿见了他,并不亲热的叫声 「姑爷」出来,而是小脸向一边微微一扭,给了个侧面过来。

杨宗志心知早上将婉儿直接留在院中有些唐突,但是那会时间紧迫,婉儿一 个人孤身在洛都,若是将她安排在其他的陌生环境中,自己定难心安,便也不作 解释,而是径直入了内房。

入了内房一看,里面一桌酒菜,桌子边静静的坐立了两个争奇斗妍的小姑娘, 一个花枝招展的煞是可爱,另一个却是黄色衣裙又有一些冷艳,婉儿和筠儿对坐 而视,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对方,浑然还未意识到杨宗志已经回来了。

杨宗志握住拳头,嗯哼的咳嗽一下,她们两人才恍然一惊,一起转过头来, 眼神尽数都投到杨宗志的身上,那两道眼神中又有委屈,还有不甘。

杨宗志走过去,展手坐在她关们两人的中间,然后笑道:「好酒菜,这是… …这是筠儿你最近新学的么?」

筠儿垂了一下小脸,早间杨宗志回来的时候,她还一身素衣素服,这刻不知 什么时候,又去偷偷的换了一身长裙,看着姿色撩人,美貌无匹,筠儿轻轻咬住 嘴唇,又摇了摇头。

「哦?」

杨宗志哑然一笑,暗道:原来猜错了。又接着道:「那这是婉儿你这小丫头 作出来的咯?你总是知道我的口味,那我便来尝一尝。」

杨宗志拾起桌面的一双筷子,然后展手准备拈起其中的一盘嫩竹笋来吃,突 然一边的秦玉婉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然后委屈十足的低声道:「这……这个菜才 不是我作的呢,你……你……」

杨宗志呼一口气,又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恍惚的道: 「都不是你们作的,难道……难道是翠儿作的么?」

筠儿心软,不忍见到大哥为难,又低下小脑袋娇声道:「这嫩竹笋是筠儿作 的,还有这个鳝丝汤也是筠儿作的,其他……其他这些都是……都是婉儿妹妹作 的。」

杨宗志笑道:「一起作的?那……那不是很好么?」

秦玉婉气哼哼的接口道:「才不是的,我……我在做菜的时候,她自己跑了 进来,无论如何也要露一手出来,所以……所以才会这般。」

杨宗志想不到她们两个小丫头为了做菜这么一件小事也要争执一番,忍不住 哈哈大笑,转而左右伸手,将筠儿和婉儿一道纳入自己的怀中,两颗娇媚无比的 小脑袋紧贴着斜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道:「这都怪我,没有好好给你们介绍一 下,今日皇宫来人召唤,所以走的急了些。」

说完他从头开始,将自己小时候在点苍山被师父救起,然后与婉儿作了青梅 竹马,两小无猜的伙伴,后来自己离奇的失了记忆,婉儿坐在点苍山的山门口苦 等自己两年,最后自己又被丐帮的人给送回到点苍山,这才相聚的事情说了一遍。

接着话锋一转,又将自己领兵在北郡遇到筠儿,两人相会约定在西蜀见面, 然后自己又去西蜀救下了筠儿,筠儿陪伴自己来到洛都的事情也分说个清楚。

杨宗志道:「你们两人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的小师妹,最最知我懂我,另一个 又是待我情深义重的好妹子,对我最是温柔体贴,我自是舍不下你们其中任何一 个,所以……所以便想要将你们都留在身边,这样才是如愿。」

筠儿和婉儿斜靠在他的胸前,两双大眼睛互相对视,过了一会,两人听到杨 宗志将自己与他的生平经历都说了出来,而且还听到了对方的相交相知事迹,前 后遥遥十多年,两人听得缠绵悱恻,不觉都砰砰心动。

筠儿性子柔和,只要大哥对自己好,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因此她首先娇声笑 道:「原来是这么哩,大哥,婉儿妹妹,筠儿没事的了,以后……以后自然也会 和婉儿妹妹好好的相处。」

秦玉婉心头也是砰砰跳动,但是她性格却又执拗,虽然心软,但又不会说出 来,只是拧了拧娇俏的小鼻子,皱起来在杨宗志的胸口挨蹭了一番,一句话也没 有多说。

杨宗志笑道:「好了,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说完在两人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一口,才放开她们,拿起手中的筷子拈起一口 菜放入嘴中。

他适才还在小酒馆里面喝酒吃菜,本已酒足饭饱,这下为了安慰两个小丫头, 不得已又作出胃口大开的模样,寻了她们最最拿手的菜肴,大吃特吃了一番,只 是肚子却是受了苦。

筠儿咯咯娇笑着,这几日她跟着翠儿学了好几道菜,这下恨不得都拿了出来 给大哥尝一尝,所以看着大哥大快朵颐的样子,更是有些开心,不断给他碗中布 菜。

秦玉婉垂头坐着静静的吃,吃了几口,又是按捺不住,想要给杨宗志夹菜, 夹菜的筷子刚刚伸到杨宗志碗中,筠儿的筷子恰恰也伸了进来,两人的筷子在空 中轻轻一接,都是楞了一楞。

筠儿首先笑道:「大哥……你还是吃婉儿妹妹给你夹的菜罢,她今日为了作 这道脆皮排骨,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秦玉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在犹豫这筷子是放进去还是收回来,杨宗志却 是哈哈大笑,然后拈起婉儿尖尖的小下巴,一口深深的吻了过来。他此刻已经是 饱到不能再饱,若是再多吃几口,只怕立刻便要吐出来了,所以……无奈之下, 不得已用些无赖的手段,他挑起婉儿的小嘴,大舌头向里面一探,便吸出了秦玉 婉娇滴滴,湿漉漉的小丁香,然后用力猛地向自己嘴中吸住,大舌头一卷,盘住 了那小舌头的根。

秦玉婉急切下想要躲闪,只是现在的九哥哥霸道十足,根本没有给她任何闪 躲的余地,秦玉婉微微摇头,只得接受了这等羞人的局面,任由他在自己的小嘴 中肆虐一番,搅动得自己香甜的津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秦玉婉紧紧闭住狭长的眼眸,微微苍白的小脸上此时已经嫩红一片,过不了 一会,小瑶鼻中便发出了嗯嗯的轻轻哼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席上的三人不觉 都是心头发热。

筠儿在一旁暗暗啐了几口,暗想:大哥……大哥他好大的胆子呢,婉儿妹妹 她也可怜的紧。可是过了一会,那两人激吻的愈发浓烈,不是有亲嘴的啾啾声响 起,筠儿又委屈的想:大哥……大哥他为何不来亲亲自己,难道是婉儿妹妹的小 嘴更加香甜一些么?筠儿……筠儿的小嘴也甜的很呢。

待得看到婉儿已经情难自禁,小嘴不时发出阵阵娇吟,娇小的身躯如同小蛇 一般扭动,而且淫靡的津液顺着香腮脸颊缓缓淌落到桌面,筠儿心头也嘤咛一声, 再也忍受不住了,从杨宗志的背后伸出小手去,紧紧的扣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凑 过喷香的小脑袋去,小嘴微微向前一努,便吻到了大哥的嘴边。

杨宗志感受过来,大手又向后一拉,将筠儿柔若无骨的身子拉扯到了胸前, 然后大嘴一伸,将筠儿红艳艳的小嘴也吞入了嘴中,此时两个小丫头的小嘴都在 嘴中纠缠,偏偏这两个小丫头心头都情动无火,而又互相有些争宠心思。

筠儿大着胆子,探出自己的小舌头,乖乖的吐出滑腻的津液,在大哥的舌头 上娴熟的摩挲打圈,这些日子,她与杨宗志什么亲密事,都也作过了,自然想要 卖乖,也更易动情起来。秦玉婉呼吸急促,已经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身边 的筠儿身上浓香无比,更好像嗷嗷待哺的小鸟儿一般,紧紧的伸出小舌头在九哥 哥嘴中吸吮舔舐,秦玉婉心头微微有些不服气,便又紧上一口气,也凑近了上去。

杨宗志心头暗暗好笑,任由两个小丫头凑作了一处,只是等着过了一会,她 们都有些累了的时候,杨宗志才大将军出马,用自己的舌尖将筠儿的小舌缠住, 然后缓缓向旁边一带,下一时刻,筠儿恍惚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好端 端的舔着婉儿妹妹的嘴角,将她那些滴落出来的津液,都舔入了自己肚中。

筠儿暗自悱迷的道:「确实是……好甜的……」

便又羞意涌起,猛地向后一拉,深深的喘息了好几口,才小拳头拍打着大哥 的胸口,羞媚十足的娇嗔道:「大哥……你……你坏死了!」

她原本无比好听的声音,现下轻轻带些颤抖,听着如同哀哀的唤求,又像是 雪雪的呼痛,更让人觉得难以自制。

杨宗志心头发热,抱住婉儿的大手用力箍紧,左手一伸便要探入她冰雪一般 的胸口作坏,秦玉婉哎呀一声,慌忙站起身子来,咯咯的娇笑道:「九……九哥 哥,你要作甚么?婉儿偏偏不如你的愿。」

说完朝着杨宗志妩媚的眨眼,一幅任君采撷,偏又出些难题给你的俏模样。

杨宗志叹了口气,转头伸手道:「好筠儿,你过来给大哥亲一亲。」

筠儿也咯咯的媚笑,转而跑出了自己座下的凳子,然后跑到秦玉婉的身边, 与她小手相接,然后对着杨宗志眨眼道:「大哥,现在……现在才什么时辰啊, 你就要作这些坏事了,你……你……天下最最荒淫无道的昏君,只怕也没有你这 样子的呢。」

杨宗志看着这两张宜嗔宜喜的面孔,争相对着自己或撒娇,或痴缠,又或调 笑,不由得拍了拍自己鼓胀的肚皮,叹了口气。秦玉婉缓下笑脸,微微凑过身子 来,轻轻问道:「九哥哥……你又在想你爹爹的事情了么?」

杨宗志心中正在想:若是查明了爹爹的死因真相,自己便罢官不作了,和这 几个娇痴的小丫头每日里调情作乐,倒也是一件美事。他听了秦玉婉深情温婉的 说话,不觉点了点头。

秦玉婉凝视着他的面孔,又娇声道:「九哥哥,我早你几天来了洛都,每日 都在那茶坊中等着你,却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呢。」

杨宗志眉头一跳,惊喜道:「真的?你……你听到了些什么?」

秦玉婉又靠近了些,缓缓依坐在他的右首,调整好舒服的姿势,才道:「你 定是知道了,你爹娘临死之前,整个洛都城里议论纷纷,大家都说……大家都说 你爹爹有通敌之嫌,而且蛮子使者还留下了一封书信给你爹爹,这封书信后来被 人拿住了,作为证据转呈给了当今皇上的事情。」

杨宗志猛地一拍桌面,大喝道:「放屁,这都是……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怎么会满城皆知,不对……这事情还是不对!」

筠儿站在一旁,见大哥发起怒来,大手砰砰的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的杯碗 叮当的脆响,这时身后的房门轻轻一震,仿佛有人正在外面偷听,筠儿开门一看, 见翠儿正将小耳朵都贴住在门缝上,偷偷的听着里面说话。

筠儿对着翠儿微微一瞪眼,然后展颜一笑,便又拉住了房门,然后才走到杨 宗志的左首边坐下,轻轻劝解道:「大哥……你先不要心急,这件事情总是有个 解决的办法呢。」

杨宗志点头道:「不错,蛮子给我爹爹留下书信一事,我确实是听人说过了, 而且……正是听到当今皇上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他看过书信的内容,想来还是有 些依据。」

秦玉婉又柔声的道:「九哥哥……外面都传说那封书信随着你家里一场大火, 被焚毁殆尽,可是那天……那天我又听见一个人说起,说是那场大火的时候,你 家里却是逃出了一个下人,只是那人现在不知了去向。」

杨宗志楞了一愣,道:「逃出了一个,那倒是谁?我爹娘生性都朴素的很, 所以偌大的将军府里,下人却是屈指可数,虽然我平日里忙于在外远游,但是这 十来个下人大多我还是见过,有些能够唤出名字,有些恐怕我也难以说出来,但 是若是再见到,自是还能认出来。」

秦玉婉凝眉道:「九哥哥,其实若要找到这个下人,倒也不难的。」

杨宗志轻轻哦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小师妹本就天资聪颖,尤其是学了那白 发道长留下的书之后,更是博知古今,能够猜透人心,她若说是有办法,自己定 是信得过。

秦玉婉细想一下,又接着娇声道:「只是这件事,需要细细的安排一番,才 可算作周密。」……

在作品相关里面解释了一下,本章节的一些含义,不能说的太透彻,但是也 算是说清楚了,大家请自己去看! ----------             正文第249章投江之三

这两日,杨宗志一边偷偷的与劳广密议一番,将婉儿与自己一道定下的计策, 向他半解说,半隐瞒的嘱咐下来,一边又去找了朱晃饮酒,顺便打听了一下城防 守备的情况。

每天夜里,他早早的就回到鸿运客栈,筠儿和婉儿每天变换着各种花样,一 会是北郡小吃,一会是西蜀风味,一会又是滇南土菜,倒也是大饱口福。

第三日,用过午饭,筠儿和翠儿回房去午睡一下,杨宗志找了棋盘过来与婉 儿下棋,两人上次在玉龙古镇曾经下过一次,婉儿不服气他总是收官的时候失手, 便紧紧的嘱托他不可相让,想要凭借真本事胜他一回,只是两人下了几盘,都是 平手的多,分出胜负的少。

杨宗志推开棋盘,微微笑道:「乖婉儿,其实你已经聪明过我很多了,你到 了洛都不久,便想出了办法来查出事情真相,而我……而我却是茫然了这些时日, 一点途径都也想不出来。」

秦玉婉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咯咯娇笑道:「九哥哥,你不记得了么?我过去 曾经跟你说过,老道长传给我的那本书上说,人欲所取,皆为心头有着喜爱,忧 虑和恐惧造成。你心中被你爹娘的事情所困扰,又总是放不下难为自己的那些念 头,所以……所以你才会如此混乱不堪,失了自己的方寸,不然依了你这坏家伙 平日的心思,这些小小伎俩,只怕你早就已经想出来了,哪里还用轮得到我?」

秦玉婉单独对着杨宗志的时您候,总有一些说不出的乖巧柔媚,只不过在了 人前,她便有些放不开自己,不若筠儿那般娇痴无限。

杨宗志静静凝视半转着娇躯的婉儿,心头涌起一丝感激之意,忍不住悄悄拉 了她的小手,想要把她拉到怀里亲昵一番,秦玉婉的心头砰砰的跳动,转眼看去, 内间里筠儿主仆二人只怕早已睡熟了,才又心中一柔,顺了杨宗志的意思。

杨宗志轻轻抚摸她的面颊,那小脸上的肌肤滑腻充满弹性,杨宗志摸的兴起, 忍不住又抚摸到了她媚媚的小耳朵后,顺着耳朵渐渐滑到了脖子边,秦玉婉咯咯 的轻笑,仿佛受不住痒一般,娇柔的身子在他怀中扭股糖般颤抖,霎时便动情起 来。

杨宗志咳嗽一声,正想要更进一步,突然院外的大门上传来噼驳的敲门响, 他听得不由意兴索然,甚是不甘愿的放开婉儿,走到大门口打开房门,外面一青 帽小厮,手持一张请柬拜服道:「是杨大爷么?」

杨宗志点一点头,看不出这小厮是哪里的打扮,那小厮接着道:「我家姑娘 有要事想请杨大爷过去一叙。」

说完展手将手中的请柬呈送上来。

杨宗志接过请柬,哑然笑道:「你家姑娘是哪位?」

随手展开面前的请柬一看,那请柬上幽幽香气扑面而来,请柬上两行小字写 着道:「盼君再来一会,小婕拜上。」

那小厮答道:「我家姑娘是妙玉坊的小婕姑娘,这是她亲手写好的请柬,让 我来送给杨大爷。」

杨宗志想起那秀美淡雅的唐小婕,她找自己去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情, 他低头一看,上面并没有写好时日,又问道:「没说什么时候么?」

那小厮低头道:「小婕姑娘说……小婕姑娘说了两句话,一是说只要杨大爷 随时有空,她都可以,后来……后来她又说了一句是越快越好。」

杨宗志皱起眉头,浑然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便道:「好了,我知道了, 一会便去。」

那小厮喜道:「是!」

杨宗志关门走回院里,秦玉婉迎上来道:「怎么了?是什么人来了。」

杨宗志笑道:「是人约我出去见一见。」

秦玉婉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前,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低声柔顺道:「九哥哥, 你有事情便出去忙吧,婉儿……婉儿在家里等你。」

杨宗志心中有些愧疚,这几日来,自己每天都会外出,原本想着今日无事, 便在家中陪陪她,没料到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他低低凑下脸庞,对着婉儿喷香的 面颊深深嗜了一口,才点头道:「嗯,我早些回来。」

说完转身牵了朱晃送的大马,开门走了出去,从鸿运客栈到洛水河边,距离 也不太远,杨宗志一路骑马,半晌之后便看到妙玉坊那高高的船头,此时不过午 后不久,还不到灯红酒绿的时分,那妙玉坊看起来,如同沉睡中的丽人,犹自还 未苏醒。

杨宗志在船下拴好了马匹,正要举步上船,突然身边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传 来道:「哟……原来是少将军来了,你呀当真是稀客的很呢,人家眼巴巴的看穿 了几道门,都也没有等到你来过一次,哼!」

杨宗志转头看去,明媚日头下,那妖艳的婷姑姑正倚门斜视着自己,大大的 媚眼向自己迷乱的飞瞟,手中紧紧摇晃着一个花翠的小团扇,团扇上画了斜斜扭 扭的娇滴美人,柔媚似水逼之欲出。

此时风和日丽,花船之下便是潺潺的洛水河,河水荡起波浪,拍打在结实的 船身上,杨宗志微笑拜道:「婷姑姑好。」

婷姑姑蹙着细小的眉头,花枝乱颤的走到杨宗志身边,对着他轻轻耸起鼻尖, 娇哼道:「好?你倒说说人家好些什么?你这……你这坏冤家本来说定了要过来 喝酒,后来却是……却是差了个下人过来送银子走人,一点也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哼,我现在却是生气了。」

日光斜洒而下,荡在幽幽的河面,却也扑洒在这花船之上,杨宗志转头看去, 那婷姑姑今日身着一袭素白的长裙,日光照在她身上,隐隐透出了裙下柔软的娇 躯,这一看之下当可称得上蜂腰肥臀,媚惑的紧。再加上婷姑姑此时小嘴中吐出 浓浓的香气,口中半是幽怨半是撒娇的语气里,不觉将那日紧紧自称的「妾身」 变成了此刻二人独处时的「人家」杨宗志心头微微一荡,偏转过头去不再看,笑 道:「前几日……前几日是忙了一点,所以抽不出时间来这妙玉坊逛逛,婷姑姑 倒是恕罪罢。」

婷姑姑娇躯一转,转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定定的倪视住他,轻轻摇晃小团扇, 咬牙细声道:「恕罪?你倒是先说说你今日大驾光临来作什么的,你若……你若 不是专程来看人家的,哼,便休想要我饶过了你。」

婷姑姑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自己高耸的胸脯摇扇,那娇躯上酥酥的香味顺着 团扇漫起到杨宗志鼻中,杨宗志皱眉嗅了一下,被这风情撩人的婷姑姑逼迫的紧 了,便如实答道:「对不住,今日是唐姑娘相邀过来,所以陪婷姑姑喝上几杯, 只能等到下次好了。」

婷姑姑一听之下,眼眶微微泛些湿润,手中小团扇摇的呼呼作响,霎时之下 她的鼻息也渐渐重了起来,过了片刻,她又顿足道:「好啊,原来你这坏冤家这 般狠心肠,咯咯……咯咯,那妾身就不阻着你了,只是你自己去见小婕,可也要 小心着些了。」

她口中说话,前半句仿佛隐隐咬牙切齿,生气的紧,只是说了一半,又变得 咯咯的媚笑起来,最后更有些调笑之意,她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迈进花 船舱中。

杨宗志叹了口气,暗道:素来听闻风月中人,变脸就如变天一样的快,今日 还是笑脸相迎,一旦……一旦得知你囊中空空,便马上将你看作下人一般,再也 不会有一丝好辞色。

他转身也进了花船,穿过高高的舞台,想要找到上次后台幕帘的地方进去, 一掀开幕帘,帘子下站立了一个青衣小姑娘,眉清目秀,杨宗志认得这就是那日 的小丫鬟楷儿。

楷儿一见杨宗志到来,忍不住开始抱怨道:「怎么才来?」

然后毫不顾忌的牵手拉起他,便向那后船的小木屋走去,两人一同穿过窄窄 的走道。

楷儿在前犹豫一下,微微转过头来,悄声道:「杨公子,你……你今日可要 小心些说话,千万别惹恼了小婕姑娘,知道么?」

杨宗志想起方才婷姑姑也提醒自己说要小心些,现在这话经过楷儿说起,更 是有些惊讶,轻问道:「为什么?」

楷儿拉着杨宗志的小手忍不住紧了一紧,才缓缓站定了身子,堵在他的面前, 凑过小脸到他面庞边,悄声的道:「原本……原本那夜里小婕姑娘得了花魁之后, 消息传得很快,从第二天开始,这妙玉坊内便更是繁忙起来了,洛都城内的大官 人们,甚至远道而来的客商大豪,听说了小婕姑娘的名气,都不约而同的下了帖 子来拜见,小婕姑娘本来……可也开心的很,只要是有帖子下过来,她都会兴高 采烈的把那些帖子尽数拿到手中,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只是……只是她看过了 之后,便又沉下脸庞,直说自己任何人都不见,将那些帖子都丢到了洛水河里呢。」

楷儿凑在杨宗志耳边说话,她年纪小小,本来声音就细,此刻微微吐气在杨 宗志耳边,杨宗志只觉得耳中暖暖的发痒,楷儿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道:「一直 到了昨天,崔代崔公子又来拜求小婕姑娘,姑娘本来说还是不要出来见人,但是 那崔公子又亲手写了一个词帖,让我转陈进去,小婕姑娘一听,便说楷儿,你将 那帖子也丢到洛水河里吧,我正要依了她去丢,哪知微风吹起,那帖子突然翻飞 了起来,落到了小婕姑娘的面前,小婕姑娘她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又站起身子, 急切的说,楷儿……你……你快去请崔公子进来。我心里便是奇怪的很,不知道 为何顷刻之下,姑娘就转了态度,又走出去请了崔公子进来说话,他们在房内说 了一小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婕姑娘她……小婕姑娘她就把平日里最最珍 爱的瑶琴给摔碎了,然后把崔公子赶出了房门,又把自己紧紧的关住在房内放声 大哭了一场……哎,一直到了现在,姑娘她也没有迈出过房门一步,不吃也不喝, 只在早上从门缝中扔出了一张请柬,就是让人去请杨公子你过来的那张了。」

杨宗志听得迷迷茫茫,浑然摸不清这件事情的缘由,莫不是……莫不是崔代 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唐姑娘么?但是她……她又叫自己过来作甚么?

杨宗志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楷儿这才微微的离开他的耳边, 紧紧的转过了小脑袋,向前走去,走了两步,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楷儿又低着 头转回来,悄悄伸出小手拉起杨宗志的大手,穿过走道,爬上几个木头台阶,来 到了唐小婕那素雅小屋的门前。……

今天非常没有感觉啊!

正文第250章投江之四

楷儿悄悄丢下杨宗志的大手,然后盈盈迈步过去叩门道:「姑娘……杨公子 ……杨公子他来了。」

叩门良久,里面也无一丝声息传来,杨宗志和楷儿面面相觑,都不知里面现 下是何种状况,杨宗志皱眉沉吟道:「莫非是睡下了?那我还是换个时辰再来好 了。」

楷儿紧紧的拉住杨宗志的衣袖,惶恐的道:「姑娘她自从昨日中午到现在, 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进过食了,她……她不会在房中晕倒了吧?」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横身过来道:「好,你让开些。」

楷儿将小小的身子转到门边,杨宗志吸一口气,用力一脚踹在那木门之上, 两人只听见咔嚓一声,门闩应声而折,木门却是咿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楷儿慌忙冲进房中,没过一下,便听到里面楷儿低低的娇声唤道:「姑娘… …你……你。」

杨宗志紧跟而入,透过楷儿娇小的身子,看见那房内正中有一个桌子,桌上 横放了一把碎了一个角的瑶琴,而桌边却是好端端坐着一个形象憔悴的妙媚美人 儿,只是她今日未曾精心梳妆,斜斜的发髻慵懒的垂散下来,苍白的面颊,身上 却是穿着一袭紧身的紫色小内衣,遮住了肩头,束住了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正是 那琴意冠天下的唐小婕。

楷儿看见小婕姑娘分毫无差取的坐在桌边,眼神定定的望着门口的位置,那 眼神中痴痴绵绵,似有无限委屈,又似伤心难过的紧,眼眶润红一片,嘴角却是 死死的抿住,却哪里有晕倒的半分模样。楷儿傻着眼,讷讷的道:「姑娘……你 ……你……啊,楷儿这就出去了,姑娘你和杨公子慢慢的聊。」

说完楷儿回头撇了杨宗志一眼,转身过去,将木门又紧闭上,出了木门而去。

杨宗志不知为何仅仅过了几日,这唐小婕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过去那素雅 大方的形象,现在却又是慵懒无限的娇媚,他微微叹了口气,走近桌边叹声道: 「唐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唐小婕静静的看着杨宗志走近,小嘴微微努起正想说话,只是听了杨宗志的 问话,却又紧紧的咬住玉齿,恨声道:「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么?」

杨宗志皱了皱眉头,正待要想莫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唐小婕,不然她此刻 这番怨气十足的模样对着自己,却是毫无道理。唐小婕见他说不出话来,便想: 你……你也心虚了么?哼,你这么狠心的坏郎君,我……我可真真是好命苦。她 本想在心头骂上他一句,才是解气,却又抬头见到他皱眉思考的模样,这……这 坏郎君即便是皱起眉头来,也是这么的好看,乱人心思,她心头软软的思忖,便 又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房内一时静悄悄的,突然房门外又轻轻响起叩门,然后楷儿 脆嫩的嗓音在外面低低唤道:「姑娘,你好久也没吃过东西了,楷儿叫人熬了一 碗桂花粥,现在给你端进来好么?」

唐小婕兀自还在气恨当中,并不去接楷儿的话,杨宗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走到木门前打开,然后从楷儿手中接过热腾腾的桂花粥,再转身走了回来,将那 碗香浓的桂花粥放在桌子上,劝慰道:「唐姑娘,无论如何还是身子要紧,你先 吃碗粥了,再来对我发气也行。」

唐小婕自从杨宗志进屋之后,虽然心头弥漫浓浓的哀伤,却还是能够平息强 行忍住,只是现下又听了他这句似含关心的说话,却是霎时再也强忍不住了,哇 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娇声喊道:「你……唔,你还管我这傻丫头作甚么,你不如 让我就这么死了的好,岂不才是遂了你的心愿么?」

唐小婕哭得伤心急切,便伸出两只翠白小手掩住脸颊,不时有晶莹的泪滴从 那小手缝隙中流淌出来,此刻外面风光明媚,两人又在这幽幽的洛水河上,耳听 河水漫过船头,从房边一个大大的窗户中传了进来。杨宗志皱眉道:「你……你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作甚么想要你死了,这岂不是毫无道理?」

唐小婕明媚的双眼被小手捂住,此刻见不到外面的动静,只是她自己这段冲 口而出的话儿一说,忽的自己也砰砰的心动,暗自道:正是……正是要这般,不 然……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头思忖一下,便又猛地站起身子,娇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嘤嘤的 大哭道:「好,你不是……你不是嫌弃讨厌我这个傻丫头么,你不是……你不是 要把我这没人疼爱的笨丫头让给别人么?那好,我今日就如了你的意愿,反正我 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这便死在你的面前。」

唐小婕说完这话,急急的转身在房中看了一眼,只看到背后那大大打开的窗 户,江风和日光从那窗户中漫进了小屋,唐小婕面色一凝,咬一咬牙,猛地从那 窗户中屈身跳了下去,然后只听见噗通一声,却是落入了滚滚的洛水河中。

杨宗志大吃一惊,等到他反应过来之时,唐小婕已经钻出窗户,不见了人影, 他赶紧跑几步来到窗户边,探出脑袋向下看去,见到下面河水湍急,唐小婕落水 之后便如同飘零的浮萍,在河水中起伏不定,更是被河水冲击的向下游去。

杨宗志来不及细想,便也撑住窗户噗的一声跳入水中,然后微微屏住呼吸向 着唐小婕的方向游近一些,游了好一会,他抬头一看,根本没有唐小婕的影子在 水面。

杨宗志心头着急无比,便又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到处寻找,只是一口气也 松了,还是没有找到唐小婕的身影,杨宗志重新回到水面,紧紧的换了口气,正 要再继续潜水去找,忽然余光中看到一个紫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心头一愣,顿 时想起那唐小婕今日没有穿着素衣长裙,而是只着了一件紫色的短衫在身上。

杨宗志循着那闪过紫色的方向找去,不过一会,见到一大截乌黑的长发漂在 水面上,他不觉一阵大喜,赶紧游过去顺着长发向下一探,抓住了一条又酥又软 的美人鱼,紧紧抱到了自己怀中。

唐小婕本是北郡丰州人士,自小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因此根本一点水性也不 识得,她落入河水后,便顺着下游方向自由的浮沉,她又不懂得闭气换气的道理, 更是喝了不知几大口河水到了嘴中。

此刻她被杨宗志揽住细腰,忍不住就好像捉到救命稻草一般,将自己死死的 贴在杨宗志身上,两只小手更是抱在他的脖子上,怎么也不愿松开一分。

杨宗志低头看了一下,被水迹冲刷的秀发下,正是唐小婕那端庄秀丽的苍白 脸庞,他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对她喊道:「唐姑娘,你莫要惊慌,只管抓住我 就可以了,我带你回去。」

唐小婕听得呆了一呆,咳嗽出好几口水来,才能开口说话,一出声便娇滴滴 的委屈道:「你……你还来救我作甚么,你不是讨厌我的紧么,我才不要你来管。」

唐小婕一面说话,一面心头却是有些窃喜,看到杨宗志果真紧跟着跳下水来 救自己,更是痴绵一片,柔媚的娇躯在他的怀中也是肆意的扭动着。

杨宗志呛了一口水,呼呼喘息道:「唐姑娘,你先别说话,也别乱动,一切 等我们上岸之后再说好么?」

他又要用力向岸边划水,还要劝说唐小婕一番,自是有些吃力,说了两句, 便又呛了一口水进去。

唐小婕咬住细碎的玉齿,见到他此刻微微有些狼狈的模样,拧声道:「那我 问你,你还要不要把我让给别人了?你还……你还会不会对我好一些了。」

杨宗志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来回答,听了她第一句问话,便将眼睛珠子四 处乱摇了摇,听了第二句话,却又紧紧的眨了眨眼,唐小婕看着他无比古怪的模 样,忍不住扑哧一声娇笑了出来,然后却又大哭一声,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 紧紧依偎在他怀中,便如同温顺的小猫般,再也不乱动一下了。

杨宗志与唐小婕上了洛水河岸,两人对视一眼,双方都是从未有过的混沌模 样,不由得对笑一番,然后一道回了妙玉坊的花船,径直走到幕帘后,看到楷儿 正双手撑住下巴,坐在房前的木头台阶上,呆呆的出神。

两人走近过去,楷儿突然抬头看见浑身湿漉漉的二人,哎呀一声娇唤了出来, 眼睛死死的盯住他们,不知道自己一直守在大门口,他们却是……却是如何一道 出去了的,而且……两人现在就像淋了大雨一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看着又是 狼狈又是难为情。

唐小婕今日只穿了在闺房中才会穿出的紧身衣服,现在过水之后,衣服更是 紧紧的贴在喷火的娇躯之上,她心头嘤咛一声,不敢抬头去见楷儿,却是用力的 拉着杨宗志的大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小屋中。

两人走进小屋,又重新坐在方才的位置上,互相看着对方,都是觉得有些好 笑,杨宗志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面前的唐小婕阿嚏一声,打了个娇媚可爱的 喷嚏出来。

杨宗志道:「我先出去,你换好了衣服我再进来。」

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出门去,唐小婕心头一颤,猛地伸出小手拉住他,羞涩的 道:「好……好郎君,你先别走,婕儿不用你避讳的,你……你等等我。」

这番话说出来,实在是费尽了唐小婕全部的力气,她不敢再抬头看杨宗志, 只是低着脑袋走到小屋内的屏风后,然后面色潮红的脱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再从一旁的架子上找到干爽的新衣,快手快足的换了起来。

她换好衣服,赶紧跑出屏风一看,见到杨宗志正对着屏风木讷讷的发呆,唐 小婕面色不由得更红,转头也朝屏风微微瞥了一眼,见到那屏风后有几缕阳光从 纸窗外透射进来,照在那屏风之上透亮一片,里面……里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 从这半透明的屏风上便都可以看的分明。

唐小婕哎呀一声娇唤,暗自明白方才自己换衣服,虽是躲在了屏风之后,却 是将自己妙曼的曲线和玲珑的身子都透射了出来,被那坏郎君给看了个全,唐小 婕只感到一时头脑晕晕的,说不出是开心甜蜜,还是害羞怯懦,身子晃了一晃, 便向地上倒了下去。

杨宗志方才顺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看到里面一个身材高挑柔媚的女 子身影,从那屏风上清晰的透了出来,他脸上一红,本想转头过去不看,只是那 身影忽的一侧,从那身子上褪下了一件紧紧贴住下身的裙子,此刻……只见那身 形下面的香臀儿高高的向后翘起,上面的腰肢微微有些俯下,浑圆的玉乳却是向 前突兀的怒伸着,便是连那尖尖的一个竹笋头形状,也能看的一丝也不差。

杨宗志心头暗自涌起旖旎,竟然一时转不过头去,而是紧紧盯住那屏风看了 好半晌,没料到唐小婕很快的换完了衣服便跑了出来,待得他听到脚步声响起, 再要转头已是来不及了,唐小婕跑出来神色羞怯的看了他一眼,再好像领悟到什 么,又转头回去瞟那屏风,杨宗志面色更红,暗道:这么……这么一来,她定是 知晓自己可以偷看到她了。

果然……没过一会,唐小婕再转回头来,低低的垂下了螓首,小手紧张的捏 着衣角,却是娇躯摇晃一阵,缓缓晕倒了下去。杨宗志一惊,急忙抢过去一步, 将唐小婕的娇躯整个接在怀里,垂头看下去,见她面色透红,如同漫山遍野开出 了娇艳的牡丹花,小瑶鼻中轻轻张翕,吐出大股幽幽的香气,尽数喷在自己脸上。

杨宗志自责的道:「实在是对不住,我方才……我方才不是……」

他本想说自己刚才不是故意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 看到了人家女儿家换衣服的情形,却是一点也不转过头去,而且还明目张胆的看 了个遍。

身下的唐小婕轻轻媚笑一声,红着脸庞,娇声怯懦的道:「好郎君,婕儿… …婕儿饿了!」……

稍稍感觉好了一些,感觉不好就是在讲故事,感觉好就是在生动精彩的讲故 事,有差别的。

正文第251章投江之五

唐小婕极度不好意思的说出了「婕儿饿了」四个字,说话好像蚊虫的哼哼, 而且更是不敢多看杨宗志一眼。她本是个天地灵秀的女子,方才落水之后浸湿了 一头秀发和一身紧致的小内衣,此刻虽然衣衫已经换下,穿上了一件颇为宽松些 的贴身小袄,但是一头乌黑长长的秀发还在湿湿的滴水,水珠晶莹点缀得这娇羞 的佳人更是明媚万分。

杨宗志脸色暗红,他原本偷偷看到唐小婕换衣服的俏模样,接着以为被她所 发现,然后她晕倒下地,全是因为知晓了自己作的坏事,受不住羞怒交加才导致 的,现下听清楚唐小婕低低的轻唤,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中用力将她扶起来, 重新坐好在凳子上,推手将面前的小瓷碗端到她面前,轻笑道:「快吃吧。」

唐小婕明艳的眼眸一转,面色更红的扬起螓首,半眯住俏眼,娇气道:「婕 儿……婕儿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站都站不稳,好郎君……你……你来喂我。」

杨宗志低头见这端庄秀丽的大美人,一旦抛开羞怯撒起娇来,竟是如此惊心 动魄,引人心生涟漪,这万般风情一点也不亚于精于此道的筠儿,杨宗志点头道: 「那好。」

他说完拾起小瓷碗中的玉白勺子,盛了小半勺喷香的桂花粥,展手将勺子递 到了唐小婕的嘴边,唐小婕轻轻朝他媚媚的浅笑,然后伸出自己一小捷猩红的小 舌头,对着小勺子舔了一舔,杨宗志看见这般娇媚诱人的小舌头,一时不由得心 头猛跳,顿时想起花魁之夜,自己与虞凤忘情接吻的时候,她躲在自己身下偷偷 舔嗜自己的手指头,正是这猩红的小舌头,在自己五根手指上尽数游走了一遍。 只是一瞬间,唐小婕又快疾的收回了自己那猩红迷人的舌头,朝着杨宗志委屈无 限的埋怨道:「好……好烫。」

杨宗志听得一愣,暗道:烫西么?他一时也来不及细想,便将面前那玉白勺 子,放在自己嘴边,凑起自己的嘴唇尝了一口,这桂花粥已经作出来有好一会了, 虽然今日天气温暖,并不寒冷,但是这桂花粥放置在此,现在吃在口中也仅仅是 微微带些温热,要说到烫却不至于。

杨宗志皱着眉头品了一口,正要说话,面前的唐小婕却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座 下的凳子朝前移了一移,然后看到杨宗志将小勺子都半含在嘴中,才是眼神一亮, 又跟着娇声催促道:「好了,好了,不烫了,你快来喂我。」

杨宗志料不到今日自己竟然见到唐小婕宛若小女孩的天真表情,不由得哑然 笑了笑,然后点点头,正要将手中的勺子凑到瓷碗中再盛一些起来,突然唐小婕 将脖子向前一探,把那小勺子紧紧的含在了小嘴中,用洁白的玉齿轻轻咬住,然 后再探出猩红的小舌头,在那勺子上来回舔舐了一遍,才温柔的抬起头来,对着 他嫣然大方的一笑。

杨宗志想起半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青衣朴素打扮的小姑 娘,躲在马车内弹琴奏曲,误被自己这强人拦下来,又是有些惶恐,又是有些惊 惧,比拟起现在她这番明媚动人的俏丽模样,竟然形同相反的两人。

杨宗志心底感叹一番,面上只是一笑,便又舀上一些桂花粥,而且还凑在自 己嘴中试了一试,才展手呈到唐小婕的嘴边,唐小婕眼中闪动着动人的神采,对 着杨宗志这般温柔体贴大感甜蜜,不由得咯咯的娇笑,每次都将小舌头伸出来, 在那勺子上温柔的舔舐半晌,才忽的一口将滑腻的桂花粥吞咽下去。

她吃得快了起来,嘴角便不自觉沾染到一些残汁,杨宗志看见,又将小勺子 一伸要将那几滴残汁都刮下来,唐小婕冰雪聪明,一见便知道他的用意,更是微 微摇头,小脑袋向后闪躲过去,然后才凑到他面前,低声媚惑道:「好郎君,这 桂花粥很甜呢,你……你也来尝一尝。」

她说话间,娇俏的红唇向前微微努了一怒,意思便是让他将自己嘴角的残汁 都吃下去,杨宗志看的心头蹭蹭的起火,一时意乱情迷,便将手中的勺子放好在 瓷碗里,然后右手一伸,抚住唐小婕似火的情动柔腮,然后让她向自己更是靠近 一些,凑起嘴唇过去,沿着她的嘴角一路亲到她的红唇,依次的亲吻了一遍,将 那些汁液都吃进肚里,才又放开了微微喘息的唐小婕,又好好端坐下来,浅笑道: 「果然好甜。」

唐小婕一时只感到心宽天地广,这种醉人的心满意足竟是如此得之不易,她 咯咯纯笑一声,眨着灵动双眸道:「那……郎君,你还舍得将小婕让给别人么, 你还会心疼人家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方才唐小婕投江之前,便说起到怨恨他将自己让给了别人, 所以害得她伤心失意之下,才会想要寻死在自己面前,只是当时情形紧急,他听 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现下唐小婕旧事重提,显然这件事情一直紧紧的压在心头, 若是不能得到他的一个承诺,恐怕终生也都吃睡不香。杨宗志摇头道:「我何尝 说过要将你让给别人的话,况且……况且过去你也并不是属于我的,我可不敢妄 自尊大,说出这么没道理的话来。」

唐小婕深深凝望住杨宗志的眼眸,见他说话时眉头忍不住又蹙了一蹙,只是 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竟是让自己生出如此痴迷的心思,她看的忘形,忍不住咬 牙低垂下小脑袋不看,才委屈的娇滴滴道:「你……你这坏郎君,你怎么能如此 错怪婕儿呢?你那天夜里问我,对你应的那句下联怎么看,我就知道……你是故 意催问我的,哎,风雪乌云马头低,独车伊人琴声远,这上下两联本就是一联说 你和一联说我,旁人不知原委,难道你……难道你也不清楚的么,还要这么紧紧 的逼问人家,我原本想要跟你都说了,可是……可是当时身边还有其他的女子也 在,而且那女子看着与你关系匪浅,婕儿就算是想表露心迹,也……也有些难为 情,你这便生起气来,让那崔代公子故意的来气我。」

杨宗志闻言一愣,他当时脑子里只是想着拆开锦囊,出兵北方四国的事情, 浑然没有觉察到其实这情景对联中,还有这么深层的含义在里面,此刻听了唐小 婕说出来,不禁心中有些恍然,再听到后面,更有些哑然失笑,问道:「崔代? 他来跟你说了些什么?」

唐小婕说得如小女儿般委屈,又才抬头来恨恨的白了他一眼,拧着小鼻子道: 「还能说些什么,人家本来就不想要见他,结果他传了张拜帖进来,上面写着: 杨宗志让我来拜会姑娘!我见了之后,才启门让他进来,谁知他一见到我就不断 跟我说起道:他对我多么多么倾慕,简直一日不听我弹琴就如何如何的恶心话, 我心头烦闷的很,便抢断他的话问他:究竟杨宗志让他来作甚么,他这个时候看 了我好几眼,才说起:」杨家少将军说,与姑娘你只有一面之缘,并不亲近,所 以劝说在下来求恳姑娘,说不定姑娘便会倾心于在下了。『哼哼,坏郎君,你真 真气煞婕儿了,我……我恨死你了!「

唐小婕一面说话,一面还犹自不甘心的在杨宗志胸口捶了几记粉拳,只是那 小手上无力,打在杨宗志身上毫不起波澜,杨宗志低头一看,自己浑身还是湿漉 漉的,她小手打在上面,却也沾湿了一片,便伸手轻轻一握,将她酥嫩的小拳头 拿在手心,笑道:「他真是这么说的?嗯,前几日,这崔代倒是来找过我一次, 他找我想让我作说客,劝说你让他见上一面,不过嘛……我只是回答他道:你若 有本事,便自己去追求。其余的多余话,我哪里会有说起。」

唐小婕被他拿住小手儿,却也不抽回来,而是呆呆的听他说话,听了个分明 忍不住惊喜的道:「这是真的么?你……你当真可没有应允过他什么事情。」

她说了两句,话锋不由得一转,恨恨的又道:「哼,想那崔代也是天下知名 的大学子,我虽然没心思与他攀交,但对他倒还有些折服,没料到他却是个误传 误话的卑鄙小人,婕儿倒是看错了人!他害得婕儿为了你跳进了这洛水河,人家 原本半点不会游泳,方才只是想:你……你若是心里有婕儿,便会下来相救,你 若是心里没有婕儿,又或者犹犹豫豫的去找人,那……那就让婕儿自己被这江水 冲走好了,反正……反正你这么讨厌人家,我活着也没有半分乐趣!」

杨宗志见这聪慧的唐小婕一时说的惊喜交集,一时又咬住嘴唇说着恶狠狠的 话儿,只是无论那般样貌,都是灵动十足的娇媚可爱,不由得摇头一笑,转头过 去看着桌面上端放的那具古瑶琴,此时却是失了一个角下来,残破不堪,知道这 是昨日唐小婕听了崔代的话,生起气来将瑶琴摔碎,不由得松开她的小手,展手 上去在瑶琴上抚弄一下,叮咚一声,这瑶琴虽破,但是琴音还尚清脆,只是没有 共振,传不到更远的地方去。

唐小婕也是满脸怜惜的看着瑶琴,这古琴虽坏,但是换了个温柔体贴郎君, 她倒也是知足的很,便即放开心神,娇声妙问道:「好郎君,你定是觉得婕儿怎 么是个如此大胆的不知羞丫头,是不是?」

杨宗志转回头来,想起她方才投江试探自己的事情,只是微微一笑,却是不 答话,唐小婕垂下小脑袋,低低的道:「其实……其实婕儿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呢, 只是……只是婕儿从小胆子就小,遇见生人都不敢上前说话,后来婕儿被婷姑姑 请到这妙玉坊来教琴,这里每日人来人往,全是陌生面孔,婕儿更是害怕的紧, 平日没事就躲在这小房子里面,不敢出去见人。那一次……那一次在北郡见到你 之后,人家不知怎的,心里……心里便放不下你,后来我又见你一次,可是婕儿 胆子太小,还是没敢跟你在一起,婕儿回到洛都之后,心中好生后悔,每天都在 自责自怨,这样下来……胆子就慢慢大了不少。」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觉得这小姑娘当真有些意思,只是细想一下,却又愣 住,迷茫的道:「我们……我们不是只在望月城外见过一次么?怎么……你说又 见一次?」

唐小婕抬起头来,眼神微微闪动,咯咯娇笑道:「其实……我们过去见过两 次呢,只是第二次你患了重病,昏睡不醒,却是不知道的。」

杨宗志昂起头来想了半晌,实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患过重病,又皱眉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是我?」

唐小婕娇俏的瞥了他一眼,娇羞的笑道:「怎么不是你,我省亲之后,便坐 马车想要赶回洛都,就在……就在丰州城的远福楼下见到了送你的马车,赶马的 是你家的两个下人,他们说你得了重病,家中父母牵挂,所以才送你回家,我本 来想……本来想……」

杨宗志听得浑身一机灵,全然没注意到唐小婕下面羞答答的话儿,猛地一伸 手又握住了她的小手,紧声道:「是……是怎么样的两个下人,你说说他们的样 子!」

唐小婕想说自己本来追上了他的马车,想要打听他的姓名和老家,可是人家 没告诉她,她又不敢多问了,可是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杨宗志给抢断了,她微 微奇怪的倪视杨宗志一眼,乖巧的回忆道:「那两个下人嘛……嗯,其中一个长 得很高,唔好像跟你差不多高,说起话来倒是谦和的很,另外一个却是奇矮无比, 说话却又冲的很,好像说不上几句话,便想动手打人。」

杨宗志喃喃道:「奇矮无比……奇矮无比,说话冲的很?」

他蓦然想起西门松曾经对自己说过:有一日曾有一个奇矮无比的男子来求见, 西门松没有在意便让手下一个坛主去见他,结果那坛主出去和那矮小话没说几句, 便被那矮子给打伤了。难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么?后来就是这矮子给西门 松出示了朝廷的奏折,劝说他先下手为强,去北郡夜袭自己的十五万军马,想要 收归己有。

唐小婕惊讶的看着他目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他今日与 自己说话时,不觉都带着暖暖的笑意,唐小婕只感到浑身上下温柔密布,这时见 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便又有些害怕起来,将自己被他拿住 的小手紧了紧,怯懦的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杨宗志恍惚过来,沉吟道:「我在凤凰城兵败之后,被人莫名其妙的送到了 滇南,这事一直是我心中的谜团,后来……我听师父说起是丐帮的人送我回来, 只是大家语焉不详,我也是将信将疑,今日你说起第二次见我的面,从时间上来 推算,正是我兵败之后的事情,那……那两个人都是多大年纪?」

唐小婕细想道:「大约……大约三十多,四十左右。」

杨宗志点头嗯了一声,又继续道:「那你看他们穿的都怎么样?」

唐小婕娇声道:「穿的么?好像就是普通的粗布衣服,好郎君,真真对不住, 婕儿过去害怕见人,所以……对什么丐帮的人一个也不认得,他们是不是丐帮的 人,我一点也猜不出来。」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这怎么怨得到你?傻丫头!」

他们坐在房中说话,时间飞逝,不觉已经天色阴沉下来,这小房子中没有点 上灯火,两人都觉得视线渐渐凄迷,互相看对方都有些隐隐若若,看不透彻。

唐小婕耳听杨宗志这般柔情的说话,话了还亲昵的唤了自己一声傻丫头,不 觉心中好生甜蜜无匹,想要将自己的小脑袋缓缓倚靠在他的胸口上,只是杨宗志 微微一推,笑道:「我身上湿的很。」

唐小婕哎呀一声轻唤,紧声道:「都怪我,忙着与你说话,也……也没有想 到你的衣服还没换过呢,我去给你找一件衣服来。」

她说完话站起身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里只有女儿家的衣衫,怎么会有… …怎么会有男子的衣物,只得又呆呆的愣住。

杨宗志站起身来,轻轻笑道:「晚了,我也正好要回去了,就不用这么麻烦 了。」

幽静黑暗中,唐小婕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前,心头万般不情愿,她今日心想事 成,本是开心快乐到了极致,现在听说杨宗志要走,立时又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却又不敢开口婉求。

杨宗志转身推开了房门,正要迈步出去,却发现房门前垂头站着一个小姑娘, 仔细一看,才看清楚是楷儿,楷儿看他们出来,抬头笑道:「外面……外面来了 一位客人,说是要见见杨公子,来了有好一会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想不出是谁会到这里来找自己,便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楷儿轻轻摇头道:「那客人年纪不小,只说……他是姓柯的,其余没有多说。」

杨宗志听说是姓柯的,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暗自正在思忖,身旁的唐小婕赶 紧抢身出来,娇笑道:「正好,现在有人到这里来找你呢,那你……那你就不用 这么早回去哩,嗯,楷儿,你……你去外面买些上好的男子衣服过来,快去快回。」

楷儿垂首点了点头,便下了木头台阶而去,唐小婕又转身回来,牵住杨宗志 的手,嫣然一笑道:「郎君,你去见人,也不能这个样子呀,还是要换上一身新 衣服才行的,你先进来,婕儿……婕儿弹琴给你听好么?」

正文第252章藏宝之一

两人入了小屋,唐小婕在侧壁点上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素手凑上去,轻轻 拨拉几下灯芯,将灯火拨的更暗一些,才转回头来,仪态万千的端坐在瑶琴面前, 深吸几口气,凝神准备着。

杨宗志重新坐到桌边,转而顺着微微灯火看去,见她俏脸微红一片,虽然重 重的吸了好几口气,但是挺翘的酥胸依然还是急剧的起伏,显然还未能定气下来。

杨宗志忍不住心头一荡,此时灯光不明,他下意识的便念起午后唐小婕躲在 窗户边的屏风后换衣服,微微俯下娇躯,显露出胸前两个如同新剥鸡头一样的坚 挺竹笋头,此时都被紧紧的藏在了这不厚的小袄下面。

唐小婕还是首次与一个男子独处在如此黑寂的小房中,况且这男子还是她芳 心暗许,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儿,此时她为了制造出温馨浪漫的气氛,更是将灯火 弄得更加昏暗,只是郎君还未怎么作势,自己却是首先醉了心头,怎么也不能凝 神静气下来,做到好像过去一样专注于琴意中。

她勉强抑制了一下,然后素手一挥,叮咚一声作了个起手,桌上的瑶琴被摔 碎了一个角,音色微微有些发涩,而且琴声小小的,仿佛只能敲打在自己的心头 上,唐小婕不敢停顿下来,慌忙又素手连挥,紧紧的弹奏下去,她过去的琴声始 终给人一种忧伤缠绵的感觉,此刻心情激荡之下,下手弹奏不免就比平日快速一 些,听着尽多都是欢愉,哪里还有一点过去的余味?

唐小婕挣扎着弹了一会,突比然手中的琴弦发出嘤咛一声脆响,听着如同她 此刻心底的共鸣低呼一般,她顿时坚持不下去,只得收了小手,转而去看杨宗志, 见他微微半闭着眼睛,仿佛听得甚是写意入神。

唐小婕按捺不住,哎呀一声娇唤,娇嗔道:「不弹了,坏郎君你坐在这里捣 乱,人家根本就……根本就一点也弹不下去呢。」

杨宗志缓缓睁开双眼,奇怪的凝视唐小婕,仿佛听不懂她口中所说的话儿一 般。

唐小婕又一咬细碎的玉齿,扑过去更是咬牙的娇痴道:「你这坏郎君啊,只 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便撩拨的婕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人家……人家好没 用的。」

杨宗志哈哈大笑,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唐小婕那猩红无比的小嘴唇,下面一 只大手却是猛地向前一探,温柔的抚到了方才让自己心动无比的酥胸上,捏到右 边那尖尖的滑腻上,手心一紧握了一个满,然后用一用力,将那柔软无比的玉乳 搓揉出各种不同的淫靡形状出来,接着拇指和食指向峰顶一挤,挤出一颗圆圆的 小葡萄,隔着薄薄的小袄摩挲搓捏旋转。

唐小婕啊啊的娇唤两声,羞涩的抬不起头来,胸部被袭使得她偷偷的躲藏着 小脑袋,偏偏那一股酥痒麻麻的感觉从那火热的大手上,好像热流一般霎时便传 到了自己的全身,唐小婕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哆哆嗦嗦如同被抽丝的杨柳 枝一样,左摇右摆的扭扭曲曲,两条长长的玉腿也紧紧的夹在了一起,那腿心仿 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热气更是发不出去。

杨宗志微微一笑,已经不满足于这般隔靴止痒,便要更进一步,左手在她贴 身小袄上一转,就要透过她胸前的领口,探进去一摸那幽幽的玉峰腻肉,突然身 后木门传来噼驳两声轻响,然后楷儿那细声细气的嗓音在外面轻唤道:「姑娘… …杨公子的……的衣服买来了。」

唐小婕猛地惊醒过来了,赶紧一伸小手拦住他即将探幽进来的大手,对他紧 紧的摇了摇小脑袋,若有若无的颤着嗓音低嗔道:「嗯,坏郎君,楷儿……楷儿 来了呢,等会……等会婕儿再……」

这话儿说的轻轻柔柔,与其说是在低嗔,倒不如说更是在媚惑迷人。

杨宗志听得目中一清,垂头看唐小婕死死的低垂着螓首,根本没有半点站起 身去开门的意思,这才嚯的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房外愈发昏暗,他一时 还没看清楚,就见到两件男子所穿的锦服递到了面前,杨宗志随手接过,轻声道: 「多谢楷儿姑娘。」

便又犹犹豫豫的走回房中。

唐小婕站起来接过那两件锦袍仔细看了一会,才满意的点点头,递给他温柔 的道:「好郎君,你快进去换下这身衣服吧,湿衣服穿在身上太久可不好的。」

杨宗志转头一看,这小小斗室之中哪里有可以遮蔽的地方,除了那横放在东 首窗边的屏风外,其余的地方只怕连个躲闪目光的布帘都没有。

唐小婕将他的目光都看在心底,扑哧一声娇笑出来,打趣的道:「你……你 快去那屏风后面吧,你……今天下午那么偷偷的看人家,现在……现在可也轮到 婕儿全都看回来了呢,果然世道轮回,因果报应不爽哩。」

说完更是掩住小嘴咯咯的轻笑。

杨宗志面色一红,转头看过去,现在灯火不明的时分,却不若下午有阳光从 窗外透射进来,所以此刻这屏风反而要从内看外面,才能看的透彻,里面黑黑的, 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杨宗志轻轻好笑,便当真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唐小婕方才口中说的大胆, 但是真要到了这种时刻,却是紧紧的低垂着小脑袋,在外面乖乖等候,只怕多向 那边看一眼的勇气,也是没有,过了不知多久,耳边一声轻轻的咳嗽传来,唐小 婕转过去,见杨宗志穿上这一声锦服之后,玉髻横眉,身高挺拔,玉面朱唇,看 着当真是一个翩翩的世家公子出游一般。

唐小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痴迷之色,轻轻凑过去,又在他的身前替他整理了 一番,将他打扮得更是英俊飘逸,心中却是暗自叹道:「郎君这个模样,只不知 要迷死天下多少的女儿家了,这……这真是婕儿梦里的克星,却又是婕儿的幸运。」

她心中想的凄凄婉婉,小手中的动作却是愈发轻柔一片。

杨宗志整顿完毕,点头道:「那我走了。」

说完就要掀门而出,唐小婕突然握住他的大手,撒娇道:「郎君,我……我 陪你去。」

杨宗志微微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她不是从来不见外客,也不会 任何应酬的么?转念一想,来人既然姓柯,说不得婕儿在一旁反而可以好说话, 便点头温柔笑道:「好!」

唐小婕听得心头大喜,朝他嫣然一笑,低头道:「你……也等等我,我去加 一件衣服。」

杨宗志垂头看了一眼,见她只是着了身紧致的小袄在身上,确实是不好出去 见人,便看着她冉冉的走进屏风后面。

杨宗志盯着那静谧的屏风,却惊奇的发现屏风后的窗户上,不知何时有了月 色透进来,皎洁的月光照在窗户里,透射在屏风之上,此时唐小婕在里面脱下小 袄,正待要穿上另一件宽松些的外衣,屏风幽幽的白色里将她的娇躯曲线尽数显 现出来了,看着的确如同月宫嫦娥一般,姿彩万千令人砰砰心动。

杨宗志只感到心头一热,暗道:原来……原来还是可以看得清的,顿时想起 自己方才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这绝色的佳人有没有偷偷看上几眼。这么 一想,杨宗志只感到心头痒痒的,快走几步便也来到了屏风后面,唐小婕方才套 上外衣,还来不及系扣打结,露出胸口粉红色的凸起肚兜。

唐小婕余光瞥见屏风边人影一闪,不由得有些惊恐,双手下意识伸出护住在 胸前,待得看清楚进来的人儿正是那本该呆在外面的郎君,霎时目瞪口呆的傻看 着他,小心肝突突的跳动,小手迷茫间却是送了开去,胸前的衣襟口无风向两边 摆了开去。

杨宗志走近几步,双手伸出将她本就打散的衣襟拉的更加敞开,唐小婕只听 到重重的喘气声,也不知道是自己小嘴中发出的,还是面前这霸道蛮不讲理的郎 君呼出来的,她只觉得凤目中一阵痴迷,两只小手下意识伸出,将杨宗志的脑袋 抱了下来,然后将他紧紧的按住在自己的酥胸上,一边娇滴滴的喘息道:「好郎 君,婕儿……给你……什么都给你!」

杨宗志张嘴含住了其中一边玉乳,在那软绵绵的上好生舔舐一番,然后还不 重不轻的咬了一口,唐小婕啊的一声娇吟,低声道:「郎君……外面……外面还 有人等着你呢。」

杨宗志重着呼吸的道:「姓柯的,就让他等着吧!」

然后又猛地一探手,将她那松松垮垮的肚兜也拉了下来,一阵剧烈的幽香向 自己扑面而来。唐小婕受不住痒,咯咯的仰头娇笑,一头长发尽数披散腰后,口 中深情的低唤道:「郎君,婕儿……给你吃奶!」

说完更是将自己的一边酥胸向前顶起,划出一个妖艳而又荡人的弧度。……

杨宗志拉着红晕未消的唐小婕,漫步穿过黑黑的走道,方才两人虽然未曾真 正销魂,但是杨宗志将逗弄筠儿的手段都拿出来使了一遍,剥掉她的衣衫和亵裤, 让这娇媚却又有些冷艳,不易动情的佳人娇吟浅叹,也好几次喷薄出大股的丝液, 然后她又羞怯无比的躲在屏风后面擦拭了自己的下身,换了另一件苏红的外套, 才羞涩难抑的走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她将屏风周围拦的死死的,再没让杨宗志有 一点机会偷看到。

来到花船尽头几个富丽堂皇的单间外,两人听见其中一个房内传来婷姑姑那 娇媚酥人的娇笑道:「哟……柯大人,您老人家可真是大稀客呢,上次妾身见过 你,还是……嗯,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呢,咯咯,今个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宗志心头一笑,暗自想起柯宴那义正言辞,正经凛然的做派,却没料到他 过去也曾是这妙玉坊中的恩客,还以为好像他这样的高官厚爵,又是御史大夫身 份,是从来不屑于出没这般风月场所的呢。

他哈哈一笑,推门而入,拉着唐小婕走进这灯光明媚的单间中,见到当中是 一个圆圆的酒桌,此刻酒桌上摆满了各色珍惜佳肴,美髯的柯宴沉着面孔,正对 着大门危坐于桌前,婷姑姑陪坐在下首,手中微微摇着小团扇,正飞眉娇笑不止。

听到推门声,柯宴和婷姑姑一道抬头向这边看来,见到走进来一对金童玉女, 那当先少年一身锦衣华服,星目朗唇,看着卓尔不群而又无比飘洒,而他身边垂 头跟着的小姑娘却又温柔婉转,苏红长衣披肩,一头长长的秀发垂落下来,更是 犹如画中的仙子。

婷姑姑更是看的目中痴迷的一呆,就连手中不断摇晃的小团扇也静拿在手心, 忘记了再扇过一下。杨宗志当先一坐,嘿嘿笑道:「劳……柯大人久候了,当真 惭愧的紧。」

柯宴扶着美髯,仔细的在杨宗志和唐小婕的身上逡巡半晌,才微微哼了一声, 并未接话。而唐小婕听到杨宗志口中的解释,却又霎时绯红了双颊,念起……念 起方才那幽静的小房内,这个坏郎君肆无忌惮的亵玩作弄自己不止,而不知…… 不知怎的,心软的自己兀自还任由着他,甚至还配合着他胡闹胡为,把这清纯女 儿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唐小婕想的心儿噗噗喘动,更是抬不起头来,羞答答的坐 在了杨宗志身边。

杨宗志口中虽说的谦逊,可面上却是半点惭愧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大喇喇的 坐在柯宴对首,然后转而盯住桌面上的各色菜肴,又展手拿起面前的一双白玉筷 子,给自己和唐小婕的碗里盛了不少进来。

他们二人今天下午都没进食,又一道掉进洛水河里扑腾了半晌,唐小婕更是 两天来只吃了几小口桂花粥,此时一旦面对这大好一桌酒菜,不由得都有些饥肠 辘辘,杨宗志眼睛抬也不抬,就对着酒菜大吃大喝起来,而唐小婕却只是拾起小 勺子,轻轻的啜了一小口,然后微微嫣笑着,嘴角微动咽下喉中。

桌上无人说话,一个紧目呆视,另一个却是头也不抬的自古吃喝,婷姑姑坐 在当中,转着小脸各自看看,顿时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她眼珠子一转,小团 扇悄悄捂在自己的小嘴边,咯咯的娇笑道:「杨公子啊,你怎么好像是饿鬼投胎 一样呢,咯咯,来柯大人,妾身……来敬你一杯。」

她帮着柯宴将面前的水酒端起来,然后又将目光投放在杨宗志身上,轻轻媚 声道:「杨公子,你也来一起喝上一杯好么,上次你爽约不至,人家可也还生着 气呢,这杯水酒……咯咯就当我们和个好罢了。」

婷姑姑对着外人都自称妾身,只是对着杨宗志的时候,不自觉想要称呼自己 「人家」二字,也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番话更是说的有些委屈心酸意味,柯 宴听得眼中一亮,暗自欢喜道:什么盛名之下……原来……原来也只是个酒色之 徒。

他方才看见杨宗志进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而且看那 小姑娘娇羞欲滴的模样,分明是二人才成就了好事之后的慵懒情态,这会再听着 这妖媚的婷姑姑无心之语,更是不由得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杨宗志吃了好几口,然后抬头一笑,端起了面前满满的水酒杯,婷姑姑看的 心中大喜,忍不住又咯咯的媚笑,却只见杨宗志转过身去,将那杯水酒递到了唐 小婕猩红的俏唇边,还打眼色示意她不用动手,而是就着面前的酒杯,浅酌了下 去。

唐小婕心慌意乱的饮下了这杯水酒,本就俏丽无匹的双颊上更是粉红一片, 婷姑姑却是看的小脸煞白,目中隐隐有了一丝黯然之色。

杨宗志哈哈大笑,抚掌欢喜道:「美酒配佳人,当真快意!」

他说的兴起,更是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然后转过手腕,还是递到了唐 小婕的香唇边。

唐小婕却是自有想法:郎君这幅模样,和他温文有礼的样子大是不同,难道 是……难道是将婕儿当作了寻常风月场所的随便女子了么?联想起方才在那暗室 中发生的羞人事情,她更是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丝狐疑,唐小婕常年呆在妙玉坊当 中,所接触的女子们大多都是这烟花柳巷中的风尘女子,她虽也从内心里对这些 苦命的女子们有着同情,但是却丝毫也不认同她们的作法。

而且唐小婕更是清楚的知道,一旦是从了这个见不得人的行当,这辈子再想 寻找自己的幸福,想要明媒正娶的嫁给心爱的郎君,那是千难万难了,因此杨宗 志这杯水酒喂到她的唇边,她却是不像第一次一样,蒙头蒙脑的就唇喝下去,而 是……将螓首微微向旁边一别,避让了开去。

桌上其余三人看的都是一愣,想不到唐小婕为何第一杯酒干脆利落的喝了, 这第二杯却是一点也不愿意再沾上。婷姑姑更是看的媚眼发光,暗道:原来那自 命清高的婕儿可还与他没什么瓜葛的呢。

婷姑姑抚着小团扇咯咯的娇笑,浑身丰乳肥臀,在明媚灯光下看着更是鲜活 的一般,然后微微凑过螓首过来,斜看着杨宗志,娇滴滴的道:「哟……杨公子, 人家可也口渴的紧呢,你这杯水酒要是没人喝的话,那就赏给人家了好么?」

杨宗志转过头来奇怪的看了婷姑姑一眼,然后开怀大笑道:「好个贴心的妙 人儿。」

果然将手中的酒杯送了过去,婷姑姑低头一看,那酒杯的一面兀自还有一个 嫣红的唇印在上面,便转了一个角,凑到另一面低头喝下,还伸出自己的小舌头 在那酒杯边,杨宗志的手指上舔舐一番,才留下了自己的唇印下来。

唐小婕虽然没有喝下那杯酒,但是……她的耳朵却是紧紧的注意着身后的动 静,现在听到事情演变成这般,她慌忙转回头来,正好看见杨宗志的手臂伸的老 远,那妖媚的婷姑姑正低头好像小猫一样的舔舐杨宗志的手指,发出阵阵欢欣的 娇笑。

唐小婕眼神一迷,忍不住回想起了当日天空被烟花渲染的灿烂无比的那夜, 自己也如同婷姑姑一般,痴迷的吃着他的手指,一根根都放在嘴中舔舐了个遍。 唐小婕心头又是委屈,又有后悔,大大的杏眼中便有了潮湿的红色,只是她个性 清高,这等人前却是不敢表现出来。

杨宗志满脸欢笑的放下酒杯,然后推开碗筷道:「酒足饭饱,今日多谢柯大 人的盛情款待了,若柯大人没有什么话要说,那便……那便告辞了。」

他说完作势起身,唐小婕赶紧也想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出去,柯宴突然发声 道:「杨……杨将军,老朽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老朽说了出来,你可 别要见怪!」

杨宗志回过头来,轻笑道:「柯大人恁的客气了,你请我吃饭,我总不能不 让你说话罢。」

柯宴沉吟一下道:「杨将军,皇上对你甚为倚重,你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 里,我想你自幼便在洛都有着智谋的称谓,自然知道有句古诗说得好。」

杨宗志眉头一轩,接口道:「哦?哪句古诗?」

柯宴抚掌轻吟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 萧萧西风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徹……」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猛地一拍桌面,怒声大喝道:「莫要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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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53章藏宝之二

杨宗志当然知道柯宴这首诗的出处,他接着下来应该就要念道:「……鸟还 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他自幼跟着爹娘学习兵法诗词,当时知道这首诗里的将军说的是汉武帝时代 的大将李陵,他一生与匈奴多次作战,大小几十场,最后不得已投降了匈奴,落 得了百战身名裂的下场。

杨宗志今日一路提醒自己要控制住自己的性子,但是听到柯宴拿这首小诗来 暗讽他爹爹,他还是按捺不住发作了起来,他大吼一声,身旁的婷姑姑和唐小婕 都吓一跳,料不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他,为何此时突然转了颜色。

柯宴面带一些微微的笑意对视于他,仿佛对他此时的反应非常满意,而对于 他先前插科打诨的作派反而有些看不懂,杨宗志紧紧的平息一阵,看到柯宴的面 色,却是心头一动,暗道:莫不是时机来了?

他沉吟的想了一想,又烦乱的坐下,抄起一个酒杯喝了一口,才叹息道: 「柯大人,小子无状,让你看笑话了,其实……其实我那日在朝堂上与你争论, 实在是有说不得的苦衷而已。」

柯宴面露惊异之色,抚摸自己的美髯,接口道:「哦?那是……什么样的苦 衷?」

杨宗志点了点头,缓缓道:机「我去年离开洛都的时候,我爹爹曾经把我单 独叫到一个小房子里面,谆谆教诲我说,在我家中有一份祖上传下来的藏宝,就 深埋于家中小竹林之下,还告诉我说,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的话,我就去那小竹 林里,挖出那份藏宝,里面会有一张折纸,这上面记录了一个……一个我也不知 道的秘密,所以嘛……我前些日子甫一到家,爹娘双双罹难,而家中更是烧得四 壁生烟,那份藏宝却是……却是没了踪迹,这倒是让人费解的很了。」

柯宴听了,瞳孔下意识的一阵收缩,只是瞬间又舒缓道:「原来是这样,那 倒也难怪了你,你凑请皇上彻查此事,可是怀疑有人害了你爹爹,然后……独自 起了那藏宝出来不归么?」

杨宗志点头道:「知晓这个秘密的,我想除了我爹娘和我以外,外人是绝对 不会得知的,但是……但是我府上总是还有十几个奴仆下人,有没有走漏风声, 这就……这就难说的紧。」

柯宴捏住美髯想了一想,慈祥的道:「那杨……贤侄,为何你昨日要将我那 小儿打的遍体鳞伤的,他可是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哪里是你这大将军的对手。」

杨宗志嘿嘿一笑道:「昨日令郎竟然……竟然当街调戏我那柔弱的小妹子, 我那时义愤不过,有些手足无措,所以……所以一个失手伤了令郎,在这里给柯 大人陪个不是了。」

唐小婕和婷姑姑静坐在一旁仔细的聆听,唐小婕听到这里,顿时委屈的心想: 是什么样的小妹子才能让他大打出手呢?想来……对他应该算是很重要的人儿了 吧?总之……总之还是好过我这身份卑微的傻姑娘,他……他对我才是不看重的 紧。

柯宴强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谁都还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想我好 像杨贤侄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只怕比你更是难以驯服了 些。」

杨宗志抱拳道:「柯大人果然大人有大量,那我就多谢了。」

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门而去,唐小婕楞了一楞,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 他一起出门去,还是……还是只能呆在这里。她方才拒绝了杨宗志献酒,这时见 杨宗志出门也不招呼于她,更别说是好像来的时候那样亲热的握住她的小手儿, 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然的压抑。

她生平遇见杨宗志,才是第一次开启自己心底的蓬门,浑然不清楚两人相好 之后该是怎么个样子,也许……就像在那暗室之中作下的羞人事,也是理所应该 的,但是她下意识又觉得那样不对,因此现下有些患得患失的难过。

杨宗志越走越出去,唐小婕目中幽静的潭水波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过去 紧闭心扉的自己,在北郡前后两次与他失之交臂,现在若是……不随他而去,只 怕……这一辈子当真再也难以见到他了。

唐小婕想得心头害怕的发慌,急切间站起盈盈的身子来,踉踉跄跄的追了出 去,只不过刚刚出门一抬头,就见杨宗志好端端的站在门边对她轻笑,然后伸出 大手来捏住她的小手儿,牵着她向回走了。

唐小婕跟在身后,心情好像天边的浮云一样落不了地,又感到温馨甜蜜,却 又还有些惴惴不安,忍不住想要拿住他问话,只是她话还没问出口,杨宗志突然 回头道:「怎么……才出来?我可等你一会了。」

唐小婕楞了一愣,垂下小脑袋,委屈的道:「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你 出来呢。」

杨宗志轻轻一笑,道:「傻丫头,你不跟着我还能跟着谁。」

唐小婕哎呀一声,抬头猛地看他,见他一脸温和笑意,目光中透射出疼惜, 爱恋的神采来,唐小婕心头蓦的一甜,浑然扑进他的怀中,低低抽噎道:「对不 起,好郎君,婕儿……婕儿方才在他们面前驳了你的面子……」

杨宗志抢断道:「你作甚么要说对不起,现在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方 才那样对你,也实在是……也实在是情非得已,我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绝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放荡女子,但是方才我为了在那柯大人面前装的轻佻一些, 只得找个人儿来配合,若是不找你的话,那就……那就只得去找那婷姑姑了。」

唐小婕猛地凑上脸颊来,深深的道:「那就找婕儿……郎君,婕儿为了你,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的呢。」

她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又担心的俏声道:「那……方才婕儿那么表现 一下,会不会……坏了你的计划?」

杨宗志嘿嘿笑道:「那可还不至于,你这么一来的话嘛,倒是……倒是显得 更加真实了一些,可比我先前想的要好很多啦。」

唐小婕问完话之后,便紧紧的盯着杨宗志看,他们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 往回走,路过昏黄的窄窄走道,幽幽灯火下,唐小婕定定的看了好几眼,终是忍 不住扑进杨宗志脖颈上,朝着他的大嘴嚅诺的亲吻了起来,四周有些黑暗,两人 此刻只能听见微微的啾啾的嘴唇相接声音不时响起。

过了一会儿,唐小婕啊的一声娇吟,仿佛透不过气来紧紧的喘息几口,才恢 复心情娇笑道:「好郎君,你今个晚上别……别要回去了,婕儿陪你……陪你… …嗯,嗯。」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荡,佳人相约着实是难以推拒,他凑过面孔,大嘴亲吻到 唐小婕火红的小耳垂上,轻轻嗜咬了一口,引得她娇躯一阵颤抖传来,才浅笑道: 「今日不行,我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要回去布置一番,不然就算白做了这么 些。」……

杨宗志独自出了妙玉坊花船,走到桅杆边找到自己早先留下的大马,解开上 面的缰绳,便要上马离去,只是他还未作势而起,身后幽静处一个娇气的嗓音突 然喊道:「你……你等等!」

杨宗志奇怪的转回头来,借着船上的灯火,隐约看见洛水河边蹲了一个小小 的人影,此时月光照在洛水上,反射到她的背上,依稀带着些仙媚之气。

杨宗志拉住大马,停在那里等了一下,那小人儿才站起身跑过来,跑到他身 前停下,杨宗志垂头一看,正是前几日见过的若红师妹,他惊诧的唤道:「若… …若……」

说了两个字,突然想起今夜为何柯宴会突然找到自己,八成跟这鬼精灵一样 的小丫头有些关系。

果然……柯若红一身红衣,垂着小脑袋,紧张的问道:「你……你见过我爹 爹了么?」

杨宗志叹息一声,回道:「见过了。」

柯若红听得目中一亮,忍不住抬起头来,急切的凝视着他,想要说话,只是 月光印照下,却看见杨宗志一身贵气公子打扮,锦衣华服,头戴璀璨的头髻,与 过去自己多次见过的江湖中人模样,浑然没有半点相同,此刻的他……看起来, 倒真的是朝廷中天下闻名的大将军了。

柯若红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仿佛便有了些忧愁,渭然道:「那 你们……谈的可还好么?」

杨宗志心头发笑,暗道:怎么不好,他前来试探我虚实,我也是……半真半 假的和他说话,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他对着这过去甚为熟悉,也很有好感的若 红师妹,倒也不是对着柯宴等人的心情,此时不知该拿真话告知她,还是该拿假 话来敷衍,便摇头一笑,不再开口。

柯若红等了一会,见他不回答,更是有了些黯然,低声道:「人家……已经 求了爹爹好半天了,他才……答应过来跟你见一见,你……你还是不放过么?再 说我哥哥被你打的那么凄惨,就算他对你有些得罪,都也偿了他自己的过错,你 还要记在心头上么?」

杨宗志心道:我打你哥哥只不过想激你爹爹出手来对付我,这样才能等着他 卖出破绽来,只不过……后来婉儿提醒了我,我才又改了主意。他这时立场与若 红师妹已经相左,顿时也知道,要作到过去那样的以诚待人,却是难上加难,便 摇头道:「没有了,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也……就也算了。」

柯若红听得小巧的面庞露出大喜之色,终于恢复了她平日里的天真活泼模样, 欢声道:「真……真的么?你当真不在记恨了?那你……那你还理不理我了?我 是……我是叫你杨公子呢,还是应该和过去一样,叫你风九公子的好?咯。」

杨宗志萧索的道:「叫什么,又有什么分别?你随便就行了,不必问我。」

说完转身就欲上马,柯若红却是面色一愣:不是……不是已经和好了么?那 ……那你还摆着脸子给谁看呢?哼!

抬头看过去,见杨宗志当真上了马,双手一拉缰绳,驾的一声,举步就要离 去,柯若红还是忍不住娇呼一下,小小的身子一纵,便跃到了马背杨宗志身后, 小手向前一伸,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座下大马吃了杨宗志一记扯,顿时嘶叫一声,放开前蹄跨步而出,沿着幽静 的洛水河岸狂奔,杨宗志突然转身道:「你……你上来作甚么?」

柯若红拧着小嘴巴,娇哼道:「你不把话说清楚,可……休想就这么走。」

杨宗志没好气的道:「说什么?」

柯若红委屈的想了一想,更是凑近他耳边,迎着风道:「你……你为何要对 我这么冷淡,过去……过去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杨宗志心头烦躁难禁,回忆起自己出滇南而北来,第一个遇见的,就是这骄 横的若红师妹和那温婉有礼的岳静师姐,这二人又是自己师娘座下的弟子,所以 缘分倒是不浅,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便知道以后难以善了,现 在纠缠不清,更是留下些祸患,他自幼跟着爹爹,杨居正乃是个峥嵘铁血男儿, 杨宗志自然也受了爹爹的一些影响,此刻他主意早定,就决绝的道:「过去是过 去,现在我们身份有别,还提那些成年旧事干什么?」

杨宗志说了一句,发现身后若红师妹的身子仿佛抖了一抖,只是自己的腰间 箍住的小手却是又紧了一紧,他不耐烦的道:「还不松开么?」

柯若红不答话,只是将自己的小脑袋在他背后摇了摇,杨宗志咬牙道:「好 了,这可是你逼我的罢。」

说完右手松开缰绳,朝自己身后一挥,对着若红师妹右半边香臀儿,啪啪的 打了一掌,此刻两人身处洛水河边,河堤上有低低的拍岸声,却难以掩住这啪啪 的两下脆响。

杨宗志更是右手一热,想不到……这若红师妹如此小小的年纪,竟然……有 这般丰满诱人的一对香臀儿,想起她寻常年纪小小,又爱胡闹,众人自也是多注 意她喜怒形于面上的小女儿神态,却没人会料到去看她身后那包裹住的一对肥臀 儿的。方才他一掌打在上面,只觉得激起香臀腻肉一阵颤巍巍的抖动,而且弹性 十足,声音清脆,颇有些内趣。

杨宗志咳嗽一声,平息下自己的旖念,转头怒狠狠的道:「你还不松开?」

柯若红方才被他一掌打在如此羞秘之处,更是引得小嘴中发出几下颤声的低 吟,眼神也有些呆呆的失神,只是听了杨宗志后一句问话,她回过神来,还是咬 着细碎的玉齿,小脑袋挨在他背上摇了摇头。

杨宗志嘿嘿的道:「好,那可怪不得我了。」说完高高举起右手,又在那丰 满肥腻的香臀儿上打了一巴掌,不但打了一下,然后还伸出两根指头,在那兀自 还在晃动的腻肉上,掐了一把,柯若红呀啊一声喘息,小手便松了开来,杨宗志 借势双臂一展,将她震落下马,然后一抽缰绳骑马远去了,只不过一会,人马的 身影便隐入幽幽夜色中。

柯若红呆呆的站在洛水边,委屈的一声嘤咛哭泣了起来,只是她微微喘息的 哭了几嗓子,又忍不住偷偷的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在自己方才被他打的火热的香 臀儿上,目中神采闪闪,又有气恨,又有些旖旎。

过一会,她也不知呆站了多久,忽然身后黑暗处一个娇婉的嗓音叹气道: 「若红师妹……我们……我们回去了吧。」……

写着写着居然……睡着了!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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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骑马离开洛水,一路驰向洛都西门的守备大营,找到朱晃将今晚的事 情交代了一下,过了亥时还告辞离开,径直折返回了鸿运客栈。

第二日一早,杨宗志还抱着柔软的筠儿沉睡正香,大院外便传来咚咚的紧锣 密鼓般的唤门声,过了一会,院子外又有些吵杂,筠儿缓缓睁开双眼,侧耳向外 听了好一阵,才转头摇醒杨宗志,慵懒的道:「大哥……好像来人了。」

杨宗志嗯哼一声,眯眼见外面风和日丽,面前筠儿晕红着小脸,大大桃花眼 媚媚的凝视自己,香腮粉面,盈盈的小嘴,偏偏她头上发髻未梳,零零散散的垂 落在自己口鼻间,使得自己心头和鼻子都是痒痒的。

杨宗志笑道:「谁来了……也不去见,现在要和好筠儿亲热亲热。」

说完大手一掳,探进筠儿松松垮垮的衣领间,展手抚弄了进去。筠儿娇滴滴 的吟合一声,咬住自己的嘴唇,任由大哥在里面轻捻慢拧,两条柔腻的雪白大腿 却是下意识的盘到了他的腰上。

只一会儿,筠儿感到自己浑身酥软的发颤,大腿心儿那羞密的花间仿佛喷出 了一股浓浓的丝液,俱都涂抹到了自己的薄薄亵裤上,再由那亵裤浸入到大哥腰 间的衣襟。

筠儿最近多受到大哥的挑弄西,窈窕的身子也愈发的敏感,杨宗志只要作一 作势,她便难以自矜,为这恼人的大哥不断吐出,数不尽的相思。筠儿转头一听, 外面说话的声音仿佛越来越大,便在自己的嘴唇上用力的咬了一口,才喘息着道: 「大哥……坏大哥,真的……来人了呢。」

杨宗志缓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道:「筠儿……最近你这儿好像比过去大了 不少。」

筠儿媚眼斜斜的向下一瞟,见大哥正在自己的酥胸上紧紧的作怪,弄得自己 那胸脯上的两个小葡萄,怒生生的峭立起来,筠儿身子微微向后一缩,咯咯娇笑 道:「最近人家可是听着大哥的话,吃了……吃了不少的肉呢。」

杨宗志睁大双眼,想起昨夜抚弄那唐小婕的酥胸,这两人的一圆一挺,一个 好像磨盘一般缠人,另一个却是竹笋尖一样的撩人心扉,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他 哈哈大笑,猛地坐起身来,道:「嗯,还能……还能更大的吧,筠儿可要媚惑死 大哥了。」

筠儿听得小脸一喜,她紧致的双腿兀自还盘在大哥腰上,这时跟着大哥一起 坐了起来,抱住他的脑袋,深深凑上去亲吻了一口,才自豪的道:「大哥啊,你 真的……真的这么喜欢的么?」

杨宗志点一点头,正要转身穿衣,突然门口咿呀一响,探进来一个乖巧的小 脑袋,翠儿向里面望了几眼,突然看到……姑爷半坐在床上,而小姐……此刻却 是无比羞人的盘在他身上,两只小手还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仿佛……仿佛这 两人正在浑不知羞的作着些恼人事,翠儿啊的一声,赶紧又闭住房门,隔着门颤 声唤道:「姑爷……姑爷,外面来人说有事找你。」

杨宗志想起昨夜交代朱晃的事情,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手上的动作急了一 些,几下里穿好了锦衣在身上,筠儿在床边半支着小螓首咯咯的娇笑,待得看到 这身新衣,却是大眼一闪,悄声问道:「咦……大哥,你这衣服过去可没见过。」

杨宗志转过头来,对着筠儿微微一笑,见筠儿眼神中又是一迷,然后转身打 开房门走了出去。出门一看,外面站了几个人,却是那白发的老公公,身后跟了 几个侍卫从人,杨宗志迎上去道:「宫里有事么?」

老公公看着这让自己这些人等人了良久的少将军,知道这人自来天不怕地不 怕,也是无可奈何,叹息了一声,凑低声音道:「少将军,皇上叫你去见一见。」

杨宗志迷茫的点一点头,不知道这次叫自己入宫的,到底是真的皇上,还是 端敬皇后假传的圣旨,只得转头向翠儿吩咐一声,便跟着那老公公出了门。

几人骑马,穿过街前巷道,却是往了西边一路而去,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 「这……这可不是去皇宫的路,公公要带我去哪儿。」

那老公公回头道:「少将军稍安勿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再骑小半个时辰,几人却是到了洛水的上游,此地洛水河从城墙下奔流而出, 比起下游烟花烂漫的景象又有不同,现下洛水河上静静停泊了一艘大船,杨宗志 骑马过去,马嘶一声,那大船二楼的栏杆边,就转出一个脑袋,对着杨宗志挥手, 大声喊道:「宗志兄弟,你快上来。」

杨宗志抬头一看,果然是仁宗皇帝在那大船上,上面依稀可以听见一些奏乐 鼓鸣之声,便转身下了马,赶紧几步跑上了二楼,迎头拜道:「参见皇上!」

仁宗哈哈大笑,招手道:「宗志兄弟,你快过来,朕难得有机会出来玩一玩, 你就不必紧守这些繁规杂礼了。」

二楼上布置得清新淡雅,远远的仁宗坐在首座的横椅上,面前是瓜果佳肴, 下面还有一众女子们正在翩翩起舞,手里拿着翠绿色的荷花扇,如同波浪般轻轻 摇曳。

杨宗志点一点头,站起身来,垂眉走到仁宗身边,轻笑道:「皇上今天好兴 致啊。」

仁宗拍手哈哈笑道:「朕前几日也听说了今年洛水选花魁,出了三位震朔古 今的大美人,每一位都是天香国色,而且才艺出众,这才叫人请了其中的一位过 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个绝色法,来,宗志兄弟,你也坐到朕的身边来,咱们兄弟 二人,一起来品一品。」

杨宗志点头在仁宗侧首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转头看去,见仁宗正不断拍 手鼓掌,霎时有趣的看着场下的众多女子起舞,而……那娇媚的李公公却是静静 的坐在他身边,眼睛盯着场下,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紧咬住仿佛有些不乐意。

过一会,李尚英突然眼神又一转,向着杨宗志这边紧紧的盯了过来,眸子微 微闪光,仿佛透着些看不懂的意思,杨宗志尴尬的转回头去,眼睛看着场下的十 几位姑娘起舞,仔细看着,才发现这些姑娘此刻表演的正是那日三绝中的「荷花 舞」现在这些伴舞的姑娘们将手中的荷花扇都汇聚到了一起,再过一会的时间, 那个媚动娇柔的颜飞花就会如同花瓣一样,从那些扇子中脱颖而出了。

果然场边奏乐一时大盛,那些娇媚的伴舞女子们,将手中的荷花扇挥起的更 是颤抖,仿佛宁静的湖面起了阵阵波澜,然后从那些扇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娇 媚女子,只见她依然是粉面桃腮,眉目如画,随着乐曲冉冉而出。

仁宗看的心怀大动,哈哈大笑着,不断鼓掌叫好,李尚英则更是蹙住眉头, 阴沉下了小脸。颜飞花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浮出扇面,转头微微四顾了一番,她 向来懂得男子心理,知道最最琢磨不到的,对于男子们来说,就是最最心动的事 物。

因此她倾力设计了这番歌舞出来,便是通过各种奏乐和伴舞的衬托,来强调 自己出场时候的惊艳,这时她听到仁宗皇帝的叫好声,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仿 佛更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轻扇,娇躯向一边转了一转,却惊诧的发现……杨宗志 也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自己。

颜飞花娇面蓦的呆了一呆,下意识的朝杨宗志扑哧笑了一声出来,仿佛是自 己的这套把戏被人早就知晓了,现在当面戳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一笑 之下,立时又镇定了过来,凝住小脸将后面的歌舞尽善尽美的表演了下去。

待得歌舞一停,仁宗快慰的道:「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这荷花舞当真闻 所未闻。」

颜飞花先前并不知道仁宗的身份,只是今日一早,外面便来人说有一位大贵 人来邀请自己表演,她本来就不是寻常的歌姬可比,就想要推拒一番,哪知…… 后来就连婷姑姑也出面,紧紧的劝说她无论如何都要应了这个酬,她才是无奈过 来。

现下她见到杨宗志也坐在一侧,虽然心头有些惊喜,但是却也知道凭着杨宗 志的身份地位,当日三皇子与他都是同台而坐,现在却还要毕恭毕敬的侧坐在这 个年轻人的下首,这人身份当真是深不可测,颜飞花垂头有礼道:「奴家名叫颜 飞花。」

仁宗仰头念了两遍,「颜飞花……颜飞花……」

又转头笑道:「宗志兄弟,你说,这位颜姑娘的才情倒是怎样?」

杨宗志慌忙站起身来道:「颜姑娘天资过人,又精于乐曲服饰搭配,确实是 少见的灵秀女子。」

仁宗嗯了一声,正要接话,颜飞花却是撇了瞥小嘴,兀自道:「那可不敢当 的很呢……少将军虽说口中说的真情真挚,可是心底里……对着飞花这样献歌献 舞的小女子,却是看不起的紧了吧。」

仁宗料不到颜飞花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又非常有兴趣的看了颜飞花一眼,笑 道:「哦……颜姑娘为什么这么说呢?」

颜飞花又瞥了一瞥嘴,兀自有些委屈的道:「前些日,飞花见了这位意气风 发的少将军,想要……想要求他教人家吹一吹笛子,可是这位少将军性子却是高 傲的很呢,借口说他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呀。」

仁宗听得双目闪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杨宗志尴尬的皱着眉,暗道:怎 么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事情来了?他正不知该如何接颜飞花的当面质疑,突然大 船后幕帐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气狠狠的传来道:「胡说的,他本来……他本来 就不会嘛。」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紧,这声音婉转却又带些怒生生的媚气,他听得仔细,这 ……这定时虞凤那小丫头发出来的,果然仁宗也是哈哈大笑,拍手道:「凤儿… …你可是躲不住了么,怎么自己先露馅出来了?」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高髻颦眉的美丽女子,从那垂下的幕帐边转了出来,身 材高挑,宫装裹束,小腰间却是系了一根白色的带子,使得那小蛮腰显得更加不 容一握,两只玉腿却是修长的笔直,正是鸾凤公主。

虞凤发了话,便盈盈的走到杨宗志身边,在他一旁乖乖坐下,带起一阵淡雅 的香气,两只如水大眼却是紧紧的盯住颜飞花,仿佛眼中透着些恼怒出来。颜飞 花咯咯的一笑,却也没有明白这回登场的是谁,那日虞凤去看三绝献艺,乃是男 扮女装,现在她恢复了一身女儿家打扮,更是清丽照人,与那日形同两人了。

杨宗志斜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虞凤本来眼中还有些怒气,听了杨宗志这声诘问,才是眼神一转,变成了哀 怨的可怜颜色,低垂下小脑袋,轻轻的道:「你……你不许人家去打扰你,人家 便每天都呆在御花园中弹琴等着,今天……今天皇兄路过,说要跟你去外面走走, 我才……我才想着你既然不是去作正事,就大着胆子跟来了。」

杨宗志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这有些任性刁蛮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哀怨的怜人了,只是现在皇上等人就在面前,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虞凤低着脑袋只是想:人家……人家本来好想去缠着你的,跟你一起去作事, 但是……你那天凶巴巴的就走了,你本来就不喜欢人家什么都管着你,人家就更 不敢去打扰你,怕你一时生气恼了人家。

仁宗在首座上道:「好了,今日大开眼界,来呀,这位颜姑娘重重有赏。」

那老公公在船边是了一声,才请了颜飞花等人一道下去。

仁宗转过头来,笑道:「凤儿,你和爱妃去下面端些酒上来,朕要和宗志兄 弟好好喝几杯。」

虞凤斜倪了杨宗志一眼,有些不情愿的和李尚英下了二楼,仁宗看着虞凤端 庄的背影和李尚英那左右摇摆,香臀儿乱颤的娇躯,目中痴迷一闪,才凑近杨宗 志,苦笑道:「兄弟,你刚一回来,可给朕找了不少麻烦。」

杨宗志心头紧了一紧,垂头道:「不知微臣哪里做事不妥当了?」

仁宗嘿嘿道:「前日,御史柯大人联合一般老臣子们,跑到朕那儿去跪求, 说……你身为国家栋梁,却不知自省其身,反而跑到妓寨柳巷里去胡闹一番,搞 得洛都人人都知道,今年的洛水花魁乃是投入了兄弟你的怀里,后来……你又飞 扬跋扈,将柯大人去年中举的儿子一顿好打,打得现在躺在家中养伤,兀自还下 不了床来,嘿嘿……嘿嘿……」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倒也想不到柯宴早就对自己下了手,只不过这次不是 自己出手,而是找人去密告皇上,他沉吟着正要说话,仁宗又自己接口道:「幸 好后来三……三哥不知怎么问讯赶来,跟着大家一起解释了那晚洛水花魁的事情, 还对众大臣说,那天他与你同台同饮,如果说你是失德,那他也要一同身受。」

仁宗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闪烁的道:「兄弟,你……你是怎么认 识三哥的?」

杨宗志摇头道:「原来并不认识,可是……可是……」

他说了两下,突然想起若说起认识三皇子的过程,必然少不了要说虞凤跟着 去妙玉坊胡闹的事情,既然自己已经受了弹劾,再拉虞凤出来更是没有必要。

仁宗紧问道:「怎么了,不好说出来?」

杨宗志心头正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两人身后虞凤的声音又响起来 道:「我知道哩!」

仁宗抬起头来,暗自吁了一口气,放松下脸庞,笑道:「你……你知道些什 么?」

虞凤翘着小嘴,不理杨宗志,将手中的酒盘快速的顿在他面前,然后道: 「那天去妙玉坊胡闹,我可也跟着去过了。」

仁宗哑然失笑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你怎么能去那里?」

虞凤娇声道:「本来就是嘛……我那天……嗯我那天无聊的紧,就听说有个 洛水花魁的事情,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后来在席上碰见三哥,三哥这才认识 他的呢。」

仁宗听了,暗暗吁了一口气,沉着脸道:「原来是这样,凤儿,你越发是不 知道些规矩了,那种低三下四的地方,能是你千金之躯可以到的么?」

杨宗志叹息道:「这事都怪微臣,是我……」

虞凤抢道:「不管他的事,是我……是我自己要跟着去的,皇兄你要罚的话, 就罚凤儿好了。」

她说到这里,眼眶微微有些潮湿的凝视仁宗,小嘴却是倔强的抿住,看着让 人心疼不已。

李尚英坐在仁宗身边,咯咯娇笑道:「哟……本来不是喝酒么?怎么……怎 么又说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仁宗哼了一下,缓和道:「好了,去就去了罢,下次不要再这么胡闹就好了。」

虞凤又道:「可是……可是人家在那里还认了一个姐姐,婕儿姐姐对我好的 很呢,我……我可还要去看她。」

仁宗眉头昂起,一拍桌子,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 叫……叫谁姐姐?天下谁能让你叫声姐姐?」

虞凤从未见过皇兄对自己发如此大火,顿时嘤咛一声哭了出来,杨宗志偷偷 握住她的小手,在桌下紧了一紧,然后转身道:「皇上息怒,嗯,公主年幼,微 臣会……会多劝劝她的。」

他这番话一说完,自己也是愣住,只因……自己和虞凤是什么身份,有什么 道理让自己来劝慰她?

虞凤听见杨宗志来维护自己,想起他先前多次这般无意识的流露出对自己的 关心,心头才是一甜,将小脑袋都钻进了他的脖颈中,微微娇吟一声,却是不再 哭泣了。

仁宗倒是没有多在意,挥手道:「宗志兄弟,她……她可也不年幼了,再过 一段时间,朕便准备……准备……咳咳,总之最近你可要好好看着她,莫让她再 出去胡闹,不然丢了可是自己脸面。」

虞凤听得浑身一抖,皇兄话中的意思,隐隐透露出不过多久,便要将自己许 配给相公,让二人成婚的意思,她蓦然觉得心头甜蜜无比,头更晕晕的不知所措, 一下便将方才还有的一点委屈,全部都抛到了九天云外。……

晕,封推的口号是「每天五千字,绝对不太监!」

这是谁设计出来的,无语……

正文第255章藏宝之四

杨宗志凑手过去接了仁宗的一杯酒,微笑着和他对饮而下,仁宗道:「前年 冬至,朕和三哥,凤儿前来洛水泛舟,那时恰逢一场瑞雪刚过,天地间银装素裹, 洛水两旁积了厚厚的大雪,而这洛水河上却是生机盎然,水声潺潺,让人怀疑自 己也是身处画中。」

虞凤听了仁宗的绵绵叙述,忍不住也从杨宗志身边昂起小脑袋,遐思一会的 娇声道:「是啊,我还记得那日里洛水河上泛过一个竹筏,那竹筏前端站了一个 斗篷覆面的女子,望着两岸雪景,独自品雪吟诗,让人看了好不羡慕哩。」

杨宗志心头一跳,暗道:冬至……前年冬至?联想到皇上留给自己的那个锦 囊里写道:「去年冬至,朕还是皇子时,在洛水泛舟遇到一个姑娘,这姑娘名叫 秀风……」

他心中顿时知道仁宗此刻乃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初次遇见秀凤时候的情景。

李尚英咯咯的娇笑,又冉冉的给仁宗敬了一杯酒,道:「皇上今日怎么好生 奇怪呀,一会要来看看歌舞,一会又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话来,咯咯。」

仁宗恍惚过来,嘿嘿的一笑,转而看向李尚英那八分酷似秀凤的面庞,嗯的 一声道:「没事,只不过……只不过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而已。」

仁宗端起那杯酒道:「宗志样兄弟,你打了那柯翎,也就打了,朕已经跟柯 大人说过了,你们之间恐怕是一些私人的小小摩擦,宗志兄弟你年轻着些,一时 就会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所以……」

他说到这里,回头微微瞥了李尚英一眼,见他悄悄的向自己努嘴,又接着道: 「所以兄弟你最好呢……还是去与柯宴大人去说个和,你们都是当朝的肱骨重臣, 一文一武,都是朕抛舍不下的爱卿,你们失和的话,总是……总是让了外人来看 笑话,是不是?」

杨宗志将李尚英催促般的眼色尽数看在眼底,听到这里微微笑道:「启禀皇 上,昨夜……微臣还和柯大人喝了酒,席上两人谈笑甚欢,早就……早就没事的 了。」

仁宗听得大喜,欢声道:「哦……真的是这样,那可就再好不过,免得…… 免得朕夹在中间难作。」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又举起手中酒杯与杨宗志喝了一口。

杨宗志道:「皇上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吩咐,那微臣……就想现在告退了, 微臣最近家中事忙,倒也脱不开身。」

虞凤听得眉头一拧,她今日好不容易见了杨宗志,可是自己与他偷偷的还没 说上几句话,他便提出告辞了,再加上她看着那娇媚如同女儿家的李尚英,形影 不离的跟在皇兄身边,本就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自己那端庄的嫂嫂也是愈 发同情,因此她听了杨宗志的话,赶紧站起身来,抢道:「我……我跟你一起走。」

杨宗志回头瞥了虞凤一眼,暗道:你这时跟我离去,皇上只怕又要以为我带 你去胡闹了。虞凤可不管这么多,难得与他有了一次见面机会,前几日她烦闷的 呆在孤零零的御花园中,只觉得前十八年让自己宁静快意的环境,此刻却是说不 出的孤单难受,小心思里翻来转去的,全是杨宗志那高大的身影,那个烟花冲天 的花魁之夜,虞凤将自己的心事全部告诉给了杨宗志,便觉得自己的心儿也都尽 数交了给他,若是杨宗志不在身边陪伴,当真过得生不如死。

因此虞凤可没给杨宗志拒绝的机会,赶紧一伸小手将杨宗志拉了起来,一边 向外走,一边娇滴滴的道:「好啦好啦,我有些话要对你说的。」

仁宗在身后看的哈哈大笑,却也不行劝阻,杨宗志被虞凤半拉半扯的拖下大 船,才轻轻一甩手,道:「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虞凤咬住嫣红的嘴唇,她哪里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但是一见了他的面, 便觉得有无数的相思话要讲,现下他这么一问,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宗志可不知道她这般的亦远亦近的小女儿心思,见她缠缠绵绵的好半晌, 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才道:「那……那我先走了。」

虞凤小蛮足一顿,生气的道:「你站住!」

杨宗志转回头来,虞凤又气哼哼的扑进他的怀里,微微抽噎的道:「你…… 你这坏相公,你……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人家的心么?」

杨宗志叹了口气,道:「不是你嫂嫂托我去办些事情么?你今日也看到了, 皇上现在对着李公公,根本是半点抗拒也没有的,再过不了多少时日,指不定还 能闹出什么荒唐事情来,到时候……你嫂嫂的日子只怕越发不好过。」

虞凤凝住小脸,细细的想了一想,微微点了一下小脑袋,平息下来道:「我 承认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但是……但是你这么几天不见人家,难道……难道几 句话也不愿意跟人家说么?」

杨宗志无奈的道:「那好,你要说话,我便陪你在这岸边说个够,只不过到 时候你嫂嫂骂起人来,说我办事不利,公主大小姐你可要来保我的驾。」

虞凤听得扑哧一声娇笑出来,挥舞着小拳头在杨宗志胸口上,打了几记粉拳, 才嫣然巧笑的道:「人家才不来管你,到时候皇嫂要来罚你,我便让她打你个五 十……嗯不对,五百大板,把你打得开了花,人家才是高兴的很。」

杨宗志想起适才在那大船之上,这娇痴的小丫头紧紧的护在自己身前,告诉 皇上一切罪责都由她来承担,与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不由得心头柔了一柔,在 她的粉面桃腮上捏了一捏,笑着道:「那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皇上要是赐 婚的时候,微臣便说,微臣的屁股被人打得到开了花,就算千万分想要迎娶女方, 也是无力做到的了。」

虞凤被杨宗志在腮边轻轻一捏,整个心儿忍不住都化了,再听到杨宗志调笑 的说话,她还是不觉眉头一竖,娇斥道:「你……你敢!」

杨宗志哈哈一笑,拉起虞凤的小手,便顺着洛水边走了出去,虞凤一时想起 皇兄先前口中透露出,想要快些许婚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同时心头却又 砰砰的剧跳,便也顺着他在这洛水河边漫步。

河水不断翻涌,不时激起一些浪潮,轻轻沾湿了虞凤脚下的绣鞋,虞凤咯咯 的一笑,抬起头来,眼神反射河水中的日光,璀璨生姿,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 微微垂下头去想要吻她,虞凤也轻轻的踮起脚尖,迎着他的嘴唇而去,正在这时, 身后一个粗豪的嗓音大喊起来道:「杨兄弟,是你在那边么?」

两人的嘴唇刚刚依在一块,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又快速的分开,杨宗志转头一 看,明媚阳光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骑了快马,正向自己这边赶过来,虞凤被人唤 醒,顿时吓得小脸潮红,心头砰砰的跳动,暗自扭捏不知所措,待得偷偷看到身 后的来人,才是小眉毛微微竖起,顿时想起这两个不断劝说自家相公去妙玉坊的 家伙来。

牛再春骑马到了杨宗志身边,下马哈哈笑道:「好极了,我们正在找你,听 说你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正在发愁呢。」

他说完了话,同时发现了杨宗志身边斜靠着的娇媚女子,仔细看去,只见那 女子美貌如同画中仙子,而且气质高贵典雅,一身宫装玉带,真是千里也难挑一 的大美人,不自觉也楞了一楞。

虞凤看了牛再春粗豪的装扮,不觉更是哼了一声不答话,马其英下马道: 「兄弟,不知这位姑……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杨宗志笑了一下,道:「两位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牛再春口快,抢先便说出来道:「还不就是那几个宦官阉人的事情……」

话刚说到这里,却是被马其英挥手阻了一阻。

杨宗志见他们二人都将眼神疑虑的转到了虞凤身上,道:「不妨事,这位是 我没过门的小妻子,小名叫作凤儿,两个哥哥,我们不如去找个地方喝酒,一边 喝酒一边来说。」

牛再春恍然道:「原来是弟妹,那可失敬的很。」

虞凤本有些恼怒这两个带坏相公的家伙,只是听了杨宗志对自己的介绍,却 是小心思里甜甜蜜蜜,浑然如处云端,便也不再计较其他任何事情了。

四个人来到上次喝酒的小酒馆,牛再春先饮一杯,啊的一声拍手道:「兄弟, 你果然料事如神,我们去查了那几个宦官的出身来历,却是当真查出一些问题来。」

马其英接口道:「本来身为御史大夫的柯宴,却是管起了内务府的事情,向 宫中进献太监,这事我们回去给爹爹们一说,他们也觉得不对劲,后来……哥哥 我们托了军中的叔叔伯伯们,去查了那些太监们的册籍,发现……他们都是从北 郡幽州城的乡下找来的,而且……更加不同寻常的是,我们再找人去幽州乡下探 访,居然说,这几个太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朝中来人带走了。」

杨宗志眼神一闪,沉吟道:「两年前么?我记得很清楚,那日卢圭伯伯跟我 说,这些太监们入宫也不过半年的时间,而且我从洛都北征,前后也就是半年多 的事情,我出门前,从未在皇上身边见过他们,这倒是奇怪的很了。」

虞凤乖巧的坐在一边给杨宗志添酒,听到这里才是明白,原来他们果真说的 是李尚英的事情,她想到去查李尚英的事情,原本还是相公承了自己的恳求,才 答应的,现在他作的这些事情,都是拜了自己的心思所致,虞凤轻轻巧笑一下, 便也倚住杨宗志的肩膀,小手在他大手中轻轻的作怪,一会捏住他的一根手指, 一会又在他的手心中挠了一挠,怡然自得,却也开心无比。

杨宗志想的出神,突然觉得手心一痒,才是回神过来,转而对着虞凤的俏脸 瞪了一眼,见到自己这架势十足的眼神,对着这娇滴滴的公主却是半分作用也没 有,此刻她不但迎着自己的目光,而且秀丽的双眸还冲着自己眨啊眨,仿佛在和 自己开心的说话,又仿佛在对自己含情脉脉。

杨宗志无奈,微微叹了口气,又道:「也就是说……这些人早在两年前便被 人带到了洛都,那么……他们到了洛都却不净身入宫,那是被带到了哪里,又作 了些什么?」

牛再春沮丧的道:「要查他们进入洛都之后的行踪举动,那就如同大海捞针, 这线索却又难找的紧。」

杨宗志听到大海捞针,心头不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只是他细思片刻, 还是摸不着头绪,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虞凤在一旁见他考虑的辛苦,不觉心疼的 娇声道:「相公啊,这些事情也不是急在一日两日的啊,现在没有线索,也不代 表以后都查不出来的呢,我看你整天眉头紧锁的,可是……可是……不如我们也 去放松放松,或者……或者去找婕儿姐姐,听她弹弹琴,说说话,说不得就想出 一些眉目来了呢。」

杨宗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暗暗思忖,听到这里却是猛地一拍脑袋,扬声道: 「哎,我怎么这么笨的,明明早就应该想到了,却是这个时候才会意会过来……」

虞凤看的一呆,迷茫道:「相公,你想到了什么?」

杨宗志想起那日自己初次回洛都,在宫门口见到娇艳如花的李公公,他在前 面给自己和卢圭带路去见皇上,两人都看到了她那摇曳如同柳枝的迈步,后来… …自己又和虞凤去那妙玉坊中胡闹,再见到了婷姑姑那同样妖艳无比的步子,怪 不得当时就有些觉得怪怪的,再联想起昨夜里听到婷姑姑娇声对着柯宴说话道: 「妾身上次见到大人,还是……还是两年之前的事情呢,咯咯。」

杨宗志沉着脸庞,兀自道:「他……他们从小本就是些男子,一言一行都是 男儿气概,虽然后来被净了身,但是想要学到一身女儿家的媚惑本领,从打扮到 作派都像足十分,只能送到什么地方去修炼?」

虞凤三人听得都是一呆,一时都没缓过神来,杨宗志眯住眼睛,又接着道: 「只能去妙玉坊!」……

最近的更新量应该不小了吧,超过5000字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这是我的 极限速度了,更别说还有一本新书也要更新,我新书每天最多只能搞3,400 0出来,再多脑子就晕了!

正文第256章藏宝之五

虞凤三人听得都是一愣,马其英猛地拍手道:「不错,这些太监们之前都是 七尺昂眉男儿,虽然入宫净了身,嗓音会变得越来越尖细,胡须也会逐渐脱落, 但是……如果要让他们好像娇媚女儿家一般的扯着嗓音说话,而且眉目之中带着 十足的媚气,只能经过一些特殊的调教才行,那么妙玉坊本就是调教天下可怜女 儿家的地方,无论是什么贞洁烈女,到了里面过不了多久,便都会化作荡妇淫… …咳咳,所以杨兄弟你这番推导下来,着实有着几分道理。」

马其英本想说荡妇淫娃,但是想起虞凤这杨宗志未过门的妻子兀自还好端端 的坐在桌边,所以只得咳嗽几声,带了过去。

牛再春皱着眉头道:「那可奇怪了,柯宴到底为何要这么煞费苦心呢?漫说 这些太监们有没有办法变得真的好像女子一般娇媚,再说就算是变得像足了十分, 可是比起……比起真正的女儿家,还是缺了些柔媚的内蕴,他怎会知道皇上会喜 欢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杨宗志咳嗽一下,倒是不好解说这李尚英模仿的不是别人,正是秀凤那绝美 动人的模样,可惜……李尚英应该并未见过秀凤本人,所以……他只是外形打扮 上酷似了八分,但是在气质韵味中却是截然相反,那秀凤看着素雅高贵,而这李 尚英只带了些媚气,如同一般后宫嫔妃的俗媚。

这样看起来的话,柯宴定是不知从何种渠道得知了皇上痴迷秀凤的事情,所 以他暗自找人在在外面寻找长得与她相像的人儿,择机进献入宫,也好逃得皇上 的欢心,但是……奇怪的是,柯宴为何不去选个玲珑剔透的秀女,只要长相有六 七分相似,然后进献入宫,不是更加说的过去的么?

杨宗志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做面上这么简单,着实有些费思量,只得放在心 底,举起酒杯道:「无论怎样,还是要多谢两位哥哥帮扶之情,小弟就敬两位哥 哥一杯。」

牛再春与马其英赶紧端了酒杯,与他哈哈笑着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马 其英凑低声音道:「那……杨兄弟,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杨宗志沉吟道:「还有一些疑点没有想清楚,不过无论如何,妙玉坊是要走 一道的,我猜这件事情十之八九,与那婷姑姑脱不开干系,说不得就要去找找她。」

虞凤在一旁给他添酒,听到这里小手儿忍不住一抖,酒水洒在了桌面上,暗 自的道:「又要……又要去见那个狐媚子了么?那狐媚子年纪一把,却是妖媚的 紧,不知相公可会不会着了她的道。」

虞凤仰起小脑袋,娇滴滴的道:「相公……人家……人家也要陪着你去。」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你……又要去胡闹了么?今日你皇……你四哥才破口 大骂了我一顿,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带着你去那里了。」

虞凤翘起小嘴,嘴唇红嘟嘟的粉嫩可爱,却又无可奈何的心乱。杨宗志看见, 又宽慰道:「这事倒也不能办急了,想那婷姑姑是个什么样的剔透七窍心,我们 若是这么当面去质问起来,一准儿讨不到半句真话,这事还需要仔细想想再说。」

牛再春和马其英在一旁听了,也是赞同的点头,虞凤这才微微放下心事,将 手上的半杯酒斟完,放下酒壶,闪动的明媚的双眸,娇声道:「那……这事儿相 公你就不用多操心了,人家给你……给你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保你……保你这次 不会办事不力,可好么?」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也觉得这小丫头着实娇媚可爱的动人,只不过她那小 心思里面,现在转着什么念头,自己一时也猜测不出来,便顺着她的意思道: 「那好,我就全部都交给你,我到时候会不会被打得开了花,便看你的主意了。」

虞凤甜甜的一笑,细细的凝起双眸思忖起来,杨宗志便转过头去与牛再春和 马其英喝酒,三人都是豪爽汉子,此刻放下心事举杯畅饮,时日过的颇快,这一 顿下来才发觉日头微微偏转西斜,晌午早已过了。

杨宗志心想早些回家,便起身拜别道:「今日饮酒欢畅,两位哥哥,皇上那 边领兵出征的事情,小弟一定放在心上,待得有些时机,小弟定然全力保举两位 哥哥,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人一道上阵杀敌,再就着蛮子们的头颅,多喝几杯。」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哈哈大笑,却又觉得快意无限,微微带着醉举步出小酒 馆而去,杨宗志转头一看,昏黄夕阳下,虞凤兀自低垂着小脑袋,一只翠玉般的 小手在桌面上轻轻划动着,显然想着先前的事情想的出神。

杨宗志心头柔了一柔,轻轻拍醒她道:「还在想么?我……我先送你回去罢, 好凤儿。」

虞凤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杨宗志好一会,才温婉的点了点头,与他出门上 了大马,马蹄悠悠,两人一前一后坐在马上缓缓驰往皇宫。

杨宗志看着身前虞凤那明艳照人的背影,一头温顺的长发被她盘在脑后,此 刻都在自己鼻前摇晃,微微的发香从那里发散出来,尽数被自己嗅了进去,只觉 得温馨甜蜜之极。

杨宗志见虞凤不像过去一样叽叽喳喳的缠着自己说话,而是静谧的坐在马前, 此刻夕阳落霞满天,浑然天地间带些沉穆之气,便低声问道:「怎么了,还在想 么?」

虞凤叹了口气,幽幽的娇声道:「相公,今日……今日皇兄说话的时候,好 像提起了……提起了我们的事情。」

杨宗志哦的一声,不知道她说我们的事情,是指的哪一件,虞凤接着道: 「皇兄……皇兄他说起来的时候,却又咳嗽几声,将这件事情给带了过去,却是 没有说出口来,你说……你说是为什么?」

杨宗志嗯了一下,心道:原来她说的是皇上许婚的事情,自己记得先前皇上 说,「宗志兄弟,她……她可也不年幼了,再过一段时间,朕便准备……准备… …咳咳。」

皇上这么咳嗽一下,确实是放过了不提,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虞凤见杨宗志在身后还是不答话,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猛地转回身来, 委屈的道:「其实凤儿知道皇兄的心思,因为……因为皇兄觉得他早便已经亲口 许过了婚,定下了口头的亲约,可是……可是你这坏相公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 推脱装作不知道,这样皇兄他自然想:我这妹子乃是天下唯一的公主,千金宝贵, 你这家伙从来也不来主动的恳求一番,莫不是……莫不是觉得辱没了你杨家的门 风么?所以皇兄他才也放着不提,等着你的动静呢!」

杨宗志听得一叹气,虞凤这几句话明里是说皇上的心思,其实……又何尝不 是在说她自己的心思呢,她认了自己作她的相公,便将整颗心儿都全部放在了自 己身上,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一点,只不过……只不过自己为她作的确实是太少。

再回想起那日皇上在朝堂之上说,自己只要不求官,不求爵,他便金口一开 尽数应允,也许私下里皇上便是等着自己去向虞凤求婚,这样一来他既然开了尊 口,自然就会答应下来,其他百官更是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暗自皱眉又道:「前些日自己还在想,一旦弄清楚了 爹娘的死因,了结了所有的后事,便带着筠儿和婉儿这几个小丫头辞官不作,找 个宁静写意的地方,看着山清水秀,钓鱼抚琴而乐,说不得也是快意的紧,但是 ……但是凤儿她这般千金尊贵之躯,可受得了这般清单寂寞么?」

虞凤见自己将话已经逼问到这个地步,直让自己丢掉了所有女儿家的矜持和 脸子,可是……可是身后的坏相公依然不发一语出来,装着没有明白过来的意思, 她心头只觉得委屈的难受,既想要扑到他怀里去大哭一场才得发泄,又暗自强行 忍住,偏偏不发出一声娇吟。

蓦的,一双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将虞凤颤抖的双肩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虞 凤拼命挣扎道:「你……你放开我呀,你……你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作甚么这 么亲密的抱着人家?」

说话之间,两道酸楚的泪水顺着甜美的香腮滴落下来。

杨宗志抬头一看,宫门远远的在望,才宛如下定了决心,将虞凤那委屈的小 脑袋转了过来,让她紧紧的望着自己,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根金光闪闪的簪子。

虞凤一看那根簪子,眼神不由得迷离了一下,那是……那是自己那天用来兑 换一千两银子的簪子,许诺给了婷姑姑,后来又被坏相公给要了回来,只是…… 只是他要回来之后,一直都自己收藏着,没有还给自己。

虞凤有些木讷讷的抬起双眸,一时还不知杨宗志拿出这根簪子出来作甚么, 杨宗志看了一眼那夕阳下反射出晕红光芒的簪子,振声道:「好凤儿,你看清楚 了,这根是你过去的簪子!」

他将簪子在自己手心里转了一转,又接着道:「待得我爹娘的事情都解决完 了之后,我便……我便拿着这根簪子去拜求皇上,让他将你整个的都许给了我, 到时候……到时候你便等着作我乖乖的小妻子吧!」

虞凤低唤一声,抬头痴迷的凝视杨宗志说话时的模样,只见他高高昂起脑袋, 眼角漫漫看着自己,神色看着更是坚毅无比,看在自己的心里,却又是那么的亲 切可心,虞凤低低的嗯嗯两声,想要说话间,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微微哑住 了,咕哝了两下,才猛地扑进杨宗志怀里,哭喊了几声「坏相公!」

抱着他开心而又放纵的又哭又笑起来。……

晚上出去喝酒,回来太晚了,所以字数少了点!

但是也码到了3点半了!

正文第257章先机之一

夏时昼长夜短,天气渐渐到了愈发炎热的时分,这一日早晨,气温还微微带 些凉爽的舒适,唐小婕便早早的起了床,然后坐在窗边的铜镜子前梳妆打扮,只 见她一时将满头的秀发挽了两个乖巧的双丫髻,鬓边散落几缕青丝下来,照在镜 中,配合赛雪的肌肤和清秀的脸蛋,显得聪颖娇俏,如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带 些娇滴滴的小女儿气息。

楷儿在她身后举了一面小小的镜子,镜中反射唐小婕脑后的秀发形状,楷儿 见姑娘这般精心的妙媚打扮,不由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唐小婕在身前听见,兀自转过头来,瞥着艳丽的双眸对着身后的小镜子看了 好一会,才嘟着嘴道:「好像……也不太好。」

这发式好看是好看,却是显得过于少女轻佻,不够沉稳雍容,她皱着狭长的 眼帘,又咬住玉齿将修整的尽善尽美的一头发式,尽数打散了开来。

这次唐小婕纤手一挥,将满头乌黑的秀发盘成了一个歪髻,左边高而右边低, 然后秀发尽数收拢,到了脑后拧在一处,用个小扇子一般的发夹固定住,这么看 起来的话,铜镜中便出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仙子,加上灵动的会说话的双眼,红 红小嘴,更是媚气逼人。

楷儿在身后从铜镜中看到姑娘的容貌,忍不住心头微微痴迷的呆了一下,然 后又是一声扑哧巧笑了出来,唐小婕正精心打整发式,听到楷儿发笑,没好气的 道:「小丫头,你整个早上就不停的笑啊笑的,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 开心。」

楷儿咯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细小镜子,展手从面前台子上,取出了一封压在 胭脂盒子下的拜贴,随手打开便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道:「小婕姑娘亲启:余 日前相会,离踪渺渺,心下所念,不觉甚感思愁,明日天高气爽,望求姑娘轻移 玉趾,陪某去郊外散心,不知姑娘允否?咯咯……咯咯,杨……杨宗志拜上!」

唐小婕见楷儿一把就抢走了自己压在胭脂盒下的信笺,不觉楞了一楞,再听 到楷儿将这信笺中的内容一字不拉的念了出来,一时却是羞涩的面红耳赤,偏偏 又开心甜蜜得难以抑制,扑哧一声也跟着娇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如银铃,笑了一 会,再又一伸手将楷儿手中的信笺抢了回来,压在自己苏红锦袍的胸口上,嘴角 仍是翘起弧度来,依然合不拢。

楷儿斜眼看着姑娘那发自内心的惊喜和满足之色,不由得止住了调笑,轻轻 叹了口气,道:「姑娘……前些日子,杨公子回去之后,楷儿……楷儿见你整日 都闷闷不乐的,坐在这小房子里面傻傻的等着,只要一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马 上……马上便去打开房门看着,倒是闷坏姑娘你了。」

唐小婕依然还沉迷在自己的甜蜜当中,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嗯了一声,小 手持着信笺又将自己已经盘好的发式休憩一番,楷儿诘的一声道:「不过……好 在这杨公子总算还是个解风情的人物,他定是知道姑娘心里想念他,想念的紧, 所以昨日不光送了这封及时雨过来,而且……而且还派过来十几个大汉,挤在妙 玉坊花船下大喊大叫了一番,如此一来,只怕……只怕不但是妙玉坊,便是整个 洛都城的人都知道姑娘今日要和杨公子一道出城郊游去了,咯咯,这可是有趣的 紧。」

楷儿年幼,从未见过好像昨日傍晚那般场面,十几个虬髯大汉,并排站在妙 玉坊的花船下一齐大喊,道:「唐小婕姑娘,我家公子约你来啦……」

如此反复数遍,婷姑姑等人才听到声音赶了出来,婷姑姑调笑道:「好大的 气势啊……」

唐小婕刚刚走到船边,听了婷姑姑的话,不觉面色一沉,轻声道:「姑姑帮 我回绝了吧。」

婷姑姑又向下问道:「你家公子是哪位?」

那些虬髯大汉们一道大喊:「是杨家的少将军派小人们来的。」

唐小婕听得哎呀一声,顿时心中砰砰的乱跳起来,娇羞暗道:「这坏郎君… …怎么……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了?」

婷姑姑又咯的一笑,道:「我们婕儿姑娘发话啦,谁也不……」

唐小婕听了这前半句,再也顾不住自己娇羞的快要钻进地缝里,才猛地拉了 婷姑姑一把。……

楷儿想到这里,又是咯咯的乱笑,悠然道:「这杨公子倒也是个雅致的人儿。」

唐小婕轻啐了一口,娇声道:「什么……什么雅致的人儿,偏生最爱作怪, 好好一件事情……却要……却要弄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

楷儿哟了一声,笑嘻嘻的道:「那……原来姑娘你是不欢喜的么?那好…… 一会……杨公子要是来了,楷儿便出去应付他说,我家姑娘不高兴了,你……你 还是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了吧。」

唐小婕念起杨宗志时常笑嘻嘻的与自己作坏,一会羞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一 会又让自己爱他爱的整个人都恨不得立时献了给他,一时也是羞喜交集,正要回 话,突然妙玉坊花船下,又传来一阵喧嚣呼喝之声,楷儿侧耳倾听了一会,转回 头来,咯咯笑道:「怕是……怕是那姑娘不喜欢的家伙已经来了哩。」

唐小婕才急急的又在铜镜中,好生凝视了自己红晕密布的双颊一眼,然后站 起身来,一甩手却是飞快的跑出了小房。跑到船边一看,下面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群,几十个大汉站在一排,后面还站着无数围观的人们,当先一个英发少年骑在 马上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坏郎君。

唐小婕看的心儿一颤,紧紧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微微肃住小脸,小手扶在衣 裙边,缓缓的摇曳着细碎的莲布,俏生生的向花船下走去。

到了近前,杨宗志抱拳一拜,笑道:「劳烦姑娘久等了。」

唐小婕自众目睽睽下走下花船,虽是短短的一会,但是也浑身紧张的轻轻发 抖,待得听见杨宗志口中说话,才是微微不可察觉嗔了他一眼,小手轻盈的向上 一展,被他拉起自己的身子,拉到他身边一匹无人的白马上端坐下。

杨宗志回头哈哈笑道:「大家都回去吧,别要跟着来了。」

身后众人自想:公子自然是要带着这美艳无比的唐姑娘出游,大家也都识相 的很。这些汉子们轰的一声,便散了开去,临走还不忘将那些围观的人众们都赶 的远远的。

杨宗志和唐小婕骑马走了一会,远远的高高城门在望,唐小婕突然转回头来, 娇嗔道:「坏……坏郎君,你作甚么……作甚么要弄这么大阵势?」

杨宗志哈哈笑道:「前几日皇上把我唤了去,问我说:听说这洛都城里最最 漂亮美丽的小婕姑娘,被你这小子给骗了去,你可也好本事啊。」

唐小婕听得一呆,偏偏又暗自有些欢喜,便咬住小嘴道:「那……那你怎么 说?」

杨宗志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自然只能实话实说,回答道:启禀皇上,那 小婕姑娘冰清玉洁,兰心慧质,微臣虽然尽了力,却是不得伊人青睐,可又奈何?」

唐小婕听得扑哧一笑,更是咬紧嫣红双唇,轻轻娇啐道:「说话便没个正经, 谁……谁要青睐与你啦。」

她说到这里,却是眼角微微红波漫住,面色又如身边的朝霞一般通体发亮。

杨宗志微微一笑,又道:「是啊,所以皇上下了命令说,若是……若是不能 约到小婕姑娘出来一游,那我便拿你是问,我这不是都照办了么?」

唐小婕听得心中恼恨起来,轻轻一扭小蛮腰,恨声道:「原来……原来是皇 上叫你来,你便来了,若是……若是皇上不叫你来,你可也不愿来的紧了,哼, 那……那人家这就回去了,偏偏就不如了你的愿。」

她说完小手一拉缰绳便要转身往回,杨宗志哈哈大笑,拉住她的小手道: 「好了好了,好婕儿,我跟你说笑的,皇上日理万机,哪里会……哪里会管我们 这些出游的小事。」

唐小婕听他唤了自己一声「好婕儿」顿时整个心儿都如同泡在花蜜里了一般, 只是嫣红小嘴还是微微嘟起,俏生生的委屈,杨宗志眼见城门在眼前,两人这便 要出城去了,才转眼四周看了好几眼,手上用力,将她一道拉了出去。

两人出门一路向北走,渐渐过了一片荒蛮的草地,唐小婕停下马来,委屈的 道:「人家……人家可还没消气的呢,你这坏郎君,这般作弄人家,真真是…… 真真是坏到了家哩。」

杨宗志微微一笑,眼见四周荒芜,突然一展手将婕儿轻盈的娇躯都抱到了自 己的马前,才低低凑近她洁白的脖子道:「好婕儿,其实我们今日出来,是有事 要作的呢。」

唐小婕咦了一声,方才还微微挣扎了几下,这下便又乖乖的靠在他胸前,讷 讷的道:「有……有什么事?」

杨宗志笑道:「你还记得那日我们一道做戏骗那柯宴大人的事情么?这件事 情现在有些结果了,今日……我们在一道作场戏出来,好叫他不疑心我们出城来 的目的。」

唐小婕凝住双眸,微微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细声道:「怎么说?」

杨宗志在她香嫩的脖子上嗅了一口,才笑着道:「我在他心目中本就是个浮 华无形的浪荡公子,我这般做作一番,正好叫他怀疑不得,其实我们出城来是要 作些别的事情。」

唐小婕觉得脖子里有些痒,微微向后缩了一缩,可又霎时向前一挺酥胸,将 自己整个娇躯都倚靠在他身前,才娇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我说你今 日怎么会这么好心,想着约人家出来踏青来了哩。」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大张旗鼓的约你出来,你也不情愿,不约你罢,你也 是不满意,这倒是难办的紧了。」

唐小婕咯咯一笑道:「正是这般,谁让你……谁让你这坏郎君一点也不懂得 人家的心思,人家才不会给你好脸色来看。」

杨宗志低头见唐小婕今日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打扮,她口中虽说的不情不愿, 但是这般装扮之下,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小心思,便又哈哈笑了两下,猛地低下 头,在她吹弹可破的香腮上亲了两口,然后才打马快步,穿过了草地尽头横着的 一条小溪。

出洛都城往北,原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春去夏来,荒原变成了青青草地,翠 盈盈看着生机勃发,两旁风景布满绿树小河,不时有矫健的小兔子和笨拙的野猪 从马边跑过。

杨宗志和唐小婕放开心思,一道欣赏这两旁景色,一时都觉得心情如醉,浪 漫快乐的紧。唐小婕更是少见这般原野风光,她自幼学习琴艺,总是足不出户, 即使是从丰州老家赶路到洛都,也是一路马车而过,好像现在这般骑马漫步倒是 少有,而且……此刻她整个娇躯都斜靠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身前,与他一起说说笑 笑,却是好不快活,一路上都可以听见她银铃般的咯咯媚笑声,不断传来。

时日飞梭,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幽幽的山谷边,这里远离市镇,人烟更是 稀少,只在那山谷的一角,有个孤零零的茅屋矗立着,茅屋顶上还冒出了一阵炊 烟。

杨宗志抱着唐小婕丰盈的娇躯,正逗弄她说些玩笑话,唐小婕性子温婉有礼, 待人大方,偏偏对着自己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小女儿家情态,害羞的紧,一颦一笑 间都是娇媚意味十足,杨宗志忍不住咬住唐小婕香滑的小耳垂,呼呼吹着热气道: 「好婕儿,你来让我亲一亲。」

唐小婕听得心儿一颤,暗自绯迷的道:「你……你要亲人家,便自己来亲, 谁……谁还能管得了你,你偏偏要这么说出来,还要人家主动凑上来,好不知羞 的么?」

她这般心思之下,自然装着没好气的娇声道:「不让!」

小脸却是微微晕红着,朝杨宗志大嘴的方向凑了一凑,紧紧的闭住了灵动的 双眸,待得她好端端的等了一会,那火热的大嘴依然还没亲到脸颊之上,唐小婕 知道自己定是又着了他的戏弄,一时心里不觉有些委屈,便睁开双眼看了上去, 见到杨宗志仰头四顾到处看了好一会,确定周围荒无人烟之后,才定住双眼,看 向那冒着炊烟的茅屋,轻轻道:「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便就回来。」 ……

第一个四千多字,呃……稍事休息!

还有……谁在呼唤瑶烟的,要等到一个很绝妙的时机登场,这是本书的一个 重点时机。具体不好多说!

正文第258章先机之二

杨宗志翻身下马,朝那个茅屋走去,唐小婕突然道:「郎君,你……你带婕 儿一起去,婕儿跟在你身边,决不耽误你的正事。」

唐小婕转眼四处看了一下,见到这空谷荒无人烟,若是叫自己一个人呆在这 乱草丛边,却是有些害怕,便开口唤住他。

杨宗志回头一看,顿时也明白的她的心思,又伸手拉了两匹马的缰绳,将这 两匹马拉到茅屋外,摇头道:「好了,你就在这里等……有些事情,叫你看到了, 只怕也不太好,可行么?」

唐小婕茫然的点一点头,知道他们定是有些私密事情要说要作,便也强自镇 定下来,乖巧的道:「好郎君,婕儿帮你在这里看着,若是来人,我便叫你。」

杨宗志朝她微微一笑,便伸手推开了茅屋大门,屋门一看,里面黑暗阴森, 几十个汉子一道从地上突突站了起来,放眼看去,尽是军士打扮的人,当先一个 身高魁梧,手拿铁杵当作兵器,正是那朱晃。

杨宗志道:「朱大哥,人带确来了么?」

朱晃凑过来,躬身道:「带来了,少将军,小人依了你的吩咐,日夜监视那 柯宴的府邸,果然前日半夜,他派了一群家将偷偷出发,找了城门守备的朔余将 军打开北门,然后趁夜色一阵好赶,到了昨日才赶到了吕梁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 小人领着手下一路跟在后面,见他们果然找到了村中一个百姓家里,将那人叫了 出来问话。」

杨宗志嗯的一声,又道:「辛苦了朱大哥。」

朱晃前些日子与杨宗志接触的多,杨宗志对他早已兄弟相称,只是朱晃感念 他一番救命恩情,一定要以下人奴仆的身份自居,因此他听了这话,慌忙摆手道: 「少将军与小人客气什么,不过少将军算的可也真准,他们找到那村户之后,小 人不敢打草惊蛇,一直跟在院子外面偷听,心里想的就是:少将军说,如果他们 要是问完话,径自反身走人了,我们便去偷偷将那被问话的人俘了来洛都城外。 若是……若是他们要将那人带走,又或者杀人灭口的话,我们就化妆成土匪冲了 出去,假作要洗劫那村子一样,将那个人救回来。」

朱晃顿了一顿,又道:「果然他们问完了话,仿佛不是很满意,便要带着那 村户一道上路,这样……这样小人便让手下一半的兄弟扮作贼人打劫,抢了那村 子中的五户,然后再让其他的弟兄们扮作公差,将其中的四户都救了回来,只留 下那被问话的那户,对外说他已经被贼人杀死了,给劫了回来,就是……就是那 边那老小子了。」

杨宗志顺着朱晃的手指,看到茅屋一个黑暗角落里,此刻蜷缩了一个哆哆嗦 嗦的身影,由于那边不见光影,因此看不起那人的脸相。

杨宗志走近几步,暗道:「柯宴果然有鬼,我那日在妙玉坊中放下家中藏有 宝藏的话来,又说那宝藏里还有一个纸张,记录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这 样下来,他自是按捺不住,即使是将信将疑,也要安排人手好去问个清楚,这样 看来,他定然是知道了杨家失火的时候,走失的那个下人了。」

杨宗志走近几步,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身影哆哆嗦嗦的牙齿打架,兀自答不出一句话来,朱晃看的一怒,一脚踢 在那人身上,怒喝道:「少将军问你话呢,你怎不回答?」

那人哎哟一声大叫,才战战兢兢的结巴道:「小……小人名叫荣三。」

杨宗志皱着眉头念了两遍,「荣三……荣三!」

这名字非常陌生,一点印象也是没有,杨府的下人中,好像也没有这么一号 人存在。杨宗志继续问道:「那你和杨居正……杨老将军府上有……有什么干系?」

荣三呵的一声大叫,仿佛甚是惊恐,慌忙道:「没有干系……没有干系…… 小人不知道谁是杨老将军。」

杨宗志哼的一声,怒声道:「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那我再问你,昨日那 些从洛都来的人,他们找你……又问了些什么?」

荣三好像见鬼了一样,又是大叫一声,紧声道:「什么……什么洛都来的人, 小人一概不知道,……一概……不清楚。」

朱晃在旁边狂喝一声,手中铁杵横过来,一杵击打在荣三的背上,只听见砰 的一下巨响,那荣三更是惨叫起来,朱晃本就是神力,这下怒气出手,自是用上 了大半力气,荣三吃受不住,不觉叫声更是凄惨。朱晃道:「呸,我明明在院子 外面看见他们找你说话,你却还想抵赖,当真是个奸猾的小人,你再不说实话, 我便一杵打死了你,也没人来替你收尸。」

唐小婕独自站在茅屋外,心情忐忑的四顾乱看,眼见这山谷周围少有人烟, 甚至连个飞禽走兽也是不见,突然茅屋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唐小婕听得心头 发紧,忍不住快步跑到茅屋边,轻轻娇唤道:「郎君……你……你可没事么?」

朱晃听到屋外还有女子声音,顿时又举起铁杵正待追出去,杨宗志伸手一拉 朱晃,轻声道:「莫慌,是和我一道来的女子。」

然后才走出茅屋,对唐小婕道:「你怎么过来了?」

唐小婕仔细看了杨宗志一眼,见他平安无恙,只是眼神微微有些狠厉之色, 才垂头道:「我……我担心你……」

杨宗志轻轻笑道:「没事,里面都是我的人,我们要作些男儿家的事情,你 ……你听见了也许不好,你不如到周围去转转。」

唐小婕摇着螓首道:「人家……人家不怕的,你是朝中的将军,这些男儿流 血场面自是不少见,人家……人家以后要是跟了你,便也说不定会时常见到,这 样……人家便不怕了。」

唐小婕方才脸色还有一些煞白,说完这话倒是转匀了过来,杨宗志低头看的 仔细,点头道:「好婕儿,你待我这么好,我却……我却待你不如你待我的半分。」

唐小婕甜笑着抬头道:「那……那你以后待我可要更好一些,现在追回来的 话,倒也来得及赶上。」

杨宗志想要放声大笑,却又忍住,只微微弯起嘴角,然后凑在唐小婕温润的 嘴唇边,轻轻啄了一口,再用力一握她的滑嫩小手,转身又走进茅屋。

杨宗志沉下脸庞,恨声道:「朱大哥,这荣三要是还不说实话,你便和属下 们剁掉他的五根手指头,然后叫他自己一根一根咽回去,再看他要不要招出来。」

荣三听得惊慌大叫,喊声道:「小人……招了,小人招了,求爷爷们饶了小 的性命,小的一切都从实招来。」

朱晃吼道:「说!」

荣三战战兢兢的道:「小人……小人原是吕梁山下荣村的一个普通村户,小 人的……小人的媳妇十多年来到了洛都,给人府上作了厨娘,家里本来穷的揭不 开锅,全靠她每过一些时间带些工钱回来度日。去年开春以来,小人忽然觉得在 洛都去谋个生活,总也好过在吕梁山穷乡里赖着度日,便也跟着娘子到了洛都, 可是……可是小人大字不识一个,身无一技之长,去了洛都更是……更是迷上了 赌钱,不过半年多的时日,小人便将娘子攒下的一些积蓄都挥霍一空了,这般在 洛都才是走投无路了。后来……小人劝我家娘子去偷些主人家中的字画来卖钱, 可是我家娘子生性老实本分,紧紧的不答应,直到……知道有一天……来了几个 凶神恶煞的大爷,他们……他们……」

杨宗志听到这里,突然抢断道:「是不是就是昨日找你说话的那些人。」

荣三赶紧道:「正是……正是他们,他们跟小人说,只要……只要小人在我 家娘子的主人家放一把火,他们……他们便送给小人白银一千两,并且保证官府 不会追究到小人头上来,小人一时走投无路,只得……只得听了他们的话,深夜 里在那府上放了一把大火起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那府上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是不是姓杨的?」

荣三磕头道:「好像是……是姓杨的,那府上的主人小人没有见过,只是听 我家娘子这么说起过。」

杨宗志捏紧双拳,又怒声道:「那……那你家娘子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在何 处?」

荣三突然哭出一声道:「小人劝说我家娘子和我一起来作,她本是个心软的 妇人,不但不听从小人的,反而在小人放火的时候去报信,后来……后来……被 那场大火被活活烧死了。」

朱晃听得大怒,猛喝道:「什么?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家娘子养活你这 么多年,你不但不知恩图报,竟是为了银子,放火将她烧死了,我……打死你这 个畜生都不如的狗东西。」

朱晃一边怒吼,一边手持铁杵又砰砰两下打在荣三的背上,将荣三打的口吐 鲜血。

杨宗志站起一旁,平息了好一会,才微微伸手一阻,他素来知道这朱晃是个 至情至孝的粗豪汉子,当年他母亲病亡,他为了厚葬生母,不但顷尽所有家产, 甚至连他自己也卖身出去,所以才被自己和倩儿给救下来,因此他听了这般忘恩 负义的小人行径,自是按捺不住。

杨宗志皱眉道:「朱大哥,这人现在打死不得,我们到时候要指证柯宴,还 要靠着这荣三。」

朱晃一拍脑袋,紧声道:「呀,差点坏了少将军大事,那好,小人这便将这 荣三押解回去,到时候柯宴便有口难辩了。」

杨宗志摇了摇头,叹息道:「单凭这荣三的口头之词,还是不够,柯宴尽可 以推说自己不知情,甚至……甚至还反告荣三诬陷朝廷命官,荣三并不认得柯宴, 只是见过几个下人,这时我们抢下了荣三,柯宴机敏一些,只怕早就作好了坏的 打算了。」

杨宗志又道:「朱大哥,劳烦你悄悄将荣三带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关起来, 这事等待日后再说。」

朱晃讷讷的道:「那……那我们拿那柯宴岂不是没有办法了么?这样……老 将军的深仇怎么来报?」

杨宗志点头道:「倒也不用这么急,我心里其实也是忧心忡忡,不过……这 事急躁起来反倒让人不能冷静,这家中藏宝的主意,本就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我前些日里急昏了头,哪里顾得上这些,后来我小师妹提醒了我,我才稍稍沉着 了些。朱大哥……现在无论如何,我们都抢下了先机,至少我们知道我家里失火 的事情,与柯宴定是脱不开关系,只不过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作,我现在一时还 想不明白,等我想好了下步怎么作,便会再来找你帮忙。」

朱晃躬身道:「少将军以后莫要和小人说这些客气话了,小人的性命都是少 将军给的,就算让小人拿了命去换,小人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杨宗志强笑道:「那就好,朱大哥以后也不要说什么少将军的话了,你叫我 声杨兄弟,我们就当是亲兄弟一样。」

朱晃听得心头热血沸腾,大声应道:「好!」……

好吧,八千多字,三个多小时写完,还有新书的没写,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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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59章先机之三

杨宗志意兴懒散的与唐小婕骑马回了洛都城,唐小婕一路见他不怎么说话, 在前面垂眉低目阑珊而行,知道他事情定是进展得有些不顺利,便温婉的跟在身 旁,不时讲些诗词里面写景的词句来宽慰他。

杨宗志听了一会,只是回头微微一笑,两人来到妙玉坊的花船下,唐小婕抬 头一看天色渐晚,才恍惚觉得今日一天过的飞快,往日紧挨慢挨的度日,却没料 到今日却是眨眼即过,等到自己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灯尽之时了。

妙玉坊前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群,每日到了这个时分,便是此地繁花盛开的 时刻,唐小婕转头看了好几眼,眼神中依依充满了不舍,便不想下马,只盼望这 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才好。

她惴惴不安的端坐一会,转头看杨宗志也没下马,而是偏转着脑袋,盯着花 船下的一个角落发呆,仔细看过去,见那角落里原来蜷缩了一位白发老人,手里 拿了胡琴,一边拉着胡琴一边颤巍巍的唱道:「将军身死,壮志未酬,铁血筋骨, 轰然傲立,于天地间,撑肢别冠,或有余憾,然自不知,忆起昨日,未雨绸缪, 社稷走江山,挥眼撒过,烹胡弩头,把酒言道,寄予众望,醍醐灌顶。」

这老者唱得是民间流传甚广的四字箴言,每句都是短短的四个字组成,绝不 拖泥带水,再配合着手中胡琴沙哑而又沧迈的咿呀声,听着身边仿佛都受到落霞 余日感染,起了肃穆和萧索之意。

唐小婕没有去注意那老者口中的词,只是微微心头有些奇怪,不知道杨宗志 为何,盯着那老者看个不停。

杨宗志心下不断叹着气,这老者口中所唱的……正是《飞将军赋》这首曲子 是民间为传诵汉代赫赫有名的大将李广而作,那李广一生郁郁不得志,遭遇极其 坎坷,与匈奴人在北方大小几十战,创下了不世的功绩,却也……却也最后落得 个蒙冤自尽的下场。

唐小婕轻轻拉马倚近过来,娇声道:「郎君……不如你也不用这么早回去, 就……就去婕儿那里坐坐罢。」

杨宗志心头正烦乱,被唐小婕唤醒过来,呆呆的点一下头,道:「也好。」

唐小婕听得心中大喜,立时飞快的下了马,然后拉着杨宗志也一道下了马, 随便在门前找个从人将马绳交给他,跟着牵起杨宗志欢快的跑进妙玉坊最后面自 己的小闺房里。

两人在桌前红烛边坐下,唐小婕去取了一些糕点和果脯出来,然后又沏了两 杯热茶放在桌上,两人本就有些饿了,就着这些可口的点心和香茶吃下,顿时觉 得心头和身体都是一暖。

唐小婕轻启嫣红小嘴,将最后一块松花糕送入唇中,用玉白小手挡着咀嚼了 几下,才喝茶道:「郎君,你……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杨宗志可就没有她这般斯文秀气的吃法,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才啊的 一声答道:「我想起了过去我爹娘教我读书时候的情形,有一日我娘教我读道:」 君怎知沉浮一世东流水。想当年,尝不见刀剑寒,多少英雄会中原。年华尽失, 此生只恨志未酬。千里寒沙,埋尽英雄儿郎,却不闻忠义名。人生几回得意,不 求锦衣归故里,惟愿马革里裹尸。君怎知,英雄不得志。『「杨宗志一边轻声的 吟念,一边微微转头仿佛当真是想起了往事般,唐小婕在一旁看见,红烛印照之 下,透在他英气的面庞上更是带着一些儒雅之气,唐小婕目中沉迷的娇笑道:」 嗯,这是……这是将军令。「

杨宗志点了点头,转眼过来一看,依稀见她晕红着小脸,尽露出斯文大方的 气质,偏偏又情深意切的凝望住自己,晶莹的眸子反射烛光,看着更是缠绵悱恻, 顿时又想起今日在那城外她轻轻对自己说道:「你……你以后对我更好一点,现 在追回来的话,倒也来得及……」

杨宗志心头一柔,伸手过去捉住唐小婕的翠白小手,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 温言道:「好婕儿,今日可对不住,本来……本来是要陪你出去游玩散心一下, 却是为了自家的事情,耽误了这么些时辰。」

唐小婕轻轻摇着螓首,微笑着道:「不要紧的,你……你带着婕儿去作这些 隐秘事,那便说明……你将婕儿当作了自己的人,才会不避开人家,婕儿……婕 儿心里可高兴的很哩。」

杨宗志哈的一声,调笑道:「自己人么……自己人可不是这么简单可以当的。」

唐小婕听得一楞,傻傻的问道:「那……那还要怎么样,才能算……才能算 ……嗯!」

唐小婕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宗志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凑近她幽幽喷香 的小嘴吻了下去,唐小婕咿咿的呻吟两声,小手抬起在他的胸口无力的捶了两下, 便也轻轻一转又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娇躯向前一探,暗自吐出丁香小舌 头,与他痴缠的吻在了一起。

两人今日都感到有些心心相映的快慰和相知,此刻情浓于水,沾在一起化作 了绕指柔,唐小婕更是说不尽的意乱情迷,恍惚间被他叼走了自己的小舌头,一 股股香馥的津液顺着杏面桃腮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两人的衣襟上。

二人吻的忘形,便又互相紧紧搂住对方,将火热的身子不断的厮磨,杨宗志 感到婕儿那一对坚挺的竹笋头在自己胸前画着圈,磨的自己也是好一阵心神摇曳。

杨宗志吻的更是用力,将婕儿蠕诺的香舌也差点吸入自己嘴中,啧啧的品尝, 唐小婕突然扭着小蛮腰,剧烈喘息道:「郎君……好……好郎君,婕儿求求你, 不要在这儿,一会……一会楷儿会进来的呢。」

杨宗志见唐小婕羞怯的躲避着自己,只是小嘴急剧的张开,吐出如兰的气息, 热热的喷在自己脸上,知道这小丫头自来都面嫩的很,这般羞人场面若是被下人 丫鬟看到了,定是挂不住自己的小脸,便轻轻笑道:「哦?那不在这里,却要去 哪里才可以?」

唐小婕也热切盼望着这般和他亲密的耳鬓厮磨,听了他这半真半假的问话, 不由得转动着闪亮的眸子,沉吟道:「嗯……嗯……反正人家不管,只要是不在 这儿,而且……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的,那……婕儿便任你轻薄一回,解了你这坏 郎君方才痴痴呆呆的病根。咯咯。」

杨宗志知道这小丫头被自己已经挑动来情思,偏偏小嘴中还要说的不依不饶 的,仿佛与自己亲密一阵,全是为了自己方才颓废沉沦而致,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伸手将婕儿拉来起来,浅笑道:「唔……这里正是繁荣的时刻,要去找个没人 的地方,当真难办的紧。」

他伸手拉着娇羞的唐小婕,一道出来小房间的大门,又转过来黝黑的走道, 不觉来到了妙玉坊的后院,前厅里此刻莺歌燕舞,少女咯咯媚笑不绝于耳,这后 院中倒是颇为显得清净,里面有几个豪华的单间,此时都还是火烛未明,杨宗志 轻轻一笑,拉着唐小婕走进来上次与柯宴喝酒的那个单间,然后转身闭住了房门。

这单间内布置得甚是静雅,原本是妙玉坊为了招待达官贵人所准备的,现下 这房中不着明火,幽幽的月光透着西窗洒来进来,多来一些温馨之意,但是这月 光照在二人的身上,却是全然不同的一股意味,杨宗志和唐小婕都感到通体火热, 仿佛胸中有一股情火怎么也都发泄不出去。

唐小婕四处看了一看,酥胸下掩住的一颗小心思砰砰的乱跳,慌乱间只得低 低垂下螓首,顿足娇嗔的道:「坏……坏郎君,你怎么把人家带到这寻欢作乐的 地方来了。」

杨宗志呵呵一笑,凑近唐小婕的面孔,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香气,抿 嘴道:「我们……我们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呀。」

唐小婕脸庞正了一正,咬住玉齿道:「郎君啊……婕儿把自己的心都掏了给 你,便是希望能够与你天长地久,你若是……你若是当婕儿是个风尘中的浪荡女 子,浑不知羞的模样,那可……那可不是婕儿所愿。」

杨宗志听得一呆,想起这唐小婕常年身处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因此对于别人 如何看待于她,给她怎么样的身份,自来就多了些敏感,自己没有多想,带了她 到这个脂粉客欢好的地方来,她难免便有些惴惴不安。

杨宗志面色一肃,歉然的道:「对不住,我做事情总是这般随心随己,少了 为婕儿你考虑,我杨宗志对婕儿自是真心一片,绝不是仅仅贪图你的容貌美色而 已,我们……我们还是出去吧。」

他说完了话,便打算重新开门离去,只是身后小手儿一拉,唐小婕又垂下小 脑袋道:「好郎君,你……你说的这可是真心话么?如果你当真是这么想的,那 人家……人家也都答应了你,反正迟些受你欺负,早些受你欺负,总也是一样。」

唐小婕说了一半,声音便越来越小,语气也愈发娇媚的滴水,她本是个绝代 的佳人,此刻敞开了自己的心扉,更让人觉得无比的动人,撩得杨宗志心头痒痒 的。

杨宗志想了一想,便轻轻抱起婕儿,将她抱到那香喷喷的锦缎小床上,展手 向下一放,接着依稀的月色看见她紧闭着双眼,浑身轻轻的颤抖,两只小手兀自 握在了一起,放在自己的胸前。

杨宗志轻轻一笑,暗道:怎可辜负了佳人美意。又伸出手去,将婕儿罩在外 面的那件苏红外套给解了下来,露了她里面贴身的内衣出来。

微微一看,只见到婕儿身前山峦起伏,一身酥骨媚肉紧绷绷的透衣而出,偏 偏那小蛮腰却又生的娇媚柔细,看着如同妖媚的花蛇一般,撩人的紧,唐小婕独 自躺了一会,不见杨宗志来作坏,她不敢睁开双眼,浑身紧张的发抖,一声怎么 也压抑不住的娇吟从自己的嘴中传了出来。

唐小婕心头好生害羞,又感到杨宗志被自己娇声媚气所吸引,然后一个沉沉 的身子猛地一下压在了自己身上,这种紧密的压迫感,让自己感到活着是如此真 实,唐小婕不觉轻轻唤道:「郎君……好郎君,婕儿爱你!」

杨宗志呼吸更炽,只觉得自己喉头有些缺水的发紧,便一伸手猛地搂住唐小 婕,一张嘴巴却是向下一顶,探进了唐小婕修长的下颚,嗅着她身上幽幽的处女 魅香,将嘴唇在那光滑无比的脖颈间游走了一遍。

唐小婕更是浑身发软,酥酥的如同泡在蜜里,两只小手下意识的伸出来,抱 紧了杨宗志的脑袋,只是抱了一下又没抱住,被他向下一滑,大嘴又跑到了自己 的小肚子上。

杨宗志用牙齿挑开唐小婕紧身肚兜的下脚,脑袋一歪,顺着那平滑肚皮上的 肌肤滑了进去,在那颤动的媚肉上又吮又咬,留下了好几个湿湿的吻痕,唐小婕 一时更受不住逗弄,情不自禁的张嘴大叫一声,两只修长的美腿却是猛地抬起来, 夹在了他的腰上。

杨宗志喘一口气出来,微微的一笑,一只大手却是顺着身边的长腿向里面探 去,来到那肥腻的香臀儿边上,用手指一掐,身下的唐小婕便浑身一抖的娇吟, 杨宗志觉得煞是有趣,便又想再进一步,大手探进她紧致的亵裤内,此时这静谧 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娇媚女子的说话声,而且外面的人说了几句,突然又有人 伸手推开了远处的房门。

唐小婕浑身吓的一抖,猛地抬起摇身来,痴痴的看向杨宗志,眼神中甚有惊 恐之色,小脸也一时煞白,杨宗志侧耳听了两下,忽然转过身来,将这锦床上的 罗帐撩了下来,接着将惊慌的唐小婕搂进怀中,抱着她在这大床上一滚,却是滚 到了锦被里面的一个黑暗角落中,躲藏了起来。……

昨天粗粗算了一下,6月20日以来,平均每天更新的字数大概是6200 字左右,算是超过了以前的水平,我本来希望这本书早些完结,好全心去搞新书, 但是今晚把所有的情节算了一遍,哎……前路漫漫啊,还有3,40万字左右吧。 ----------             正文第260章先机之四

外面来人走进这幽静的小屋中,不一会,只听见嗤的一声,有人用火石点着 了屋内的灯火,堂中一时明亮,灯光从罗帐透入了小床,床里面也隐约可以看得 清,唐小婕蜷缩着自己的娇躯,身上只穿着一身紧致的内衣,颤巍巍的酥胸玉乳, 紧靠在杨宗志的胸前,转头一看,见他正对着自己笑嘻嘻的眨眼,灯火反射只觉 得他双眸内亮光四射。

唐小婕微微恼怒的嗔了他一下,用自己娇柔的肩膀搡了一搡他,然后咬住自 己细碎的洁白玉齿,痴看着他,眼神中又有羞恼,又有些婉求,仿佛说话道: 「坏郎君……一会……一会人家要是进来,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答应杨宗志到这里来胡闹一番,可是瞪了他几眼,见他 也不着恼,而是对着自己温柔的哈气,喷到自己的小脸上,唐小婕俏脸一红,便 再也埋怨不起来了。

床外这时传来声音道:「咯咯,小公子……没想到那日却是妾身看走了眼, 料不到您……是这么大排场的,今日您这么一来,可是我们妙玉坊蓬荜生辉哩。」

这声音听着娇媚无比,仿佛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对着自己的情郎撒娇,还又有 些诱惑十足的颤音,床内两人都是无比熟悉,正是那妖媚的婷姑姑所发。

婷姑姑说完了话,便转身去叫外面沏茶端酒进来,这时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才略带低沉的响起道:「不必了……」

这声音经过一些修饰,听着不易辨认,唐小婕听得一呆,隐约觉得似乎是在 哪里听过的一样,但是细想之下,却又想不起来,突然身边的杨宗志凑近她小耳 朵边轻轻笑道:「是凤儿。」

唐小婕微微恍惚过来,这才城下意识心头一轻,外面来的两人都是自己的熟 人,想必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太过纠缠自己,不过想起自己认下了一个娇美的妹 妹,这凤儿性子痴缠的紧,可是又对着……对着自己身后的那坏郎君情有独钟, 自己虽然与他们相处的不多,但是这番情形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唐小婕微微哼了 一声,便将自己细小的腰臀儿在杨宗志怀中扭了一扭,仿佛甚是不服气。

虞凤发过了话,又接着道:「来人那,把这道房门关上,再有,你们几个守 在门口,谁要是过来一步,便全部抓起来,送到府尹大人那里去查办,听到了么?」

门口几个虎虎生风的声音大叫着回答道:「是。」

才又听见呼的一声,将这原本静谧的小屋与妙玉坊外喧嚣的歌舞声隔绝了开。

婷姑姑仿佛楞了一楞,咯咯娇笑道:「哟……小公子,妾身说你好大排场, 你这便是作给妾身来看看的么,咯咯,还要……还要搬出府尹大人来吓唬人家, 人家可好怕的哩。」

婷姑姑一边说话,一边还咯咯的乱笑。

杨宗志和唐小婕躲在罗帐内,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听见她们说话,只听 着不过一会,虞凤突然愠怒的呵斥道:「闪开些,放尊重了知道么?」

婷姑姑骚媚的轻笑声又响起来道:「咯咯,小公子您贵姓那,看起来……看 起来可还是个嫩雏儿呢,那你今日要妾身给你介绍个什么样的姑娘呢?啧啧…… 看你年纪轻轻,似乎是对年长的又媚趣女子多些想念的罢。」

虞凤却是又一恼,兀自道:「我今日来,谁都不要,我……我只要你……」

话还没说完,婷姑姑又咯咯娇笑道:「哟……小公子,您……您可是看走了 眼咯,妾身那……自己是从不接客的,况且你这么小小年纪,与妾身比起来差了 好大一截,咯咯……人家说起来,莫不都说妾身贪了你的便宜才是。」

杨宗志在罗帐内听清楚,顿时恍惚过来了前几日虞凤向自己邀功说要想办法 撬开这婷姑姑的嘴,从她那里得知李尚英的来历,只是……只是这婷姑姑久经风 月,可谓滑腻无比,虞凤虽有些公主刁蛮气,但是与她这么一比较起来,却是处 处落了下风,被婷姑姑几句亲昵话,便逗得暗自生气,哪里还如何能问出实情。

杨宗志哑然失笑,却又有些后悔,不该那日一激动便答应了虞凤,此刻她这 么一闹腾,只怕便会打草惊蛇,若是知会了柯宴,那便更加得不偿失了。

虞凤恼恨的娇声道:「谁要……谁要你来陪啦,我……我话还没说完,你便 多话抢了过去,你……你别在这里扭来扭去的,我看着别扭,你……你自己坐好, 我来问你话。」

虞凤平息了一下,这才放缓语调,娇声道:「我问你,你前年……可见过朝 中的柯宴……柯大人么?」

虞凤问了一遍,又不听见婷姑姑说一句话出来,虞凤等了一会,又羞愠的道: 「喂……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婷姑姑这才咯的一声,娇媚的道:「小公子,可是您嫌弃人家话多,让人家 不说话的,现在人家全都依了你,这不是果真不说话了么?」

虞凤哼的一声,道:「我叫你别说些疯言疯语,可不是……可不是叫你不回 答我,你快快说来,前年……可见过柯宴大人么?」

婷姑姑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小公子你来找妾身问话,依着平日里, 妾身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不过么……」

虞凤接口道:「不过什么?你可是要银子是么?那好……这里有白银三千两, 只要你一一回答了我的话,这银子便都归你了。」

虞凤说完了话,只听见咚的一声,仿佛是甚多银子沉沉的砸在了桌面上,婷 姑姑沉静了一会,又幽幽叹气道:「我们这妙玉坊打开了门做生意,自然是…… 看着银子说话的,不过么……」

虞凤又道:「还不过什么?你……你可是嫌这些银子不够的,那好,你说个 数量出来,只要你回了我的话,我便叫人送来。」

婷姑姑咯咯娇笑道:「哟……小公子,你当真是到妾身这儿来耍排场的哩, 你到了妙玉坊一不听些歌舞,而不找些姑娘解闷,却是在妾身面前扔银子来玩, 可是好大手笔呢。」

婷姑姑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事情倒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你要问妾 身的话,倒也可以行得通,不过却不能你自己来,我看那杨宗志杨公子,上次与 你一道前来的,想来你们之间却是熟稔的很,若是……若是你找他帮你来问这番 话,而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过来,陪着妾身喝一会酒,说一会子话,妾身便将自己 所有知道的,都告诉给他,你看可行么?」

虞凤似乎想不到婷姑姑提了这么个条件出来,呆了好一会,才猛地拍在桌面 上娇斥道:「放肆……凭什么他来便告诉他,我来却不告诉我的?」

婷姑姑咯咯娇笑道:「哟……这便生气了么?小公子,不对,这位小姑娘, 你也是喜欢那位杨家的少将军,喜欢的紧,是不是?」

虞凤羞怒的娇声道:「你……你怎么都知道了,还有,谁说……人家喜欢那 个家伙,喜欢的紧了。」

杨宗志在床内听得头大无比,这小傻丫头,自己来逼问人家,却被人家几句 话,将自己的内心都给问了出来,当真是……当真是……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思 该怎么处置,身前的唐小婕却是娇躯猛地火热,在自己怀里美女蛇一般的扭动起 来,杨宗志腹下火气,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唐小婕的丰臀儿上,阻了一阻, 唐小婕被那丰臀后的大手一烫,更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发出一阵细吟,害怕自己发 出一丝声音来,这才猛地转回头,小嘴微微一张,便嗜咬在杨宗志的大嘴上。

杨宗志浑身一僵,这时外面两个非常熟悉的人在争锋相对,而虞凤更是自己 没过门的小妻子,此刻自己却躲在这小床之上与美丽天成的婕儿缠绵,杨宗志忍 不住左手用力,在唐小婕挺翘无比的丰臀上捏了一把,然后大舌头向前一顶,便 顶开了唐小婕幽幽香口,擒住她的丁香出来,肆意的品尝起来。

唐小婕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情潮翻涌,浑身轻轻的战栗着,偏偏又对身后 的郎君生满了痴痴的爱意,只觉得他若是能一辈子这般抱着自己,用力的抚弄自 己,亲吻自己的全身,才是真真的快意无限,便曲意迎逢着他,将自己浑身上下 最最美丽的地方都展示了出来。

婷姑姑格格娇笑道:「姐姐只不过用了三两句话,试探了你一番,你将什么 都表现出来了,咯咯,当真是有趣的紧,小姑娘,你是杨宗志的什么人,我看他 ……我看他对你倒是好的很,似乎对你也不是全无情意。」

虞凤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目的,被婷姑姑几番打岔,差点丢了大人, 她暗自想:还好那坏相公不在这里,不然……不然凤儿可再也没脸见他了哩。她 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施展一些手段,只怕是问不出实话来了,便咳嗽一声,缓下 语调娇声道:「嗯哼,看来……看来你今日是不想跟我说实话咯,那好……这银 子我先收起来,还有……来人。」

她大喊一声,门口便有两个粗豪的声音回应道:「在!」

虞凤又道:「你们出去,叫外面我们今日来的人,在这妙玉坊中见了值钱的 东西便给它砸个稀巴烂,一样东西也不要留下,听到了么?」

那两个声音轰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准备转身出门,婷姑姑仿佛惊了一惊,接 口道:「小妹……小姑娘,你这是要作甚么呀,这妙玉坊可是妾身吃饭的本,妾 身知道你家大势大,可也不能这么耍弄着妾身玩呀。」

虞凤咯咯笑道:「我偏偏喜欢,你不是不愿意和我来说么,你不是随口叫我 妹妹么,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你吃不了可兜着走,哼。」

杨宗志与唐小婕正紧紧的亲吻,两人身子贴实的缠在一起,互相都觉得销魂 无比,杨宗志听到这里,突然忍不住想笑,暗自道:这便对了,小公主,你早该 拿些你刁蛮的本领出来,不然可制不了这滑溜的婷姑姑。

外面果不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仿佛一些玉器首饰跌落地面,还有一 些惊呼传了进来,婷姑姑幽幽的叹气道:「哎呀,算了,算是妾身怕了你啦,还 不成么,你要问些什么,这便来问了罢。」

虞凤又咯咯一笑,不慌不忙的道:「着急了么?我要不要还是等杨家的少将 军来了,再问也是不迟。」

婷姑姑侧耳一听,外面砸东西的声音仿佛更是急切起来,紧锣密鼓的响成一 片,才惊慌的道:「成了,成了,你要问什么就现在问好了,算妾身我怕了你罢。」

虞凤轻轻嗯了一声,才扬声道:「好了,叫外面的人都先别砸了,等我的吩 咐再说。」

又等了一下,才问道:「我问你,两年前你可见过柯宴,柯大人。」

婷姑姑期期艾艾的道:「柯大人……柯大人,小姑娘,你可也知道,我们这 妙玉坊是开着门来做生意的,每天这人来人往的,如同潮水一般,妾身哪里还记 得住两年前是不是见过柯大人哩。」

虞凤呸的一声,怒斥道:「我明明听我相……听别人说起过,你确实是在两 年前见过柯宴,你却还是百般抵赖,莫不是嫌我方才砸的东西还不够多么?那好, 我便叫外面人再多砸一会,让你再好好想想。」

婷姑姑呀哟一声,赶紧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像……是两年前见过 一次。」

虞凤哼的一声,又娇声道:「那你说,两年前柯宴大人找你,到底是为了什 么事情?」

婷姑姑躲躲闪闪的道:「柯大人来找妾身,只是……只是……小姑娘,不瞒 你说,我们开着门来,客人进门便是衣食父母,客人说过什么和作过什么,我们 绝对是不敢与外人说起的,不然……不然哪里还有回头客呢?再说了,柯宴大人 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不可对外人泄了底,你也知道柯大人他是堂堂 的御史大夫,三公九卿里面都排的上号的,妾身一介民妇,哪里敢不依着他的话 来作呢。」

虞凤嗤的一声道:「三公九卿嘛,好大的派头,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婷姑姑知人识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心头才惊了一下,赶紧道:「哎哟,可 瞧不出来,小姑娘您这身份来历可不简单呀,倒不知……倒不知你是哪座山,哪 座庙……」

虞凤也知道不露些底婷姑姑兀自不敢说话,便道:「你听好了,我是……我 是宫里的,今日我带来的都是大内侍卫。」

正文第261章先机之五

杨宗志只感到婕儿与自己亲吻,吻得越发的痴缠了,她紧紧闭住自己秀丽的 双眼,嘴唇死命的向自己大嘴中伸了进来,然后荡起甜腻的小舌头在自己口中来 回的吮吸,她口中的津液顺着自己的面颊滴落下来,将身下柔软的彩丝锦被打湿 了好打一片。

杨宗志听到外面的虞凤与婷姑姑交锋,渐渐找到了一些法子,掌握了不少的 主动,便悄悄放心下来,尽力的安抚这怀中情动如火的佳人,两人又吻了一会, 杨宗志心头一热,忍不住伸手下去,在唐小婕滑腻的肚皮上一挤,滑进了她紧紧 包裹住香臀儿的亵裤内。

唐小婕浑身都是一抖,但是此刻她心思迷乱,有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大胆和 渴望,娇俏的小蛮腰扭了两扭,便顺着他的大手服帖了下来。杨宗志伸手进去一 探,亵裤里面热气腾腾,偏偏又湿淋淋的潮了一大片,他心头暗暗发笑,便捏起 一撮湿湿浓毛在手中上卷起。

唐小婕羞不可抑,不依的扭动自己的小蛮腰,想要摆脱他的大手在自己的羞 人处作怪,可那大手又弄得自己下身酥痒无比,她心头呻吟一声,又喷出了好大 几股幽香的媚水儿,俱都喷在了杨宗志的指尖上。

外面婷姑姑思虑了一会,恍然的道:「料不到……料不到小姑奶奶你原来是 大内的人,倒不知……倒不知……」

虞凤越发的主动,娇声抢断强道:「倒不知什么?不该你问的事情,你也不 要多嘴的。」

停了一下,又接着道:「那我问你的事情,你可照实来说了么?」

婷姑姑咯的一笑,娇媚道:「使得,使得,两年前柯宴大人找到妾身,只不 过是让妾身帮他调教……嗯,调教几个男宠罢了。」

虞凤听得一愣,下意识茫然道:「男宠……男宠是什么意思?」

婷姑姑咯咯乱笑道:「小姑奶奶,你出身高贵,而且又生的这么我见犹怜的, 自然是不知道世人的辛酸,有些达官贵人们,荡妇淫娃玩的多了,渐渐也没了兴 致,便想出了一些出奇的主意,于是就找些相貌清秀的小子过来,让些熟识的婆 婆们带着,教他们女子的三从四德,更教他们……咯咯,更教他们一些寻常女子 都没有的内媚,这样嘛,放在自己家中,打扮得更娇俏女子们一般模样,亵玩起 来却又更有些说不出的乐趣哩。」

婷姑姑的声音本来就充满了女子的娇气和媚气,这番话儿更是说的暧昧十足, 外面的虞凤一边听,一边还兀自呸呸呸的小声啐了几口,想来也是害羞的紧。此 刻大床上的杨宗志和唐小婕听见,更是被引诱得心头砰砰乱跳,他们姿势本就惹 火,杨宗志更是抑制不住的在唐小婕那颤抖不停的下身蓬门边的小豆豆上,用力 的捏了几下。

唐小婕一时只感到天旋地转,从小蛮腰到下身都发出一阵无法压抑住的战栗, 接着一股喷香的带着丝丝管吟的低喘流入杨宗志大嘴里,里却是喷出了大股大股 的相思凝液,一下接着一下,止也止不住。

杨宗志感到唐小婕情动高潮,也是将她娇媚的身子一转,用她美好无限的下 身,顶在自己怒突的狰狞上,飞快的研磨,两人都觉得一阵激荡的电流从二人身 下传了上来,刺激得自己颤抖难平。唐小婕压在杨宗志的身上,滴水的媚眼痴痴 的看着他,初时还是杨宗志的大手在她小腰上用力引导,渐渐的唐小婕自己拧动 细腰,主动的在杨宗志身下摩挲,心中娇痴的娇喊道:「郎君……好郎君,婕儿 ……婕儿爱你,婕儿什么都给你!」

虞凤呸了几下,才娇气的道:「好了,你不用说的这么……这么清楚的,那 我问你,他让你调教这些个男宠,可有没有说过要作甚么来用?」

婷姑姑咦的一声,轻笑道:「柯大人私下找到妾身,让妾身帮他调教男宠, 那不是要留给他自己享用么?不过呢……这柯大人虽然年纪一大把,而且平日里 谦谦君子风度,可是对这个的要求却着实不低哩。」

虞凤接口道:「怎么说?」

婷姑姑咯咯娇笑道:「他找来的那些个男宠,不但个个眉清目秀的,而且长 相都有些相思,甚至……甚至他为了以后床第间欢好时多谢趣味,更是……更是 找来大夫将那些个男姬的下身都作了些改造呢。」

虞凤愈发的好奇,紧问道:「作了什么改造?」

婷姑姑媚笑道:「小姑奶奶,妾身看你是个没经人事的处子罢,妾身说出来, 你可别又要呸呸的不好意思。」

虞凤见婷姑姑避开不答,知道她的意思,便沉着嗓音道:「得了,你若是实 话实说了,我不但不砸你的店子,而且方才我属下砸的那些我都照价赔偿,这些 银子么……还是都归你所有。」

婷姑姑听得大喜,咯咯巧笑道:「那可就多谢……多谢姑娘了。」

她压低一些声音,小声又道:「柯大人找来一个巧手的大夫,将那些男姬的 那话儿都割掉了,然后……然后还在下身开了小孔,看着就跟我们女儿家的下身 一模一样哩,不但一模一样,说不定……说不定那儿更是窄小,让男人们啊更加 欢喜的很才是。」

虞凤拼命抑制,还是抑制不住的呸呸的啐了几下,床上的杨宗志和唐小婕正 到关键时刻,听了婷姑姑这骚媚十足的挑逗话儿,一道忍不住抱紧对方,下身同 时颤抖着发出大片的水渍,染湿了两人身下的衣襟和被褥。

虞凤问完了话,呆呆的坐了好一会,才起身道:「好了,我们今日所说之话, 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清楚了么?」

婷姑姑乖巧的哎了一声,虞凤又道:「那……那我走了,还有,这话……就 算,就算,罢了,没事了,我走了!」

她说完便只听见咿呀一声,开门出去了,婷姑姑踮起桌面上的银子,咯咯娇 笑一声,才吹灭了房中的灯火,也出去将大门重新掩上。

房中一时宁静,如同方才的来人和说话都是南柯一梦,此刻梦醒,虚幻皆无。 唐小婕这才放开自己的小嘴,黑暗中呼呼的娇喘了好几口,才猛的一拍杨宗志胸 膛,恨声道:「你这坏郎君……你可让婕儿没脸见人了呀。」……

杨宗志骑马回到鸿运独院,刚一开门,翠儿便道:「哟,总算回来了,今日 咱们这儿来人一波又一波,差点将这小院子掀了个底朝天,姑爷你可是躲得紧紧 的,见不到人影。」

杨宗志面色一红,轻轻哦了一声,问道:「来了些什么人?」

翠儿拉着杨宗志进门,反身将大门掩好,才眼神微微闪烁的瞪着杨宗志道: 「吵闹的最凶的一波,说是……说是什么三皇子殿下的人,找姑爷您有事的哩, 姑……姑爷,您今日又出去喝酒了么?」

杨宗志呵呵一笑,想起这乖巧的小丫头那日为了消除自己口中的酒味,伸出 轻轻玉舌将自己口中的口水都吃进了自己肚里,然后又将她香气十足的唾液都喂 入自己口中,蒙混过关,低头一看,翠儿正满脸红晕的倪视自己,此刻小小圆圆 的眼睛里尽是期盼和心慌的神色,翠儿年纪幼小,只有十五六岁大,一幅身子发 育得也还不算成熟,胸脯上两个微微鼓起的小馒头正在一起一伏的跌宕。

杨宗志轻轻一笑,摇头道:「今日没喝。」

翠儿凑近一些小鼻子,仔细嗅了一会,才微微失落的小声道:「算你罢,那 快早些回去吧,小姐和婉儿小姐都等你好久了。」

杨宗志站住身子,想了一想,又道:「三皇子派人来,有没有说些什么?」

翠儿摇头道:「没有的,只说找你有事商量。」

杨宗志突然回身道:「翠儿……我有些事情还要出去一些,你先别跟筠儿她 们说我回来了。」

翠儿努着娇俏的小红嘴,摇头道:「才不,你整天都不陪在家里,我可不帮 你骗着小姐和婉儿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面前的杨宗志俯下身子来,在她努起的诱人小嘴上啄了 一口,翠儿浑身都是一抖,面色顿时红的好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垂下脑袋去,低 低的小声道:「那……那你可早些回来,翠儿在这里给你把着门,你不回来,我 ……我就不去睡觉。」

杨宗志柔柔的在翠儿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摸,才笑道:「知道了,我快去快回 罢。」

说完打开房门,径自又走了出去。

杨宗志关上房门,暗自摇头的心想:自己没了爹爹管教,真真变得放浪的多 了,难道是……难道是那曹雄的内力在体内发挥作用了么?想起今日来将唐小婕 那脸皮薄薄的俏佳人按在锦床上把玩了好一番,然后回家又用手段逗弄翠儿这芳 心初开的小丫头。

杨宗志摇头一笑,展眼看去,见此刻已经天黑灯尽,外面街道上行人稀少, 暗自思考道:今日所见所闻,看来柯宴与爹娘的死定然扯不开关系,而且……柯 宴暗自准备了李尚英这些来历蹊跷的太监,进献给了皇上,自是有着自己的图谋, 更有自己的大野心,只是现下一时还不知道他图谋的到底是些什么?

过去跟着爹爹身边,听他口中所说军中的事情颇多,但是这朝中的权贵和关 系,爹爹提起的很少,所以杨宗志对柯宴缺乏了解,此刻已经笃定自己心中的猜 测,那么就应该多多了解一下柯宴的性格身家,才是正途。

杨宗志骑马问过路人,问清楚柯宴府上的位置,便想去他府上探查一番,他 是行伍之人,自来对付对手讲究的是不论手段,只看结果,因此是否光明磊落, 出师有名,更是从未考虑过。

他骑马来到柯宴的府邸旁,顺眼看去,见那府上此时灯火通明,料来时日尚 早,柯府中人还没歇息,便走到不远处一颗大树下静静坐着等待,天上月光皎洁, 几缕轻轻的好似薄纱般的云雾随风飘过,渺渺的遮住一些月色,却也更加透着宁 静温馨之意。

杨宗志等待良久,抬头一看,明月更是西斜,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辰,才将 马儿顺手栓在树上,然后走近柯府边一个无人的角落,转头四顾看了看,腾起身 子抓住院墙瓦砾的一角,用力翻了过去。

正文第262章出使之一

甫一落地,府里传来一阵仓促的大喊道:「捉住他,莫让他跑了。」

接着又有几面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杨宗志心头一惊,没料到这柯府中人如 此机警,自己不过刚刚翻过院墙,便被人给察觉了。

他慌忙的查看一下四周环境,这里应当是下人居住的比较偏僻的副院,四周 灯火不亮,树影和潺潺流水声和在一起,有些幽幽的阴森气息。杨宗志知道这里 不是久呆的地方,便顺着树影下的方位,迈步向外跑去,出了副院,前面隐隐约 约有人拿了火把向这边赶了过来,来人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眼见已 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杨宗志下意识的推开身边一个宁静的木门,身子一转便靠了 进去。

外面的人合在了一起,互相吆喝道:「看到了没有?」

有人道:「应该就在这里不远,大家……大家四处散开,仔细搜搜,一定能 够找到。」

杨宗志隔着木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转着主意,这些人如此快速的知道自 己进来,要么是在外面设有岗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人家的眼线中,那么 ……就是在远墙上布置了机关枢纽,自己刚刚碰到院墙的瓦砾,便有一些方式通 知了府内的守备。

现在自己如同进入瓮中,留在这隐秘的小房子里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 搜索这四周,迟早便会查看到这房子中来,到时候自己便不好脱身。他过去从未 来过柯府,对于府中的环境和方位一无所知,今日过来探查本就是临时起意,因 此事先也缺乏准备,此刻被困在房中,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现下这小房子中黑暗一片,哪好像也没有任何人的声息传来,料想是个空置 的屋舍,他转身向房内走了过去,才发现这房子倒是不小,但是布置的却又非常 简单,桌椅书台,再加上一张小床,这房内便没有其他任何的摆设,顺着另一个 方向,这房间开了几扇小窗,杨宗志心中一动,觉得这说不定就是一条逃走的途 径,便走到那几扇小窗户边,偷偷推开其中一扇,开了一道很小的细缝,那外看 去。

那窗户的外边却是另一扇窗户相对,中间有很窄的仅容一人穿过的弄堂,此 刻对面的窗户却是开着的,里面有灯火透出,隐隐还能听见有人说话,其中一个 低沉的带些微微喘息的声音道:「妹妹,外面怎么又吵起来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气鼓鼓的接话道:「谁知道呢,整天吵吵嚷嚷的, 烦也烦死了,早知道如此,我才不会回到这洛都来,人也不顺,气也不顺,倒还 不如在外面来的快活自在。」

那低沉的男子声音咳嗽几下,轻笑道:「妹妹,你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个 大家闺秀的,你看看岳姑娘她,文雅而知书达理,待人又亲切热忱,比起你来当 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

这女子声音气哼哼的道:「哼,你整天都夸岳师姐的好,莫不是……莫不是 有了什么心机不成?哼,我可告诉你,我岳师姐她可是许了人家的,她那未来的 夫君呀,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你这样的文弱书生,便是来了一百个,他 也不会放在眼里,到时候你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给送回来,爹爹看了,又要气 的吹胡子瞪眼咯咯。」

这女子说话之后,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音稚嫩,带些小女儿家的锐气, 杨宗志听着风中的娇笑,微微恍惚过来,这是……这是那柯若红的声音,她年纪 幼小,说话不带鼻音,全是口齿清脆响声,那么这唤她妹妹的男子,定就是柯翎 本人。

想起若红师妹说岳师姐许了人家的事情,杨宗志顿时回忆起婉儿曾经在少林 寺与自己说起到,说这岳师姐许下的人家正是武当派的天丰师兄,那天丰师兄无 论人品还是武功都是自己极为推崇的,两人好像定下的姻亲是今年的中秋节,杨 宗志回忆往事,不觉微微一笑。

柯翎听了柯若红的话,苦笑的道:「天下间哪里你这么不护着哥哥的妹妹, 我听说你带人去找那杨宗志算账,结果被人愣生生从自己眼皮下走掉了,妹妹啊, 你不是在外面学了一身好本事的么,每日里尽在我面前自夸,偏偏用起来的时候, 便没了主意。」

柯若红气呼呼的接口道:「你……」

只是你了一下之后,便再没有其他言语传来,杨宗志微微一叹,心下也是迷 茫,他过去觉得这若红师妹娇小调皮,颇有些真性情的可爱,也甚是与自己投缘, 但是此刻两人立场相对,话不投机,再好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说笑,却是很难。

柯若红在那边房子里呆了一会,突然道:「我……我不陪你说话了,你自己 早些休息吧,我要……要回去了。」

柯翎哦的一声,便翻身吹灭的灯火,杨宗志侧耳一听,对面的院子中仿佛叫 喊吆喝声更加大了起来,隐约里面夹杂了有人大喊,道:「拿到了,拿到了!」

杨宗志眉头一皱,暗道:自己好好的在这里,他们喊什么拿到了,莫不是用 得打草惊蛇的计策么?先故意在外面放出风声来,然后引得自己放松警惕出去之 后,再来捕自己。

他此时想知道柯府的情形,反倒不急着找地方遁走了,而是又重新走回到那 边的房门前,隔着房门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外面灯火汇聚,火把集中在一 起发出猎猎的燃烧声,然后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道:「老爷说带过来。」

再过一会,又有几个汉子的呵斥道:「走!」

隐约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传了过来,杨宗志心中更是奇怪,想不到柯府中人 做戏也是作足十分,这时一个苍迈的嗓音响起道:「哼!看你跑到哪里去?我这 柯府虽然不大,但是也叫你上天下地无门。」

另一个浑厚男子声音传来道:「老爷,求求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 知道是自己办事不力,但是小人着实已经尽了全力,本来事情进展的好好的,哪 成想斜道里杀出一帮响马贼,在村子里乱砍乱冲一起,那荣三……荣三就这么被 他们给劫走了。」

杨宗志心中一凛,握在房门上的手上也是一紧,这声音说话的意思,看来是 就是柯宴派去吕梁山找荣三的那一伙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派了朱晃跟在身 后,更是趁机将荣三抢了回来,现在柯宴要拿他们问罪了。

柯宴道:「宋维,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应当早就知道,在 我们柯府里面,向来都是论功行赏,若是有功之臣,我赏起银子来,何尝吝啬过 一次,但是若是有过之人,惩罚起来也是毫不留情,不然怎能服众?」

宋维颤声道:「是,是,老爷饶命!」

柯宴沉吟一会,道:「那我再问你,那伙响马贼都是什么打扮,又是怎么杀 出来的?」

宋维应道:「那伙响马贼都是黑衣蒙面,口中说的都是小人听不懂的切口, 小人本带了那荣三,刚刚走到村口,就见斜道里杀出一伙子人来,见了人便没命 的砍,见了女子便要抢回山寨去,领头的是个身高魁梧的大汉,他……他拿了一 根乌漆吗黑的铁杵在手上,小人上前与他对了两招,那贼子……那贼子力大的很, 小人吃不住他手中的兵器,宝剑飞了出去,他才一脚将小人踢下了马,又补了一 杵在小人的背上,那贼子以为小人被他给打死了,所以也不下来查看,小人躺在 地上撞死,这才混回来了一条性命。」

杨宗志记得宋维的名字,那日若红师妹找人来给她哥哥报仇,属下里领头的 便是这宋维,这宋维手上的功夫不怎么样,只是学了若红师妹的一些皮毛,想来 与天生神力的朱晃比起来,更是差了一截。

柯宴接口道:「那后来又怎样?」

宋维战战兢兢的道:「后来那些贼子又杀进了村子里,小人躺在地上不敢动, 只听到村子里哭爹喊娘的响成一片,过了好久,村子外又杀进来一波衙役打扮的 官差,可能是问讯赶来救援的,与那波贼子们杀作了一起,村民们也奋起反抗, 那些响马寡不敌众,渐渐都败走了,小人这才敢爬起来去找荣三,再去找他,已 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柯宴哦的一声道:「不见踪影了?那……他是躲避起来了,还是被响马给杀 掉了?」

宋维回道:「小人去打探了一下,说村里被洗劫的一共有五户,其中官差救 回来了四户,唯有……唯有荣三他死于非命,头颅都被响马给栓在马上带走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跳,当日自己定下这个计策,原本是以备万一之计,看来 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心底存了太多仁慈之心,不想伤及无辜,少不得就要 被怀疑了。

柯宴果然哼了一声,道:「那帮响马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你们去找荣三 的时候杀到了,真是来的蹊跷,走也走的更是蹊跷,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些 不对么?」

宋维慌忙道:「那帮贼子们下手倒是真狠,手下都不留情,而且……而且小 人看他们刀剑耀眼,想来是平日里打家劫舍惯了,游走在吕梁山周围作些绿林的 勾当,小人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柯宴怒道:「蠢才,若是等你反应过来,人家只怕早就已经带了荣三回到老 营里去了,此时尚有疑点,但是也不是全无可能,来人那,先把这愚蠢的宋维关 起来,不给他送些吃喝,然后再作论处。」

身边几人响应道:「是。」

然后外面的火光渐渐的灭去,方才的吵杂声也逐渐听不见了,杨宗志心头吁 一口气,暗道:原来开始府里喊说:「捉住他,莫让他跑了『,是说的这宋维, 自己做贼心虚,当成发现了自己,真是可笑的很。

他侧耳向外又听了一会,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传来,他才试探着将房 门推开一道缝,凑眼看过去,外面果然又如同自己先前来的一样,黑寂一片,杨 宗志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准备再到府里的其他地方查探一下。

只是就在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面前突然人影一闪,一个黑影站到了自己的 面前,两人似乎都没料到会碰到别人,一时都楞了一下。

接着那黑影恍惚过来,右手在自己的腰间拔了一下,杨宗志只感到面前寒光 闪过,耳中听到嗤的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气便涌到了自己的眼前。……

昨天更的少,今天加更一点,补足6000字。

正文第263章出使之二

杨宗志下意识的一关门,只听见咄的一声,仿佛是铁剑砍在了木门之上,然 后门外那黑影娇斥一下,宝剑顺着木门的边缘刺了进来,杨宗志向后一躲,木门 便被人推开,那黑影低声呵斥道:「你……你是什么人?」

杨宗志心头一动,这声音低媚而娇婉,隐隐透着熟悉,只是现下四周太黑, 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面容,那黑影见自己问过了话,对方一个字也不答,便又拔 起手中宝剑尽力一刺,这次宝剑取得是杨宗志的左胸,杨宗志真力被寒气封住, 运转不如过去灵活,正待要用云龙九转的身法躲开,却是迟滞了一下,那宝剑顺 着衣襟嗤的一声破开了一道口子。

那黑影仿佛楞了一楞,又斥声道:「还不报上姓名,不然下一招取你性命。」

杨宗志压着嗓音笑道:「好峨嵋派剑法!」

那黑影更是呆了一呆,仿佛料不到杨宗志一口道出自己的剑法,手中的宝剑 顿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刺还是不该刺,杨宗志心中也是犹豫,自己此刻 偷偷来到柯府,本就存着私下查探的心思,这来的人无论是若红师妹还是岳师姐, 自己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来意,但是若是这般对手起来,黑暗中刀剑无眼,伤 了对方自己也是不情愿。

两人互相静静站立着,忽然……对面的黑影仿佛浑身抖了一抖,然后转过身 去紧紧的闭住了房门,背靠在门闩上,轻轻的颤声道:「风……风公子,是…… 是你来了么?」

杨宗志微微恍惚过来了,这服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先前自己听到若红师 妹稚嫩的嗓音截然不同,这……定是那温婉的岳静岳师姐了。

杨宗志嗯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岳静突然又走近几步,走到他的 身前站定,讷讷的道:「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你是来找我,还 是来找我师妹的?」

杨宗志心道:我哪个也不找的,我只不过是想来……哎!岳静等不到杨宗志 的回答,幽幽的叹息一下,将手中的宝剑收回去,才娇声道:「走!我带你去。」

杨宗志抬头道:「带我去哪里?」

岳静低头道:「带你去若红师妹那里,她……她不住在这里,这里只是我一 个人住。」

杨宗志摇头道:「我本就不是来找她的。」

岳静听了这话,猛然抬起头来,四周黑暗死寂,她看不清楚杨宗志的面孔, 但是杨宗志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她却是梦里也出现了不知多少回,岳静颤抖着 嗓音道:「你……你是来找我的么?」

杨宗志楞了一楞,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岳师姐一向温柔婉约,待人也是非常 诚恳,仿佛心底里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让她动容,此刻她说起话来,声 音颤抖,仿佛娇躯上下也在抖动着,看起来甚是少见。

岳静静默一会,轻声哽咽的道:「我本来是陪若红师妹回家省亲的,不知怎 么搞的……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不想回到峨嵋派去,因为若是回去派里,掌门 师叔便会……便会着人安排我的……我的……嗯,所以我就想偷偷的躲到这里来 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碰见你,我躲着你,躲着派里的人, 就是谁也不想见到,可是你……你为什么又要出现,而且……还作了朝廷中的大 官,成了天下人人敬仰的少年英雄,你……你过去当了武林中最富盛名的少年高 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么的好,你……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杨宗志听得一呆,岳静这番话说的闪烁其词,他一时根本就无法意会过来, 只听到岳静越说仿佛越是伤心,直说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嘤嘤的抽噎起来了。

杨宗志叹声道:「岳师姐,你……你怎么了?」

岳静咿的一声,突然趁着夜色扑到杨宗志的怀中,一边大哭,一边捶打他的 胸口,娇婉道:「这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全都怨你。」

杨宗志心头叹息一声,伸手将岳静轻轻扶了起来,让她稍稍离开自己的胸口, 鼻中闻着她凑在自己面前的幽幽发香,浅笑道:「岳师姐,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 时候,还是在点苍山下的一个简陋的草庐里面,那日下着大雨,你和若红师妹一 道来草庐里避雨,正好遇见我的和婉儿在里面,大家一起说说话,倒也快意。」

岳静痴痴的接着道:「后来……我们又一道去玉龙古镇找那个害人的异族小 妖女,而且你还捉住那个小妖女,恨恨的打了一巴掌在她的屁……嗯,她的那里, 咯咯,真是坏也坏死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心道:这岳师姐素来便是温柔婉转的性子,好像今日这般 又哭又笑的情形,却是少见。他接着道:「所以呢,我是叫风漫宇的名字也好, 又或者我是叫杨宗志也罢,都是那个与你一道躲过雨,又一同去玉龙古镇找小妖 女算过账的家伙,这又有什么分别,都还是同一个人。」

岳静偷偷的扬起自己的脑袋,闭上双眼宁静的道:「我还是……我还是喜欢 你叫风漫宇的名字多一些,这样一来,你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少侠,但是与我们这 些江湖儿女倒也多了一些亲近,你作了朝廷中的将军,手中握了雄兵百万,却也 ……却也让人觉得更加高不可攀,想要和以往一样说些亲近话,却是难得紧了。」

两人方才话里回忆起杨宗志离开点苍山时候的情形,这些经历都在两人心头, 所以两人说起来都有些甜甜的念想,杨宗志嗯的一声,又要继续说话,突然两人 身后的木门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

杨宗志和岳静一起被这敲门声唤醒,杨宗志还没反应过来,岳静突然道: 「是……是谁?」

外面沉静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娇嫩的声音传进来道:「是我,岳师姐,你… …你睡了么?」

杨宗志和岳静同时听出来这是若红师妹的声音,杨宗志皱着眉头,正在想要 不要让若红师妹知道自己来了,身边的岳静却是面色偷偷一红,然后暗自里牵起 他的衣袖,将他拉到小床边的一个阴暗角落,躲了起来,这才转身走回到房门口, 垂下脑袋检视了一番自己的衣装和发红的面颊,隔着门道:「若红师妹,这么晚 了,你……你有事的么?」

门外柯若红低低的声音道:「岳师姐,你把门打开,我想和你说会话。」

岳静无奈的嗯了一声,才走过去打开房门,杨宗志从床边闪过身子出来一看, 见外面幽幽月色洒下,柯若红娇小的身子站在门前,小手牵在身前,小脑袋却是 低低的垂下,仿佛心中有些难过和委屈,看着着实可怜的紧。

岳静让柯若红进了房门,却是眼神偷偷的去瞟杨宗志躲藏住的小床边,兀自 看了好几眼,才转回身关上房门,温婉的道:「若红师妹,你……你怎么不睡觉?」

柯若红垂着小脑袋站在房中,娇声委屈的道:「岳师姐,我……我想回峨眉 山去了。」

岳静楞了一下,接口道:「为什么呀?」

柯若红嗓音微微变得低沉的道:「岳师姐,我……我好难过。」

岳静心头泛起柔情,伸手抚摸了柯若红满头的秀发几下,娇婉的道:「怎么 了,你爹爹又给你气受了?」

柯若红咬住小小的嘴唇,摇头道:「才不是哩,虽然我前几天去求爹爹,让 他……让他与那个人和好,但是爹爹也没有骂过我一句,……可是他却对我越发 的冷淡,见了面连话也不愿再多说一句,我……我简直快要气死了!」

柯若红越说越是激动,到了后来忍不住发出一阵小猫般的哭音来。

岳静呆了一呆,茫然的道:「他……你是说的……是说的风公子么?」

柯若红呸的一声,怒生生的道:「什么风公子,就是……就是杨宗志那个狠 心鬼,他……他现在作了朝廷中的大官了,所以对我们这些小女子们也都是不放 在眼里了,不但不愿和我说话,甚至他还……他还……打我的……」

岳静轻轻笑道:「打你了?打你哪里了?」

柯若红呸的一声又啐道:「他那种坏胚子,还能打人家哪里?还不是……还 不是打那小妖女被打过的地方嘛,哎呀,岳师姐,我来找你说话,你怎么……你 怎么笑话起来我来了?」

柯若红被岳静逗得有些抹不开面子,小脸愈发的偷偷发红,却又娇滴滴的撒 起娇来。

岳静咯咯一笑,道:「那你是恨他多呢,还是……还是想他的多呢?」

她说了这话,眼神便不自觉的偷偷瞟向杨宗志躲藏的地方,心中凄凄婉婉的 落不着地,仿佛有些酸楚难受,又有些美丽的幻想还不自觉。

柯若红呀呀的轻叫两声,却是捂住了自己的小脸,猛地跑到杨宗志躲避的小 床上,一下子扑到上面,摇着细小的柔嫩腰肢,撒娇道:「岳师姐,你今天坏死 了,总是笑话人家,我……我不说,我不说!」

岳静走到柯若红的身边,坐在床沿上,好笑的道:「若红师妹,你怎么…… 你怎么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要是想要睡觉的话,可回你自己的房中去。」

柯若红咯咯的一笑,一伸小腿将自己的足上的小蛮靴踢掉,娇声道:「岳师 姐,今夜……今夜我和你一起睡,怎么样?」

岳静听得面色通红,暗道:他……他还躲在这边上的呢,你说什么疯话哩? 赶紧拒绝道:「我可不和你一起睡觉,你睡下来最不老实了,我怕你把我踢到床 下去了,你都还没醒来的。」

柯若红咯咯的娇笑着,然后掀开一床被子躲了进去,岳静看的更是娇羞一片, 忍不住咬着细碎的玉齿抢了过去,两人就着这床被子抢夺起来,柯若红仗着整个 娇躯都躺在被子里,用自己细小的身子将被子裹住,却也没让岳静得手。

岳静无奈的回头,羞怯的瞥了那床幕边似乎有些闪动,她更是心头发急,伸 出一只小手抢到柯若红的腰边,挠了好几挠,柯若红受不住痒,便在床上翻来覆 去的打滚起来,只是被子在她身下裹得愈发的紧,岳静抢不下来。

过了一会,两人都闹得有些累了,一道静静的躺在床上喘息,柯若红忽然幽 幽的叹了口气,娇羞的低声道:「岳师姐……他……他……」

岳静奇怪的转回头,暗道:难道知道他就在身边了?只见柯若红用被子遮住 了自己的半边脸庞,眼神婉转淋漓的娇声道:「他那天打过我的屁股之后,又… …又伸手在我的屁股上摸了好几把,岳师姐,你说……你说他是不是会喜欢上我 的屁股呢,其实我的屁股也好像挺大的哩,他……他会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 喜欢?」

岳静放下心事,扑哧的一声娇笑出来,暗道:那可要让床边的这人进来试试 就知道了。嘴上却是道:「我……我又怎么会知道,若红师妹你好不知羞的呢。」

杨宗志在床边听得腹下火起,想起那天夜里,自己无奈打了若红师妹的香臀 儿,浑然没有料到她如此小小的年纪,却有这般丰硕的一对香臀儿,那对臀儿上 肉腻腻,滑嫩嫩的,打在上面激起阵阵的波澜,想来是天下的极品也说不定。

柯若红与岳静闹了一阵,也是累的紧了,咕噜的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的睡了 过去,岳静却是睡不着,心里数着绵羊,直到身边的若红师妹睡得愈发的沉了, 她才起身来披着一件外衣,娇羞十足的蹑手蹑脚走到小床边,低着头不敢去看, 只是她等了一阵,猛地抬起头来,就着微微的月光,向里面一看,里面哪里还有 人影,岳静忽然觉得心中一悲,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情愫涌上心头,想要抬 头去看窗外的月色,却是几滴缠绵的泪水悄悄的滴落下来。……

今晚一万一千字,这是极限了,太累!

正文第264章出使之三

杨宗志翻身出了柯府,悻悻的走到自己栓马的大树下,解开缰绳跨上骏马, 心头止不住的道:若是……若是就此与柯家人结怨,到时候手起刀落,又或者用 了智计害得柯家也如同我杨家一般的家破人亡,我自是快意无比,可是……可是 ……这无辜的若红师妹怎么办?她岂不是又要来找我报仇,到时候仇怨相报,何 时是个尽头?而且……今日听若红师妹话里,依然懵懵懂懂毫不知情,她私下里 对着自己甚有情意,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伤了她的心。

杨宗志渭然一叹,打马而行,他今日从岳静的小房子里出来,便再也没有心 思去其他的地方查探了,只觉得浑浑噩噩心里面有两个声音兀自在交战。

一个声音不断冷笑道:「哼哼!有仇不报非君子,再说爹娘养育你十年光阴, 最后他们惨死,你若是坐视不理,那还叫人么?」

另一个声音又期期艾艾的道:「若红师妹对你这么好,你却要如此的去伤害 她,又怎么……又怎么忍心得下。」

他一时心中矛盾难断,便骑马回了别院,倒头便睡,第二日一早,外面来人 唤说三皇子派人请去喝酒,杨宗志本心头烦闷,不想出去见客,但是秦玉婉进屋 来劝慰道:「九哥哥,你怎的了,可是……可是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么?」

杨宗志站在窗边摇头道:「到不是,只不过有点烦闷。」

秦玉婉凑近身子,将娇柔的身躯缓缓靠在他的背上,低声道:「九哥哥,你 ……一切单凭自己的意志来作就可以了,太过违心的事情,也……也犯不着强迫 自己。」

杨宗志转过头来,他知道这个聪慧的小师妹能够识人断面,看到别人说话做 事便能猜测到人家内心的想法,往往八九不离十,而且她自小便认识自己,对自 己更是多有了解,此刻说不定也想到了自己遇到了为难事。

杨宗志微微一笑,伸手在秦玉婉微微泛白的小脸上抚了一抚,道:「知道了, 小师妹的教诲,我自是铭记于心。」

秦玉婉微微顿足道:「坏家伙,你老是没个正经的,连翠儿那个小丫头都被 你逗弄的魂不守舍的呢。」

杨宗志笑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秦玉婉道:「昨晚我和筠儿姐姐去外面看看你回来了没有,看见……看见翠 儿那小丫头抱着胳膊蹲坐在大门的门口,筠儿姐姐便问是不是九哥哥你回来过了, 谁知翠儿慌里慌张的摇头说,你还没有回来过,咯咯,九哥哥,我和筠儿姐姐听 见外面传来声响才找出去的,我一见到翠儿那副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定是…… 定是你这个坏家伙出的主意,然后还唆使翠儿帮你圆谎,是不是?」

杨宗志睁大双眼,想起昨夜自己回来的时候,房门外哪里有人,自己敲了老 半天的门,筠儿才过来给自己开门,不禁惊讶道:「好聪明的婉儿,这你也能猜 的出来。」

杨宗志转头道:「那好,婉儿,你来猜猜,这两日三皇子不断催人来叫我去 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秦玉婉凝住细细的眉头,想了一想,然后抬头看向杨宗志,欲言又止的一番, 才轻轻娇语道:「九哥哥……你……可要仔细些,皇室宗亲之间,往往不很太平, 外人夹杂期间,便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三皇子有贤明,却没有顺利即位,他心中 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怕我们都还弄不清楚,这样一来,你又要对付柯宴,还要应 付三皇子,恐怕手足无措。」

杨宗志笑道:「小师妹教诲的是。」

他心头一直好生犹豫,既想借助三皇子的势力帮自己达成心愿,又觉得万分 不妥,直到听了秦玉婉这番话,才是下定决心,不愿参与到宫闱之争里面去,更 要划清楚界限。

杨宗志迎出门外,门口是一个山羊胡须的师爷,凑过来施礼道:「少将军请 了,敝上三番五次的差小人来请少将军,难耐少将军贵人多事忙,一直没有见过 面,今日终于见到了。」

那师爷面色黝黑,说话时脸带微微笑意,看着温文有礼,杨宗志接口道: 「敢问先生贵姓,可是三殿下手下的教席。」

那师爷赶紧施礼道:「敝人姓余,草字擅侯,正是三殿下的教席先生,三殿 下吩咐过小人,说少将军乃是他兄弟般的交情,叫小人们都注意了,一定不可怠 慢了少将军。」

杨宗志哈哈笑道:「三殿下可抬举了,余先生请带路吧,在下正要去拜访拜 访三殿下。」

余擅侯听得大喜,挥手叫过来一顶八人大轿,掀开布帘,里面兀自还端坐着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看着眉清目秀,余擅侯转头道:「那可太好了,少将军请!」

杨宗志推手道:「我是武夫,骑马便可,何必要去坐轿,可不是笑煞旁人了。」

余擅侯恭敬道:「这都是三殿下的亲自安排,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少将军就 莫要推辞的好。」

杨宗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么……这里面这位姑 娘……」

余擅侯微笑道:「这位青青姑娘,乃是三殿下府上最最受宠的一位奴婢,这 几日来找少将军,三殿下便吩咐小人将青青姑娘带上,一路上少将军若是有个什 么不便的地方,这位青青姑娘就会体贴服侍照顾。」

杨宗志皱眉道:「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们孤男寡女的同坐在一顶轿子里,总 是于理不合。」

余擅侯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三殿下当少将军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寻常婢 女侍妾,岂能亲过手足?」

杨宗志转身道:「那我还是不去了,你回去跟三殿下说,好意在下心领了, 不过在下是个粗莽的武夫,这官场中的一些规矩作派,在下实在是学不来,等改 日我再亲自登门谢罪。」

余擅侯仔细的盯着杨宗志看了好几眼,见他说完话转身便走,慌忙一伸手拉 住杨宗志道:「少将军,你……你这不是叫小人为难么?罢了,你要是实在不习 惯,小人这便让青青姑娘下来,跟在轿子外面,你若是有什么吩咐,只需要开口 就可以了。」

杨宗志这才笑道:「好。」

只不过他还没有登上轿子,门口又赶来了一波人,领先的竟然是那位白发老 公公,那老公公见到杨宗志,慌忙下马,尖着嗓音喊道:「少将军慢走,皇上有 急事召你入宫。」

杨宗志停下身子,转头和余擅侯对视一眼,那老公公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面 前,看也不看余擅侯一下,便拉起杨宗志的衣袖,道:「少将军你可莫犹豫了, 皇上这次传召的很急,这次耽误了时刻,定是不得轻饶。」

杨宗志被那老公公拉着走了几步,才轻笑道:「好了好了,我跟着公公去就 是了,公公何必要这般拉拉扯扯的。」

杨宗志被老公公一路拉扯来到皇宫内,这次却是不带他入任何宫殿,而是将 他领到了宽敞的御花园中,他抬头一看,御花园上次虞凤抚琴的亭子里正有个少 年人展着手臂欣赏一幅画卷,那少年正是仁宗皇上,那假太监李尚英手捧一杯茶 水立在身后,正和皇上小声说着话。

杨宗志轻轻肃了一下嗓音,走到亭子边拜倒道:「微臣参见皇上。」

仁宗仿佛被人从画意里唤醒,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宗志兄弟你过来,看 看朕的这幅《琥珀江山图》怎么样?」

杨宗志应了一声,垂身走了过去,就着仁宗手上的画卷一看,原来是一幅气 势磅礴的轴卷,里面由多幅子卷组成,画中有大江,高山,苍岭,瑞雪等天时气 象,也有农家,钓夫,阡陌等渺小人物,看着正如同现时的南朝江山一般,繁荣 昌盛,国运恒通,难怪皇上拿在手中欢喜的很。

仁宗指着画卷中几个精妙的地方与杨宗志说了一遍,才放下画卷,转头道: 「爱妃,朕与宗志兄弟有些社稷江山上的事情要说,你先下去了吧。」

李尚英朝杨宗志轻轻瞥了一眼,才展颜露齿的作女子盈礼,转身颤巍巍的出 了小亭子,杨宗志从李尚英自婷姑姑那儿学来的,左扭右摆的细腰上收回目光, 听到身前仁宗渭然叹息道:「话说天下大势,自古有一代之治,则必有一代之乱; 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亡。盖水无常势,国无恒朝,天道使然。」

杨宗志道:「皇上可是看了这幅字画凭空生了些感慨了,微臣此次返回洛都 的路上,一路见百姓安家乐业,生活富足,皆都是仰仗了皇上的仁政所致。」

仁政笑道:「朕作的这些,都是承启了先皇的遗愿,那倒算不得功劳,不过 自秦始皇一扫六合宇内一统,经汉晋传至隋唐,已逾千年,中原乱则思治,久治 复乱,间又胡虏犯边,惟斯民苦甚。归根到底,国之繁荣,内修治理很重要,可 是边境安稳却更是重中之重,不然几次三番下来,乱象必生,干扰朝政。」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哦……可是……北方四国有什么消息传来了么?」

仁政摇头道:「我南朝江山地大物博,就算是边境线也长达数千里,北方四 国固然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时刻都要予以提防,可是西南腹地的隐患却也是大意 不得。」

杨宗志心头惊了一惊,暗道:莫不是筠儿的爹爹又在西蜀闹事了?不会啊, 他罗天教中刚刚遭遇磨难,此刻定是要休养生息,草草起事,岂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筠儿现在也在洛都,西门松更是没有道理这么做。

仁宗在小亭子的边栏上坐下来,转势拿起李尚英放下的茶杯喝了一口,凝视 杯口道:「宗志兄弟,你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朕原本想早些……早些安排了你 和凤儿的亲事,这你也是知道,不过么……朝中大臣们的质疑之词向来也没断过, 朕想了一个办法,再给你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你去将这件事情办成回来,朕便 顺势给你们两人主持婚礼。」

杨宗志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自己是武将,皇上说立功的机会,自然是讲得领 兵,但是若是领兵去围剿筠儿的爹爹,换来功劳迎娶虞凤,自己怎能办得到?

杨宗志咬一咬牙,正待跪下说话,仁宗突然又扬声道:「宣进来罢!」

亭子外面等候的老公公听了仁宗吩咐,赶紧扯住嗓音大叫道:「皇上有旨, 宣小王子和公主觐见!」

不一会,小亭子外走进来两个人,杨宗志不敢转头四顾,只得低头垂眉,那 两人走到小亭子外,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道:「拜见至尊的大南朝皇帝。」

仁宗嗯了一声,起身相迎,扶起那二人,温和笑道:「小王子和公主多礼了, 你们来到我洛都也有一些时日了,前些日子,我朝中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而且……朕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一直在北方没有回来,所以你们的奏请,朕一直无 法应允,现在他已经凯旋班师回朝,出使你们吐蕃国的事情,朕这便答应你们了 罢。」

那小王子和公主一听的大喜过望,赶紧又拜谢道:「多谢南朝皇帝,多谢南 朝皇帝!」

仁宗轻笑一声,又转身指着杨宗志道:「这位……就是我南朝大败北方四国 的大将军,朕这次准备御赐他西南道黜置使,奉旨钦差大臣,总领南朝与吐蕃国 的外交军事,一切由他便宜行事。」

那小王子和公主顺着仁宗的手指望向亭中垂手而立的杨宗志,杨宗志也转过 头来看向他们,三人目光相对,一时都是愣住,三双眼神爆出了截然不同的神采 来,杨宗志和那小王子同时脱口道:「是你?」……

今天比较混沌,先传一章,看看还能不能继续码下去!

正文第265章出使之四

杨宗志看的分明,那小王子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用个绸布扎住,头上戴着一 顶方正的帽子,而他身边盈盈站立着一个异族的少女,洁白的肌肤,天蓝色的幽 幽眼珠子,一身绿色锦袍,夹杂着洁白的毛皮丝缎,头上戴了一个玉冠,垂了各 种奇色珍珠宝石下来,这二人甫一见面,便熟识的很,待得看个仔细,顿时想起 那日在玉龙古镇营救那些被囚的风姓村民们,正好起了冲突的哈克钦与索紫儿。

杨宗志过去在滇南与这两人对面过一次,本来想着以后相见无期,自然也没 放在心上,却没料到现下竟然在皇宫内再次见到,这才思索起他二人的身份来, 想起这两人正是吐蕃国的小王子和小公主,这番出使中原,原来是到洛都来求见 皇上的。

仁宗一愣,转头向两边互望一眼,见到那哈克钦眼神中微微有着怒火,仿佛 遇见身家仇人一般,而那索紫儿却是眼神怯怯的偷偷瞟向杨宗志,洁白的小脸上 说不出的神色复杂,恍若透着惊喜,呆滞,羞怯,惶遽各色不一。

仁宗狐疑的道:「怎么……你们……你们认识?」

杨宗志和哈克钦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杨宗志自然不想说出自己 在滇南得罪他们的事情,而哈克钦也是心有余悸,他和索紫儿在玉龙古镇内霸着 县衙的府邸,捉了数不尽的滇南镇民们百般拷打,此刻在南朝皇帝面前更是不敢 提起,因此他们一听仁宗口中的话,赶紧都转回了头去。

杨宗志讪讪的笑道:「只是满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又 没有见过。」

哈克钦也笑哈哈的接口道:「是啊是啊,眼熟眼熟,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仁宗笑道:「这位便是我南朝赫赫有名的大将杨宗志,他此次领了朕的旨意 ……」

话刚说到这里,那索紫儿突然在一旁娇声道:「你说谎!」

空气一时间凝滞,大家都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仁宗咳嗽一声,再道:「朕… …朕哪里说谎了?」

哈克钦暗中转过手去,想要拉扯索紫儿几下,现在大事要紧,只要南朝跟派 人发兵,那便比什么都要重要,其余的都是可以忽略,但是他拉扯了索紫儿几下, 索紫儿仍是不为所动,伸出一根翠白的手指指向杨宗志,兀自娇声接道:「他… …他明明姓风,你为什么要说他是叫杨什么的?」

仁宗回头又狐疑的看了杨宗志一眼,喃喃的道:「姓……姓风的?」

杨宗志尴尬的暗道:这外族刁蛮女子便是这副品行,即使心里有什么怀疑, 这种环境之下,怎么可以当面说出来?而且……而且还这般顶撞皇上,当真可恼! 不过念想起她当日捉了姓风的去拷打问话,显然自己小时候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 怎么都忘记不了。

哈克钦笑哈哈的道:「南朝皇帝恕罪,我这妹子天真纯洁的很,她这是…… 认错了人,认错了人。」

仁宗笑道:「不妨事,小公主天真品性,倒是充满童真,朕也有这么一个妹 子,比这位小公主也许大着一两岁,那性子也跟她一般模样,若是自己认准的事 情,是怎么也拉不回头的。」

索紫儿也不去辩驳,而是目不转睛的瞪着杨宗志看,眼神中全是坚定的颜色, 仿佛认定杨宗志便是小时候欺负过他的那个恶人,无论别人再怎么说认错了人, 她也一点都不当回事,全做是别人替他掩饰之词。

仁宗继续道:「宗志兄弟……咳咳,杨爱卿,吐蕃国的朔落王此次派了小王 子和小公主前来洛都求援,是因为他们国内的大王子忽日列拥兵自重,拒不接受 朔落王调遣,弄得吐蕃国内民众怨声载道,吐蕃靠近西蜀,吐蕃若是乱了,则必 定威胁到西蜀的宁定,而且吐蕃国的大王子若是与西蜀的魔教反贼们勾结到一起, 则更会危及天下黎明,因此朕现在封你这么些头衔,便是让你点两万兵马,去吐 蕃国作说项去的,力争将朔落王和大王子之间的纷争平息下来,还我一个安定的 边土,若是……若是大王子实在一意孤行,那杨爱卿你便与朔落王商议行事,不 达目的誓不罢休。」

杨宗志犹豫的心想:洛都城的事情方才有了些眉目,皇上便要派我出使吐蕃, 这么一耽误下来,过去的线索岂不是都要断了?而且时日拖的越久,柯宴便更有 喘息之机,待得他弄清楚自己的安排布置,以后想要拿到他的病脚,就更加难了。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这个……这个事情……」

仁宗见杨宗志迟迟不肯答应,脸色一沉,紧声道:「杨爱卿,你可是还有什 么放心不下的事情么?你是朕寄予厚望的肱骨重臣,当会明白舍生取义的道理, 再说了……杨老将军多年来谆谆教导于你,难道没有跟你说过舍小家而成大家, 舍小我而全天下的事理么?」

哈克钦和索紫儿在身边看的心头发急,哈克钦手指紧紧捏在一起,甚是害怕 南朝方才答应的事情,此刻又反悔起来,索紫儿却是抿紧嘴唇,眼神直直的望着 杨宗志。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抱拳道:「是,皇上教训的是,微臣领旨谢恩。」

其余三人各自松了口气,仁宗放缓面孔,笑道:「此次出使与你上次出征北 方又有不同,此次吐蕃国内朔落王一定会盛情款待于你,你回家去收拾一下,今 日便就领了兵符去兵部点兵,然后早去早回,你若是凯旋而归,朕答应你的事情, 便绝不食言,而且朕还给你找了一处新宅子,以后你的大将军府自然也是小不了。」

仁宗又道:「小王子和小公主住在我南朝接待番使的驿馆里面,你与他们一 道返回吐蕃,还有什么其他要求的么?」

杨宗志暗自叹息,想起当日答应牛再春和马其英的事情,接口道:「皇上, 微臣想带上两位副将。」

仁宗哦的一声,笑道:「是什么人,你说来听听。」

杨宗志道:「忠义侯和戚英侯各有一位公子,这二人随着他们的爹爹习了一 身兵法武艺,年纪也与微臣相当,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刻,所以微臣想带上他们, 一道立些功劳回来。」

仁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道:「牛木文和马备的儿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又接着道:「罢了,既然是爱卿你看上的人,也依 了你吧,朕这就传旨让他们即刻随你前往。」

杨宗志拜谢道:「多谢皇上,那微臣这便回去准备一下,即刻就启程了,皇 上请多多保重!」

仁宗突然道:「你……不去看看凤儿了再走么?」

杨宗志心想:打个招呼也好。便点头道:「是。」

不敢再多看哈克钦与索紫儿,径自穿过了御花园而去。来到虞凤居住的慈宁 宫前,还没走到宫门口,便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内,紧张的问道:「来了 ……来了么?」

另一个沙哑些的女子嗓音回道:「禀公主,还……还没来呢。」

杨宗志大声咳嗽一下,便听到宫内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仿佛是有人快步奔 跑,撞翻了桌椅板凳,激起了一片混乱。杨宗志走到宫门前,一个束发的宫女迎 接过来道:「少将军。」

杨宗志笑道:「公主在里面么?」

那宫女道:「在的。」

抬起眼神来看着杨宗志,然后低下头去扑哧的偷笑,杨宗志摇一摇头,径直 掀开宫门走了进去,宫内金碧辉煌,甚至宽敞,杨宗志走了一会,才走到最里面, 眼见到虞凤此刻一声靓丽的宫装打扮,正端坐在一个卧榻里,卧榻上有个方几, 几上染了熏香,虞凤手里拿着一本诗词典籍好端端的静看,仿佛对杨宗志走进来 置若罔闻。

杨宗志走近几步,拜礼道:「参见公主。」

虞凤仿佛楞了一楞,想不到这个从来不把自己公主身份放在眼里的家伙,今 日为何这般执礼甚恭,不过她此刻另有打算,便轻轻抬起一只细洁的玉手,素雅 道:「免礼罢。」

虞凤将手中的诗词柔柔的摆放在方几上,轻轻抬起眼帘,俏声问道:「少将 军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杨宗志心头暗暗好笑,这小公主现在拿捏着架势十足,仿佛在与自己玩闹做 戏一般,便笑道:「没事,只是想来见见公主的。」

虞凤轻轻咿呀一声,秀丽的小脸顿时印红一片,只是她咬住自己的玉齿,又 俏声问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么?」

杨宗志楞了一下,暗道:她话里的意思,隐隐透出让自己去问她的意思,到 底她有什么事情要逼着自己发问呢?他脑中一闪,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妙玉坊中, 偷偷听到这娇蛮的小公主审问婷姑姑的经过,此刻她这么拿捏姿态,岂不正是让 自己去问她审问的结果,也好在自己面前邀一邀功。

杨宗志会意过来,便笑着道:「没有其他事情了,既然见过了公主,那…… 那微臣便告辞了。」

虞凤顿时听得心头发急,这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娇躯跳了起来,撞得卧榻 上的方几叮咚一阵乱响,她赶紧跑到杨宗志身边拉住他,低声委屈的道:「你… …你不准走。」

杨宗志回过头来,看着虞凤方才撞在方几上,洁白的手腕仿佛红肿了一块, 才心疼的抚摸在那手腕之上,温言道:「撞疼了没有?」

虞凤眼神直直的倪视杨宗志,见他眼神中满是疼惜之色,才心头甜蜜的想要 发笑,可是嫣红的小嘴却仍是嘟了起来,娇蛮的道:「撞疼了。」

杨宗志一把将虞凤娇柔的身子抱了起来,不顾虞凤呀啊的惊叫,然后走到卧 榻前将她横放在卧榻上,才拿起那那只受伤的手腕,放在嘴边亲了几亲,笑道: 「公主恕罪,微臣这便来给你疗伤。」

虞凤被亲的咯咯乱笑,偏偏一阵酥麻从手腕处传来,浑身都感到痒痒的虚弱, 心满意足的媚笑道:「相公啊,你来猜猜,凤儿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杨宗志心头暗暗想笑,嘴上却是严肃的沉吟道:「嗯……莫不是,莫不是你 已经从妙玉坊得知了李尚英的消息了?」

虞凤咦了一声,睁大秀丽的双眸看着杨宗志,恍惚道:「相公啊,你怎么这 么聪明的呢。」

杨宗志沉下脸庞,喝问道:「天下人都知道你家相公聪明智谋的紧,只有你 这个傻丫头才不知道罢。」

虞凤咯咯温柔一笑,又道:「那你再来猜猜,这李尚英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杨宗志嗯了一声,又沉吟道:「莫非……莫非他已经不是真的太监了,而是 ……而是被人改成了女子的身躯?所以才能这么媚惑住皇上的。」

虞凤更是惊讶一片,小嘴微微张开都合不拢,呆呆的看着杨宗志,娇痴道: 「相公啊,凤儿……凤儿原本还想拿这些来向你邀功哩,可是……可是你竟然自 己都猜出来了,那人家……人家可不是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虞凤本来艳光十足的小脸上,此刻稍稍弥起一丝委屈黯然。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好凤儿,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便是最大的功劳一 件,我以后日夜对着你,心头欢喜,睡觉做梦都会笑醒,可不是你的奇功一件么?」

虞凤扑哧一声娇笑出来,伸出方才受伤的小手在杨宗志胸口捶了几下,抑制 不住欢喜的道:「坏相公,你……你便是说话好听来着,将凤儿哄得愈发对你痴 心一片,你才是快意了。」

杨宗志突然止住调笑,静下脸庞道:「凤儿,我要出去一趟。」

虞凤兀自还沉迷在自己的欢喜当中,听了也不以为意,娇声道:「你要去哪 儿哩,凤儿也要跟着你去。」

杨宗志摇头道:「皇上今日发了圣旨,让我领兵出使吐蕃国,这次一去一来, 只怕又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虞凤猛地呆住,傻着眼问道:「怎么……怎么又要出征了?不行,我去找皇 兄说说,你才回来陪人家这么些天,便又要走了么,我才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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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

筠儿正在摆放碗筷,听了坐好的杨宗志说起今日面见皇上的事情,一时不由 得愣住,拿住碗筷的小手一抖,碗筷跌落在桌面上,激起一阵叮当的脆响。

秦玉婉在一旁放下菜盘,欺身过来,娇声道:「皇上派你出使吐蕃?九哥哥, 我跟你一道去。」

筠儿一听顿时来了主意,咬住嫣红的小嘴也靠近过来,倚在杨宗志的另一侧, 娇声附和道:「是了,我和婉儿跟你一起去,吐蕃与西蜀左近,到时候若是有什 么事情,我人多地熟,也多些照应。」

杨宗志失笑道:「我是朝廷外派出去吐蕃国,作些震慑作用,你们……你们 女儿家的,怎么能一起跟着?」

筠儿想了一下,又娇声道:「大哥,那你上次领兵出阵北郡,为何……为何 也带着倩儿一道了,她还不曾习武,小身子又弱,你岂不是也照顾的体贴妥当的 么?」

杨宗志默然一会,念想起倩林儿那乖巧十足的模样,不由得脱口道:「正该 早些去派人去将倩儿带回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北郡,让人心疼的紧,我前 些日子忙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节。」

筠儿和婉儿对视一笑,忍不住一齐娇声嫣笑道:「我们早就安排好了哩,哪 里还能等着你想起这事来。」

杨宗志抬头一看,这两个美丽异常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巧笑乖模样,心中顿 时觉得好生温暖,一手一个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搂住了两人的细腰。

秦玉婉道:「九哥哥,你上次可答应过我,再也不会舍下我一个人不理了的, 况且,我自小学了很多布阵方面的法子,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两军对垒,你就 带我去了罢,好不好嘛?」

秦玉婉说话间抓住杨宗志抱着自己的胳膊,轻轻的摇了几摇,筠儿在一边却 是倚近过来,喷着幽幽的口齿香味撒娇道:「大哥,你也带我去,筠儿……筠儿 去……去给你作饭。」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筠儿知道自己没有婉儿这样的本事,想了好一会的借 口,却是找寻不到,只得无奈将自己最近新学的作饭的本领拿了出来。

杨宗志道:「军中不得携带女眷,这是明文的规矩,我是主将,怎么能自己 坏了规矩不去遵守。」

筠儿和秦玉婉互相对视一眼,顿时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神采,又一齐娇笑道: 「那可还不简单,我们两个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三人说话间,外面院门咚咚咚的被人敲得大响,翠儿去开了院门,只听见牛 再春粗豪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你在不在?」

杨宗志放开筠儿和婉儿,独自走出去,看到牛再春和马其英二人各自一身盔 甲,手拿长兵器站在门口,看着就如同戏文中出场的骁将,只是此时洛都太平宁 定,他二人的打扮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无比,杨宗志笑道:「两位哥哥这就准备 好了么?」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两人一拍身上厚厚的盔甲, 大笑道:「准备好了。」

马其英笑道:「我们……是叫你黜置使大人的好,还是叫杨兄弟的好。」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什么西南道黜置使,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咱们自家 兄弟关起门来,还不是和过去一样饮酒作乐。」

杨宗志丢出一块腰牌道:「两位哥哥先去兵部点齐了兵马,咱们在番邦驿站 的门前会和。」

牛再春接过兵符仔细的看了半晌,用手轻轻的在虎头腰牌上抚摸不止,脸上 尽是激动之色,忙不迭的接口道:「好!好!交在哥哥身上。」

杨宗志返身回房继续吃饭,饭毕换了衣装,骑马来到驿馆,见门前一众兵士, 鲜艳的南朝大旗迎风招展,聚在一起说不出的气势磅礴,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叹, 念想起自己去年年底也是这般领兵,而且兵士比现在还要多上几倍,前尘幽梦,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牛再春纵马迎了过来,仔细看去,见杨宗志身边一左一右,还跟了两个小个 子的卫兵,那两个小卫兵各自戴了大大的军士帽,遮住了大半个头脸,身材都是 小巧,骑在马上看着不伦不类之极。

牛再春此时也顾不了这些事,欢喜道:「杨兄弟,你可算来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接口道:「吐蕃国的小王子和小公主出来了么?」

牛再春回头一看,应道:「还没有。」

过了一会,见到一群赤衣大汉们收拾着衣着用具行装,开始在马车上慢慢装 载,驿馆门口走出来三个人,两个人正是哈克钦和索紫儿,两人衣着打扮与今日 在皇宫所见一般无二,还有一个光头老和尚跟在他们身后,杨宗志仔细一看,正 是那吐蕃国的大法师,这老法师一身掌力浑厚,天下少有,他在滇南见识过一次, 自是印象深刻。

哈克钦看见杨宗志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高坐马上,眼神中不由得泛出一丝 羡艳的神色,只是他过去与杨宗志身处对头,现在陡然一见,还有一些放不开心 思,便走到杨宗志马前,讪讪的拜礼道:「黜置使……黜置使大人好,我们…… 我们都收拾停当了。」

索紫儿却是看也不看杨宗志一眼,仿佛对他还在生气,径自上了身边的一辆 马车,待得杨宗志回身过去,那马车被人偷偷的掀开了一道帘缝,一双天蓝色的 浓浓眼神从里面透射了出来,仔细盯着那背影出神。

杨宗志回身看了两万兵士,心中一时激越,一时又是失落,正在此时,身后 不知什么地方叮咚一声脆响,然后飘渺的琴声如同碧空万里的云彩,笼罩住了这 两万人的头顶,杨宗志眼神一迷,心情不由得跟着那琴音忽起忽落,暗道:遥相 思啊遥相思……他猛地一咬自己的牙,扯住马头转过身来,大喝道:「开拔!」

身后万人同时应集!……

此番兵将并不太多,而且粮草补给充足,大军出了洛都一路开拔,不几日便 到了襄州郊外驻扎,襄州地处中原腹地,只需一两日时间便可以抵达變州,變州 驻扎有烽台大营,乃是朝廷为了暗中监视西蜀罗天教的动向,常年布下的一颗棋 子。

杨宗志负手漫步在营房寨子里,身边军士见他过来,立时毕恭毕敬的行礼喊 道:「少将军!」

杨宗志只是微笑点头,一一打过招呼,筠儿与婉儿穿了军士一样的衣服在身 上,将她们娇躯妙曼的身躯都紧紧的裹束起来,只是微微露出两张玉洁的小脸, 跟在他身后审视营房,却也开心快意无比。

走了一会,不到大帐门口,身边没有其他人,筠儿忽然咯咯娇笑起来道: 「大哥啊,没料到你作起将军来,可也真是威风凛凛的哩,这一身将军战袍穿在 你身上,却是潇洒好看的紧了,你说是不是,婉儿妹妹。」

秦玉婉只是扑哧一声娇笑出来,抿住了红红的小嘴,却不答话,杨宗志回过 身来,没好气的瞪着两个形影不离的小丫头,正要说话,筠儿一见,顿时乖巧的 朝他吐出嫣红的小舌头,讨好讨饶的轻笑。

此时身后牛再春的粗豪声音响起来道:「杨兄弟,你在这里,那可太好了。」

杨宗志三人回头一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领了一帮军士,手中抱着大包小包 的东西,仔细看过去,却是衣食住行样样俱全。

牛再春放下手中的包裹,呼一口气出来道:「累死了,想不到这襄州附近的 士绅大户这般的热情,一听说我们大军路过这里,给咱们送来了这么多慰劳品。」

筠儿和秦玉婉这几日与牛再春和马其英多次相见,双方互相都熟悉起来,牛 再春等人只当筠儿和秦玉婉是杨宗志身边的亲兵,这也不足为怪。秦玉婉一见这 情形,突然道:「牛将军,只怕那些士绅不是单单送些慰劳品过来的罢。」

牛再春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赫然的道:「那……那倒也是,这些士绅们送 东西过来,要么是自己想要谋个挂名的职位,所以听说我们是从洛都来的,急切 想攀上些关系,要么……就是自己的子侄学了些兵法武艺,见到我们大军一过, 希望能给他们铺个好前程。」

杨宗志摇头笑道:「我们只不过是武将,又不是吏部的官员,他们想要升官 发财,找上我们又有什么作用?」

马其英也放下手中的事物,凑近过来笑道:「那倒也不是看着我们两个哥哥 的面子,这些士绅们大多都听说过兄弟你的事迹,而且他们又知道……兄弟你最 得皇上宠信,更与本朝唯一的鸾凤公主之间有着姻亲之约,所以……他们巴巴的 送东西过来,只不过是看着杨兄弟你的面子罢了。」

筠儿和婉儿在一旁听得一愣,筠儿更是转过娇俏的眼神,玩味的盯着杨宗志 看,仿佛在说:大哥,你与朝廷里的公主有着姻亲,我怎么……我怎么没有听你 说起过呀。

杨宗志嘿嘿一笑,暗自摇头,此时众人身边一个瘦弱的身影匆匆穿过,马其 英看见,忽然惊讶的道:「崔……崔大人,你这就回来了么?」

那崔大人听到问话,呀啊一声惊恐的转回头来,杨宗志仔细一看,那年轻人 行迹潦倒,身穿个文书官的衣服在身上,此刻脸上却是青一道,紫一道,伤痕累 累全是鞭子抽过之后的血迹,不过看他样子,虽然消瘦良多,却还是能依稀辨认 出来这是那文采出众的崔代。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崔代大人?」

转头看向牛再春和马其英,牛再春嘿嘿笑道:「是,这次崔大人是朝廷指派 给我们大军的文书官,一路随着大军过来的,杨兄弟你前几日没有见过他。」

牛再春素来对读书人有些看不起,因此见了崔代这番落魄的模样更是不以为 意。

马其英突然惊诧的道:「崔大人,早上你去那边知会行程和日程之前,还是 好好的,怎么一会子不见,却是这般伤痕密布?」

崔代一听,赶紧伸手掩住自己脸上的血迹,慌乱挥手道:「不妨事……不妨 事,只是……只是在下不小心摔倒了,碰破了皮。」

「碰破了皮?」

牛再春瞪眼看着崔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伤痕定然是荆棘或者马鞭抽 到脸上留下的疤痕,这崔代一看就知道口不对心。

杨宗志斜睨他两眼,突然问马其英道:「崔大人早上去了哪里?」

马其英回答道:「前几日,我们每天都和吐蕃国的那个小王子他们商议一次, 定下后面的行程和归期,只不过……杨兄弟你总是推说事忙,自己一次也没有去 过,这些天本来都是我和牛大哥去的,不过今日嘛……外面来了众多的士绅求见, 我们两人去应付那些士绅,便有些抽不开身,就让崔大人去那边知应一下,看看 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补给。

杨宗志面色一红,这对吐蕃国使者外交之事,本该是自己的本分,只不过… …他想起自己之前与吐蕃国的小王子和小公主有些龌龊还没消除,便刻意的躲避 他们,能够不会面自然是少见的好,因此才会推给了牛马二人。

牛再春想了一下,突然睁大双眼,捏着拳头怒喝道:「崔大人,你说……是 不是吐蕃国那些番子们打你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牛再春虽然对崔代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同为南朝男儿,若是受到外邦异族的 欺辱,他依然感到义愤填膺起来。

崔代不敢抬头来见,只敢目光躲躲闪闪的低着头,讷讷道:「其实……其实 ……」

牛再春一看他百无一用的书生模样,呸的一声捉住他的胸襟,怒吼道:「其 实什么,呸!我去找那些番邦的小子们算算这笔账,我们辛辛苦苦跋涉千里,前 去化解他们国内的紧张局势,他们……他们竟然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岂有此理!」

马其英冷静的多,伸手微微一阻牛再春,轻轻摇了摇头,牛再春转头瞪着大 眼道:「二弟,你……你莫不是也怕了那些番子们不成?」

杨宗志突然道:「还是我去吧。」

他心想:这些往日的恩怨,一味躲避总不是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还是早些解 决的好,而且此次出使,到了对方的地盘上,虽说自己众人乃是援救之师,但是 对方若是故意刁难起来,却是头疼的紧。再则……杨宗志也清楚的知道那吐蕃国 的大法师,一身般若掌法出神入化,任由牛再春这般怒气冲冲的去寻衅,只怕到 时候讨不了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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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67章救错之一

杨宗志骑马来到吐蕃国众人居住的毡房,这几日来,这些吐蕃国番使只是跟 在大军身后,自己的居住和饮食都由自己解决,杨宗志曾派人来问了一次,他们 只是回话说民族饮食习惯不同,因此才要自行解决,杨宗志心想他们说的也有道 理,所以放下不再提起。

眼前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吐蕃的毡房就坐落在这些竹林流水之边,抬眼见到 一群赤衣大汉守在毡房的门前,当先的一个魁梧大汉杨宗志曾经见过一次,隐约 记得他是叫作什么赤勒罕,乃是这些随从的领头人。

杨宗志下马来问道:「小王子在里面么?」

赤勒罕直直的盯着杨宗志,他早已认出杨宗志的身份来,只是哈克钦暗中知 会他们不可言语中冒犯了南朝将士,因此便隐忍不发,听了杨宗志的问话,赤勒 罕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在。」

杨宗志笑道:「那烦请进去通报一下,就说杨宗志求见。」

赤勒罕想了一想,才点头道收:「稍等。」

过了一会,哈克钦戴着方帽迎接出来,笑哈哈的道:「哎呀,黜置使大人今 日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杨宗志面色一红,知道他这番话明里是客套,暗中却是讥讽自己作为主人家, 对他们众人不闻不问,杨宗志笑道:「一路赶得急,大军很多事情需要照应,因 此怠慢了众位,实在是失礼之极。」

哈克钦让了杨宗志入内,杨宗志走入毡房一看,这毡房布置的甚是精巧,从 外面来看只是寻常的布帐而已,但是里面却是温暖舒适,而且分了好些个不同的 隔间出来。

哈克钦让杨宗志坐在毡房中间的厚毡上,端了一个巨大的铁器酒杯过来,笑 哈哈的道:「黜置使大人请来尝尝我们特有的奶酒,看看这味道还能不能合了你 的心意。」

杨宗志心知他们这些边境民族都有自己特别的讲究,若是主人敬酒,客人死 活不喝的话,便是对主人莫大的侮辱,主人甚至会将客人当作生死仇人一般对待。

因此杨宗志赶紧接了过来,抬头一饮而尽,啊的一声咂嘴道:「好酒,干邑 的很。」

哈克钦看的一喜,笑道:「那再来一杯如何。」

杨宗志道:「不知小王子和公主殿下一路还惯不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 若是有的话,尽管直言不讳,皇上曾见颁下旨意,对待朔落王的人便要如同对待 南朝自家兄弟姐妹一般,大家不分彼此最好。」

哈克钦将第二杯奶酒放在杨宗志手上,笑道:「没事,黜置使大人照顾的已 经很周到了,每日都会派人来问候一遍,其实我们衣食住行,早在洛都的时候, 都已经准备停当了,只等早日能够和众位一道返回逻些城,以解了我吐蕃的燃眉 之急。」

杨宗志沉吟了一下,放低声音道:「那不知是不是我的那些属下有些言语不 周的,无意得罪了小王子,如果是那样的话,本官就在这里替他们陪个不是,大 家以后好好相处怎么样。」

哈克钦楞了一愣,惊讶道:「此话怎讲?」

杨宗志犹豫了一番,又接着道:「本官手下有一个文书令,今日被派来商议 行止的,没想到回去之后却是……却是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倒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事情?」

哈克钦抬起头来,斜视一旁陪侍的赤勒罕,闪着眼神道:「赤勒罕,可有这 么回事么?」

赤勒罕欲言又止了好一番,才讷讷的点了点头。哈克钦一看的大怒,噗的一 声蹬掉面前的厚毡,呵斥道:「不是跟你们说过很多遍的么?南朝军士是我们百 般求来的救命菩萨,我们不可有任何一丝的言语不敬,怎么……怎么还会发生这 样的事情?」

赤勒罕被吓的向后退了一步,哈克钦眼见杨宗志坐在身旁,此事若是不给他 个交代,自然难以服众,只怕南朝将士们闹腾起来,延误了行程更是得不偿失, 便随手从地上抽起一根马鞭,嗤的一下抽在了赤勒罕的左臂上,怒骂道:「你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勒罕被打了一鞭而不敢躲避,杨宗志看的心中不忍,伸手阻了一阻,道: 「罢了,只要弄清楚事情原由也就好了,何必伤了和气?」

哈克钦原来这赤勒罕甚为器重,只不过杨宗志坐在这里,他抹不开面子罢了, 他喘息着停下手,又问道:「怎么,你还不想说出来么?」

赤勒罕犹豫了甚久,才吞吞吐吐的道:「是……是公主叫人打的。」

哈克钦和杨宗志听得都是一愣,哈克钦犹豫的道:「索……索紫儿为何要打 南朝的军士?」

赤勒罕讷讷的回话道:「这几日,每当南朝大军那边派人过来的时候,公主 ……公主便会偷偷躲在这毡房外面偷听大家说话,只不过她每次听完了之后,便 又生气的自己跑了,今日……今日南朝那边派来个文书官,那文书官说完了话, 出来正好撞见公主,他……他对公主说道是,他见公主是个天下绝色的人物,而 且这般容貌南朝天下从未见过,就提议给公主作一幅画,留做纪念。公主她…… 公主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回答说只要他能够答对她一个问题,便答应他的请 求。那文书官听得大喜,便让公主来问,公主想了好久,便问了……便问了……」

赤勒罕说到这里,眼神禁不住溜向了杨宗志身上,杨宗志看的一皱眉,隐约 觉得事情应当是与自己相关,哈克钦在一旁催促道:「到底问了什么?」

赤勒罕接着道:「公主问,你们这次领兵的将军,到底是……到底是姓什么 的?那文书官回答道:这位将军姓杨,天下人人都知道,这种问题还用来问么? 公主一听,仿佛便生起气来了,呵斥道:你撒谎!然后便叫了小人抽打了那文书 官一顿,给扔了出去。」

杨宗志一听的头疼无比,暗自觉得这索紫儿当真执着,便是自己小时候对她 有所得罪,但是事过这么多年了,自己都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她却是紧紧追着不 放,哈克钦听了赤勒罕的叙述,转过头来,讪讪的笑道:「这件事情……这件事 情……」

杨宗志笑道:「小王子可能有所不知,本官手下那位文书官,在我南朝乃是 赫赫有名的饱学之士,尤其画了一幅好字画,天下众多人想要求他的一幅字画而 不可得,他说要给公主殿下画画,那可是一件美事,也许中间发生了一些误会, 不过现在都不要紧了,本官回去之后定然对他安抚一番,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嫌隙 出来。」

哈克钦听得心中大喜,对于杨宗志这般通情达理甚是感激,不由得学着南朝 的鞠躬礼拜道:「那就多谢黜置使大人美言了。」

杨宗志哈哈大笑,暗道:算了,这种事情总是不可追究,以后回去定要对众 人吩咐一番,若是再碰到那性格刁蛮的小公主的话,便绕道而走,这总说得过去 了罢。杨宗志扶起哈克钦道:「我见小王子与我年岁也差不太多,或者我长了小 王子一两岁,嗯,大家以后见面也不用大人本官的称呼,互相叫对方的姓名,才 会显得亲切。」

哈克钦本就有亲切之意,这时一听顿时大喜,笑道:「好极了,杨宗志…… 大哥。」

杨宗志点一下头,道:「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总之你们这边若是缺些 什么事物,只管派人去我们那里领来就是了。我先……」

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口一个娇滴滴的稚嫩女子声音响起道:「你不能走!」

杨宗志和哈克钦一道转头来看,见毡房门掀开,跑进来一个娇媚的小女儿, 那少女脸色红扑扑的,头上的玉冠垂下甚多宝石,正沿着素洁的脸颊左右摇晃, 杨宗志一看头大无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哈克钦楞了一下,顿时想起自己的妹子与这位自己刚刚相认的大哥之间,过 去甚有渊源,而且自己妹子放了正事不作,在滇南的玉龙古镇一呆就是半个多月, 便是要找这位大哥报仇,现在这大哥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贵人,他立刻抢先一步, 拦在杨宗志身前,道:「索紫儿,你……你怎么出来了?」

索紫儿透过哈克钦的身躯,紧紧盯着杨宗志看,兀自咬住嘴唇道:「我…… 我有几句话要跟他单独说。」

哈克钦怕他们又闹僵起来,自然不愿答应,便道:「索紫儿,父王一直等着 我们赶回去,我们……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好早早的赶路才是。」

索紫儿修长的身子偏偏一转,便绕过了哈克钦,来到杨宗志身前,轻轻吐气 道:「你……你敢不敢与我说一会话?」

杨宗志皱着眉头,暗道:我可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崔代,不是任你打骂的, 怕你什么?杨宗志点头道:「好!」

索紫儿回头道:「他自己都说好了,你还要管着么?哈克钦?」

哈克钦一见只得无奈摇头,不过他害怕赤勒罕留在这里再次为虎作伥,便是 自己出毡而去,走时更是拉着赤勒罕一起跟在自己身边。

毡房之中一时安静之极,杨宗志与索紫儿站着互相对视,杨宗志才恍然察觉 这吐蕃少女身材很高,自己的身高在南朝男子中已经算作很高的了,而这少女站 在自己对面,竟然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眼神向下微微一转,才发觉原来这异族少 女的双腿竟是从未见过的修长,裹在绿色锦袍之下好像挺拔的苍松一般秀丽。

索紫儿见杨宗志盯着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个透,一时竟是脸色通红起来了,仿 佛念起那个昏暗的滇南夜晚,甚至那十几年前的记忆中,就是这个人,在自己那 无比娇嫩……而又从未有人碰过的地方打了一掌下去,引得自己浑身酥酥的发痒, 这么些时日却是从未有过一瞬间的遗忘。

杨宗志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殿下要和我说些什么?」

索紫儿恍惚过来,娇滴滴的道:「你……你自己来说,你到底是姓风的,还 是姓杨的?」

杨宗志知道这个事情若是不给她弄清楚,只怕永远都纠缠不休,只是自己小 时候姓风,后来又改姓杨,这本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情,若是坐下来说道,只怕 说个两天两夜也是说不完。杨宗志皱眉道:「公主殿下只怕是想弄明白小时候打 过一掌的那个恶人到底是不是我罢?」

索紫儿被问得一愣,暗自也在心中问自己道:「我真的是……我真的只是想 弄明白是不是他打我的么?然后找他报仇打回来的么?」

索紫儿期期艾艾的道:「其实……其实……」

杨宗志咬牙道:「这件事情就是我作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的很,也不 懂事,见了你欺负滇南的百姓,所以也不管不顾了,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擅自打 了你,跟你陪个礼便是。」

索紫儿回答了自己心头的疑问,又娇声道:「那你……那你为何又要改了姓 名,你是……你是躲着我么?」

杨宗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时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位公主的问话,索紫 儿被笑得脸色更红,她的小脸属于瓜子脸的,晶莹剔透,此刻红晕密布更是看着 娇小,杨宗志笑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呀,我也不知道你还记得那么小时候的 事情,还在到处找我,我躲着你更是没有道理。」

索紫儿下意识的翘起小嘴,道:「还说不是躲着我,那你……那你这几日为 何不到我们这里来看看,总是叫些不相干的手下过来假惺惺的问候。」

杨宗志脸色一红,暗道:这话倒是说的不假。不过总是与她牵扯在这些话题 上,只怕老也说不完,而且……自己现下已经和她当面把话说清楚了,想来她总 不会再用这个理由来刁难自己的属下。

杨宗志躬身道:「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给公主殿下道个歉,以后大家都不 要放在心里,可好么?」

索紫儿下意识的轻轻嗯了一声,便要点头答应,突然杨宗志又道:「那就再 好不过了,我这就告辞了。」

索紫儿一愣,急急的看向杨宗志,见他说完了话,当真转身就走,她心头大 急,忍不住大声娇呼道:「你站住!」

杨宗志转回头来,无奈的道:「还有什么事么?」

索紫儿嗔目结舌了一会,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事可以留下他的,便咬住薄薄 的唇皮道:「你……你打了我两次,就这么道个歉就算了么?」

杨宗志皱起眉头,暗道:你方才不是已经都点头应允了么?怎么还要纠缠不 休的?他自来觉得这公主的性子不好,过去在滇南仗着权势欺负当地的百姓,前 些日子在皇宫御花园中,又当着皇上的面,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因此对这索紫 儿的印象真是不好。

杨宗志不转回身,眉头一横,冷声道:「那你还要怎么样?」

索紫儿被他横眉一扫,竟是身子发虚,说不出的害怕,不过心底里又暗暗的 不忿,强行支起身子,娇蛮的道:「你走也可以,我以后……我以后见到你的属 下,见一个,我便打一个,见到一双,我便打上一双,看你还怎么得意?」

杨宗志听得大怒,自己这些汉子们赶赴千里之外,置自己身家性命于不顾, 到底是为了何人卖命,到底是解救谁而去的?这小公主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杨宗 志猛冲几步回来,与索紫儿近距离对视,两人目光一硬一软,杨宗志轻喝道: 「你……你再说一遍!」

索紫儿在他的目光逼视下,身子愈发的虚弱,仿佛颤巍巍不敢抬头,只是她 想起杨宗志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兀自强撑着说道:「我……我就这么说了,你… …你,你能把我怎样?」

只是声音也越说越小。

杨宗志心头怒火万丈,一把将索紫儿推倒在厚厚的毡布地毯上,看着她那修 长无比的妙曼双腿,和无限挺翘的异族美臀,顿时想起先前自己曾在那虽不十分 丰满,但是挺翘无双的美臀上做过的恶事来。

杨宗志蹲下身子去,怒声问道:「你还做不做?」

索紫儿被他压服在地毯上,双腿胡乱的蹬着,摇头晃脑的道:「我就做,你 敢怎么样?」

杨宗志嘿嘿笑道:「我敢怎么样?」

说完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那挺翘的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耳中只听见啪的 一声大响,眼中却是见到那美臀上起了一阵惊人的战栗,看的自己心头忍不住暗 自一荡。

索紫儿啊的一声大叫,只是这毡房四周的赤衣汉子们都被哈克钦远远的调开 了,深怕一会又起了冲突,所以无人前来问津。

杨宗志又问道:「你还做不做?」

索紫儿的声音比方才小了不少,兀自带着一丝哭泣的抽噎,强蛮道:「我就 作,你……你打死我好了。」

杨宗志不知为何心头却是软了一软,但是想到今日若不降伏这刁蛮的吐蕃公 主,日后不知又有多少手下兄弟要受她磨难,不禁又是咬牙在那翘翘的小屁股上 啪的打了一掌下去。

这次索紫儿不但是整个美臀,甚至腰身和修长的玉腿都跟着起了战栗般的颤 抖,索紫儿抑制不住的大哭一声,将自己的玉冠小脑袋伏在双手之上,恨声哭道: 「好,你打死我的好,我反正……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杨宗志嗤声道:「还嘴硬?」

说完又硬着心肠再打了第三掌下去,这三掌一掌比一掌用力,一掌也比一掌 听得脆响一片,杨宗志呵斥道:「你说,还敢不敢了?」

索紫儿将小脸整个埋在双臂之间,听到这话,竟是猛地抬起头来,梨花带雨 的小脸上红晕和泪水密布,柔弱的看着杨宗志,低声道:「我……我不敢了,你 饶了我吧。」

杨宗志暗自吁一口气,今日一时冲动打了这刁蛮的小公主,若是她一直嘴硬 下去,自己当真不好下台,到时候与吐蕃的众人闹得不愉快,这出使的事情便先 败了一半下来,现在听到这小公主终是忍不住服软了,杨宗志才点一点头,放缓 自己的表情。

细看下去,这小公主浑身轻轻颤抖着伏在自己面前,从上向下看竟是说不出 的暧昧意味涌起,那山峦起伏的娇美背身,和她此刻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叠加在 一起,竟然自己有些心神摇曳。

杨宗志本来想去看看自己打得她重不重,但是这些一想起来,顿时又觉得有 些位置不妥,自己是男儿家,去查看一个未嫁的女子,而且身世如此显赫的女子 的香臀儿,总是万万不可。

杨宗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咳嗽一声,放开按在她背上的左手,腾 身站立起来,他一站起来,索紫儿顿时将视线也随着他抬起,见他望向自己的眼 神中,竟是有着从未见过的怜惜之色,索紫儿心头暗自一甜,那身后火辣辣的疼 痛仿佛也霎时轻了不少。

只是杨宗志又猛地转回身去,咳嗽道:「既然你自己说出来的话,还希望你 能够遵守才是,咳……咳,我今日这般对你,也……也实在是事属无奈,希望你 不要放在心上。」

杨宗志说完了话,也不等她回话,径自又掀开毡房门出去了。

索紫儿一时只觉得心中忽喜忽悲,身后香臀儿上的疼痛又大了不少,恍惚间, 忍不住又伏在手臂上,嘤嘤的大哭起来。……

封推结束,不过今天还是一万多字,现在完全沉浸在这本里面了,思路都在 这本里面出不来,而新书基本不想写了,郁闷!那边估计又要骂翻天了,熬,老 天放过我吧!两本之间的情节和描写方式实在是差太远了!

正文第268章救错之二

杨宗志回到大营,抬头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正襟危坐在自己营帐前喝酒,看 见杨宗志过来,不由一起大声叫喊,他们两人此刻身着繁杂的铠甲,看着倒是威 风凛凛,不过却也十足的累赘。

杨宗志叹一口气,走上前去,拿着他们桌上的一个酒杯,也不管有酒没酒, 便仰头倒进自己嘴里,马其英看的一愣,恍惚道:「杨兄弟,可是与那吐蕃番子 们没谈好么?」

杨宗志摇一摇头,又给自己斟酒喝了一杯,牛再春道:「还是说,他们根本 就不承认有打人这件事情?」

杨宗志又摇一摇头,放下酒杯暗道:今日着实太冲动了些,这么打了那刁蛮 的索紫儿,只要自己一走,她顿时便会闹将起来,到时候吐蕃人就算口中不好说 什么,只怕心里也会暗生芥蒂,胡乱找个什么由头来滋事,可就麻烦的紧了。

杨宗志心头烦闷无比,便推开酒杯道:「两位哥哥也少喝一点,咱们休息停 当了,就尽早赶路吧。」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应了一声,杨宗志站起身掀开营帐便走了进去,走到里 面,见到筠儿和婉儿正端坐在小床边小声说话,不时传来咯咯的清脆笑声,杨宗 志走到主将的大椅子上,身子微微的一歪,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晌午,杨宗志枪恍惚觉得有些在自己胳膊边轻轻的推动,他幽 幽醒来,睁眼见到筠儿正仔细的打量自己,一双妙媚的大眼睛端视自己,红唇薄 面看着说不出的娇艳,杨宗志心头一阵荡漾,早上被那天下无双的美臀逗弄的火 气又涌上心头来,便也放开自己心神,一把将筠儿抱进自己怀里,伸手在那巧嫩 的娇躯上使劲搓弄,大嘴一张,便将这小丫头香气馥溢的小嘴含在了嘴里。

筠儿一个措手不及,她兀自还是一幅亲兵打扮,只是在营帐内没有戴上大大 的军士帽,一头乌黑的秀发从身后垂落到地面,她暗暗喘息几声,仿佛小猫舔食 一般放开自己的小舌头,任由大哥的舌头钻了进来,搅弄得自己小嘴中的津液滑 腻的翻涌。

杨宗志将筠儿口中香馥的津液都吃进肚子里,才是觉得微微有些快意,一把 放开喘息不止的小丫头,心满意足的逗着她尖尖的小下巴。

筠儿娇羞无限的道:「大哥啊,你……你坏死了。」

杨宗志嘿嘿一笑,道:「那筠儿是喜欢呢,还是开心呢?」

筠儿扑哧娇笑道:「喜欢啊,开心啊,都被你这坏大哥自己说了,人家还能 说什么哩。」

杨宗志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沉吟道:「好了,开拔罢!」

筠儿从他怀中立起自己娇小的身子,然后走到衣帽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军士帽, 娇笑的行礼道:「是,少将军!」

过了一会,杨宗志估摸着大军差不多准备妥当了,正要起身出去,突然秦玉 婉从帐外跑进来道:「九哥哥……外面来了个吐蕃国的使者找你,说有重要的事 情禀报。」

杨宗志皱一皱眉,想不到大军临行前还有什么事情禀报,便跟着婉儿走出大 帐,抬头一见,竟是赤勒罕等候在外面,杨宗志迎过去道:「出了什么事?」

赤勒罕急的手足无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了杨宗志赶紧跑过来,凑 低声音的道:「大人,今日你去见了小公主之后,后来我们回到毡房里一看,我 家小公主竟是……不见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哦的一声,狐疑的道:「那……有没有去四周的小竹林里 面找上一找?」

赤勒罕急切的道:「怎么没有找过,四周方圆之下我们都找了个遍,可是依 然不见公主的身影,倒不知……倒不知今日您和小公主见面之后说了些什么,让 她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跑出去了。」

杨宗志顿时又头大无比,暗自头疼的道:我和她说了什么,又作了什么,怎 么敢……怎么敢跟你们说起来,这小丫头不会是被我打过了之后,一时想不开, 想要去寻短见了吧?

这么一想起,杨宗志立时也心急起来,若是这小公主在自己的大军身边出了 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钦差大臣自是责无旁贷,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逻些 城中的朔落王要是知道了,只怕于两国之间的邦交关系也有影响,这事情便就闹 大了。

杨宗志转头一见,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早就整齐队伍,列队在一旁等候了, 自己实在是耽误不起时间,但是这索紫儿不在,自己这些人又都走不了,他一时 闭上双眼想了一想,睁眼道:「这样,你们和我们大军一道先行赶路,我这便骑 上快马到处去找找,我找到小公主之后,就不再回到这襄州来会你们,而是直接 到變州去找你们,你们也赶到那边的烽台大营去,知道了么?」

赤勒罕垂头施礼道:「是,大人!」

杨宗志又转过身来,将这些话又对着牛再春和马其英说了一遍,又嘱托他们 到了變州去找烽台大营的陈通将军,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然后杨宗志骑上快 马,挥手告别众人,独自向着吐蕃人驻地的小竹林赶了过去。

他骑马在小竹林的流水和竹海边找了三四圈,也全然不见索紫儿的踪影,杨 宗志心头不由得暗暗发急,更是将快马催得紧,沿着小竹林四处探查。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微微发暗,杨宗志还是没有寻到索紫儿的身影,座 下的快马也经受不住这般的奔跑,马腿开始微微的发颤,杨宗志凝住自己的呼吸, 告诫自己不要慌乱,又翻身下了马,在一个小溪边休息起来,让那快马饮水修养, 好缓过这阵劲来。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自己怀中取出干粮就着溪水吞咽,突然听到身后竹 林深处有轻轻的男子说话声音传来,其中一个道:「老四,你怎么才来,老子在 这里都等了你半天了。」

接着另一个男子气喘吁吁的回话道:「我去襄州城里的大户王家转了一圈, 聂老三,你来猜猜,我这趟找来个什么宝贝过来?」

聂老三霎时感兴趣的问道:「那是什么?」

老四回答道:「这个宝贝可是不多见,这叫白玉老虎,乃是汉代的白玉作成 的,这样兑到钱庄或者当铺里面去,只怕得换成好几千两银子。」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暗自道:莫非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只不过他现在自顾 尚且不暇,哪里有这等闲工夫去找这些人的晦气,便想放过不理。

那聂老三嗤的一声道:「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玩意,老四,你再晚来一 会,哥哥我可就不等你啦,你知道么?今日老大看中了一个妞,那妞长得叫一个 水灵,老子平生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货色,老大和老二现在都已经跟上去了,他们 一路留下了暗记,你也别尽顾着这什么老虎了,咱们也快去吧。」

杨宗志心头暗暗冷笑,看来这几个什么老大老二的,不但是打家劫舍的强贼, 更是采花的淫贼,自己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要不然一定跟去看看,这些小贼们 到底是什么手段。

杨宗志几口吃完干粮,站起身来就要牵马上去,正在这时突然浑身都止住, 暗自道:他们说老大今日看中了一个妞,那妞长得叫一个水灵。这……这小竹林 如此偏僻,哪里会有什么寻常的闺房大院小姐到这里来,那……那他们看中的这 个妞,莫非是……

杨宗志只感到心头一紧,顿时觉得这事情与自己脱不开干系,立时牵了快马, 偷偷循着那聂老三和老四说话声音的方向,偷偷跟了过去。

聂老三和老四在前面说话而行,杨宗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便撕下身上的一 截布匹裹束在马掌上,以免马蹄声惊了他们,前面两人说话间越走越快,杨宗志 紧紧跟在身后,天色渐渐的阴沉,眼见日头已经斜下山峰,只有一丝余辉可见。

杨宗志跟着他们两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看见他们走到一个荒芜的破庙前,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然后才走了进去。杨宗志找个大树,将快马拴好在大树下, 才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凑近破庙前的木门,就着木门的缝隙看上去,见到里面 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燃了一口大锅,锅里仿佛煮着沸水,此刻正在沸腾着。

天空一轮圆月饱满的照射在大地上,而院子中只能看到一口锅,却是什么都 看不到,那聂老三和老四走进去之后,竟是人影全无。杨宗志在心头默默数着: 「一、二、三……」

直到数到第八下,正待破门而入,突然里面又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得意笑声, 听着仿佛有着好几个人在里面。

杨宗志顿时又止住心头的冲动,静静的等待一会,果然不一会就见四个大汉 从那破庙中走出来,走到那口沸腾的大锅前,其中一个哈哈大笑道:「妙极!妙 极!老子见到她孤身一人敢行这夜路,而且留宿在这荒山破庙里面,还心头有点 害怕,以为碰到了什么江湖中名门大派中的侠女,没料到……却是这么容易的就 手到擒来了。」

那聂老三的声音献媚的笑起来道:「大哥的功夫在咱们襄州这一带,那是有 口皆碑的,『地趟虎』雷豹的名字,说出去人家都吓一大跳,还不够气派的么?」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时也响了起来,接口道:「这倒是大意不得,最近咱们 襄州来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物,而且神神秘秘的,咱们这样小心一些,总是没有 大错。」

老四的声音呼噜噜的吞口水道:「哎,小弟今天去偷了一座白玉老虎出来, 本来心里已经非常高兴了,没料到……今日竟然见到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妞,大 哥,这小妞当真是白的水灵灵的,而且那双媚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的眨啊 眨,哎,就算让小弟少活几年,只要能和这样的小妞销魂一把,小弟也是心甘情 愿。」

杨宗志听到这老四形容他们捉住女子的模样,心头下意识的跳出索紫儿那洁 白无暇的小脸,她本就是番邦异族的小美人,在这中原大地来说,生的好像她这 般蓝眼珠,白皮肤就不多见,杨宗志心头阵阵冷笑,暗道:看来你少活几年是一 定的,只是要销魂一把的话么……

聂老三一听,顿时急切起来了,大声道:「大哥,这个小妞,我聂老三也是 一见心喜,不如大哥就将这小妞赏给了我聂老三,以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事情, 就算让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眉头都不眨一下。」

那老大雷豹沉吟了一下,犹豫的道:「眼下这小妞只有一个,而我们兄弟却 是有四个人,谁第一个,又或者谁排在第一,这倒是难办的很,不如……不如这 小妞方才在这里生了一堆火,烧好了汤水,我们先就着吃些东西了再来决定。」

杨宗志听得暗暗好笑,没想到索紫儿偷偷跑出来,竟然还是准备妥当,还带 了食物用具在身边的。四人都不做声,咕噜噜的喝了几口汤,那少说话的老二突 然发话了,道:「老大,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向你提出过一个非分 的要求,只要你老大决定的事情,我都是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你,但是这次……但 是这次……」

那雷豹一听,顿时大怒道:「连你也看上这个小妞了?北老二,你可是向来 对着女色不以为然的不是么?怎么你……怎么你今日竟然性情大变了?」

杨宗志听着雷豹口中说的声色俱厉,显然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私心,只是三个 结义兄弟之间众口难调,他一时难以做主。

杨宗志这时反倒不急了,幽幽的依靠在木门上,听着这四个兄弟间为了索紫 儿那娇蛮的小公主生起了龌龊。

过了一会,雷豹仿佛下定了决心,呼的一声挥手道:「我决定了,这个小妞 我是要定了,你们哪个还要喝一杯羹的,等我先玩腻了之后再说,在这之前,你 们都不许打这小妞的主意,听到没有?」

其余三人显然摄于雷豹的威名,虽然心中毫不甘愿,但是也不敢出口反驳, 雷豹见无人有异议,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心满意足的向那透出灯火的破庙走去, 身后三个兄弟一齐站起身来,紧紧的跟在他后面,只是到了破庙门口,踽踽不敢 近前。

杨宗志偷偷打开破庙的木门,也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呆滞的三人身边,隐约听 见身前三人牙齿咬着吱吱作响。他就着灯光向里面看去,见到那破庙内有一尊真 武大帝金像,下面供奉的桌台下有一个草席铺着的床铺,此刻上面静静的躺着一 个妙媚的娇躯,只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一双绣鞋,和一对晶 莹可爱的小脚。

雷豹走进去哈哈大笑的道:「姑娘……你可知道,为了第一个和你有一体之 缘,我们这四个从未翻过脸的兄弟之间,差点都生了嫌隙起来,由此可见姑娘你 实在是生的闭什么月……嗯,你生的……」

这雷豹本是草莽,现下想学着文雅人说些有情趣的话来,只是他识字非常有 限,而且平日里都是黑话连篇,这下想要装作斯文,竟是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

杨宗志在门口听得哈哈大笑,鼓掌道:「有趣!实在是有趣!我也想来作第 一个!」……

好吧,一万五千字,我是不是疯了?

正文第269章救错之三

雷豹在破庙内听得异常恼火,自己已经发下了狠话,怎么还有人胆敢在身后 提出异议来的,他气恨的转过身来,见到破庙门口三个兄弟都是呆呆的看着自己, 眼神中都有说不出的痛苦之色,而那三个兄弟的背后,居然有一双幽幽的眼神明 亮的闪烁起来。

雷豹大吃一惊,猛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三个兄弟被雷豹这般一喝,才从自己的痛苦之中恍惚过来,一起转身向后 看去,杨宗志哈哈大笑道:「雷豹大哥,你的几个兄弟这般跟着你卖命,到了分 些甜头好处出来的时候,怎么你却是这么吝啬的?」

那三个兄弟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一皱眉,仿佛甚是意动,雷豹嘿嘿冷笑道: 「我们四兄弟是一道拜过天地的,烧香许愿的时候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 里容得你这个外人来这里挑拨离间。」

杨宗志叹息道:「可惜这小妞的确是我见犹怜,如果错过这一次,只怕…… 只怕今生都难以再见到一个,但是假若雷豹大哥你现在不在了,又或者受了重伤 的话……」

那三个兄弟一时听得眉毛都吧抖动起来了,一齐回身看着雷豹,雷豹大吃一 惊,退后一步的道:「你们……你们想要作甚么?」

聂老三突然道:「大家一起上,只要收拾了雷豹,再怎么分这个小妞大家好 商好量,总也好过被他一人独占着,大家都分不到的好。」

其余二人听得都是点头,杨宗志摇头想笑,却是笑不出来,若是自己拜了这 么几个兄弟,只怕是睡觉都睡不好的。他暗自在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在那三人背 后的神道穴上拍了一掌,虽然他此刻不能透力而出,但是这神道穴乃是人生大穴, 若是内力充盈的江湖之人,只要一指轻轻拂过,人便会晕厥半天,此刻他一掌拍 下,那三人更是哼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雷豹惊恐的又退后一步,讷讷的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杨宗志走进破庙之内,转头四处看了一眼,见这破庙甚是荒芜,墙壁上接了 不少的蜘蛛网,才转回头来笑吟吟的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我要作第一个, 雷豹大哥可要让贤的么?」

雷豹怒哼一声,转头又向身后地上躺着的小美人看了一眼,顿时下定了决心, 从腰间拔下一口直柄刀出来,大喝一声,亮堂堂的向杨宗志砍了过来。

杨宗志看清楚他那刀法来路,只是江湖中一般的地趟刀法,结合主攻下三路, 抢攻为主,并不注重防御,倒也合了他这草莽汉子的性格。杨宗志笑道:「地趟 虎么?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抬起右脚,挥出向着雷豹握刀的手腕踢去,顿时破了他这一式的刀法,杨 宗志自身的刀法是经过莫难真传的破长刀法,那莫难本是五台山普陀寺的传人, 一身功夫在江湖上也算顶尖,这破长刀法乃是天下刀诀中的精义。

他此刻一见雷豹的刀法,才知道天下刀法里面,除了那冥王教主开天辟地的 那一式斜劈,再难有什么刀法能够超过破长刀法的。雷豹被他一招阻住自己的抢 攻,顿时浑身都感到不自在,这地趟刀里面,出了抢攻,还是抢攻,若是不能攻 出去,那这地趟刀便什么都不是。

雷豹大喝一声,又待再一刀砍出去,只是杨宗志料敌先机,右脚还是向前一 踢,仍是踢向他的手腕,雷豹只能躲避,可是无比难受,雷豹这次喝不出来声音, 憋着气想要破釜沉舟,只是他这一招发出去,被那脚尖轻轻一带,自己右手的直 柄刀径直的砍在了自己的左手之上,顿时鲜血如注。

雷豹吼叫一声,抛掉手中的直柄刀,跪下大哭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小人知道自己错了。」

杨宗志犹豫了一下,他在院子外面听到这几人说话,便有了杀他们之心,只 是没想到这四个贼子这般弱不禁风,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了下来,现在他们在 自己手中就像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不值一提,他反而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道:「你……你把左手留下来,便自己逃命去吧。」

雷豹一听,竟是毫不犹豫的捡起地上的钢刀,一刀砍在自己的左手上,那左 臂应声而落,他看也不看自己丢下的左臂,径直撞开庙门飞快的跑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倒也料不到这雷豹这般硬骨头,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做 不到他这般干脆利落。他循着那破庙真武大帝的方向,轻轻向索紫儿躺着的地方 走去,心中不由得念头转了几转,暗自想着如何开解这小公主一番,让她以后不 要动不动就这么独自跑了,不然这两万人的大军整日里围着她转,大军开拔岂不 是都成了笑柄。

杨宗志一时打定主意,即便是让这刁蛮的小公主在自己身上出一出气,也总 好过她老是这般的胡闹,他叹一口气,轻轻走过去,蹲下自己的身子,向那地上 妙媚的人儿看去。

只是一看之下,杨宗志却又是呆住了,那地上斜斜的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青衣白裙,一头柔柔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小小的圆圆脸蛋,洁白无 暇的肌肤,看着就像雪山上最晶莹剔透的莲花,而那小脸上却是点点漆黑的眸子, 小巧的红嘴唇和大大的媚眼,此刻这媚眼瞪得圆圆的,正怒视着自己。

这姑娘一见便是南朝家的碧玉闺秀,气质高雅清淡,与索紫儿那天蓝色的异 族眸子大相径庭,杨宗志心头懊恼的道:「错了!却是救错了人!」

只不过这姑娘也是被这四个贼子给制住,现下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一下,那 灵活的妙媚双眸,仍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看。

杨宗志闭上眼睛,心头无奈的叹气,却又更是着急,这般找不到索紫儿,不 知更是要如何回去交代,他凑下脸庞,睁开双眼,对着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温言 道:「姑娘……可是被这几个人制住了穴道了么?」

话一说完,杨宗志便在心头骂自己笨蛋,这四个贼子的本事也就普通,能够 轻而易举的制住这小姑娘,那这小姑娘说不定根本就不懂武功的,更加说不定就 是这附近大户家中知书达理的闺秀小姐,自己跟她说什么武功穴位,岂不是都是 对牛弹琴?

只不过那姑娘楞了一楞之后,却是朝着杨宗志满含希冀的眨了眨明媚的大眼, 杨宗志一见,心头生起一股希望,却又是有些奇怪的继续道:「那他们制住的, 是你的哪个穴道?」

那姑娘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来交流,杨宗志哑然失笑道:「对不住,我忘 了姑娘不能说话了,那这样,我试着拍姑娘的几个穴道,若是……若是我拍对了, 你便对我眨眨眼睛,若是……若是我拍错了呢,你便一眼也不要眨的,好么?」

那姑娘一听,顿时更觉希冀,赶紧眨了眨自己妙媚好看的双眼,杨宗志笑一 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那姑娘肩头的云门穴,转眼看去,见那姑娘一眼也不眨的 瞪着自己,杨宗志又转一下手指,点向那姑娘额下的俞府穴,转眼再看过去,见 那姑娘依然不眨眼,但是黑漆漆的眸子却是暗暗向下偏转。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恍然道:「再下面一些么?」

那姑娘一听顿时小脸上涌起喜色,杨宗志又依次向下指到了玉堂穴上,再看 过去,见那姑娘依然向下转着眼珠子,杨宗志深深皱起眉头了,只因这玉堂穴再 往下,便直到这姑娘青衣下的高高胸脯上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该 不该再往下去指。

那姑娘仿佛也意会到了杨宗志的踌躇,洁白的小脸上暗自涌起一阵通红来, 那姑娘脸颊肌肤的颜色,比一般中原人白了很多,看着就如同阳春白雪般剔透, 此刻白里透红,却又是另一番道不明的风情。

杨宗志不想多耽误时刻,便猛地一咬牙轻声道:「得罪了。」

说完闭着眼睛,却又指到了那姑娘的乳中和天池两个穴上了,那姑娘的眼睛 顿时如同天上闪亮的星星一般眨了起来,杨宗志睁眼一见,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 老四先前形容这姑娘的眼睛道:「而且那双媚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的眨啊 眨,哎,就算让小弟少活几年,只要能和这样的小妞……」

杨宗志暗自也觉得自己荒唐好笑,才幽幽的吸一口气,用力拍在那姑娘的乳 中穴上,那姑娘嘤咛一声,顿时恢复了知觉,杨宗志面色一红,赶紧站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手掌心拍到了一团肥腻腻的乳肉上,那上面弹性十足的颤抖,此刻仿 佛还在自己手心回荡着。

那姑娘能够动弹了,立时便飞快的向后退了几下,整个身子半坐着靠在真武 大帝金像前的桌子边,看着娇躯还有些颤巍巍的发抖,杨宗志转头看见不觉甚是 奇怪,自己救她性命贞洁,虽说不图她有何回报,但是她也不用看见自己这般害 怕的罢?

杨宗志笑了一笑,低下身子想要问她,那姑娘突然开口说话了,道:「你… …你不要过来。」

这姑娘的声音听着清脆入耳,竟是不亚于筠儿那般的天籁之音。

破庙中灯火幽幽,照在杨宗志的面庞上,看着忽暗忽明,那姑娘看的一时清 楚,一时又模糊,忍不住好像心中生了幻觉,杨宗志笑道:「你没事吧,你家里 可在这附近么,自己回去可做得到么?」

他见这姑娘面上颇有惊恐之色,顿时想起自己先前与那四个贼子开玩笑道: 「我要来作第一个。」

这姑娘虽然被制住躺在地上,但是神智依然清醒,假若给她听见,定是以为 自己和那四人一样,也是贪图她的美貌姿色而来。

杨宗志恍惚明白过来,接着道:「那好,我先走了,你也快点离去吧,这里 荒郊野店的,不是你这样小姑娘可以久呆的地方。」

只是他刚刚转过身来,那小姑娘突然在身后娇声道:「我才不是怕呢。」

杨宗志回头看着那姑娘脸色稍稍镇定了些,只是微微还是泛白,倒是没想到 她也口硬的紧,只是一笑,没有答话,径自又向外走去,那姑娘突然又大声道: 「今日若不是十五月明之夜,哼,就凭这些下三烂的小贼子,我才不放在眼里。」

杨宗志走到庙门口,才奇怪的转回头看着那小姑娘,见她脸上似乎有些委屈 之色,只是小嘴中却是愈发硬撑,依稀看着当真有些索紫儿的模样,杨宗志叹了 口气,走回来道:「十五之夜不十五之夜又有什么干系,好吧,算我怕了你了, 你的家在哪里,我来送你回去。」

那小姑娘突然腾身站立起来了,不服气的瞪着杨宗志,娇声道:「你……你 不相信么?」

杨宗志想不到这小姑娘如此较真,只见她独自走了过来,从衣袖中飞快的取 出一把晶莹夺目的窄小袖剑,走到那躺着的三个小贼面前,伸手向下刺了三下。

杨宗志仔细看过去,只见她每一剑都是刺向那三人的左手肩贞穴,出手之快, 认穴之准,绝非普通江湖人士可以办得到,那三个小贼每人暗暗哼了一声,便又 转个身晕了过去,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翻身之下,这条左臂却是一辈子再也抬不 起来了。

杨宗志心头暗暗发憷,料不到这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难 道她是假扮被这四个小贼制住的么?好笑自己还急急的追了来,自以为是的解救 了她,却没想到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杨宗志面无表情的拱一下手,然后转身出 了庙门而去,那姑娘突然追了出来,在身后娇声喊道:「喂……你……你不送我 回去了么?」

杨宗志回头强笑道:「姑娘好身手,哪里需要我来护送,即便是姑娘就这么 敲锣打鼓的走在夜道上,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出来找死。」

那姑娘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兀自拧着小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今 日是十五满月之夜,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便……我便有一些不方便,所以…… 所以才会一个不察觉,被这帮小贼们给偷袭了,我说了你总也不信,这下总算是 相信了罢?」

杨宗志不知道她此番说话到底是真是假,只不过她这么一说出来,自己一时 难以找到拒绝之词,便道:「那好,原本我也要离开这里,不如我们一道好了, 一路上也多个照应。」

那姑娘一听,顿时点头答应,两人走到杨宗志栓马的大树下,一时又想起这 里只有一匹快马,而这两人若是坐在一匹马上,却是于理不合,两人无奈只得牵 着快马低头而行,天空圆月当头,璀璨的星光映照下来,印在这二人的身影上。

杨宗志突然转头道:「对了,还没请问姑娘住在哪里的?」

那小姑娘噗嗤一声娇笑出来,却又硬生生的止住,暗自旖旎的道:怎么…… 怎么今日这么爱发笑的呢?她微微肃下面孔,俏盈盈的道:「你把我送到襄州南 五里的费家别院就可以了。」……

好吧,一万九千字,我看来真的是疯了!

休息!OVer!

正文第270章救错之四

杨宗志听得眉头深深皱起,只因这个姑娘说要送她到襄州南五里去,从这里 算起来,是要向着东南方向而走,而自己大军开拔的方向,却是向着西南方向直 去,如此一来,大家岂不是背道而驰,离得愈发的远了。

他犹豫着想要说话,抬头看向身前的那小姑娘,见到头顶明朗的满月印照下, 那小姑娘背着双手在前面领路,那小手儿背在身后,便显得小腰柔细,双肩盈盈 的耸起,就连足下脚步也愈发看着轻快。

杨宗志话到了口中,愣是硬生生没有开出口来,而是追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那姑娘仰头呼吸着清新的月下空气,心中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快意浪漫,月色又转 过头来,对着杨宗志娇笑道:「喂……难道我要一直这么喂喂的叫……」

只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又伸出右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上,身子也晃悠悠 的闪了几闪,杨宗志走近几步,伸手微微一扶道:「怎么了?」

他手上只是虚虚的扶在那姑娘手肘下,防止那姑娘一个不测晕倒,自己才会 握实下去。

那姑娘站定平息了一会,才幽幽的轻声道:「没事了,只不过是老毛病了, 每到……嗯,每到月圆之夜,都会这么闹上一阵子。」

杨宗志看她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她这幅样子绝对不像是作假的,而且……现 在身边就自己两人,她也更没有必要来作假。

杨宗志恍惚点头道:「那你般来坐到马上罢,你身子不好,只怕赶不了路。」

那姑娘嘤咛一声轻吟,也知道现下不是自己好强的时刻,只得低低的点了下 头,杨宗志用手扶好她,将她推到了马背上,然后迈前几步,牵了缰绳在前走了 起来。

那姑娘凝定眼眸,借着明媚的月色看下去,自己座下是一匹神骏的快马,这 种马匹就算在自己老家里,都是少见的好马,而这个少年只是将它随手的栓在大 树下,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人家将这快马牵走了。

再抬头向前看去,见到面前那个高高大大的背影,背着双手领先在前,从背 上看去仿佛有些说不出的心事重重,那姑娘看的心头一柔,顿时又觉得好生温暖, 看着那背影的双眸却是转不了方向。

那姑娘在马上突然娇声问道:「喂,你……你这么半夜三更的,为什么会跑 到那个荒山野庙里面去呀?」

杨宗志道:「姑娘一个女儿家,半夜里跑到这么荒芜的地方,才是让我奇怪 得很。」

那姑娘哼的一声,仿佛气恨的咬牙切齿的道:「我……我偷偷跑出来,是来 找寻一个恶人的,那恶人害过我,我……我总咽不下这口气,那你呢。」

杨宗志不转回头,兀自道:「我原本想去找一位姑娘,在外面听到这四兄弟 里面的老三老四说话,一时会错了意,便误打误撞的跟了进来。」

那姑娘又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暗自想道:这倒是一种缘分也说不得。 只是小脸又微微肃下的道:「那……那你要找的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不知 道我有没有见过的?」

杨宗志轻轻嗯了一声,心想:方才她出没这附近,说不定她果真是见过,倒 也可能。便回答道:「那姑娘嘛……对了,那姑娘生了一幅天下罕有的蓝色眼珠 子,而且那姑娘面上的肤色,也……也如同姑娘你这般一样的白。」

这姑娘听得脸色微微发红,却又心生奇怪之意,沉吟的娇声道:「蓝色的眼 珠子……这天下人的眼珠子都是黑色的,怎么会有人生出蓝色的眼珠子来?」

杨宗志一听,顿时失望不已,心知这姑娘定是没有见过索紫儿,才会这样来 问,他心头也愈发的着急起来,想起那索紫儿负气出走,若是当真有个什么三长 两短,真真是让自己头大如斗,下次若是能够再见到索紫儿,真不知是该狠狠的 再打她一顿小屁股来解气,还是说低三下四的去给她讲些好话才对。

那姑娘娇滴滴好听的声音在耳后又传来道:「喂……我问你话,你怎么不来 回答?」

杨宗志不想回头,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失望之色,只埋头道:「这天下这么 大,有人生的黑得发紫,有人又长得白得耀眼,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姑娘一听,顿时又想起他方才口中说那姑娘好像自己一样的白,她自来生 长在雪山之上,常年修炼派内的内功心法,因此对自己的一身肌肤颜色从来都充 满自信,此刻微微有些不服气的娇声道:「她真的长得这么白么?喂……你这么 着急的找她有什么事么?还是说她……她,她是你的什么人……」

那姑娘问完了话,顿时觉得自己这么一问,又有些万万的不妥,说到最后声 音幽幽的小了下去,气势也虚了下来。

杨宗志抬头一看,天边一颗明亮的启明星已经冉冉升起,知道再过不了多少 时刻,天色就会渐渐转明,现时乃是仲夏之夜,夜短而昼长,自己一路追出来, 待到救下这小姑娘,再陪着她走了这么一会的路,竟然一夜时间晃眼即将过去。

两人走了不一会,抬眼看到面前不远处有个路边的小集镇,说是镇子不如说 更是几户人家,在路边摆放了茶水早点摊,还有一些其他的门面,杨宗志吸一口 气,正待要说话,突然身后几匹快马飞快的从路边穿过,在这清晨降至的小道上 掀起一片尘土,杨宗志晃眼向那几匹马上看去,见到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黑衣汉 子,腰间别了宝刀,只在其中一匹上,却是紧紧趴伏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低低的 趴在马背上,因此面容长相看不清楚,但是那身影穿着一件绿色的锦袍,而且趴 在马脖子上的头上,还戴了一个垂满宝石的玉冠。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看见那些快马也许是赶路累了,一起在那不远处的茶 水摊上停马坐下,显然是想吃早点,那趴在马上的背影却是一动也不动,也不下 来。

那身影的打扮看的清楚,和索紫儿离开之时却是一模一样,杨宗志突然转过 头来,对着身后马上的那小姑娘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现在有些要紧事去 作,这便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可找的到路么?」

那姑娘的面色上本有些暗自的旖旎羞红,听了杨宗志的话,低头深深的凝视 住他,却又有一股失望之色在眼角漫起,她眼角微微一转,便肃着小脸为难的道: 「我……我找不到路的。」

杨宗志迷茫的点一下头,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边的众人,突然眼中却是一亮, 看到那路边的不远处,有一个店子门口挂着高高的牌子写道:「老马车行。」

心知那是给人雇车送人上路的地方,自己此刻分身乏术,说不得只有拜托了 车行的伙计才行。

杨宗志牵了快马紧赶几步,走到车行前,车行门口一个小伙计正半梦半醒的 蹲在那里,见了杨宗志过来,强打起精神来迎接道:「客官,您可要……雇车么?」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身一指道:「送这位姑娘去襄州城南五里的费家别院。」

那姑娘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宗志与人说话,一时不知心里正在想些什 么。

那伙计哈的一声,欢笑道:「好咧,襄州城那,客官承惠一两三钱银子。」

杨宗志一听,顿时傻了眼,他一路上出来的急,根本没有带着任何银子在身 上,而且他平日里都在大军中,衣食住行都让筠儿和婉儿安排得妥妥当当,因此 压根就没有花银子的去处,所以也没有携带一些银子在怀中备用。

那伙计牵了一辆马车出来,将那小姑娘扶着坐到马车后的车厢旁,杨宗志在 自己的怀中摸了一阵,自己身上只有大军的腰牌,莫难送给自己的佛珠,还有嘛 ……就是身后的玉笛了,其他值钱些的用品更是一点也没有。

那小姑娘展着小腿坐在车厢边,看见杨宗志的神色,顿时眼神明媚的一亮, 待得杨宗志抬起头来,对着那姑娘询问的凝视,那姑娘立即忙不迭的摇头,表示 自己身上可也没有付账的银钱。

杨宗志皱眉心想:说不得她的银子都被雷豹等人都搜走了。只是这样一来, 他沉着脸庞,从自己身上搜出虎头腰牌和莫难的那串佛珠,仔细的左看右看,这 玉笛定是拿出来不得,这是那白发老道长殷殷赠送给自己的宝贝,而且多次解救 自己于败局之中,这虎头腰牌更是用不得,这是朝廷领兵的兵符,用这个来抵当 路资,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再来看莫难临死前给自己的佛珠,这……佛珠 是乃是莫难用性命交给自己的,而且以后更要凭借这串佛珠去北斗旗争做旗主, 自己要是把这个送出去,良心上却又怎么安得下来。

那姑娘俏盈盈的展着小脚,在车厢上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看着好不轻松写 意,低头向杨宗志的手上看去,见他拿出了几个什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只 是……那姑娘看到这串佛珠,却是目瞪口呆的滞住,小脑袋中微微场景一闪,闪 出那个刀疤挂面的恶和尚,在偷偷制住自己,取了自己派中的疗伤至宝到手后, 临去前还不忘转回头来,取出一串佛珠在自己面前得意笑道:「小姑娘,洒家做 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我派中未来的旗主,嘿嘿,你若是心头不服气的话,以后只 管来我派中找回面子,你若是看到这串佛珠的主人,便来找他算账好了。」

那小姑娘嘤咛一声,急切的转眼望去,见到蒙蒙晨曦下,面前的杨宗志咬一 咬牙,突然从自己的脖颈间扯下来一块亮晶晶的紫玉,然后拿着那块小巧玲珑的 紫玉对着伙计道:「伙计,我们现下身上都没有现银,不过这块紫玉符却是值个 几两银子,你便收了这紫玉符,送这位姑娘走罢。」

那伙计接过紫玉符来,见到符上兀自紫光弥漫,闪闪发亮,即便是透着晨光 的天色也掩饰不住,知道这定不是个寻常之物,那伙计喜道:「好咧,客官…… 姑娘,请坐好了,驾!」

那姑娘迷迷茫茫间,被伙计推到了车厢之上,然后伙计挥起马鞭抽在身前的 马上,那马儿嘶鸣一声,奋起双蹄迈步冲开了去,那姑娘转回了身子,呆呆的看 着杨宗志,仿佛想要记住他的样貌,不过一会,马蹄得得声过,马车便杳无踪影 了。……

大家看看作品相关,里面有人物说明,关于岳静,现在还不到她的主要戏份 登场的时候,虽然还没完全想好,但是也基本上有了思路了。

正文第271章救错之五

杨宗志看着那孤单的马车泛着烟尘渐渐远去,心中升起一阵迷茫的感叹,这 紫玉符二十年来跟在自己的身侧,就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现下骤然失去, 竟是有些空落落的难过。

而且自己的身世来历全靠这紫玉符来解开,只不过他又下意识的感到一种油 然轻松的情绪从心底冒出,仿佛失去了紫玉符,自己就再也不是嗷嗷待哺的那个 不知名婴儿了,而就是杨宗志本人,既然已经放弃了对自己身家父母的追踪,就 作自己这样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对?

杨宗志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转而去寻找那些骑马黑衣汉子们,见那些人用过 了早点,便付账准备离去,只是那趴伏在马背上的背影却是由始至终一动也不曾 动过。

他跨上自己的快马,悄悄跟了过去,那些人一路骑马穿过小道,来到一个宽 大的峡谷,峡谷苍松林立,还有一面银色的瀑布从山巅喷涌而来,落在下面的石 壁石板上,激得水声轰隆隆作响。

襄州地处中原腹地,本就是天下水利枢纽的中心,这里气候宜人,降雨充沛, 不若北方十三城那般缺水,更不是西蜀那样的雨水过量,往往造成洪灾。

那些人在前面骑马,到了峡都谷尽头的瀑布下,突然一起转过身来,当先一 个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一路跟着我们作甚么?你可不要说你是顺路的, 这里路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可去的地方,顺路显然是不可能。」

杨宗志微微一笑,料不到这些黑衣人倒是早就察觉了自己,而且引得自己跟 了过来,一是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顺路之人,二来的话,这里如此偏僻,水声喧 闹,空无人影,他们一会要是动起手来,只管大喝大叫,也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来 帮手。

轰隆隆的水声催激下,杨宗志哈哈笑道:「好聪明的阁下,我只是有一个朋 友生了重病,前些日子跟我说要我来接她,我今日在马上看见你们其中这位,与 我那朋友甚为相似,但是看不到面貌,所以想要跟来看看。」

那趴伏的人听到杨宗志说话,突然一扭一扭的挣扎起来,只是她扭了好几下, 兀自徒劳无功,那黑衣人狐疑的朝杨宗志上下打量,突然大笑道:「好,你是来 找你的朋友,但是倒不知你那位朋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多大个年纪,又长得 什么模样。」

杨宗志座下的马儿呼哧一声叫起,他一拉缰绳笑道:「我那位朋友家里有万 贯家财,所以嘛,她最爱用些宝石串在一起编成个玉石帽子,然后臭美的戴在头 上,天下人见了她那顶帽子,便就知道她的富足奢华了。」

那黑衣人猛地朝那趴伏的人背上看了一眼,见到那兀自左扭右摆的头顶上正 有一个玉石帽子,旁边甚至还有一些少见的白色狐裘,他猛喝一声,大叫道: 「果然是来找茬的,大家一起将他拿下了。」

身边还有五人,都是一样黑衣打扮,同时抽出腰间的宝刀,勒住座下的马儿 冲了过来,杨宗志定眼一看,那些汉子手中拿着的都是圆月弯刀,仿佛在哪里见 过一样,仔细想了一想,隐约是在那玉龙古镇的府邸中,后来杀出一波身份不明 的黑衣人,要将吐蕃人和自己等人一起杀掉,那些蒙面人手中持有的,正是这种 圆月弯刀。

杨宗志心神一恍惚,那些汉子们已经大喊着骑马冲到了面前,只见这五人一 个跃起身子砍向他的头颅,另两个却是弯腰伏在马腹边,砍向他的双腿和马身, 还有两人直直的迎面向他左右胳膊砍来,看着配合熟练,显然不是昨夜破庙中那 糊涂的四兄弟可以比拟。

若是依着过去内力全在的时候,杨宗志定然会首先腾空起来,制服那空中之 人,他能够在空中自由转向,而那人却是不能,仅此一项,便可以稳操胜券,只 是现下他内力不纯,时而可用,时而寒气透出来便会不灵,这么腾空一起,要是 内力突然失去了,径直落下地来,下面几人便可以等他落地之处将他砍成稀泥。

因此杨宗志只得蹬腿在马背上站立起来,然后迎着正面的两柄弯刀而去,尽 量减少同时对敌的个数,他看清楚那弯刀的来势,不像是中原各路门派的刀法, 而更像是为了配合马背迎敌所创造的刀法,刀法没有花俏,只有实实在在的一刀 致命。

杨宗志手腕一推,闪电般的握住了那迎面而来的两个握刀的手腕,然后将他 们向自己这个方面猛地一拉,那两人没有很强的内力,守不住他这大力的一拉, 一起离开马背跟了过来,接着杨宗志再将他们一上一下的向对方的另三柄弯刀迎 了过去。

那空中之人鼓足全力冲击过来,誓要将杨宗志劈成两半,只是抬眼一看,对 象却换作了自己的同胞,此时一刀下去,那同胞定不可幸免于难,势必要被自己 砍死,他心头软了一下,便想收势住,只是他人在半空,虽然弯刀可以向后撤, 但是人余力尚存,根本无法停住,便径直用自己的身子撞了过去。

两人的身子在空中撞在一起,杨宗志右手一送,两人哎呀一声,同时跌落到 地面来。另外两人从两侧俯身砍向马腿,杨宗志将左手那人向下一丢,那左边俯 腰之人顿时收刀停手,坐立了起来,右边那人却是毫无阻碍的一道砍在了杨宗志 座下快马身上。

座下快马惊嘶一声,吃不住力道,顿时翻身向右倒下去,杨宗志借着最后的 一股力,腾身而起踢向那右边的黑衣人,那人刚刚砍完马腿,还没来得及起身, 便见到面前人影一闪,自己被人从马背上踢倒在了地下,座下的马儿也变成别人 的了。

那唯一留守的黑衣人大吃一惊,自己这边众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马背上 刀战的能力尽数最最出众之辈,却没料到一个回合之间,便被对方将四个人放倒 在了马下,只剩下一个汉子冲击了过去,却是一刀也没发出来。

那黑衣人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一念间,已经一刀抵在了身边趴伏之人的脖子 后,大喝道:「你不要过来,你……你再过来一步,我便一刀砍下去,到时候她 香消玉殒,大家一拍两散。」

杨宗志坐好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也是看上了她头上那些珍珠宝 石么?哈哈,原来我们倒是同道中人,请问阁下出自哪里啊,贵宝刹怎么称呼?」

那人呸的一声,骂道:「谁是看上了这些什么珍珠宝石的,我是……我是… …那好,既然你只要这些珍珠宝石,咱们各取所需,这些宝石归你,那这个人, 我们却要带走。」

杨宗志拍手兴奋道:「着啊,原来我们的目的有些不同,那好,你把她头上 的那个玉冠先扔过来,我拿了自己心爱的东西,转身便走,看也不多看一眼。」

那人等自己剩下的一个同伙骑马到了身边,才哼道:「好,你接着。」

他转手从这背影的头上取下玉冠,看也不多看一眼,便向天上扔了出去,杨 宗志伸手一接,那玉冠甚是沉重,看来都是珍宝,拿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那玉冠 上还有微微女儿家的淡雅发香传了出来,与索紫儿身上的轻轻香味正是一样。

杨宗志眼睛一亮,顿时高兴的道:「好极了,这位老兄怎么称呼,我看你是 个爽快利落的人物,咱们交个朋友。」

那人将手中的弯刀猛地一挥,喝止道:「你拿走这些珍珠宝石,就该自己走 开,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交朋友更是没有必要。」

杨宗志将玉冠放在怀里,然后捏着下巴朝那趴伏之人看了半晌,眼神中尽是 恋恋不舍的神情,那黑衣人看的目中一紧,又喝道:「你怎么还不离去?你若不 走,就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完又将手中的弯刀抵在了那脖子后。

杨宗志犹豫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的道:「本来我今日取了这么多宝石在手, 就该心满意足的了,但是呢……但是呢常言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现在又看中 了她身上那件绿色锦袍了,这件锦袍作的如此奢华,袍子下的衣角全都镶上了金 丝边,哎……看来应该值得不少银子吧,不如……不如你再好心一些,将这件锦 袍也扔了给我,这次我保证,拿到东西立刻转身走人。」

他话一说完,那趴伏人兀自又开始拼命的扭动腰身,就连那黑衣人也是非常 犹豫的盯着杨宗志看了好几下,这家伙如此的贪心不足,现在将玉冠给他,他又 要锦袍,一会将锦袍脱下来给他,他若是看见里面的内衣,又要内衣,那……那 可怎么办?

只是他方才看见了杨宗志制服自己手下四人的手段,可谓武功和智计反应缺 一不可,对他暗自生了怯意,因此他猛地又一咬牙,大喝道:「好,希望你这次 言而有信,不然我一定手下不留情,砍死了这人,大家最多同归于尽。」

杨宗志拍手欢笑道:「兄台果然是个豪爽之人,我一直都没有看错,你放心, 我这次一定心满意足,绝不会再提出其他要求了。」

那黑衣人伸手就去解下锦袍,只是那锦袍穿在身前,纽扣也在身前,若是要 翻开她去解,说不得就要腾出手来,这样一来,自己就无法威胁其性命。因此这 黑衣人解了两下,便猛地挥手用弯刀将那件锦袍嗤的一声化作两截来,然后伸手 抓了下来,仰天向杨宗志扔了过去。

这锦袍本来甚是宽大,又被这黑衣一刀破开,在空中飘舞招展仿佛一面大旗, 随着林边的微风冉冉落地,直到这锦袍落到大家中间,突然遮住了这几人互看的 视线,杨宗志才猛地一催座下的快马,迎着锦袍冲了出去,那边剩下两人只见锦 袍冉冉落地,突然那锦袍无风自动,向自己二人闪电般冲了过来。

两人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其中一人迎上去挥刀就砍,另一人仍是将刀口放 在别人脖子后,那迎上去之人刀子还没有举起来便被那锦袍后的杨宗志猛地一撞, 整个身子直直的倒飞出去,另一个眼见不对,也举起手中弯刀,砍下身下的猎物。

杨宗志透过锦袍看了清楚,猛地伸出一只腿去,不踢那挥刀的黑衣人,却是 踢向那趴伏之人座下的马儿,那马儿受了一脚,一惊之下放开前蹄腾身而起,那 黑衣人一刀便没砍中,只是趴伏之人没有准备,被马儿掀翻下来,她落下马背却 是无法落地,杨宗志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双手被死死的捆缚在了马脖子上,所 以只得采用趴伏的姿势,原来是因为根本就无法立身起来。

那黑衣人一刀没中,接着又是一刀砍了过去,杨宗志近不了前,只得就着自 己身边,又大踢了马身一脚,马儿吃痛之下放开双腿狂奔,黑衣人和杨宗志追在 身后,一个挥刀去砍,一个却是不断赶马。

杨宗志依稀看见那个手被困在马上的人儿,微微间转过脸庞来,只见她小小 瓜子脸,脸色白嫩嫩如同凝脂,双目紧紧闭住,不是索紫儿又能是谁,只是索紫 儿现在被马儿带着狂奔,她身子弱小,跟不上马儿的步伐,不由得被半拖着而走, 一时看起来辛苦狼狈之极。

杨宗志眼见她这般再被拖着一会,说不得就会坚持不住了,只得大喝一声, 从自己的马背上,跳到了她的马背上,伸手想要去解开捆在她双手上的绳子。

那黑衣人在另一侧拼命阻止,也不管对象是谁,挥刀就砍,无论砍死的是杨 宗志又或者是马儿,还是索紫儿,此刻对他来说都是意义相同。

杨宗志解了两下,那绳子捆得紧,更加不知是用什么材料作的,竟然无法解 开,身边寒光一闪,弯刀顿时来到面前,杨宗志只得松开绳子,弯腰躲过了横来 的一刀,那黑衣人眼见横刀无用,顿时又采用斜劈的招法,从杨宗志的脑后,斜 斜的一刀砍下,杨宗志向后躺倒下才堪堪避过,但是那怒奔的马儿却是无法躲避, 马头中了一刀,马儿嘶叫起来,更是发足没命的狂奔。

杨宗志俯身一看,马头上的绳子正好也被这一刀砍断,索紫儿正要缓缓落地, 杨宗志伸手一捞,便将索紫儿抄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人还没坐定,身后又是大声 猛喝,身前的马儿也是狂叫起来,杨宗志注意不到前面,首先去看后面的情形, 只见那黑衣人笔直的一刀向自己二人砍来,这下就算躲过了自己,势必也躲不过 索紫儿。

索紫儿被杨宗志紧紧的抱在怀中,杨宗志去看后方,她柔软的娇躯却是被动 的看向了前方,晃眼之下,只见前面白茫茫一片,再仔细看过去,却见原来不知 什么时候,马儿已经跑到了瀑布的悬崖边,下面烟雾绕起,不知有多高的距离, 若是再不止步,只怕大家一起就要一起跌落下去了。……

呃……居然有人说不是VIP怎么办,无语……

我这几天写得要算脖子疼,就算躺着都是睡不着,坐着更是浑身抽筋,今晚 不知道还能不能写下去了。 ----------             正文第272章异艳之一

现下背后一刀呼呼而来,情况紧急不容杨宗志多想,他下意识觉得这身前紧 紧抱住的小公主定是受伤不得,若是自己躲过去,让那黑衣人一刀砍在了索紫儿 的身上,她弱小的身子不知道挨受不挨受的了,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救回了 重伤的索紫儿回去,到了吐蕃国见到朔落王驾前,他要是问将起来,自己当真无 法交代。

因此杨宗志将整个身子向后闪电般的一转,用自己的后背迎着那寒光四射的 弯刀而去,这一转之下,杨宗志和索紫儿便在马上掉了个方位,先前是杨宗志返 身看着身后,索紫儿被动的看着前方,现在顷刻下变成了杨宗志背对后方,眼睛 直视马头的方向。

索紫儿只觉得面前光影一闪,场景由那白茫茫的悬崖瀑布变成了闪亮的刀尖, 仔细看过去,那弯刀画着斜斜的弧度,径直砍向的却是抱着自己这人的背身,索 紫儿下意识尖叫一声,伸出双手抱紧自己怀中的腰身,大喊道:「小心啊!」

杨宗志向前一看,顿时整个身上的寒毛都竖立起来,面前烟雾缭绕,马蹄放 足狂奔,已经奔到了悬崖的尽头,再过瞬间,这一马二人都将跌入百丈深渊里去, 下面都是石壁石板,不论是人或者是马儿,落在上面定然难以保命。

正在此时杨宗志感到背后腾腾的一震,那弯刀砍在了自己背上,却不觉得有 淅沥沥的刀尖破开皮肉的刺痛感,只是有些麻麻的酥软,此刻却也无法细想原因, 杨宗志放开缰绳,抱住索紫儿便腾身跳了起来。

两人虽然离开马背,但是前必冲的惯性犹在,若是没有外力假借,依然无法 逃脱跌入深渊的噩运,身后那黑衣人眼中只有这即将逃走的两人,他受命出来, 原本立下了血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眼下他只见到索紫儿被杨宗志成功救走, 根本就看不到身前的景象已经浑然不对劲。

这黑衣人眼见一刀不致命,又大吼一声,顿时又要再补一刀上去,直到将杨 宗志砍成稀泥才会甘心。杨宗志人在半空,正在脑中急转主意,听到身后这声大 喊却是目中明亮起来,他微微转身看着身后的刀影闪电而来,左手猛地伸出去和 那黑衣人抱在一起,两人面贴着面,杨宗志右手上依然抱着索紫儿,那黑衣人却 是空着单手,因此他立即挥起这只手向杨宗志的肚子上打来。

他一拳正要落到杨宗志肚皮上,却见面前的杨宗志幽幽的朝着自己笑了一笑, 那笑容照耀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无比的灿烂,但是看在这黑衣人的眼中却是心头 寒意翻涌,他不知原因,只得硬着头皮下手。

杨宗志生生的承受了这一拳,在空中将自己与黑衣人换了个位置,接着又猛 地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两人互相对敌人下手,都是不留余地,因此二人同时中 招,在空中立时一分为二,向着身后倒飞出去。

只是杨宗志斜拉着索紫儿飞回了悬崖边,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却是远远的坠 入了深渊中,杨宗志飞回地面,落在一块青石板上,他方才受了黑衣人一拳,浑 身内力无法蕴集,只得活活的挨了一下,此刻整个身子内都是气血翻涌,再加上 跌在青石板上,背后一阵剧痛传来,杨宗志啊的一声叫,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双 眼。

索紫儿颤抖的抬起满头翻飞的青丝,放眼一看,自己与杨宗志已经好好的回 到了地面,她顿时欢呼一声,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当真是凶险万分,稍稍有一点失 手,便是万劫不复的局面。此刻她微微宁静下来,便将眼神转到了杨宗志的脸上, 一看之下却是又骇然惊慌起来了。

她只见到杨宗志苍白着脸庞,俊逸出尘的面上毫无半点血色,而且双眼紧紧 的闭在了一起,看着就好像……就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索紫儿呆呆的睁大双眼, 想起方才那身后闪电般砍来的一刀,杨宗志无法躲避之下,用他自己的后背去硬 挡了一下,这一下……这一下若是砍在了实处上,那就算是钢筋铁骨也无法承受 得住。

索紫儿急得俏丽的双眼中泪花乱闪,一时心头没有了主意,她不敢去翻开杨 宗志的身子,看看他后背到底伤成怎么样了,只能抱住他的胳膊胡乱的摇了起来, 一边大声娇唤道:「喂……喂……你……你怎么样了,你……你可别要吓我!」

摇了好几下,杨宗志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仿佛已经魂归九天了,索紫儿呆 了一呆,呀啊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了,而且将自己满头直顺的长发都垂到了杨宗志 的胸前,俏脸贴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道:「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千 万不要死啊,你死了,你死了的话,我可怎么办才好……虽然……虽然我平时对 你态度不好,可那都是……那都是因为你不理我,我本来看见你之后心里觉得好 欢喜,你后来对我又是那么的坏,你……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是生气,其实… …你只要对我好好的说上两句话,就算让我为你作甚么,我都是心甘情愿,你… …你现在为了救我死了,我可也不要活了!」

索紫儿这番话说的凄凄婉婉,而又哽哽咽咽,说到最后仿佛真的伤心绝望到 了极点,声音由大到小,再到缓缓的低不可闻,她呆呆的趴伏在杨宗志的胸膛上, 眼神漫无目的的看着自己的小手,那只小手在杨宗志的胸襟上画着圈,画了一正 一反两个圆圈后,索紫儿突然咬牙坐立起来,转身四处寻找开去,找了一下见到 悬崖边的草丛中有寒光一闪,她跑近些,看见那黑衣人跌落的弯刀兀自躺在草丛 中,她弯腰拾了起来,又俏盈盈的走回到杨宗志身边坐下,眼神瞬也不瞬的痴望 着杨宗志的脸庞发呆。

过了一会,索紫儿轻轻笑了起来,嫣然的道:「也许……也许这就是缘分呢, 我们那么小便相识了,后来总共见了几次面,你每次见到我都是凶巴巴的,唯有 ……唯有今日你为了我舍去了性命,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是……却是再也看你 不见了,嗯,我也……我也下去陪你,你还会不会一见我就……就打我哩?」

索紫儿此刻的面色沉静如水,晨曦的艳阳高高升起,明媚的照耀在她娇艳的 小脸上,那小脸上此刻有着欢喜,决绝,哀伤,不甘心各种神色,阳关渐渐耀眼, 索紫儿仿佛受不住这初阳照射,缓缓闭上了自己天蓝色的眸子,手中刀柄一转, 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心窝。

只是这一刀还没刺下去,地面上的杨宗志突然吐气道:「刺……不得!」

索紫儿一愣,猛地睁开天蓝色双眼,盯着杨宗志看了好一会,手中的弯刀叮 当一声落在了青石板上。

索紫儿看见杨宗志幽幽的睁开双眼,那眼神逆着阳光斜视自己,目中光彩夺 目,索紫儿心头砰砰乱跳,忽然醒悟过来了,欢声大叫道:「你……你活过来啦?」

说完却是忘情的向前一扑,将自己娇小的身子整个都贴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杨宗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方才受了一拳,若是过去便可用玄门内力化解, 但是此刻一旦运劲起来,那寒气便在五脏六腑翻涌个不停,因此他一边闭目调息 静养,一边还要对抗身上的寒气,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索紫儿那情真意切,不带半丝犹豫的道白却是听得清楚分明,杨宗志听 到后来,竟然发现这刁蛮的小公主要为了自己自尽,他心头一时骇然,便强行支 起一口气,发声阻止了起来。

此刻他再调息一会,身上渐渐觉得寒气淡下去,而且初阳照在身上,浑身上 下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杨宗志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才发觉索紫儿的锦袍被那黑衣 人用刀砍下,扔给了自己,她现在身上穿的是短小的内衣,只遮住了浑身上下最 最隐秘的位置,那洁白的小手和娇俏的小脚,都显露在了阳光下。

杨宗志吁一口气,轻轻道:「我原本就没死,怎么叫活过来了?」

索紫儿常年戴在头上的玉冠被杨宗志骗走,此刻她头上是柔柔的贴在脸颊上 的青丝,再搭配上她瓜子小脸,天蓝色的眼珠和嫣红的小嘴,当真是一种从未见 过的异国风情。

索紫儿想要抬头说话,满头青丝便从杨宗志的鼻尖划过,杨宗志忍不住阿嚏 一声打个喷嚏,俱都喷在索紫儿抬起的小脸上,索紫儿一愣,娇声傻傻的道: 「你……你又不舒服了么?」

杨宗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得摇了摇头,索紫儿又问道:「我……我方才 明明看见那人在你背上砍了一刀,怎么你……怎么你恢复的这么快?」

杨宗志凝神想了一下,伸手向后一模,摸到了那根插在背上的冰冷玉笛上, 浑然明白过来了,原来那黑衣人的第一刀根本没有砍在自己身上,而是……而是 被这玉笛给挡住了。

杨宗志暗叫侥幸,懒洋洋的道:「快起来罢。」

索紫儿小脸一红,顿时想起自己刚刚欣喜之下,毫无半点犹豫的就扑进了他 怀里,而且……而且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多不害臊的羞人话,更是为了他要去…… 要去殉情,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听见,索紫儿想的心头砰砰的擂鼓,赶紧放开杨 宗志,俏盈盈的站立起来,只是双手双脚羞得不知该往哪里放,俏红的小脸更是 低低的垂落下去。

杨宗志起身盯着她看了一眼,转身见到悬崖边还留下了一匹孤马,那黑马原 本是黑衣人留下来的,他走到那悬崖边向下一看,见到激流瀑布自山腰腹中涌出, 轰隆隆的冲击到山脚下,此刻那黑衣人和自己座下那匹马,早就不知被瀑布给冲 到了哪里去了。

杨宗志牵过那匹黑马,走到扭捏的索紫儿身边,轻声道:「好了,我们快回 去罢,大家都等得急了。」

索紫儿恍惚过来,赶紧点一点头,埋头就往回走,杨宗志在身后看的摇头, 又大声道:「上马罢!」

索紫儿身子顿时又止住,不敢抬头回来,只敢急匆匆的走回到黑马身边,然 后展开小手拉住缰绳,猛地跳上黑马,只是她刚刚坐下,却又哎哟一声,翻身跌 下马来,杨宗志在一边顺手接过她,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索紫儿晕红着双颊,不敢抬头看他,轻轻摇着柔顺的瓜子脸,小声道:「人 家的……人家的那里被你打了,现在还很疼的,还骑不了马。」

杨宗志听得一愣,顿时想起昨日自己在她那挺翘绝伦的美臀儿上肆虐了好几 下,当时自己气昏了头,下手便没有留情,想来她此时伤势还没有恢复过来,先 前她趴伏在那匹马上,说不定就是因为香臀儿受伤,坐不了马,而那些人又要着 急着赶路,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出来,将她捆在了马头上。

杨宗志的左手搂着她的后背,左眼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腰身看了下去,见到她 此刻穿的是一身紧紧的内衣,那浑圆娇俏的美臀肉的形状,都被白色小裤给凸显 了出来,想起自己在那上面打了一掌,那美臀便会惊人的颤抖好久,仿佛弹性十 足,而且手上的感觉也是旖旎的很。

杨宗志心头一荡,忍不住道:「时间紧迫,你上马来,我扶着你坐下。」

索紫儿轻轻的点头,转身看见杨宗志跳上黑马,左手在自己的胳膊上一拉, 索紫儿咿呀的嘤咛一声,整个身子横横的,便倒在了杨宗志的双腿上,杨宗志一 拉缰绳,黑马顿时回身奔跑,索紫儿在他身下舒服的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轻轻 的朝自己羞笑一番,将整个小脸都倚在了他的怀中。……

喝多了,半醉半醒间,看看一会,会不会清醒过来。

正文第273章异艳之二

两人沿着来时路,骑马穿出了峡谷,到了峡谷口,杨宗志低头一看,见索紫 儿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身上,将整个小脸都埋在自己怀中,浑身也轻轻的颤抖着, 仿佛受不住身边的冷风。

杨宗志一把勒住黑马,然后将索紫儿扶了起来,索紫儿微闭着双眸,突然被 他扶起,不觉诧异的盯着他看,杨宗志又展身解开自己身上的外套,放手披在了 索紫儿的肩上,他外套一解,怀中的什物便看着鼓囊囊的凸起,他低头看了一下, 顿时又好笑的从自己怀中取出索紫儿的那个玉冠,递到了索紫儿的面前。

索紫儿看着杨宗志从未有过的温柔体贴,不由得又羞又喜,将那套紧紧的裹 住了自己的小身子,然后甜甜的对着杨宗志露齿一笑,只是又看到那个玉冠,她 却是傻傻的愣住,仿佛欲言又止。

杨宗志奇怪道:「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戴的么?」

索紫儿瘪着红红的小嘴道:「你……你方才说我整日里戴着这个,看着最是 臭美,那我……我以后也不要戴着这个东西了。」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我那类是骗那个黑衣人的,怎么你也相信了?」

索紫儿抬起嫣红的小脸,凑近到杨宗志的面前,满是希冀的娇声道:「那… …那现在身边没有旁人了,你说说,我是戴着这个好看,还是……还是不戴这个 好看些?」

杨宗志低头一看,此刻的索紫儿有股说不出的娇艳痴缠,她本就是异国美人, 杨宗志过去没有见过吐蕃国的女子,也不知道吐蕃国的女子是否都是这番的样貌, 但是看她年纪不大,却已经显露出一幅美人胚子的娇媚形态来,若是假以时日, 她年长多了些女子的媚气,更是不知要迷死天下多少英雄豪杰。

杨宗志转过了脸庞,不敢盯着索紫儿看,只得没好气的道:「你……你不胡 闹胡搅的时刻,瞧起来……瞧起来最是好看。」

索紫儿甜甜的一笑,嫣然娇俏道:「果真么?那……那我以后全都听你的话 好不好,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这样我听了你的话,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了。」

杨宗志听着索紫儿这句话里,就如同方才她决绝自尽之时,说出的话中尽是 绵绵情意,赶紧咳嗽一声,转过了话题道:「那你昨日怎么如此不听话,自己一 个人就跑出来了,害得我到处找了你一宿。」

索紫儿听说他担心自己,跑出来找了一宿,更觉的芳心甜蜜无比,又咯咯娇 笑道:「我昨日只是出来散散心哩,可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些坏人,他们见到我话 也不多说,便让我跟着他们去,我打不过他们,只能被他们带走了。」

杨宗志想起那夜在玉龙古镇时,碰到了一群黑衣人,与今日所见的这些看起 来颇有渊源,便又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们大王子的手下么?」

索紫儿听得一呆,妙声道:「怎么会……大哥的手下怎么会来捉我?大哥从 小便于哈克钦不和,但是他对着我,却是……却是好的紧哩。」

杨宗志眼见方才这些黑衣人根本毫不在乎索紫儿的性命,只怕来时受到的诰 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下又听到索紫儿说起忽日列素来对她好的很, 难道这些人真的不是忽日列派来的?

他一时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却又无法下结论,只得重新拍马,向着西 南的方向赶了过去,一路里来,在路上又碰到了好几拨这样别着弯刀的黑衣人, 杨宗志用自己宽大的外套,将索紫儿都紧紧罩在里面,然后抱住她匆匆的避了过 去。

索紫儿几次想要透出来与他说话,都被他给硬塞回去了,只得自己鼓着腮帮 子,躲在外套里面生闷气,过不了多久,她出来的久了,昨夜里又没有休息安顿 好,在这马儿上左摇右晃的,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色擦黑,杨宗志便骑着快马赶到了變州烽台大营,入了营口,他出示虎头 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自己的临时营帐内,进去一看,筠儿和婉儿都撑着小 脑袋等在里面,见到杨宗志回来,筠儿跳起身子欢喜道:「大哥……你回来啦。」

杨宗志嗯的一声,又从自己身后拉出了惴惴不宁的索紫儿,筠儿和婉儿看的 都是一愣,盯着这个外套罩住的人儿看了好一会,见到外套打开,里面露出一个 千娇百媚的少女来,筠儿下意识的道:「呀,好美的小姑娘呀,这位姑娘又是什 么人?」

说完话便想伸手过来牵住索紫儿。

索紫儿微微的向后一躲,更是将娇躯都轻轻靠在杨宗志胸前,盯着面前两个 军士打扮的人儿发呆,筠儿和婉儿互相一看,便即醒悟过来了,一起娇笑着解下 了头上大大的军帽,露出两张宜嗔宜喜的玉面来,只见她们一个是秀色无双的甜 美少女,另一个却是容颜清丽而又闪着智慧眼神的小佳人,索紫儿今日在外套内 闷了一天,心中微微有些着恼,现下又看到两个美色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少女陪在 杨宗志营帐内,顿时翘起嫣红的小嘴,对着杨宗志委屈的凝视起来。

杨宗志咳嗽一下,对着筠儿道:「我们还没有吃饭,还有……你去给她拿一 套合身的衣服过来。」

筠儿乖乖的巧笑一声,便回身走进了营帐内,秦玉婉又端出几碗剩下的饭菜, 杨宗志一看便食指大动,与索紫儿坐下就着烛光大吃起来,他们饭菜还没吃完, 筠儿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套素白的衣裙,筠儿的衣装打扮向来都是精心准备 的,而且一路行军而来,她大多时候都穿着军衣军帽,只在偶尔杨宗志想要与她 亲昵的时候,才拿出来讨得杨宗志的欢心,因此这少少的几件,更是个中的精品。

索紫儿过去从未穿过南朝女子的衣装,此刻一见之下,竟是说不出欢喜的爱 不释手,赶紧将那套衣裙拿在手上,曲着洁白的小腿套了进去,索紫儿的肤色本 就是世间少见的白皙,平时看起来就如同白玉一般晶莹,此刻再配上筠儿的白裙, 更是显得人比花娇,仿佛月宫的嫦娥回到了人间。只是她的身材比起娇小的筠儿 高了一截,这身裙子穿在娇躯上,又有些紧绷绷的发皱,直将那胸前两个小馒头 和天下无双的挺翘玉臀衬托起来,看起来更加前凸后翘的夸张。

秦玉婉在一旁看的咯咯一笑,然后轻声道:「好看是好看,不过……还要改 一下,不然这样子出去,这军中的男子们只怕都要直了双眼。」

索紫儿羞答答的盯着杨宗志看,见他只抬头瞥了自己一眼,便又低头下去自 顾吃饭,她心中一时也悻悻的委屈,这身衣裙她一穿之下,便就无比的喜欢,自 以为杨宗志也会盯着看个不停,哪知道他却是不闻不问的。

筠儿在一旁将索紫儿的眼神变化都看在心底,见到她眼神愈发的显得黯淡, 才轻轻掩嘴娇笑道:「来,小妹妹,我们先进去,让我和婉儿姐姐给你把裙子改 一改,这样有些眼神不好的家伙,就会看清楚你的样貌气质了哩。」

她说完便拉着秦玉婉和索紫儿走进了营帐里面。

杨宗志吃过了饭,便转身出了营帐,招手唤来一个军士,对他道:「你去吐 蕃国的使者营地,将哈克钦小王子叫来,就说我和小公主回来了。」

那军士行礼道:「是,少将军!」

便转身跑出了营地。

杨宗志又问身边另一个军士道:「牛将军和马将军在哪里?」

那军士回道:「今夜變州的陈通将军设下酒宴,请牛将军和马将军做客,他 们都去了还没回来。」

杨宗志嗯了一声,想起自己走时曾经与牛再春和马其英吩咐过,要将皇上的 圣旨传给陈通,说不得此刻他们就是去办这个事情去了,他在营地大门口等了好 一会,才等到哈克钦赶过来,哈克钦一来,便亲热的唤道:「杨大哥,听说我妹 子已经被你带回来了。」

杨宗志微微一笑,拉着哈克钦回到自己的营帐,进去一看,外面一间空无一 人,哈克钦不由得傻看着杨宗志,杨宗志无奈的大声唤道:「索紫儿,你们快出 来吧,哈克钦小王子已经过来接你了。」

过了一会,里面转出三个娇俏的人影,当先的一个穿着素衣白裙,只是现下 这白裙穿在她娇挺的身子上,无比的贴身合适,她的身材原就是增一分则多,减 一分则少的比例,此刻配上南朝精巧的衣裙,更加显得如同闺中少女般的可爱迤 俪,索紫儿咯咯娇笑一声,满意的原地转了两个圈,激得贴身的白裙也跟着画出 圆圆的弧度,才停下身子来,甜笑道:「好看么?」

哈克钦看的目中一迷,冲口道:「好看!」

索紫儿这才满意的点头,又将漆黑的眸子转到了杨宗志的脸上,见他又是只 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去看着其他的地方,天蓝色的目中微微闪过一丝失望的 神色。

哈克钦笑哈哈的道:「索紫儿,还不快快谢过杨大哥救你的恩情,然后跟我 回去了罢。」

索紫儿轻轻的一憋小嘴,嘤声道:「我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就要住在 这营帐里面。」

哈克钦呆滞的道:「那……那怎么行,你是个孤单的女儿家,怎么能……怎 么能住在……」

他说完了话,便转过头去看杨宗志,筠儿在一旁笑嘻嘻的接口道:「小王子, 我们都是平时服侍少将军的女儿家,小公主要是想住在这里,倒是可以和我们作 个伴,而且我们这里营帐和床铺多的很,也是委屈不了小公主的。」

索紫儿一听,顿时来了神采,紧声道:「听到了哈克钦,人家主人家都这么 说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哩?」

哈克钦心道:真正的主人家……是这位一言不发的大哥罢?他也不去回答索 紫儿的话,只是盯着杨宗志看,见他怎么来说。索紫儿说过了话,便将所有希冀 的目光都投射到杨宗志的脸上,天蓝色的眸子里尽是期盼和恳求的意思,杨宗志 转过身来看个正着,想起她在那马背上对自己道:「我以后全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

杨宗志叹了口气,犹豫的道:「小公主要是想住在这里,倒是……倒是也行, 反正这里宽敞的很,而且我这里有两个小丫头都可以陪着她说话,便又……便又 ……」

索紫儿听见杨宗志的话,差点开心的跳了起来,欢喜的拍着小手笑道:「听 到了么哈克钦,连……连他也这么说哩。」

哈克钦无奈的看着索紫儿,想不到为何转日之间,索紫儿对着她自己十几年 来的大仇人,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十几年的亲人一般亲昵,又或者她这么曲意的 接近杨宗志,是要寻找一个报仇的大好机会也可能。

哈克钦犹犹豫豫的道:「那便……那便先这样安排,只是要劳烦杨大哥了。」

杨宗志摇头道:「不要紧。」

又拉着哈克钦出了营帐,来到大营门口,杨宗志将今日碰到黑衣人的事情与 他说了一遍,哈克钦一听,顿时捏住双拳,眼中闪着怒火的恨声道:「定是大王 子,这些人定是大王子派过来的,没想到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路都跟着我们, 这次险些让他得了手去。」

杨宗志沉吟道:「要不然我派一队亲兵过去,随时随地的守卫在你们那边, 这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被他们偷袭到了。」

哈克钦倔强的摇头道:「不必,我手下跟来的这些个儿郎,都是我一手培养 出来的,个个以一当百。」

杨宗志想起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身手出众的大法师,而且那大法师对敌经验无 比丰富,才是稍稍放下心来。

送走了哈克钦,杨宗志转身回了营帐,还没进营帐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阵 阵的咯咯娇媚笑声,筠儿甜美的嗓音笑着道:「是这样么?原来大哥啊,那么小 的时候便与你认识了,而且还这么无赖的欺负了你好几次,索紫儿妹妹,你可是 对他又气又恨么?」

婉儿轻媚的声音接过来道:「这么说那里日在玉龙古镇,这个坏蛋去县衙府 里查探,却是见到了妹妹你了,怪不得那些姓风的都遭了无妄之灾,倒是被妹妹 你派人去一个一个捉了来,替那个坏蛋平白无故的挨了打呢,咯咯。」

索紫儿又小声小气的羞涩问道:「你们……你们都和他住在一起,那你们全 都是他的妻子么?」

筠儿和婉儿哎呀一声娇唤出来,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筠儿大 着胆子甜蜜道:「反正我只要大哥对我好,让我跟在他身边,便什么都心满意足 的了,让我作妻子也好,让我作他的侍女也罢,我都是心甘情愿。」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片旖旎,下意识的咳嗽一声,里面几人听见这声咳嗽,顿 时停住了谈笑风生,杨宗志掀开帐帘一看,见三个娇媚无比的小丫头排头坐在营 帐的小凳子上,此刻都是垂头盯着自己的小手,无人敢抬头起来看着自己。

杨宗志也不理会她们,只是走到自己的将军座前,盯着桌子上的一幅地图看 将起来,看了好一会,突然下面的婉儿娇声道:「妹妹,我们……我们不要坐在 这里了,不如我们进去说说话,也好给你安排个床铺下来罢。」

索紫儿不敢抬头去看杨宗志,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羞喜如同浪潮般的翻涌,便 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婉儿和筠儿进了大帐之内。……

酒醒了,开始码字,先完成任务再说!

正文第274章异艳之三

杨宗志坐在将军宝座上,盯着面前的地图仔细查看着,看了不知多久时辰, 昨日他追出小竹林外,又无意碰到那个不知名的小姑娘,一夜里都没怎么合过眼, 直到今日早晨救下索紫儿,又赶路追上大军,这才安心定气,只是他一日一夜间, 心中无时无刻不忧急忡忡,更加不得片刻的安宁。

此时夜深人静,桌上的火烛幽幽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灯光时明时灭,杨宗志 盯着地图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合上,脑袋向下咚的栽倒,霎时他又清醒过来,心 知自己此刻困的不行,便要起身回去睡觉。

吹灭火烛,营帐内为之一暗,杨宗志循着方位走进营帐里面,向着自己休息 的小帐走去,途中路过婉儿的小账,突然听到里面一个轻轻的声音低唤道:「九 哥哥……」

杨宗志心头不由得一阵柔意涌起,想起自己回来之时,婉儿和筠儿一道撑着 小脑袋等在营帐内,说不得先前她不知该有多么担心自己。

而且这一路行来,大军中很多细碎的杂事,婉儿都悄无声息的一力承担下来, 暗自帮自己办的妥妥帖帖的,自己也没怎么费心费力,她从遥远的滇南赶过来, 正如同她昔日对自己所说一样——陪在自己身边,帮自己作每一顿饭,想每一个 自己还没想到的事情,她原本又是个聪明无匹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力,全是因 为自己小时候与她的一些缘分。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对她照顾的不够,自己总是想着她 是个坚强执拗的小姑娘,不若筠儿那般的柔弱,因此下意识便对她放心的很,杨 宗志心中有些旖旎,还有些愧疚之情,因此也不急着转回自己的小账,而是轻轻 的推开了婉儿小账的幕帘。

走进去一看,里面黑漆漆的命看不到任何东西,杨宗志顺着里面人呼吸的方 位摸索了一会,渐渐找到了床铺的位置,他不想惊动婉儿,只是想要轻轻抱着她 抚慰温存一番,便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一双大手去,摸到一个柔细的胳膊上。

杨宗志心中渭然一叹,暗道:婉儿还是这么的瘦。大手更加怜意十足的在那 胳膊上轻轻抚拍,一下又一下,突然间,杨宗志感到那只胳膊轻轻颤抖了一下, 暗道又道:「难道……婉儿方才还没睡着的么?」

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那声嘤咛呼唤,声音小小的,却又柔柔媚媚的,难道是 婉儿知道自己路过那里,所以想要偷偷呼唤自己进来的么?

杨宗志心头觉得微微的好笑,便更是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顺着那只柔细的胳 膊,摸到了婉儿的胸前,胸前有两个突突的小馒头,并不是非常豪耸,却是无比 的挺翘,此刻身下的人儿穿着薄薄的内衣躺在床上,杨宗志大手一伸,便又顺着 那低低的衣领口,摸进了肚兜裹束的酥胸上。

杨宗志顽皮的在那对酥胸的峰尖摩挲打圈,时而还捏住其中的小葡萄向上一 拧,床上的婉儿更是按捺不住,喉管里轻轻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丝吟,鼻息也渐 渐的重了起来。杨宗志听得心头也是一热,便又取出另一只手来,捏住婉儿尖尖 的小下巴,将她的螓首微微抬起一些,自己凑身下去,深深的吻进了她香气四溢 的小嘴中。

他拈起婉儿躲躲闪闪的小舌头,在她嘴中不断的摩挲舔舐,将她冒出的一股 股香滑津液俱都咽入自己的口中,婉儿似乎害羞怯懦的紧,小舌头并不灵活的回 应着他,小嘴更是紧闭,害怕发出小猫般的娇吟,让其他小账的人儿听见。

杨宗志吻的兴起,便轻轻的压了上去,整个身子压在婉儿的娇躯上,右手顺 着婉儿光滑的大腿,摸到了她细腻的香臀儿上,一摸之下,那香臀儿无比的挺翘, 夸张的向后耸起,将小腰与床铺之间顶起了一个拱桥般的弧度,杨宗志伸手探进 拱桥的下方,顺着滑滑的香臀儿方位,一路摸了下去,挤进她紧致的香臀儿和床 铺之间的缝隙,在里面又捏又揉。

只是他动作剧烈一些,手肘却又碰到另一个温软的娇躯,那个娇躯就躺在婉 儿的身侧,杨宗志微微一愣,暗自心想:难道是……难道是筠儿今晚也和婉儿睡 在一起的么?

想起这两个宜嗔宜喜的小丫头,不辞辛劳的跟在自己身边,筠儿夜里更是说 只要跟在自己身边,就算是作个侍女一样的小丫头,也是心甘甜蜜,杨宗志心头 不禁火热,自己的右手从婉儿的翘臀下取出来,转而又摸到了筠儿的酥胸前。

筠儿这丫头素来对自己痴缠无比,而且……床第间虽然未曾真正的销魂,但 是这个大胆的丫头,什么媚人的姿势都敢于去尝试,只为了讨得自己的欢喜,因 此之下,她原本娇小的身躯也渐渐变得丰盈了起来。

杨宗志摸到筠儿的酥胸上,却又是楞了一愣,那对酥胸上,也是两个凸起的 小馒头,比起现在兀自还抚摸着的这一对,并不大了多少,而且筠儿甚至还偷偷 伸出了两只小手,带着自己的大手,在那对挺翘的酥胸上来回的揉动。

杨宗志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思索出来,便放开了婉 儿的小嘴,面孔朝筠儿那边凑了一凑,想要就近看清楚些,只是自己的脑袋方才 凑过去,筠儿却又猛地抬起螓首,朝自己深深的吻了过来,不但是甜蜜的亲吻, 而且灵动的小舌头更是裹住了自己的舌尖,将自己口中的津液全都咽入了她的小 嘴里。

杨宗志一时意乱情迷,动作更是激烈起来,两只大手分别捉住两个小丫头, 紧紧的探入她们细窄的亵裤内,捉住她们的香臀儿死命的搓弄,时而又滑入她们 两腿中间,进到那神秘的芳草之地,在那两片湿淋淋的滑腻芳草中,准确的找到 了两颗幽幽的小豆豆,用手轻轻的一捏。

这一捏之下,两个浑然不同的娇媚声音便忍不住咿呀的呻吟起来,而且这两 个小丫头的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杨宗志嘿嘿一笑,更是不会放松手上的攻势, 时轻时重的在那两个桃园圣地作坏,激得两个小丫头都紧紧的夹住了修长的双腿, 将自己的大手死死的夹在里面。

过了一会,下面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的发出颤巍巍的低唤,然后从她们柔细 的腰间传来一阵惊人的战栗,杨宗志只感到自己的双手都是一阵热气涌起,接着 两股幽幽的清泉扑簌簌喷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杨宗志微微一笑,暗自拿出自己的右手,放在鼻尖下闻了一闻,那手心中都 是轻媚好闻的香气,和这两个娇痴女儿家的相思,他举起双手中的食指,就在自 己的嘴唇上轻轻舔了一舔,只觉得入口芬芳,却又甜腻带着微微的腥气。

黑暗中,身下的两个小丫头都抑制不住的发出了细细的娇喘,听在这暗夜里, 更是入耳惊心,杨宗志想要更近一步,正待腾身扑上去,突然床铺的最里面一个 甜美的嗓音仿佛终是忍不住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咯咯娇笑声,轻轻道:「咯咯, 看来今夜杨大将军前来偷营,计策定的是成功的很那。」

杨宗志听得一呆,暗自头皮发麻的道:这个声音……这个如同天籁一般的好 听声音,定是筠儿发出来的,那么我方才轻薄的这个筠儿,却又是谁?想起现在 这床铺之下,好端端的躺着三个媚气十足的佳人,在自己的营帐内却又总共只有 三个小美人,那其中……其中定然还有……

杨宗志只觉得心头咚咚的跳动,暗自道:「错了!又偷错营了!」

他不敢停下来一一确认身份,只得猛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一步, 又不回头轻轻的道:「对不住。」

然后掀开幕帘走回了自己的小账。……

翌日一早,杨宗志很早便起床出去传令,大军吃了早饭即刻开拔,期间他不 敢回营帐,不知该如何面对索紫儿的目光……杨宗志暗自觉得索紫儿对着自己娇 缠的紧,似有无限的情意,但是自己与她之间相见不过几次,甚至第一次与她见 面时的情形,自己也已经失忆,记不起来了,现下自己对她作了那等就算是寻常 夫妇也不敢做过的羞人事,她竟然一点也不发声拒绝,反而配合着自己,任由自 己胡乱的轻薄了个够。

想起她日里说道:「人家以后全都听你的……」

杨宗志叹了口气,抬头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边整理着盔甲,一边向自己跑 了过来。牛再春欢喜的笑道:「杨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杨宗志强笑道:「我昨夜便回来了,难道你们此刻才知道?」

马其英脸色微红的道:「昨夜被陈通将军叫去喝酒,陈通将军为人很和善, 而且与我们一见投缘,直叫哥哥我们大醉而归,所以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杨宗志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以后喝酒还是要少喝一些,咱们出来领兵作 战,若是因为喝酒误了大事,怎么好回去与皇上交代?」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同应声道:「是,是,是。」

过了一会,大军整装待发,营地门前来了一众小队,领先的是一个红衣战袍 的武将,杨宗志抬头看过去,见那武将四十岁出头,须眉长发,看着好生魁梧, 立时便认出了这變州烽台大营的主将陈通。

多年前,杨宗志曾与爹爹巡视西蜀营房,到这變州大营也来过一次,并且与 陈通有过杯酒之缘,因此赶紧迎接上去,笑道:「好久不见了,陈将军一向可还 好?」陈通哈哈大笑,神色甚是欢愉,把住杨宗志的胳膊道:「少将军……哦不, 现在应该唤作黜置使大人了,我当年见你之时,便说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现下 果然是应验了。」陈通说了一句,便拉着杨宗志的胳膊,将他拉到一个身边无人 的地方,轻声道:「今日我前来,一是来给你送个行的,我听说你昨日有事出去 了,一直也没回来,因此也没好好的与你喝上几杯酒,当真是遗憾的很,这第二 嘛……是我自己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一问。」

杨宗志哦的一声,笑着道:「何必这么客气,你要问什么只管说来。」

陈通四顾看了一眼,又接着道:「想来你也应当知道了,皇上这次传旨给我, 叫我等你们离开變州之后,即刻也率领變州城的大军,行军三百里,到了西蜀边 的剑南道边境驻扎,皇上此举……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宗志凝着眉头想了一想,当日皇上说起吐蕃国的大王子桀骜不驯,曾经多 次提到过他可能与西蜀的罗天教反贼勾结,自己并不清楚西门松和忽日列之间到 底有没有干系,因此不敢妄断,只得随口道:「说不得是因为我们这路大军人数 不多,到时候若是吐蕃国的事情发生变故,就要其余大军增援,距离吐蕃国最近 的烽台大营,便是陈将军你这里了,皇上让你驻扎在剑南道边境,也许就是这个 意思。」

陈通听得不断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大军开拔了, 过一日,我便带领大军驻扎在剑南道的边境处,黜置使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只 管派快马过来知会一声,我定然星夜赶往。」

杨宗志哈哈大笑,做礼道:「如此我就告辞了。」

说完大手朝天一挥,身后两万大军嘿哟一声,立时离开营地而起,不过多时, 便出了變州城,继续向着西蜀的方向挺进。

杨宗志行在大军的中间,骑着快马,犹自在想着方才的事情,他骑马走了几 步,座下马儿淅沥沥的一声轻唤,他眉头一闪,猛然在心头猜测道:「不对!皇 上……皇上这是要对西门松下手了,他先假借我出使吐蕃国一事,带着大军名正 言顺的穿过西蜀,来到逻些城,然后再派了陈通潜伏在剑南道外侧,只待我大军 回师之际,便可以两面合击,直取川蜀罗天教!」……

好吧,今晚三章吧,一万二千多字。

正文第275章异艳之四

大军出了變州,急行军三百余里,便能看到遥遥浮于天边的登云月台,崇山 峻岭当中,幽幽云海旁,只有一个两边没有扶手的木头栈道连接两方天地,这里 是进入西蜀的唯一必经之地。

从洛都出发以来,一路上大多都是平地丘林,大军行进的速度一直都很快, 军马辎重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但是一旦过了登云月台,对岸就是完全不同的 一番天地,蜀道难行,多是盘旋山路,而且山道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纳一 人或者一马堪堪通过,山道下便是万丈悬崖,军士与战马一个胆战心惊,便有可 能失足坠落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杨宗志仰头望了云海边的登云月台好久,方才转身回来,让马其英传令下去, 大军放慢速度,并且用绳索或者铁锁将贵重的辎重兵器捆缚在多匹战马身上,以 防万一。

军士们忙于捆缚兵器,有经验些的老兵更是将新兵拉到一边,讲起蜀道行军 的困难,没有去过西蜀的人一听,往往不以为然,暗道两万大军犹如庞然大物, 就算什么险阻也都踏平了,岂能怕了区区山道丛林。

哈克钦没精打采的拍马跟了上来,吐蕃国的使者众人本就跟在大军的身后, 此刻大军一时停滞不前,他们自然也只能歇下,这几日他与杨宗志之间渐渐熟稔, 大致也了解了一些杨宗志的行事为人,加上小时候的恩怨本就与他无关,倒也慢 慢对杨宗志起了好感,再见他调度起大军,举重若轻,看着多了自己没有的成熟 稳重,哈克钦更是有了些钦佩之意。

哈克钦抬眼见杨宗志盯着山家前的登云索道发呆,拍马凑近过来道:「杨大 哥,你在看什么?」

杨宗志看着眼前的天堑一桥,心想:皇上若是要派兵攻打罗天教,则陈通必 然要越过这道天堑,倒不知西门松的手下能不能抵御得住。只是这番心事当然无 法对哈克钦说起,他便回身笑道:「小王子过这索道几次了?」

哈克钦扬眉道:「年少时曾经来过一次中原,再加上这次出使洛都,往返也 有四次了。」

杨宗志点头道:「嗯,我听我爹爹曾经说起过,故老相传,这登云索道乃是 战国时期秦国的蜀地守将李冰所创,当年这里没有月台相通,两地的居民想要出 山或者进山,便要自带绳索捆在腰上,这边拿弓箭将绳索射出去,另一端再将绳 索接住,捆在大树上,子民们沿着绳索攀爬过去,只是这样一来,如果在攀爬的 过程中遇见大风,又或者攀爬者自身力有不逮,就会坠下这万丈深崖,尸身往往 都找寻不到。」

哈克钦在一旁听得咂舌,嗔目道:「好生艰险。」

杨宗志笑道:「所以这李冰发明创造了月台索道,就是将无数的钢筋铁锁捆 缚在一起,然后在上面铺上木板,行人走在上面,虽然晃悠悠的一上一下,但是 比起徒手攀爬还是要安稳的多,可惜……可惜运货,又或者运送沉重的军马辎重 依然甚为不便。」

哈克钦扶了一下头顶的方帽,稚嫩的脸庞上尽是悠然神往之色,急切的道: 「杨大哥,你惯于带兵打仗,见多识广,在洛都的时候,连南朝皇上都对你推崇 备至,你……你什么时候也教一教我,让我也好跟你学些本事回去。」

杨宗志哈哈一笑,正要问他学习带兵作些什么,突然身后一个娇滴滴的怯懦 声音传来道:「喂……你……你要喝水么?」

杨宗志和哈克钦一道转回身来,看见背后一匹小红马上,坐着一个红颊玉腮 的白嫩小美人,那少女一身素白的衣裙裹住,显得身材凹凸分明,脸庞上却是带 着娇滴滴的羞意,小手中举着一个翠绿色的水囊,递到了二人的面前。

哈克钦哪里曾见过索紫儿这般美少女形态,她现在这幅模样,与先前两人离 开玉龙古镇之后,那没精打采悻怏怏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哈克钦呆了一呆,茫 然道:「我……我不渴,不用喝水。」

索紫儿轻微的皱起眉头,天蓝色的娇俏眸子嗔了哈克钦一下,便将小手向一 边转了一转,径直递到了杨宗志面前,眼神才变得痴缠讨好了起来,杨宗志低头 一看,那水囊看着秀气乖巧,囊口上还有些淡淡的胭脂晕红,便知道这水囊绝对 不是军中的器物,而是……而是索紫儿私用的物品。

抬头一看,索紫儿那娇媚的双眼倪视住自己,瓜子脸上红晕密布,偏偏咬住 嘴唇一步也不后退,小手更向自己凑近了一凑。杨宗志呵呵笑道:「我……我也 不渴,多谢了。」

索紫儿眼角微微失落的弯下,可一瞬间仿佛想起什么事情来,顿时又来了兴 致,将手中的水囊收好在腰间,俏盈盈的拍马追了上来,娇笑道:「你们方才在 说些什么,可以说给我听一听么?」

哈克钦昨夜离去之时,曾经认定索紫儿是曲意委身在杨宗志身边,然后好寻 找报复的时机,现下见到索紫儿那自然流露的少女情怀,不由得对自己内心的想 法也产生了一丝怀疑,他强笑着接口道:「刚才杨大哥在给我说一些中原大地古 老的传说,听着让人好生向往。」

索紫儿一听,眼睛顿时璀璨的发亮,欢喜的憧憬道:「那……那是什么,也 ……也说给我来听一听,好么?」

杨宗志想起自己昨夜里那般肆无忌惮的轻薄了她,因此自己今早一直都躲避 着她,现下她主动找了过来,不但没有任何的薄怒娇嗔,反而好像没事人一样缠 着自己愈发的紧,杨宗志觉得有些头大,便拍着座下的马儿道:「以后若有机会, 定然找个时间好好说说,此刻大军过山,我还是去前面看一看的好。」

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拍马赶上了前面的牛再春等人,跟着大军进了茫茫的蜀 山中。

过了登云月台,前面道旁一个败落的小亭子,杨宗志骑马看见,不由得心中 涌起一阵怅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是骑马赶到西蜀,路过这「别离亭」在这 里碰到了容颜清丽的何淼儿,也因此才接触到了其他东西罗天教中的人物。

眼前事过境迁,这「别离亭」却是多时无人打理,早就衰败了下来,门前蛛 网横迭,地上落下了厚厚的灰尘,早已不复当时之态。筠儿和婉儿在身后将方才 的一幕都看的清楚,过了索道这两个小丫头才追了上来,筠儿轻声道:「大哥啊, 你对那吐蕃国的小公主可绝情的紧哩。」

杨宗志将眼光从别离亭收回来,摇头道:「你们对那小公主知晓的不多,不 了解她的性子和脾气,我过去与她见过几次,确实是有些敬而远之。」

筠儿噗嗤一笑,扶了扶自己头上大大的军士帽,巧笑道:「是么?我怎么看 着她对你好的紧那,而且……而且那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她便一点也不敢违 抗,甚至还私下来偷偷的跟我们打听你最爱吃什么,最爱看些什么的事情。」

秦玉婉的俏脸在军士帽的掩盖下,兀自还带着几丝嫣红,今日她一反常态的 不大敢跟杨宗志对话,听了筠儿这话,只是在一旁频频点头。

杨宗志见着乖巧的筠儿对着自己轻嗔薄怨,眉头却是皱了一皱,心头犹豫的 道:「皇上派兵攻打西蜀的事情,毕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作不了准数,现在告 诉筠儿,恐怕也只能引得她担心惶恐,于事无补。」

进了蜀山,气候顿时为之一变,在外面还是盛夏酷暑,到了这里却是炎热的 时候更热,忽然又一阵狂风大作,磅礴的暴雨转眼便到了头顶,西蜀的气候是温 热而潮湿,大军行进在山道树丛间,原就踽踽难行,被这变幻无常的天气一阻, 更是寸步难以迈进。

晚饭的时候,大军在山道边安营扎寨,杨宗志依照惯例巡视军营,牛再春和 马其英早上得了他苦口提醒,便不在大营中饮酒,而是暂时戒了酒瘾,老老实实 的跟在他身后。

大雨刚过,地上湿滑,却又带着晶莹的雾气,大军驻扎下来,伙夫生火做饭, 更是扬起阵阵烟尘,杨宗志盯着地面的锅灶,突然问道:「今日的饭菜怎么剩下 了这么多?」

伙夫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应声道:「天气变幻不断,大家日里行路,到了晚上 都喊没有胃口吃饭,好多人甚至是上吐下泻,这便早早的都安歇去了。」

牛再春在一旁捂着额头道:「确实不错,就连哥哥我也感到有些头晕脑胀的 难受,前些日子我倒是兴奋急切的紧,没想到一进入大山,还是颇为不适应。」

杨宗志点了点头,又在四处走了一圈,眼见的确是军士稀少,大多都已经入 了小账,只留下一些站岗放哨的士兵,也是耷拉着脑袋没有往日的劲头。

回了自己的营帐,里面灯火通明,眼见三个各异的花样少女等坐在桌前,桌 上摆着几道小菜,杨宗志垂头一看,见那些菜式自己没有见过,便皱着眉头道: 「不是说过了以后跟着大军一起吃么,你们怎么又给我开了小灶?」

筠儿眼神转了一转,兀自没敢接话,一旁的秦玉婉却是清脆声道:「今日是 紫儿妹妹亲自下的厨,她作的这些,都是吐蕃国才有的小菜哩,九哥哥,你也累 了一天,快些坐过来尝尝罢。」

杨宗志回头看过去,见到索紫儿一身白裙端坐在桌旁,两只小手儿举足无措 的放在自己修长的玉腿上,小脑袋低低的垂着,不太敢抬头起来凝视自己,她自 从没有戴着一头玉冠后,柔顺的长发便服帖的披散了下来,遮住半张娇俏的脸孔, 看着少了很多娇贵之气,多了一些柔弱的风情。

杨宗志心头软了一下,便抬身坐在了小桌旁,特意夹起一片不知名的菜根, 放在口中嚼了一嚼,这小菜苦苦的,带着一些腥味,不过吃下去之后,却又满口 生香,回味无穷。

索紫儿偷偷的瞥着杨宗志的面色,见他将小菜放入嘴中,眉头下意识的皱了 一下,接着慢慢舒缓,到了最后更是有些喜色透出来,索紫儿看的目中一亮,小 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紧紧的缠绕,讷讷的娇声问道:「怎……怎么样?」

杨宗志微笑道:「很好吃啊,没想到你还作了一手好菜,我真是……真是有 些大开眼界。」

索紫儿微微翘起红红的嘴唇,兀自骄傲的道:「人家本就……人家本就会很 多东西的,一点也不像你想的那样,那样的刁蛮无礼,哼,我以后会让你一一都 看到的,现在……你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罢,来,你也来尝尝这个,这个 也是很难吃得到的哩。」

索紫儿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一双竹筷,夹了一块黑乎乎的烤肉放在杨宗志面 前的碗里,筠儿和婉儿对视一眼,不由得都喜笑颜开,也娇呼着要来尝一尝,杨 宗志拾起手中的筷子,正要将那块烤肉放进嘴中,突然营帐外面一个急切的声音 大声呼喊道:「少将军……少将军,大事不好了。」……

周末过去了,狂更恐怕要缓一缓,后面还有不少情节,人物基本上已经全部 出场了,至于大家说的丁娆绕,我压根还没想到那里,按照最初的原始设定,她 只会对某一段情节产生影响,对于整个结局的影响很有限,增加她的戏份的话, 本书还要延长,我很头疼,为了虞凤,我已经增加了不少情节,而且让唐小婕提 前出场来配合虞凤的感情进度。

正文第276章异艳之五

杨宗志吃了一惊,筷子上的烤肉跌回碗里,他赶紧放下筷子,几步掀开帐门, 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远处跑来一个歪戴着军帽的军士,还没到营帐跟前,便一头拜倒,疾呼道: 「少将军,你……你快去看看吧,晚饭之后,有八成的兄弟都喊头晕脑胀,而且 现在更是呕吐起来了,有些情形严重的,甚至都吐出了青色的胃液,眼看快要不 行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暗道:莫不是晚上吃的晚饭有些问题?他扶起那个军 士,大声吩咐道:「我现在就去看看,你去……把军中的伙夫都叫过来。」

杨宗志说完了话,举步就走,索紫儿追出营帐,娇声挥手道:「喂……你的 晚饭……不吃了么?」

杨宗志来不及回头,只茫然挥手道:「军里出了事情,暂时不吃了,你们先 回去吧。」

说完话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他来到军士们居住的小帐边,还没有进去里 面,便听到其中哎哟哎哟的呼天喊地,杨宗志急急的掀开帐布,仔细看下去,见 到幽幽灯火下,寻常生龙活虎的军士们此刻都蜷缩着趴在地铺上,一众人等都是 哎哟哎哟的乱叫,有些捂住自己的肚子,有些正强行支撑在帐幕边费力的呕吐, 看着都不成人形。

他一连走了三四处小帐,里面的情形都大致相当,严重些的军士甚至脸色都 泛起了幽幽青色,看着着实恐怖,杨宗志急的双手乱搓,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过了一会,牛再春和马其英压着一些伙夫走了过来。

牛再春将那些伙夫都掼倒在百地上,呸的一声大骂道:「就是这些不开眼的 小子,坏了我们的大事,*** ,爷爷我一棍将你们通通都打死了,看你们还乱煮 了些饭菜出来,哎哟。」

他说话间,自己也是难忍肚子疼痛,哀哀的叫唤起来。

马其英支着身子,勉强走过来道:「杨兄弟,眼下怎么办?」

杨宗志斜着眼看了那些伙夫们一下,暗自心道:自己浑然没事,只是有些轻 微的头晕,那定是因为自己晚上没有在军中一起吃饭,而是回到营帐吃的索紫儿 作的小菜,那么这样看起来,定是今夜的饭菜中出了些问题。

杨宗志走过去几步,对着其中一个伙夫道:「你来说,今夜的饭菜和往日有 些什么不同,还是用了些来历不明的水?」

那伙夫浑身颤抖的趴在地上,抱拳哀求道:「少将军,真的不关小人们的事 呀,小人们……小人们今日做饭与着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而且我们大军从變州 带出来的清水,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根本不用到这山里面去取水的。」

其余几个伙夫听了这人的话,一道磕头叫道:「正是!正是!」

杨宗志想了一下,仔细借着夜色向下看去,见到那些伙夫当中,也有几人面 色隐隐透出股青色,看着有些青面獠牙的怕人。

牛再春在一旁痛呼了一会,又缓过劲来,一把抢出来,踩住其中一个伙夫的 肩膀,骂道:「还不说实话,难道我们这么几万人都是被鬼魂上了身不成么?」

那伙夫吃痛不过,哎呀一声大叫了起来,杨宗志上前伸手阻止了一下,将那 伙夫拉起来,又问道:「你们这些人有没有感觉到头晕脑胀,想要呕吐的?」

其中一个跪着的伙夫抬头道:「少将军,小人也感到有些头晕,但是呕吐么 ……倒还不至于。」

过了一会,他们正自手足无措间,哈克钦却是抢身跑了进来,一见面便大叫 道:「大哥……大哥不好了,我们那边的武士们,现在情形看起来不妙的紧。」

杨宗志听得眉头大皱,赶紧道:「是不是人人头晕脑胀,而且止不住的想要 呕吐?」

哈克钦面色也隐隐透出一股青色,听了杨宗志的话,神情一愣,哑然道: 「大哥……你……你都知道了么?」

杨宗志道:「这便不对了,一路过来,你们吐蕃国的使者们本就是自备饮食, 吃饭与喝水与我们大军一直都是分开的,怎么会一道患下了同一种病状,这说不 通。」

杨宗志转头道:「军中的郎中在哪里,快快唤他过来。」

不一会,来了一个郎中进来拜道:「少将军。」

杨宗志一把拉住他,急问道:「你来看看,他们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 回事?」

那郎中道:「小人早就看过了好几个人了,他们这情形不像是食物中毒,小 人又去检查了日常饮水,那清水是从變州大营旁的井水打出来的,井水清澈,也 没有任何的问题。」

杨宗志嗯的一声,沉吟道:「那还有其他什么可能性?」

那郎中神色幽幽的道:「恐怕……恐怕当真是有鬼魂上身,大家进山之前没 有拜山,许是惹怒了镇山的精灵,这便……这便……」

杨宗志听得大怒,恨不得一脚踢在他的脸上,而且身边众多军士,听了他的 话更是惶恐的惊叫,杨宗志又兀自硬生生的忍住,呵斥道:「没有的事,这些什 么鬼神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有谁见过鬼魂,又有谁看到过镇山的土地精灵,你是 医者,救死扶伤是你的本分,怎么也来说些没有道理的话。」

军中的两万军士们大多都曾经听说过杨宗志的威名,知道他过去领兵在北郡 大破蛮子的铁骑,后来他们跟了杨宗志出洛都,杨宗志一路上亲切和蔼,没有任 何的将军架子,大家对杨宗志不觉都心服口服,也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他们方才 听了郎中的话,个个吓得浑身一机灵,西蜀大山里夜晚不再是酷热,而是清凉带 着寒气,身边蚊虫众多,大家一害怕,更是觉得身上冰冷,说不出的恐惧之意。

只是大家听了杨宗志振振有辞,不觉又多了一股希望,只盼望这往日里无所 不能的少将军,能够带着大家走出深山,一个也不少下,才算心安。

杨宗志背着双手,在山道上走了几步,夜深露重,不觉又微微起了雾气,杨 宗志转头看见,心中却是暗自叹息,想起了那日与何淼儿一道去黄龙山的后山, 见到对面小楼上的筠儿,那日里山顶上也是这般浓雾封锁,浑然看不见方圆里的 旁人。

只是他看着这些湿湿的雾气,感到自己也有些呼吸急促,隐隐察觉到心跳比 过去快了不少,脑中却是急急的闪了几下,他凝神去细思,一时还是没有摸着头 脑,哈克钦在一旁着急的道:「杨大哥,若是再耽误时刻,想不出办法来,那这 些患病的军士会不会好像瘟疫一样的传播,我们……我们是不是先把情形严重的 隔绝起来,再来看看。」

杨宗志听到这里,突然脑中敞然一亮,差点跳起身子来,大叫道:「瘴气… …这不是雾气,这是热瘴气!」

哈克钦和牛再春等人一时愣住,不知道他突然大吼什么,目光直直的看住了 他,杨宗志恍然过来,道:「我过去与爹爹来到西蜀的时候,爹爹曾经指着这万 里绵延的大山说道:」西蜀气候潮湿,又多有疾雨忽然飘过,这样动物尸体和树 根腐烂之后,便被这些潮气所汇聚,在山林中形成了热瘴气,当年诸葛亮七擒孟 获,也曾在西蜀的大山里着了此道,只是诸葛亮博学多才,为人又谦逊谨慎,所 以找了当地的土著来询问,弄清楚了瘴气的来源和成因,采用山里面的草药制成 『诸葛行军散』和『卧龙丹』,才避免了大军尽数覆没于茫茫大山之中『,看我 们眼前的情形,只怕也跟当年的诸葛大军一模一样。「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茫茫然的点点头,只是看杨宗志说的坚决无比,对他又 多了几分信心,杨宗志转过身来,对着郎中道:「你过去有没有研究过治疗瘴气 的草药,知道是哪几味么?」

那郎中嗔目道:「小人……小人自小生活在北方,从未听说过瘴气之说,而 且……而且小人擅长的乃是刀伤骨折,所以才被征入大军中作了随军的郎中,这 治疗瘴气的草药么……就……就……」

那郎中说到后来,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杨宗志等人一见便知他是束手无策。

大家一时不觉都七嘴八舌的想着办法主意,杨宗志也急急的想了好久,当年 爹爹只说了瘴气的成因,却没有说出如何治疗瘴气的办法,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好 几步,突然又道:「来人那,快去生些火堆起来。」

哈克钦摘下自己的方帽,疑惑道:「大哥,这山里面夜露深重,虽然有些寒 气,但是也还不至于到要生火来烤的地步啊。」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这些个伙夫,他们也一道中了瘴气,但是他们的症状 轻微的多,显然是因为他们生火做饭,一直都呆在火边,所以只是头晕脑胀,却 不恶心呕吐。」

不一会,大营内生起了好几堆大火,众多军士都围坐在火堆四周,这些柴火 都是从旁边山林中拾来的干柴,虽说是干柴,也仅仅是相对于其他的湿柴来说, 这里空气潮湿,便是干柴,也带着几分水汽,因此大火燃起,便带着一股股浓烟 冲上天空,大家嗅着浓烟入鼻,不觉感到呕吐稍稍停止。

哈克钦早就吩咐了手下去自己营地生火来烤,不一会吐蕃国那边也起了滚滚 的浓烟,他兀自坐在南朝营里烤火,突然又问身边的杨宗志道:「大哥,这么烤 火就能治好瘴气么?」

杨宗志摇头道:「这是治标,并不治本,我一时还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出来, 大军只能先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日一早,我去寻访些当地的土著村民们,看看还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哈克钦想起他方才说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典故,不觉悠然神往,又强笑着道: 「大哥,你知道的真多,那些诸葛亮什么的,我便没听说过。」

杨宗志心道:你自小学习的,当然是你们吐蕃国祖先的事迹,怎么会来学我 们汉人的历史。

他定下主意来,便想要早些回去,只是向着烤火的哈克钦和牛再春等人挥一 挥手,便垂头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进营帐,里面灯火犹明,只是桌边只坐了两 个明媚的少女,那索紫儿却是不知去向。

杨宗志坐下来,看着一桌子满满的可口小菜,顿时想起自己吃了一口便走了, 说不得那小公主暗自生了气,这便自己回去了。

秦玉婉递过来一双筷子,脆声道:「九哥哥,我们都听了军中起了瘴气的事 情,现在情形怎么样了?」

杨宗志也没有了胃口,只是摇头道:「暂时止住了势头,但是……但是一下 里还没有法子治好。」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小公主可是走了么?」

筠儿脸色一凄,垂头娇声道:「紫儿妹妹她……她好像也是中瘴气了,现在 在里面睡着了。」

杨宗志皱起眉头,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也没事的,怎么她就会中 了瘴气?」

秦玉婉接过来道:「九哥哥,我说出来了你可别自己生气好么?今日里你自 顾走了之后,紫儿妹妹听我们说起,你过去对她的印象不好,她……她一时兀自 不服气的很,便……便吵着要给你大吃一惊,我们也没有料到什么时候,她自己 偷偷的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满脸都是汗水,我们后来一问,才知道 她是想要给你做一顿吐蕃的饭菜出来,所以悄悄跑到山里面,挖了一些山里独有 的野菜出来,就这样她作好了饭菜,便……便等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吃了一口, 你就又走了,她还是等在这里,直到……直到她后来头晕脑热的,小身子受不住 了,才被我们劝说着到里面去睡下了。」

杨宗志一听,筷子跌落在碗里,惊声道:「什么?」

秦玉婉和筠儿的小脑袋一低,都不敢去接话,杨宗志呆呆的凝立半晌,又道: 「我……我去看看她。」

他一边向帐内走,一边想起方才自己吃饭的时候,索紫儿紧张的偷偷看自己, 而且自己吃下的那个苦苦的菜根,说不得就是她用自己玉白的小手一根一根挖出 来的,念想起那些菜根吃在口中,初始苦苦的发涩,到了后来却又甜甜的生出香 气来,回味更是无穷。

杨宗志推开索紫儿暂时住下的小帐,见到里面静幽幽的没有点着灯火,索紫 儿此刻安静的躺在床铺之上,呼吸平顺,听着如同乖巧的婴儿熟睡了一般。

他走到床铺边坐下,伸出一只手去,捉起了索紫儿的一只小手,那小手滑滑 嫩嫩的,肌肤下仿佛都能带些淡淡的余辉,这时床上的索紫儿嘤咛一声,呼吸急 促了一下,过了一会,索紫儿轻柔的声音响起来道:「是你……是你回来了么?」

杨宗志静静的嗯了一声,此时小帐内黑漆漆的一片,两人都无法看清楚对方 的面容表情,只是从对方的声音中想象着对方的神态,索紫儿又轻轻的道:「我 ……我作的晚饭,你吃了么?」

杨宗志平息住翻涌的心绪,哑声道:「吃了,我全都吃完了,从来也……也 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

索紫儿想要噗嗤一声娇笑出来,却又因为动作过于剧烈而起了轻轻的咳嗽, 两下之后,才缓过气来道:「你可不是骗我的吧?」

杨宗志握紧自己手中的那只小手,紧声道:「你放心好好养着,我一定找出 法子来治好你的病。」

索紫儿静静的躺了一会,又娇声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这么病了, 你才会对我这么好,如果我现在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你是不是又 会像过去那样一见我就讨厌的紧了?那……那我还是情愿不好了就是。」

杨宗志皱眉道:「你胡说些什么,你快快好起来,这样我便给你说些我们南 朝祖先们的故事,还……还带你去看看西蜀秀丽的风光,你若是总这么病恹恹的, 我又怎么能带着你到处去玩。」

索紫儿的声音明显急切起来,带着无限的憧憬道:「真的么?你……你可要 说话算话,我一定快快的好起来,咯咯,好哥哥,紫儿喜欢你,喜欢的紧。」

她说了半句,语气更是显得激动,大声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只 是说完之后又咳嗽了好几声。

杨宗志等她说完,才轻轻拍在她的手臂上,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索紫儿又喘息着道:「好哥哥,你……你现在忙不忙?」

杨宗志接口道:「有什么事么?」

索紫儿缓缓的娇声道:「我……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听你说些南朝祖先 的故事出来,你……你早上不是和哈克钦说了一个么,你就先给我说这个。」

杨宗志道:「好!」

便捡起战国七雄的事情说了一些,这些过去朝代历史,国家纷争的事情,本 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捡些重要的,又或者是有趣的来说,初始索紫儿听得 大感有趣,不时咯咯的娇笑几声,却又引得自己咳嗽起来,到了后来,没过多久, 杨宗志说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床上的索紫儿鼻息渐渐宁静,恍惚间已经是沉沉的 睡了过去。

杨宗志偷偷松开她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将她的小被子掖了一掖,才返身推 开帐幕走了出去。……

现在是本书的后半段了,主要是激化矛盾,引出高潮的时期了,丁娆绕由于 开始没有着墨去写,现在想要塑造的形象很丰满,我怕是有些难度,而且……我 也偷懒呵呵,所以暂时我的想法是淡化处理,没有想着把她写得很传神,可惜了 出使设定的时候,她是个很有特色的角色,这件事情暂时不讨论了,先写到那里 再说吧,还有好些章节才能过得去。

正文第277章双姝之一

杨宗志离开索紫儿的小帐,垂头走了出来,筠儿和婉儿等在外面,着急的娇 声问道:「怎么样?」

杨宗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筠儿眼神娇俏的一闪,突然道:「大哥呀,筠儿说不定有个治好瘴气的法子, 你愿意不愿意来听一听。」

杨宗志一听得大喜,慌忙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急问道:「你快说。」

筠儿秀美的眼神俏生生的转了好几圈,才咯咯娇笑道:「而且这件事情还要 大哥你来配合一下,才会成功。」

杨宗志嗔着眼道:「我能作系些什么?筠儿你自幼便生长在西蜀,说不得这 瘴气的事情当真知道一些,但是我过去只是匆匆来了几次,而且瘴气一次也没有 碰到过,现在陡然见到,一时却是毫无头绪。」

筠儿听着咯咯的娇笑,将自己挺翘的酥胸向杨宗志靠近了一些,双手撑在小 蛮腰上,盯着杨宗志痴痴的看,杨宗志微微退后一步,秦玉婉在一旁忍不住道: 「好姐姐,你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法子就说出来吧,你没看到九哥哥……九哥 哥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么?」

筠儿转过小脸来,对着秦玉婉娇声道:「哟……这便心疼了呀?婉儿妹妹, 你原来也心软的很哩,我还以为你平日里看着这么清淡无欲,什么也都不放在心 上,咯咯,咯咯……」

秦玉婉被她一说,顿时垂下了羞红的小脸去,杨宗志在一旁叹气一声。

筠儿又转回身来,盯着杨宗志娇声道:「好大哥,筠儿……大哥你若信得过 筠儿,便将这件事情全权都交了给我,我一定帮你办的服服帖帖的,只是么…… 只是大哥你到时候也要听我来指挥,成不成?」

杨宗志接口道:「只要能治好这瘴气之毒,便是让我听你作甚么都可以。」

筠儿掩嘴咯咯娇笑道:「那你到时候可别要反悔哩。」

说完拉着秦玉婉便走了出去,杨宗志心中有些不宁静,可是筠儿说得诚恳气 定,这小丫头一向对自己娇痴妩媚,从不拂逆自己的半点心意,因此定当不会害 了自己,而且……此刻自己束手无策,还不如交给她死马当了活马医,也许又是 一个好的途径。

筠儿和婉儿走出营帐来,秦玉婉一时还没有从羞涩中回过神,待得看见筠儿 扭着细小的腰身在前面带路,秦玉婉才懊恼的道:「姐姐,你……你方才怎么又 说些没羞没臊的话了,什么人家又是心软,又是心疼的。」

筠儿回过身来咯咯娇笑道:「是么?那昨夜里……又是哪一个抱住了大哥的 大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乱摸乱碰的哩?后来呀……还像小猫一样将大哥的口水都 吃进了自己嘴里,我在一旁听见,还以为旁边来了一只小馋猫呢。」

秦玉婉听得哎呀一声,顿时又晕红了双颊,恼恨的顿着小蛮足,只是又说不 出反驳话来,她们二人平日里相处,筠儿热情而婉儿清淡,但是秦玉婉的见识广 博,很多都不是筠儿能够及得上的,因此筠儿这般笑话她,却也快意无限。

秦玉婉宁息了一会,才勉强忍住心头的羞涩,又脆声问道:「筠儿姐姐,你 ……你当真是有好主意的么?这瘴气到底是怎么个医治法子?」

筠儿娇笑道:「我过去看诗词歌赋的书看的多,但是医书嘛……倒是没看几 本,这瘴气我也是没见过。」

秦玉婉一听,顿时傻了眼,又脆声道:「那你……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医治, 怎么又和九哥哥拍了胸脯说你有办法呢?」

她为人多智,方才被筠儿羞笑一番,一时浑然没有反应过来,说到这里才是 惊醒道:「哦,原来你认识别人,他知道怎么医治瘴气的,是吧?」

筠儿娇笑道:「婉儿妹妹,你果然如同大哥说的一样,聪明厉害的紧哩,大 哥私下里总是说你过去不服气他,经常要与他比个高低的呢。」

秦玉婉害羞的一笑,轻轻露出洁白的玉齿,却又不搭话了。

筠儿伸手召来一个军士,对他道:「去将军中的信鸽取来。」

那军士认识这两人是少将军身边的近人,赶紧点头应道:「是。」

筠儿又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洁白的锦帕,拿在手上,还取出多时不用的眉 笔,将锦帕铺在手心上写了几个字出来。秦玉婉凑近一些看在眼中,不觉轻轻念 出道:「思念日切,盼妹过来别山一见……杨宗志!」

秦玉婉皱着眉头,脆声道:「这妹妹又是什么人?你不是说是你认识的人么? 怎么又会用九哥哥的名义去叫她来?」

筠儿噗嗤一声娇笑,从赶来的士兵手上接过信鸽,然后再将锦帕绑好在信鸽 的一只脚上,小手向天上微微的一展,那洁白的信鸽便放开双翅,遥遥的飞了远 去。

筠儿痴痴的看着那信鸽在苍茫的夜空,渐渐只剩下一个小白点,暗自道:距 离很近,应该很快就能收到的罢。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幽幽的传来,既是 好听,又带些伤感疼惜,只是叹息之下,筠儿又娇笑着转过小脸来,对着秦玉婉 咯咯一笑,拿住她的小手与她说起了话。……

翌日一早,杨宗志已睡不着觉,清晨山林中的鸟叫声方才响起,他便起了床, 走到索紫儿的小帐中看了一会,见到索紫儿兀自沉沉的睡着,夏日晨阳透过幕帐 射了进来,印照在索紫儿光洁的小脸上,淡淡散发出一些白玉般的触觉。

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下意识便要伸出大手抚在她小小的瓜子脸上,只是手 伸出在半空,却又硬生生的止住,隔着微微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美丽清纯的小 脸上透出的点点余温。

杨宗志暗自叹息,心道:「罢了,何必吵醒了她,让她好好多睡一会,她在 睡梦中,便不会如同昨晚那么痛苦难过的。」

他掀开营帐的布帘,扬声唤道:「来人。」

不远处两个卫兵跑了过来,齐声抱拳道:「少将军。」

杨宗志道:「我要出去找找山里的村户,你们跟我一道去。」

那两个卫兵听得眉头一喜,齐声道:「是。」

他们三人牵了马匹,沿着山林的小道进山而去,沿途尽是看到山峦迭起,林 中溪水和樟木层层叠叠,景色倒是十分秀丽,但是农家或是山户却是一个也没见 到。

山中小道甚是险峻,一入其内,杂草和灌木绊住马腿,三人无法骑马,只能 将马匹牵在手上,行走也颇为困难,抬头一看,天色已接近晌午,三人却是一无 所获。

身后一个军士大声道:「少将军,不如……不如我们坐下来歇息一下,再进 去里面找找吧。」

杨宗志回过头来,看着那两个军士满脸通红,汗滴从下巴处不断的淌落下来, 知道他们定是体力不支,却又不忍心叫住自己,便让他们与自己在一个小溪旁休 整片刻,三人坐在溪边,身边渐渐有凉风吹过,三人都觉得舒服的紧,过了一会, 那个方才喊话的军士从怀中取出干粮,想要递给杨宗志,却见他山林的尽处呆呆 的凝视。

那军士将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见到……那山林的尽处,便是一个 山边大道,那大道看着宽阔的多,比方才一路找来的小道更加适合跃马奔腾,而 且那大道旁还有一处衰败的酒肆,店家的屋顶上展着一面锦旗,只是那锦旗看着 灰扑扑的,仿佛多久没有洗过,被风吹雨打过后,看着有些岁月的沧桑。

过了一会,那个小锦旗被风一扬,稍稍飘展了起来,上面几个大字写道—— 「别离亭」杨宗志看着「别离亭」三个大字怔怔的发呆,想起那日在这里第一次 见到何淼儿,她将自己打扮的蜡黄面孔,掩饰住一幅清丽秀色的女儿家形态,然 后和卓小清二人在这里截住进山的武林人物,只要是去罗天教中帮手助拳的,一 律用迷药迷倒了,再带回西罗天教内等候处置,记起后来经过比武定教,而且又 在马棚中逼婚种种情形,如同皮影戏一般历历在目,杨宗志心中不禁有些缠绵, 还有些负疚之情。

往日如昨,虽然时间过去并不太久,但是在杨宗志的心里面却仿佛经历了很 多年一般,只是这么念想起来,也有些峥嵘岁月般的沧桑。

他想了还没一会,那别离亭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叮叮的铜铃声,这 铃声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能够通过铃声让人感觉到一个翩翩的美少女正踏 着布点向自己缓缓走来,不过这铃声响了一会,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三人都停在 耳中,不由得有些诧异,便将目光对着小亭子的拐角处去看,看了好一会,不再 有任何的动静传来。

杨宗志呼一口气,突然起身道:「我们继续进山吧。」

那两个军士喝了几口溪水,又吹了一会凉风,便感到气顺过来,急忙点头站 起来,他们三人还没来得及牵马,那奇异的铃声却又传了过来,叮叮叮……叮叮 叮……缓缓的节奏,这回倒是带着一丝坚定的意味。

杨宗志恍惚一想:有铃声……说不得就有人家在附近,这里距离山林如此短 的路途,附近居住的农户一定见过瘴气发作的样子,也就可能知道如何治疗瘴气。

他一念之下还没想完,身后一个军士突然咦了一声出来,杨宗志偏头看过去, 见到那别离亭拐角的路道上,慢慢伸出一个驴子的脑袋,那驴子被磨了牙,口齿 中安好了缰绳,缰绳上还拴着几个细小的铃铛,这驴子走几步,这些铃铛随之左 摇右晃,便发出叮叮叮的轻响。

这缰绳紧紧的被人牵在手中,顺着缰绳看去,见到驴子的身后斜坐着一个清 丽的少女,仔细一看,那少女一身橙色长裙,发髻高高的梳了起来,挽了一盒花 髻,垂散在身后,洁白的小脸冷淡冷清,面上神情沉冷如水,大大的杏眼盯着路 道旁的亭子发呆,秀丽的双眸中射出无比复杂的媚光,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怀念和 希冀,又仿佛有着说不完的心酸和委屈。

那少女斜坐在驴子身上,手中牵着缰绳,两只小脚便顺着驴子迈步的节奏, 一颠一颠的上下起伏,驴子走的快,那两只如同白玉般的小脚也跟着荡漾起来, 只是驴子快走一步,那少女便微微恍然过来,小手在后面轻轻一拉,那驴子便又 慢了下来,杨宗志站在树丛中,就着头顶的烈日看了清楚,差点叫了一声出来, 无意识的举了举自己的手,却又没有发出声,只在心头轻轻唤了一遍,道:「淼 ……淼儿。」……

太累了,写着写着居然睡着了,起来之后脖子快要断了,没办法,平时时间 比较紧啊。 ----------             正文第278章双姝之二

烈日烘照,山林中弥漫的瘴气渐渐散去,日光透过烟袅划出笔直的射线,何 淼儿骑着驴子,展着两只细小的脚丫顺着大道一路向前,渐渐经过了杨宗志三人 站立的灌木边。

三人站在灌木后的阴暗处,杨宗志挥起的大手无声的垂落下来,那身后的两 个军士呆呆的看着何淼儿,均羡艳的想:「好……好美的小姑娘,却不知道这般 荒山野岭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神仙诗画中才能看到的小姑娘出没,莫非……狐仙 之流并不只是出现在传奇演义里,而是……而是真的存在于人世间?」

左边那个军士看见杨宗志举了举手,却又无力的放低下来,仿佛心头充满了 犹豫不决,那军士又想:「我们此刻出来正是要来寻找山中的住户,眼前这个美 貌小姑娘虽然来得蹊跷,但是至少也能够知情也说不定,倒不知少将军为何不出 声叫住她?」

杨宗志看着何淼儿一路骑驴经过身边,心想:许是出来踏青的也可能。他自 认为自己对不起何淼儿,那日自己离开西蜀的时候,何淼儿等候在山道尽头,死 命的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时日飞逝,但是那淡淡的齿痕却依然留在嘴边,而且何 淼儿更是伤心欲绝的对自己哭着大喊道:「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要想你了。」

现在几十日时间过去,何淼儿看着清丽更胜往昔,骑在驴子上宛若画中仙子, 身边烟袅漫起,那一人一驴显得更有仙气诗情。待得何淼儿走过了好一段距离, 杨宗志才转回身来,叹息道:「走吧。」

三人牵马,向着何淼儿不同方向的灌木深处走去。

这一路下去,里面的小道更站是难行,树木众多参天蔽日,三人越走越是困 难,直到下午日头渐渐西斜,三人仍是一个村户也没见到,这山中气候多变,早 晨中午还是阳光明媚,到了下午便显得风起云涌,过不多时,乌云遮住了头顶的 天空,这山林中本就林木厚实,再加上乌云盖头,看着更加有了一丝阴森之气。

杨宗志在前面带路,身后一个军士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大喊道:「少将军 ……快下暴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了罢。」

杨宗志恍惚过来,也抬头看了看天,心中却是急切道:「再若找不到山中的 住户,军中的军士们不知还能挨受得多久?」

只是天气骤变,这西蜀的气候他过去也曾知道,就论那日比武定教的时候, 西门松与霸天门的何宣比剑,初始还是晴好的天气,瞬间便雷雨大作,此刻三人 深处这荒山之中,漫说要去找人,就算自保也是困难。

杨宗志叹了口气,回头说道:「好,回去吧。」

三人又依着来时路向回赶,他们进山一日已经走的很深,此刻天光黑暗,小 道上更加不可分清楚路径,三人急急的赶了一会,不觉都心焦起来,再过一会, 豆子大小的雨点伴随呼呼风声打落下来,将三人身上都打湿了个透,杨宗志等人 只能先找地方避雨,他转头四顾看了一看,见到山林西首有一颗巨大的苍松,犹 如盖子一样屹立在地面,苍松枝干茂密繁盛,看着倒是躲雨的好去处。

哗哗大雨中,杨宗志大声的向那两个军士喊了喊,用手一指那颗苍松,那两 个军士顿时会意过来,三人牵了战马向那边快跑,来到那苍松下一起呼呼的喘气, 战马淋雨后也是甩着马鬃将雨点抖落下来,那两个军士身子稍弱,这么出门一天, 少吃少喝,又四处寻访村户不到,不觉都累的很了,一同将身子斜靠在苍松的树 干下,这苍松看着有了不少的年轮,树干粗大需要十人多才能合抱住,其中一个 军士喘息了一会,又伸手从怀中取出有些湿淋淋的干粮,不好意思的递到杨宗志 的面前,讷讷的道:「少将军……你……你老人家饿了么?」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正好有些饿了。」

他接过那些皱巴巴的干粮,正待塞入嘴中,突然树干后又传来一阵叮叮叮的 脆响,一如方才三人在山林边听到的一样,杨宗志呆了一呆,下意识的走了几步, 转到了树干的一边,凑头看过去,见到那边有一个娉娉的娇媚少女,轻轻扭着细 腰斜坐在树干下,身边停着一只驴子,她正手足无措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发髻,那 发髻上也微微湿了一块,刘海缓缓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张红红的素洁小脸。

杨宗志看的一愣,手中的干粮掉在地上,轻声唤道:「淼儿。」

何淼儿紧张的抬起头来,斜斜的倪视了杨宗志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轻轻 咳嗽了一下,却不答话。杨宗志看的心头一热,走近过去,来到她的面前轻轻笑 道:「淼儿好巧啊。」

何淼儿不敢抬头,只是将面前两只小手紧紧纠缠在一起,手指尖显得缺血的 发白,两人身后便是大雨滂沱,这苍松亭亭如盖,盖住风雨却不能盖住雨声,何 淼儿突然低声道:「什么好巧啊,说吧,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杨宗志一愣,暗自皱起眉头,一时想不明白何淼儿话中的意思,何淼儿等了 一会,听他并不答话,却是呼的一声站立起来,盯着杨宗志道:「你……你若是 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牵起一边的驴子,便要重新迈入大雨中,杨宗志心中一跳,突然想起 筠儿昨夜里神秘的对自己说有治疗瘴气的法子,后来又让自己什么都别管了,尽 等着听她吩咐就好了。联系到何淼儿现在突然赶了过来,而她又是聂云萝《毒经》 的唯一传人,莫非筠儿的主意是……

杨宗志在身后拉住了何淼儿的小手,犹豫的紧声道:「淼儿你等等,我问你, 你……你可会医治瘴气么?」

何淼儿听得娇躯一颤,猛地转回身来,一双大大的杏眼盯着杨宗志仔细的看, 一边尽量平息住心绪的轻声道:「怎么了?你……你可是中瘴气了?」

她话虽说的平淡,但是语音微微颤抖,被自己捏住的小手也轻轻晃动,显得 心中颇为急切,而且秀丽的双眸中更是射出担心着紧的神色。

杨宗志心头下意识一暖,摇头道:「不是我,我大军路过这里,军中很多弟 兄都中了瘴气……」

何淼儿突然甩开杨宗志的大手,气狠狠的抢断道:「那又关我什么事情,我 才懒得理会。」

杨宗志听得一喜,她说懒得理会,便不是没有法子,他赶紧又握住何淼嫩滑 的小手道:「淼儿,你还气恨我么?我过去对不起你,但是这两万军士们却是无 辜的,还求你能救一救他们。」

何淼儿被杨宗志捏住小手,再见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面容,眼眶却是潮 湿一片,仿佛也淋了大雨,暗自心酸的道:「哼,你来求我,当初我那么百般的 求你,你……你却是对我不理不睬的,现在可也反过来了罢?」

何淼儿束住玉洁的小脸,冷淡的娇声道:「少将军……你总牵着我的手来作 甚么,我们男女有别,你再不放开我便要大叫非礼了……」

杨宗志回身一看,见到跟着自己来的两个军士正在树干边瞧着此处,两人的 眼神都是惊异和好笑。

杨宗志面上一红,不由得松开了那温软的小手,知道这何淼儿性格怪癖,寻 常男子根本无法近她的身,何淼儿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清冷道:「若是没 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便回去了。」

说完牵了身边的驴子,又循着前面大雨走了出去,天空轰隆隆一声,一道闪 电斜斜的化落下来,大雨下的更疾,只过一会,何淼儿便消失在雨水密布的帘子 中,看不到身影。

杨宗志呆看着何淼儿遁身远去,身后一个军士凑上来道:「少将军,人命在 天,你尽力便可以了,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的去求别人,你是当朝的钦差大人, 免得失了身份。」

杨宗志回过头来,嗯了一声,也知道何淼儿若是下定决心不来救这些人,自 己就算说破了嘴也是无济于事,况且自己过去得罪她多少次,她忌恨自己还来不 及,更别说来帮助自己,看来筠儿这条妙计是行不通的了。

他恍惚的叹了口气,出来的久了,不想大家担心,便让着两个军士随了自己 冒雨赶回大营。一进大营,暴雨初歇,满营看着萧条,不若先前的光景,马其英 和哈克钦等在营口,止不住的上来问道:「怎么样?」

杨宗志随眼看了一会,沉沉的摇头,哈克钦脱口失望的道:「那……那可怎 么办,今日情形比起昨日来又严重了许多,好多军士已经站立不起来了,这么一 耽误下来,不说要赶到吐蕃国去,就算是好端端的走出这片大山也是难上加难。」

杨宗志惆怅的道:「第一次率军出征,一切都顺利的很,料不到这第二次率 军却是这么百般挫折磨难,大军还没有出使,便损伤严重,可又怎么回去给皇上 交代?」

杨宗志看哈克钦的神色,定然是还不知道索紫儿也中了瘴气,若是他现下一 旦得知,更不知会如何的心急,杨宗志也是忧心如焚,没有心思再多说话,只是 转头走回到自己的营帐去,一进营帐,还来不及与筠儿等人打招呼,便又径直走 进索紫儿的小帐。

外面暴雨过后,有了一些凉意,微风吹奏倒也舒服的很,可这小帐内燃了一 根灯烛,却是热乎乎的不透气,杨宗志坐下到索紫儿的床铺边,垂头看下去,却 见索紫儿整个瓜子小脸都红扑扑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双眸却是紧紧的闭住,浑 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来了。

杨宗志皱着心想:自己昨日进来……她只过一会便察觉到了自己,今日进来, 她却是一点知觉也没有,看来这病更加重的多了。

轻轻垂下脸颊,凑到索紫儿娇媚却又不失童真的小脸边,感到那张小脸此刻 烫得离谱,发梢和鬓角已经是香汗淋漓了,索紫儿呼吸更加急促,突然微微张开 小嘴,在他耳边嘟囔道:「好……好哥哥,紫儿这么听你的话,你……你是喜欢 不喜欢,你若是以后再对紫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便像上次那样,狠狠的打 紫儿的……嗯,紫儿的小屁股,人家一定自己翘起来让你打个够,但是……你可 千万不要不理人家,人家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去作的……」

索紫儿这段话说的断断续续,杨宗志也是时而听清,时而听不清,但是垂头 看见索紫儿一双小手在胸前紧紧的捏住,仿佛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委屈,杨宗志 猛地抬起头来,眉头轩昂,咬着自己的牙齿暗道:「什么人命天定,我偏偏要逆 着老天作一次,看看到底是老天爷厉害,还是人定胜天!」

他想到这里,便放开索紫儿的小手,打定主意趁着夜色再出去找找看,只是 他还没掀开小帐的幕布,突然筠儿甜美的嗓音在外面着急的轻唤道:「大哥…… 你快出来,咯咯,你要的郎中,我可给你找来了哩!」……

什么叫激情戏写得文雅一点?这位朋友说的我有点不明白。

正文第279章双姝之三

杨宗志在幕帐边听得一愣,暗自揣测心想:难道筠儿找来的救命郎中,不是 她姐姐的么?看来这是我自己猜错了。只是此刻筠儿说得欣喜而又淡定,定然不 是哄骗自己的,杨宗志也来不及多想,便掀开幕帘走了出去。

抬头一看,筠儿正等在幕帘边,看见自己出来,娇媚的眼神中发散出开心而 揶揄之色,杨宗志问道:「在哪里?」

筠儿小手在外面一指,咯咯娇笑道:「在外面哩,人家架子可也不小,不愿 意就这么进来了,等着你这大将军前去迎接着呢。」

杨宗志欢喜笑道:「应当的。」

便拉着筠儿的小手,与她一道出了营帐,走出去一看,茫茫夜色下,一身淡 黄色衣裙的秦玉婉正陪着一个高挑的女子说话,走近些看清楚,见那高挑的女子 橙色衣裙,只是衣裙显然也是淋了雨,紧紧的贴在浮凸的娇躯上,看着甚是媚人, 那女子发髻依然是高高的挽起,身后跟了一只小毛驴,正是下午离去的何淼儿。

杨宗志看的一呆,迷茫低声道:「淼……儿?」

筠儿在一旁咯咯娇笑道:「大哥啊,我给你找来这个女神医,一定能治好军 中的瘴气哩,你可欢喜不欢喜?」

杨宗志转头一看,便知筠儿太不晓得自己已经见过淼儿了,今日之事可谓一 波三折,自己初次见到淼儿坐在毛驴上,以为她只是出来踏青出游的,愧疚之下 所以没有与她相见,第二次在树下避雨,两人话没多说几句,却又是话不投机, 何淼儿负气离去了,没料到傍晚时分,淼儿却又只身赶到了大营中。

杨宗志走近几步,盯着何淼儿仔细的看,一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 何淼儿被娇柔的秦玉婉拿住小手,又被杨宗志直直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便转头 清淡的娇声道:「我……我回来只是看着那些军士们可怜,上天也有好生之德, 所以不想让他们妄自送了性命。」

杨宗志点一点头,抱拳施礼道:「多谢了。」

筠儿在旁边看着大哥与姐姐之间说话彬彬有礼,却又透着生疏之意,再看姐 姐见到大哥作礼的模样,忿然没有半点开心意味,却是紧紧的咬住了湿淋淋的小 嘴,仿佛恼怒的更甚,便娇笑着打圆场道:「大哥啊,姐姐她赶过来,看来也是 淋雨了哩,你们两个现在身上都是湿淋淋的,不如都进去里面换身衣服,再出来 说话好么?」

杨宗志恍惚过来,又盯着何淼儿那起伏有致的妙曼身躯看了一眼,才咳嗽道: 「正该这样。」

何淼儿被杨宗志火辣辣的眼神看的面色娇红,又被秦玉婉和筠儿笑嘻嘻的拉 进了营帐中。

过了一会,杨宗志换了一身贴身的蓝色戎装,腰间用一根宽宽的带子,紧紧 束缚住自己,负手等候等在营帐内,筠儿她们三人面色红红的走出来,一见杨宗 志,均是痴痴的一愣,筠儿更是暗自悱迷的心想:「第一次在北郡的时候,见到 大哥时的模样,便是这身蓝色戎装哩,当时自己一见之下便失了魂魄,大哥穿这 身衣服当真是最最好看,天下间没有几个女子能够躲得过。」

何淼儿最先醒悟过来,轻轻的咳嗽了一下,一边的秦玉婉才咯咯笑道:「九 哥哥,你来看看,淼儿姐姐穿着这身紫色的裙子好看不好看?」

杨宗志顺着何淼儿看去,见到她此刻是一身紫色的紧致小裙,只是这身小裙 子不知是筠儿的还是婉儿的,穿在何淼儿的身上兀自显得局促,更将她胸前两个 硕大的玉球突出来,火烛印照之下,看着让人砰砰的心跳。

杨宗志还没说话,何淼儿又轻轻咳嗽道:「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只是过 来治病救人,又不是给人来看的。」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目光,暗自想起自己在何淼儿的闺房中,已经看到过她只 穿着贴身肚兜亵裤时的情形,那胸前的高挺双峰和修长的玉腿都不是第一次见。 筠儿娇笑道:「今日时辰可晚了许多哩,就算要治病救人也不急于一时啊,姐姐 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歇息下来,待到明日了再去看病。」

杨宗志本想立即便带何淼儿去军士们居住的小帐内,他心知这救人如同救火, 那是早一分时辰,便多一分希望,何况今日回来听到哈克钦等人口中所说,军中 状况已经颇为凶险,他心中更是急切上火,只是筠儿这么一讲,他也不好太过强 人所难,正想点头答应。

对面的何淼儿却是摇头坚决的道:「不了,我看完了病,还要早些赶回去, 这一路虽不遥远,但是也要费上不少时辰,所以现在就去罢。」

筠儿讷讷的启樱唇道:「姐姐,你……」

何淼儿转身已经盈盈的走了出来,兀自对着杨宗志娇声道:「快带我去吧。」

杨宗志点一点头,启开帐幕让何淼儿走了出去,茫茫夜色下,大营内一片篝 火通明,昨日杨宗志吩咐大家多多烤火之后,这篝火便一直燃烧着,方才暴雨下 过,篝火被暴雨冲熄,此刻暴雨一过,篝火又被众军点燃。

只是暴雨过后,地上的柴火便更加显得湿气沉沉,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脆 响,而且袅袅的烟雾腾升起来,让这大营内也笼罩了一片雾蒙蒙的暮霭之色。

何淼儿与杨宗志穿过几堆烟雾,何淼儿皱着眉头闭住了呼吸,又转身过来娇 声道:「嗯,总算还知道生火熏烟,也不是全无一点用处的。」

杨宗志讪讪的一笑,也不答话,来到小帐边,马其英和哈克钦迎接过来,看 着杨宗志身边秀美绝色的何淼儿,马其英皱眉迟疑的道:「杨兄弟,这位……这 位姑娘是?」

杨宗志点头道:「这位姑娘可以医治瘴气,我请她来看上一看的。」

哈克钦本来对于南朝军队被困在蜀山之中大感焦急,他心急着带领南朝大军 回去吐蕃国解围救困,因此一见这般情形,顿时连自己也中瘴气的事情也不顾了, 整日里都泡在大营内,着急的想着解决办法。

此刻他一见这能够医治瘴气的神医,竟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而且这姑娘 看起来年纪与自己一般大小,他心中也是将信将疑,不过他对于杨宗志慢慢建立 起来深厚的信心,更是被他渊博的见识所打动,此刻便不说话,凝神静气的盯着 何淼儿看。

杨宗志掀开小帐的幕帘,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军士,口中微微呻吟出 来,却是半醒半迷糊的状态,何淼儿在身后看的皱眉,娇声道:「抬一个出来看 看。」

一边的哈克钦突然道:「不必了,神医姑娘,我也中了瘴气,你不如先给我 来看看吧。」

何淼儿转眼看过去,便见到哈克钦眼神中的怀疑之色,她只是淡淡的一笑, 又道:「那你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哈克钦迟疑的道:「要伸……伸舌头出来作甚么?」

他说话间朝杨宗志看了一眼,见到他瞪着自己使眼色,便顺着何淼儿话中的 意思,将自己的舌尖微微伸了出来,哈克钦本是吐蕃国的王族,长相和普通南朝 人看起来颇有些不同,此刻他将舌头好像小狗一样的伸出来,立在众人当中,有 些军士忍禁不住,便想发笑。

哈克钦神色尴尬的伸舌头半晌,见何淼儿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便不再看,犹 豫的道:「神医姑娘,这……这样可行了么?」

他舌尖被伸出,说话便大着舌头吐词不清,听着更是怪异,大家忍了好一会, 终是忍不住轰的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宗志也知道何淼儿定是故意刁难哈克钦,只是现下自己有求于人,她就算 过分些,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而且哈克钦本来就是稚嫩的半大 小子,此刻模样确实有些好笑,杨宗志毕竟和这些军士们一样都是少年心性,便 垂下脑袋鼻子中微微哼哧了一声。

哈克钦红着脸庞兀自撑住嘴巴,待过了一会,何淼儿才转头回来娇声道: 「好了,谁要老是这么伸着了,你这是湿瘴过盛,便会头疼发虚,浑身冒冷汗, 是不是?」

哈克钦听得目中一亮,紧声道:「正是,正是这样,不知神医有什么法子没 有?」

他看见何淼儿只是瞥自己舌头一眼,便一口道出了自己的病症所在,仿佛在 这军中待了好久一般,语气之中不觉便有了些肃敬之意。

何淼儿转头对杨宗志道:「配一些金银花和银杏叶子,用温水调和了饮下, 一日三次,两天便可以大好。」

杨宗志身边那军中的郎中犹豫的道:「小人出发之前也带了一些金银花和银 杏叶子出来,只是这两万大军,人人都要用的话,可就不够了。」

何淼儿沉着小脸道:「谁说所有人都要用这两味药了?他们各自程度都不同, 用起药草来也是种类剂量不一。」

杨宗志转头吩咐道:「快去办。」

那郎中躬身应了一下,正待离去,何淼儿又转过身来道:「等等,这里出去 往南三里,有一片小树林,那里有一种特产的淡红忍冬,乃是专治瘴气的金银花 种,你们去那里多采一些回来。」

杨宗志听得一喜,急忙吩咐了一些军士就着方位去采集,何淼儿这才娇声又 道:「现在可以抬一个出来看看了罢。」

大家见何淼儿虽然年纪轻轻,而且长得清秀妩媚,但是于这医理上却是说的 头头是道,就连军中随身的郎中在她面前也是大气都不敢透一下,各自心中顿时 对她信服了九分,现在听她一说,马其英立刻挥手道:「你们……快去把小帐内 的兄弟们抬几个出来。」

身边几个军士应声道:「是。」

便掀开小帐正要动手,何淼儿突然娇声喝止道:「谁说要让他们动手了?我 说的你,少将军……你去抬几个军士出来看看。」

她说话间,眼神便斜斜的倪视住了杨宗志,杨宗志回头一看,见她眼神娇俏, 明亮而又尽是开心快意和揶揄的神色,顿时明白她这是不忿自己过去对她不好, 所以这才找了个由头来气气自己。

只是相比起数万军士们的性命来说,自己的面子事小,他微微一笑,当真也 凑到那伙军士身边,和他们一道抬了几个军士出来,放好在草地上。

何淼儿在他身后看的轻轻顿足,咬住了自己嫣红的小嘴唇,将嘴唇咬得微微 发紫,如同她此刻一身紫色的小裙颜色,待得杨宗志作完这些转过身来,她便又 沉下了小脸,低低的蹲下身子,凑过去看了一会,再挥手娇唤道:「你……你来 看看。」

杨宗志一愣,知道她唤的是自己,便也跟着蹲下身子,凑过去看了起来,两 人蹲在一起,胳膊和大腿边下意识的靠在一处,杨宗志只觉得鼻中微微的一迷, 何淼儿身上一股淡雅清新的好闻香味,顺着她的发鬓和窈窕的娇躯散发出来,飘 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香味自己过去闻到过,却又有些不同,一时哪里不同却是说 不出来。

何淼儿小手指着那昏迷的军士,娇声道:「他脸色泛青,眼眶已经变黑了, 这是沉疴入骨的征兆,我师父说过,沉疴入骨,当先用猛药摧之,再用性寒的药 物中和,需花费多些时日才能治愈。」

杨宗志频频点头,却是听得似懂非懂,他一时也不知道何淼儿与自己说这些 作甚么,何淼儿转过头来,娇气的倪视住他,没好气的道:「我说这些,你都懂 了么?」

杨宗志面色一红,讪讪笑道:「我过去没有习过医术,所以……所以淼儿你 说这些,我听得不太明白。」

何淼儿突然面色通红,低声轻轻的道:「这么多人都在,你……你叫人家小 名,叫得这么亲热的作甚么?」

杨宗志哦的一声,他也知道何淼儿的性子古怪,自己第一次在别离亭里碰到 她,就见识到了,只不过这次她帮着自己看病,虽然有些轻嗔薄怒,看着好生小 女儿家的可爱情态,倒也还罢了。何淼儿接着又道:「我……我今夜之后,便就 走了,你知道怎么用性寒的药物中和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是当朝的武将,知道的是如何行军布阵,如何三步取下 敌人的首级,但是妙手回春的医道却是半点也不通,他正自说不出话来。

何淼儿又咬住细细的唇皮道:「罢了,就算看在筠儿的面子上,我再教你一 教好了。」

杨宗志更是愣住,暗自心想:她……她不是一直与筠儿不合的么?平日里她 叫筠儿都是死丫头,死丫头的乱喊,现在又说什么看在筠儿的面子上了?……

正文第280章双姝之四

当夜下,何淼儿随着杨宗志看过了所有营帐内的军士,再分别一一归类用了 不同的疗法来医治他们,大家跟在身后,见她治疗军士们的手法用药千奇百怪, 有些甚至让军士们去生吞蜈蚣和蚂蚱,大家心头恐慌而又暗自佩服,杨宗志却是 知道她是研究《毒经》的传人,因此有些手法不免借用到了毒经上的文字叙述。

杨宗志吩咐了郎中按照何淼儿的嘱托一一记录下来,待得记到最后,便连那 郎中也觉得手指发颤,写下了满满的几十页纸,直到所有法子都记录在案,那郎 中才嗔着双目,恭敬的道:「这个……这个……小人行医这许多年,从未见过如 此繁杂的治病法子,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

何淼儿得意的咯咯一笑,却是高昂起了自己骄傲的螓首,杨宗志在旁边叹了 口气,抬头一见,头顶满天璀璨星光,时日已经渐渐晚了下来,想来已经过了中 夜,他摇头道:「夜了,今日便就这样,淼……何姑娘,请还是早些回去安歇了 吧。」

何淼儿听得娇躯一僵,死命的转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见他垂眉立在身侧, 她眼神却是微微湿润起来,印照在星光下如同地面上也点燃了一盏星灯般灿烂, 何淼儿顿了一顿自己的小蛮靴,却是轻哼一声,背着小手走了出去。

杨宗志跟在身后,与她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何淼儿伸手牵过了自己留下的小 毛驴,用力的一拉,那小毛驴兀自正在打盹,被何淼儿猛然拉醒,发出「吁」的 一声吼叫。

帐内的筠儿闻声赶了出来,条一见他二人的情形,方才咯咯娇笑着拉起何淼 儿的小手,欢喜道:「怎么样?病都看好了么?大哥,我说了姐姐是当世的神医 嘛,咯咯。」

杨宗志呵呵一笑,抱拳道:「今日真是多谢了。」

何淼儿不转回头,轻轻甩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娇声道:「太晚了,我也要回 去了。」

筠儿一见,急忙又接着道:「这么夜了,山道难行,看不见路,姐姐呀…… 不如……不如你今晚就在这营帐里凑合一宿,明日再回去好罢?」

何淼儿偷偷瞥了杨宗志一眼,见他不答话,又气恼的摇头道:「我先前便就 说过了,看完了病,即刻就走,怎么你以为我……」

筠儿的眼神一转,娇俏的笑道:「可是姐姐你的病人都还没看完哩,怎么能 自己先走了?那可不是食言了么?」

何淼儿眉头轻轻一皱,嘤声道:「还有人没有看到?」

筠儿伸出小手向营帐内一指,咯咯的娇笑道:「里面……里面可还有一位哩, 而且也病得不轻。」

杨宗志顿时想起自己险些忘了索紫儿还呆在营帐里,今日自己陪同何淼儿去 过大营和吐蕃国的驻地,偏偏自己的营帐内没有来过。何淼儿狐疑的道:「住在 这里面的?又是什么贵人?」

筠儿笑盈盈的一拉何淼儿的小手,然后拖她进营帐内,一边娇声道:「姐姐 你来看过便知道了嘛。」

他们三人进了索紫儿的小帐,筠儿手中展着一盏烛灯,何淼儿凑下身子一看, 见到那床铺上躺着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姑娘,满脸红扑扑的娇媚,双眼却是紧紧的 闭住,仿佛病得厉害。

何淼儿先不去看病,却是猛地转回身来,盯着杨宗志道:「她……她又是你 的什么人?」

杨宗志听得一呆,说起索紫儿是自己的什么人,便好像什么都不是,但是若 说她什么都不是的话,却又为何也住在自己的营帐内,这话当真难以作答。筠儿 在一旁乖巧的道:「姐姐啊,这便是吐蕃国此番出使南朝的小公主哩。」

何淼儿斜着杏眼道:「那她怎么会……嗯,她,嗯,没什么。」

筠儿咯咯的妩媚一笑,又仓促解释道:「她年纪小小的,日来与我和婉儿妹 妹交好的紧,所以也住在这里了呀。」

何淼儿暗自吁了一口气,面色便放缓下来,垂身坐在了索紫儿的床铺边,仔 细伸出了洁白小手号住她的脉,筠儿和杨宗志一起看下去,见到幽幽火烛下,两 只同样洁白的小手放在了一起,一个晶莹葱翠的修长,一个却是小小细腻的可人, 当真分不出轩轾来。

何淼儿宁息一会,静静的道:「她脉象紊乱,是中了瘴气之后又感染风寒所 致,医治起来便又不同了些。」

她说到这里,便又拿着大大的杏眼斜睨了杨宗志一下,撇着小巧的嘴唇道: 「还不去拿些纸笔来?」

杨宗志微微一笑,又走出小帐,从营帐的将军座前取过了宣纸和墨笔,走进 来递给何淼儿,何淼儿凑下身子,就着微微的烛光写起药草用量来。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却是心头猛地一荡,回忆起那日自己偷偷跑进何淼儿的 闺房,想要盗取那救命的蜻蜓香,却是在那个暗室中看到了何淼儿平素练字的墨 宝,她的字体小小的却又带着执拗的刚劲之意,只是那宣纸上一张密不透风的写 着:「恨!恨!恨!」

三个大字,另一张宣纸上却是写着「情耶?爱耶?」

几个潦草的小字出来。

何淼儿写好了方子,便展手盈盈的将宣纸放在床头上,再用墨笔压在上面, 又扭着细腰站立起来,娇声道:「还没有其他的人了?」

杨宗志摇头道:「没有了。」

何淼儿点一点头,接着道:「那我便走了,你……你……」

她话说不完,便又咬住了自己细细的唇皮,直到此时,她方才觉得自己已经 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留在这大营之中,想起自己立刻离去,从此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即便是以何淼儿刚强的性子,也是语气微微哽咽说不下去。

杨宗志叹一口气,转身想往外走,筠儿突然拉住他们二人,娇声道:「姐姐, 你也知道爹爹上次在酒席上说过了话么,爹爹他说……爹爹他说……」

何淼儿咬住细细的玉齿,抢断道:「我不知道。」

筠儿见姐姐说过了话,便轻轻转过了头去,背对着大哥,可是从筠儿这个角 度看过去,就着微微的烛光,兀自可以看见姐姐转过去后,娇躯轻轻的一颤,两 滴晶莹的泪滴迅速的从那张凄婉的小脸上滴落下来。

筠儿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转头对杨宗志道:「大哥啊,你可是答应过我,只 要能治好这军中的瘴气,便一切都听我的,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点头道:「是有说过。」

筠儿将手中的火烛向身边的床头一丢,突然媚声媚气的婉求道:「大哥,我 ……我要你亲亲我。」

杨宗志听得一愣,不明白乖巧的小丫头,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筠 儿晕红着小脸,突然低低的呻吟一声,两只小手向自己一张,便抱了过来。

接着筠儿又凑过天下无双的美丽面容,红红小嘴一张,便探出小香舌顶了过 来,杨宗志暗自愣神间,便被筠儿灵活的小舌头捉住了自己的大舌,然后传来筠 儿淅沥沥的吸吮声音和抑制不住的嗯嗯娇吟。

何淼儿也是浑身一僵,急忙转过头来,吃惊的看着身后的筠儿和杨宗志缠绵, 她眼神仔细的看过去,见到筠儿的小舌头和杨宗志的舌头绵绵的绞缠在一起,两 个舌头露在空中不断的摩挲打圈,那两条舌头上的津液甚至被幽幽火烛照耀的晶 晶发光。

两条舌头一分一合之间,便有长长的粘液在中间划过一道丝桥,然后缓缓的 坠落下来,看着无比的香艳刺激。何淼儿的面色涌起一阵潮红,暗自在心头啐道: 「好个……好个大胆的丫头!」

却又止不住的想起自己在那马棚内同样偷偷的吻了杨宗志一口,自己那是第 一次与一个男子接吻,虽然自己全副身心都投入进那一吻当中,但是……但是与 这平日里看着清高无比的小丫头相比,自己那一吻更像是婴儿学步,稚嫩可笑的 紧。

何淼儿心头密密麻麻的乱翻,一时又想要迈步跑出去,却又觉得脚下好像生 了根一样,根本挪动不了一下,一时又缠绵的心想:「那……那坏人会不会也这 样吻我一下,若是他能这么情真意切的吻我一下,我……我便是为他死了,也是 甘心。」

但是她自己也是知道,以自己和杨宗志都是高傲不愿低头的性子,便如同卓 小清每日在自己耳边唠叨的一样,两个倔强的驴子赶到了一起,不拉出一个胜负 都不愿回头。

何淼儿心中又委屈伤心的紧,浑然间想要离去,只是她还没迈出步子,身边 的筠儿突然暗中伸出一只小手来,紧紧的拉住她的衣襟一角,然后那只小手微微 用力,何淼儿便心思不属的被拉了过去。

筠儿与杨宗志吻得缠绵凄切,这一吻她用尽平日里所有从大哥那里学来的花 样,一边痴痴的吸吮大哥的舌尖,一边又啄起自己的小香舌,吐出自己相思的津 液,给大哥吃了个够,待到最后,她一口气即将吐尽,猛地将大哥的大嘴随着自 己一转,然后右手向后猛地用力,学着大哥上次戏弄自己,让自己偷偷吃下婉儿 嘴角口水的方式,将大哥的嘴唇转到了姐姐的嘴角。

筠儿急切的呼吸一下,转眼仔细的盯着那二人看,见他们果然受到这般媚惑 不浅,两人的脑袋细细的靠在了一起,嘴唇轻轻的凑在一处,两个嘴角都颤巍巍 的发抖,姐姐更是呼吸急促的闭上的大大的媚眼,仿佛等着大哥这一吻下去。

筠儿偷偷的发笑,便低下自己的脑袋不敢去看,杨宗志嗅着淼儿鼻息间那魅 人的香气,一时也是意乱情迷,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淼儿身上的香味与过去有些什 么不同,那便是她过去从不涂脂抹粉,所以带着的香味全是女儿家幽幽体香,此 刻的淼儿却是暗自摸了些脂粉在脸上,他方才在大营中没有想出来,此刻却是意 会了过来。

杨宗志心中挣扎了一下,便也顺着淼儿婉约的嘴角吻下去,两人的嘴唇方自 接在一起,何淼儿便急促的张着小嘴嗜咬了过来,她的动作比筠儿更加激烈,嗜 住自己的大嘴,又含又舔,然后再想学着筠儿的模样,吐出自己的小舌头给杨宗 志吃,只是她这番动作生疏的紧,吐了好一会,那小舌头不敢伸进去,嘴角的口 水却是缓缓的滴落个不停。

筠儿咯的一笑,便想要重新掌着火烛出去,突然身边的何淼儿娇躯颤动了一 下,扬起螓首盯住杨宗志道:「你……你说,你……你有没有喜欢我?」

杨宗志嘴边兀自还挂着何淼儿的津液,听到她这句问话,却是楞了一愣,他 当日在西蜀拒婚,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深爱何淼儿,因此不想耽误了她,后 来见到自己拒婚之后,何淼儿伤心欲绝的模样,看着当真是让自己心软可怜的紧。

只是这次再见,何淼儿又给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仿佛这清丽的少女坚强 淡定,与自己倒是愈发疏远,此刻这一吻,他也说不出到底自己心里是如何来想, 而且筠儿还在身边,让他说出多么喜欢何淼儿的话,杨宗志自问有些说不出口。

他神情一阵犹豫,何淼儿尽数看在眼底,却是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拧住嗓 音道:「既然你……既然你……那便不会再来打搅你了,我这就告辞了。」

她说完了话,更是不敢再犹豫片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脸,嘤嘤的跑出了营 帐。

筠儿在一旁看的顿足,娇声委屈的道:「大哥,你……你怎么……你怎么… …」

杨宗志听见外面传来毛驴吁的一声叫唤,不由得叹了口气,垂眉道:「山道 太晚了难走,你去……你去叫人腾出一辆运人的马车出来,送送她。」

筠儿盯着杨宗志看,见他眉头又习惯性的拧到了一块,自是不忍心再责怪他, 只得垂头走出了营帐。过了好久,外面渐渐安宁下来了,杨宗志俯下身子看了索 紫儿几眼,见她红着脸庞,睫毛仿佛颤动的厉害,便掌着火烛走回到将军座前坐 下。

拿起一些地图奏章在手上,看了不知多久,心绪也不能安宁下来,杨宗志返 身正要吹灭灯火去睡觉,突然外面一个惶恐的男子声音大喊道:「少将军,少将 军不好了,马车……马车出事了!」…………

汗!大汗!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写这些香艳的章节,不全是为了写情欲而 写,而是为了情节的推进,比如今天这一段,这是早就谋划好的,不是光为了写 出来多显得多香艳,而是为了下面情节的跟进,返身回去看一下,大致上我还不 多写床戏的吧?

正文第281章双姝之五

杨宗志听得眉头大皱,急忙掀开营帐走了出来,大声道:「什么马车出事了?」

抬头一看,面前跑来一个军士,浑身上下一片狼藉,脸孔和头盔上都沾满了 黄色的泥浆,杨宗志伸手一扶,将他的身子拉扯起来,再道:「别急,你慢慢说。」

他军士气喘吁吁的道:「少将军……方才……方才您叫小人去送那位神医姑 娘,岂知天色黑尽,山道上下了雨,土石塌方,四处都是泥泞,马车走着走着, 突然山上一块大石头掉下来,马儿受了惊,身后车轮一滑,便……便栽到山坡下 面去了。」

「什么?」

杨宗志脑中轰的一响,握住那军士的大手更是力透而出,那军士说完了话, 本就不敢看他,这下被他一捏,哎哟一声叫唤出来。杨宗志沉沉的道:「那…… 那……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

那军士低垂着头,吞吞吐吐的道:「小人坐在马车架上,马车一翻,小人便 随着滚了下来,顺着山坡滚了好远一段路,只是……只是那神医姑娘坐在马车内, 随着马车翻滚跌下了山崖,她……她……」

杨宗志看着这军士狼狈的模慢样,胸中却是剧烈的一痛,喃喃道:「怎么会 这样?」

那军士在身下期期艾艾的唤道:「少将军……你。」

杨宗志竖眉道:「你……快带我去那里看看,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从马棚中取了两匹健马,顺着漆黑的山道快速的骑了出去,天空星辰朗 朗,照过山腰,便照不到山背面,两人骑马不由得越走越黑,暴雨方过,路上淌 满了水渍,健马飞蹄一过,水声哗啦啦的大响。

过一炷香时间,杨宗志和那军士转到山背面的小道上,这里山道狭窄,仔细 看过去,前面山道中央正矗立着一块巨石,横身挡在了路上。

杨宗志吁的一声停下健马,回身去看那军士,那军士讷讷的用手一指,哑声 道:「就在下面。」

杨宗志闭住双眼,等了好一会,才腾身飞快的下马,跑到那山坡边向下一看, 下面黑漆漆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马车棚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山麓石角边,夜色下 瞧着死气沉沉,浑然没有半点生机。

杨宗志心中大急,跪下身子,放声大喊道:「淼儿……」

耳中只听到空谷回音,淼儿……淼儿……淼儿不断的响起,遥想起半个时辰 之前,淼儿还一身紫色的淡雅素裙,对着自己若嗔,若怒,若媚,若依,却没想 到这么短短的时日一过,她却……她却已经躺在了静静的山崖下,生死不知了。

杨宗志捏紧双拳,心头深深自责的道:「都是我对不起你,我过去对你不好, 这次本有机会补救,可是我……可是我太好面子,我若不赶你走,你便不会遭了 横祸!」

一念之下,他已经油然潮湿了双目,两只大手紧紧的一捏,手中捏起地上的 泥浆,唧的一声脆响。杨宗志腾身站立起来,一只脚伸出这笔直的山崖,便要爬 下山去。

那军士在身后看见,猛地大惊过来,用手将他死命的一拉,大声叫道:「少 将军……少将军,使不得,现在黑灯瞎火的,下面山坡更是凶险的紧,你……你 是军中主帅,万万不可冒险。」

杨宗志用力的甩开那军士,喝斥道:「滚开!」

他平日里对着军中的军士,就算是最最普通的伙夫,也是礼敬有加,只因他 常年跟着爹爹,多次听爹爹说起到,比武靠个人,打仗靠军队,每个再微不足道 的士兵,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这刻心急之下,顿时也 顾不得爹爹的训斥了。

杨宗志顺着山坡小心翼翼的滑下去了几步,山坡上都是泥土,被暴雨一冲, 便成为了滑滑的泥浆,上面站不住人,他走了几步,就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只 得又返身用手一撑。他再吸一口气,目光定定的看了那马车的方向一会,又顺着 斜坡向下走,哪知下面是一个小水塘,黑夜中浑然看不清楚,杨宗志只听到嗤的 一声,自己便躺倒在了斜坡上,整个身子顺着斜坡向下滑了出去。

乱糟糟的污泥朝他蒙头盖面的涌了过来,他下意识用手一挡,尽数都涌到了 自己的胳膊上,只是这些是稀泥,虽然用胳膊挡住,但是冰冷的泥水还是灌了满 脸满嘴,杨宗志吐了几口口水,宁定一下自己的呼吸,便想侧躺着身子向下滑去, 突然头顶远远的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声道:「大哥啊,你快上来罢,姐姐……姐 姐可就在我身边的哩,婉儿妹妹,看来还是你主意最多,你只是这么一试,不是 就把大哥给试出来了么?咯咯。」

杨宗志听得一呆,猛地转身向头顶上看去,见到依稀星光下,山崖边腾身站 着三个娇媚的少女,其中两个矮小些,当中的一个,却是瘦高的纤细,月色下难 以分辨她们彼此的面容,但是……那纤细的巧人儿,头顶挽了一个大大的发髻, 拢身站立在山崖边,身边微风轻轻吹奏,吹起她的衣裙,看着飘渺的紧,就似立 时便要羽化仙去。

杨宗志心头微微的叹息,顿时明白自己……被这几个小丫头给耍了,自己轻 轻的一转念,便知道这般刁钻古怪的主意,定是婉儿那个聪明的小丫头想出来的, 自己惶遽心急之下,浑然没有留意到那个军士的表情是不是有破绽,也没有想到 以那军士都可以安然逃脱,何淼儿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怎么又会悄无声息的便摔 死在这山崖之下,当真可笑之极。

他悻悻的爬上山头,只不过初始心急便是连滚带爬,此刻却又兀自好端端的 不慌不忙,直到上了山道,秦玉婉凑过来一看,见到他满脸污泥的可笑模样,拼 命忍住了笑,歉然的脆声道:「九哥哥……对……对不住。」

杨宗志心道:这是自己的心魔,怪人家什么事?便摇头道:「不妨事。」

转身走到何淼儿面前,凑过去一看,见到她洁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星光下看着亮闪闪的,面上的表情却是娇媚的甜笑着,大大的杏眼痴痴的看向了 自己,浑身都激动的颤抖不止。

杨宗志咳嗽一下,嘿嘿笑道:「淼儿……我对你不好,你便这样报还给我, 我们一报还一报,倒也互相不欠了。」

何淼儿听着杨宗志的话,咿呀一下娇声的哭泣了起来,然后死命的将自己的 身子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肮脏不堪,一张魅人的小脸还在那 污泥沾满的脸庞上轻轻磨蹭起来。

杨宗志轻轻一笑,心中也是欢喜的紧,今日何淼儿走了之后,他便觉得浑身 压抑的难受,后来听到噩耗,更是心头剧痛,现下一切安宁下来,不觉才松了一 口气。

他哈哈的笑了一声,只觉得胸中豪气又云集起来,便伸手一托何淼儿纤细的 娇躯,在那柔柔的小腰上抱了个紧,然后跳上来时的那匹健马,返身向大营赶去。

回到营帐内,何淼儿放脱他的怀抱,便羞涩的跑进内帐,筠儿和婉儿接踵而 来,筠儿咯咯的娇笑,却又害怕大哥生了自己的气,便凑近过来道:「大哥,你 可不生我的气吧?」

杨宗志斜嗔着眼神,沉下脸庞道:「怎么不生?」

筠儿面色一僵,仔细的盯着大哥看了好几眼,依稀瞧见他眼角的揶揄之色, 筠儿又笑道:「大哥你在泥水里滚了一趟,便又抱回来个医术出神入化的美娇娘, 这样好的事情,天下到哪里找去哩。」

杨宗志恨声道:「乖筠儿,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挨大哥的打了,所以也愈 发放肆起来了吧。」

筠儿咯咯的一笑,对着杨宗志媚声道:「大哥啊,你要打筠儿,人家可都只 能接着哩,可是……今日却又不行,因为姐姐在里面等你好一会了呀。」

杨宗志正待说话,身后何淼儿的声音响起来,羞涩的道:「你……你快进来, 我已经放好水了,你浑身这么脏兮兮的,还不快快进来洗洗。」

筠儿笑嘻嘻的伸手一推,便将大哥推进了内帐之中。杨宗志进去一看,一个 小帐中放下了大大的圆桶,这个圆桶是筠儿那几个爱洁的小丫头偷偷从洛都带来 的,以自己的性子,自然是随便找个地方便能洗澡。

圆桶中此刻放了满满的热水,热气从圆桶上方透出来,弥漫了整个小帐,杨 宗志转头一看,见何淼儿捏住小手站在身边,羞涩之极的垂下了天鹅般的小脑袋, 却并不出去回避。

杨宗志心头觉得好笑,回身凑近她道:「怎么……你也要看我洗澡么?」

何淼儿呀啊一声,更是将下巴都顶在了高高的胸脯上,回不了话,杨宗志哈 哈笑道:「嗯,那日,我在你的闺房里,偷偷看到了你洗澡换衣的场景,看来今 日什么都要一报还一报,你连这个也要报还回来。」

何淼儿顿时想起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暗夜,这个坏家伙躲在自己的衣柜里面, 偷偷来窥视自己的事情,一时浑身也好像爬满了小虫子般的酥软,她窘迫的不得 了,便咬住自己的嘴唇,拧声顿足道:「谁要看你……看你洗澡了,我只是…… 我只是看你样子可怜的紧,才来帮一帮你。」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却也知道淼儿的性子要强,面子也薄,不像筠儿那般 娇痴濡喏,愈发的不知羞。这清秀的姑娘自小便视男欢女爱如同洪水猛兽,将自 己的心事收束起来,半点也不给别人看,此刻她这般对着自己,显然已经将整颗 芳心都交托给了自己,才下定了决心。

杨宗志缓下面孔,捏住何淼儿的一只葱白小手,轻声道:「好淼儿,你来替 我宽衣罢。」

何淼儿静静的嗯了一声,便也顺着他的意思,小手儿在他胸前解了几下,只 是她害羞之下,根本不敢抬头来看,那蓝色的戎装解了好几下,都是解不开。

杨宗志看的摇头,只能轻轻的一笑,又凑下大嘴过去,在何淼儿洁白的香腮 边亲了一口,才自己动手,将外套都解了下来。何淼儿心头甜蜜之极,却又有些 兀自不服气,暗自旖旎的想:「连……连这么些小事情都作不好,到时候又怎么 如同爹爹说的那样嫁给……嫁给他作妻子?」

想起自己与他之间,已经有了父母的媒妁,何淼儿顿时安定了些,便微微睁 开杏眼,将他那贴身的内衣缓缓解了下来,露出杨宗志一身遒劲的胸膛,何淼儿 看的目中一迷,小手儿忍不住在那胸膛上摸了两下,才娇笑道:「还不快快进去 么?」

杨宗志点头道:「好。」

便这样穿着内裤走进圆桶中,舒服的将自己整个靠在桶边,今日劳累奔波一 天,此刻心神和身体都放松下来,热水一泡,才觉得时日弥足珍贵。

身后缓缓凑下来两只小手儿,轻轻舀了热水泼洒在他的头顶,何淼儿突然轻 轻的道:「冤家呀,你知道么,你走了之后,爹娘之间也渐渐好起来了,这些日 子来,他们之间有说有笑,好像……好像又回到了我童年时的光景哩。」

杨宗志一动不动的,只是嗯了一声,暗道:原来……原来西门松与何若仪之 间已经转圜过来了,他们十多年恩怨,此刻重新交好,当真不易。

何淼儿在他头上深情的搓洗了一会,又接着在他耳边娇声道:「你……你今 日这般对我,我真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的,我……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自小 便是冷冰冰的对人,而你也是个不愿意轻易低头的人,我们在一起便少不了要争 吵,可是……可是为了你,我以后会改的,虽说我一下子可能作不到好像筠儿那 般听话,但是……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好么?」

杨宗志闭上双眼,轻笑道:「你便是你,干什么要去学筠儿,你这性子虽然 急了些,不过……我也是喜欢的紧,我以前不敢承认,总是觉得娶了筠儿,再来 娶你有些对不起你们,现下便再都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何淼儿甜甜的一笑,娇媚的道:「那……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以前那样是 因为我怕,我怕好像我娘那般,爹爹娶了筠儿的娘之后,便对我娘冷淡的紧,此 刻我终是放下心来了,只要你着紧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哩。」

杨宗志在身前道:「当真不怕了么?」

何淼儿重重的一点头,嗯了一声出来,杨宗志猛地转身笑道:「那我便让你 怕上一怕好了。」

说完大手一伸,便将何淼儿纤细的娇躯纳入怀中,两人的身子缠在一起,杨 宗志一用力,何淼儿也滚到了圆桶中来,这圆桶本是筠儿和婉儿为自己准备的, 杨宗志躺在里面已经有些局促了,此刻两人都挤在里面,更是死死的抵在了一起。

何淼儿啊的一声娇唤,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敢见人,杨宗志感到怀中 那纤细的身躯,此刻衣衫尽湿,娇躯上的媚肉透过衣衫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那 圆鼓鼓的两团,竟是少见的丰盈挺拔,直可追上苏瑶烟那旷世的傲躯了。

杨宗志心头猛地一荡,凑下头去,吻在了何淼儿红扑扑的耳垂上,何淼儿身 躯猛地一抖,却是不躲开,而是张开双臂死死的抱住了他赤裸的胸膛,杨宗志在 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才又转过大手,向那媚躯的山巅抚了上去。……

尽量淡化……尽量淡化激情戏!

呃……不会每次写书都要解释一遍吧!

正文第282章双姝之六

本章暧昧戏……剧情需要,牵动下面的情节发展,不喜欢可以翻过!……… …

杨宗志穿了一身舒适的宽大戎装,从内帐中转了出来,抬头一看,筠儿和婉 儿晕红着双颊,等在外面,筠儿本握住秦玉婉的小手,见到他出来,方才迎起身 来,娇媚的问道:「大哥……姐姐呢?」

杨宗志摇头一笑,方才在那暗香浮动的小帐内,他逞足了手口之欲,将清淡 的何淼儿拉到浴桶之中,上下其手,让这素来冷冰冰的清丽小姑娘,也好像荡妇 一般的婉转求饶,内媚的身子迎奉着自己,口中不断的深情呼唤——「冤家…… 坏冤家……」

此刻自己沐浴之后显得精神抖擞,而何淼儿却是浑然抬不起半根小指头,而 且她没有带来换洗的衣服,更兼且害羞之下,便躲在浴桶里面不敢出来。

杨宗志笑道:「在里面,你……你去给她送一身换洗的衣服去。」

筠儿和秦玉婉在外面听到,里面不时传来阵阵娇滴滴的呼唤,那声音仿佛媚 得能够滴出水来,此刻再见杨宗志那暧昧的笑容,如何还能不明白,筠儿咯咯的 娇笑着,仔细了白了杨宗志一眼,便转身盈盈的走了进去。

秦玉婉却有些坐立不安,红病着双颊道:「九哥哥,你……你过来,我有些 话要对你说。」

杨宗志点一下头,便走到秦玉婉的身边,陪她一道坐下,秦玉婉伸出小手拿 住他的一只大手,垂着小脸讷讷的脆声道:「其实……其实我们……我们……」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小师妹说话时吞吞吐吐的,与过去那睿智果敢的形象 截然不同,不由得有些奇怪,笑道:「怎么了?」

话一出口,霎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不禁对这无悔跟随自己的 小师妹有些忽略,因此她见到自己对着何淼儿这般,心中说不定失落的紧。

杨宗志心头柔了一下,转而握紧秦玉婉的小手,温言道:「婉儿,你有心事 了么,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秦玉婉听着杨宗志的话,将自己的小脑袋斜靠在他的胸前,沉吟了好一会, 才猛地抬起头来,大眼深深凝视杨宗志,坚定的道:「九哥哥,我们认识的最早, 后来你走了十年,婉儿便没有一天开心的日子可以过,你回来之后,婉儿才活得 精彩了起来,所以……所以……」

杨宗志皱眉道:「怎么又说起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什么?」

秦玉婉咬住细碎的玉齿,再道:「所以……婉儿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去作。」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怎么说的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秦玉婉下定了决心,便盈盈的站起身来,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随着娇柔的身子 垂下,接着又拉着杨宗志一起站起来,将他带入到内帐最里面,杨宗志平时休息 的小帐。

两人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何淼儿那娇柔无力的嗓音轻 轻惊讶道:「呀,真的是这样么?那……这样真的可以么?」

筠儿轻轻嗯了一声,接口道:「怎么不是这样,现在可没有更好的法子,容 嬷嬷便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着作这件事情。」

何淼儿忍不住啐了一口,委屈的道:「原来是因为这样,我还以为……我还 以为你当真是关心我这个姐姐的呢。」

筠儿咯咯的一笑,仿佛起了促狭之意,何淼儿更有些受不了,两人在里面笑 闹起来了,秦玉婉小脸幽幽的一红,拉住杨宗志的手儿更是紧了一紧,赶紧咳嗽 一声,掀开帐幕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去一看,此刻中夜早过,时日已经很晚了,整个大营都沉浸在一片 寂静安宁之中,但是这小帐之内却是灯红火热一片,里面的宽大床铺上斜躺着两 个娇媚的身子,筠儿和淼儿两姐妹都只穿着细窄的内衣亵裤,一个素白一个却是 青紫,显露出一样娇嫩的胳膊和葱翠的美腿,那两人的胳膊和美腿此时更是绞缠 在一起打闹,乳林肉峰看上去无比的香艳媚惑。

杨宗志瞧得目中一阵迷醉,但是心头也是奇怪得很,便转头回来看着秦玉婉, 见她羞红着脸庞,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前方,拉住自己的小手,也有些颤颤的发抖。 筠儿转身看见杨宗志两人进来,这才放开姐姐的身子,晕红着面颊朝杨宗志挥手, 娇笑道:「大哥……你……你快过来。」

杨宗志走过去,拉着秦玉婉一道坐在床边,笑道:「怎么了,你们这是演的 哪一出?」

何淼儿见到方才欺负自己的魔鬼坐过来,顿时羞不可抑的向床铺最里面躲了 一躲,筠儿凑上来咯咯媚笑道:「大哥……你看筠儿,婉儿妹妹和姐姐,哪一个 最漂亮?」

杨宗志点头道:「都很好看,也都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筠儿舔着自己红艳艳的嘴唇,继续媚惑道:「那……那大哥既然你喜欢的很, 便……便把我们都要了去,筠儿知道……自己女子的媚力不够,大哥虽然与筠儿 亲热,却从不要了筠儿的身子,所以……所以筠儿专程叫了姐姐一道来,这样大 哥你总不会再推脱了罢。」

她说到这里,仿佛心中委屈得无限,小脸上更是有些怅然欲滴。

杨宗志伸手抚在这乖巧小丫头的耳鬓边,柔声道:「我总是想,将来等到我 们成亲之后,再来作那真正夫妻之间的事情,这样才不算委屈了你们。」

筠儿幽幽的抬起小脑袋,对着杨宗志撇嘴道:「但是……但是大哥你……你 的,哼,反正我不管,今日我们三个人都在这里,你若是再来推脱,我们……我 们便要生气了。」

筠儿说完了话,便朝杨宗志俏生生的拧起了小鼻头,嘴唇也微微的嘟起。

杨宗志看的一笑,转身又看看斜倚在自己怀中的婉儿,见她也是乖巧一片的 抱住自己,顿时心头恍然大悟,想起过去在西蜀中了寒气,这寒气一直不能消掉, 害得自己内力时而能用,时而不灵光,所以筠儿便在心头自责之下,安排了何淼 儿这一幕,只因过去自己一直没有与她真正欢好,她委屈的以为是自己还不想要 她。

杨宗志心头又有些感动,还有些旖旎,伸出大手一探,捏在筠儿柔细的腰肢 上,失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再说……你们也不用摆出这么大阵势出来,我 却是怕的很了。」

筠儿呀的一身娇唤,抬起柔细的娇躯抱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的娇媚道: 「哼,现在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哩,婉儿妹妹,你快来压住这坏大哥。」

秦玉婉在身下噗嗤一声娇笑,却也咬了咬牙将杨宗志一推,杨宗志顿时躺倒 在三双粉嫩的胳膊玉腿间,鼻中闻着截然不同的三种清幽香味,仿佛想起了十年 前……十年前……他心头叹了口气,暗道:送走紫玉符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再也 不去想过去的事情么?怎么又想起来了。

筠儿嘤咛一声,垂下小脸来吻在他的唇边,情真意切的,娇声吐气道:「大 哥……筠儿这就把自己给你。」

杨宗志恍惚回来,便拉着筠儿和婉儿一道躺在自己身上,两个娇俏的丫头, 身上都如同着了火一般热切,身子却又酥软异常,杨宗志看着身下这双姝并列, 胸中不禁心满意足,再也不去想其他家国,出征,责任的事情,而是专心的在这 两个丫头柔若无骨的身上作坏。

何淼儿静静的躺在最里面,面朝幕布闭住杏眼,过了一会,耳中却是传来两 个娇滴滴的哀哀呻吟,她听得心头火热一片,顿时又想起了方才在那浴桶之中, 那坏冤家对着自己一会揉捏,一会深深的舌吻,搅动得自己压抑十九年的情欲仿 佛火山爆发一样的升腾。

后来何淼儿在杨宗志坏手的作怪下,喷出了自己懂事以来的第一股山泉,大 大而又浓浓的一股,还带着幽幽的媚香,俱都喷在了浴桶中,她一时羞不克抑, 却又浑身酥软,现在躺在床铺上兀自还有些头晕目眩。只是这般情欲一起,何淼 儿便再也不能好像过去一般冷淡冷清的,身后那火热的喘息和急切的娇吟,立时 将她又勾弄的欲火焚身起来。

何淼儿痴眯着杏眼,下意识的伸出小手,偷偷抚弄在方才杨宗志作坏过的地 方,高高肉腻腻的山峦,低低神秘的洼地,只觉得那些地方,如同还带着杨宗志 大手的热度,还有些隐隐的生疼。

何淼儿觉得一股情火仿佛被堵在了自己的心头,不发泄出来便要喘不过气, 猛地闭住自己的杏眼,转身回来,抱着自己身边一个胳膊死死的咬了一口上去, 耳边霎时传来秦玉婉脆脆的嗓音,惊讶喘息道:「哎哟,淼儿……淼儿姐姐,你 ……你作什么要咬我?」

筠儿从杨宗志的胸膛下转过小脸来,噗嗤一声娇喘的笑起来道:「咯咯,姐 姐这是要找大哥算账哩,可惜……却是找错了对象。」

何淼儿睁开双眼一看,见身后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转换了姿势,现在是筠儿 和婉儿两个娇媚的小丫头躺在床铺上,而那坏冤家早就趴在了她们的娇躯上面。

看着这般淫靡的场面,何淼儿发自内心的嘤咛一声,突然伸出小手,从身后 抱住了杨宗志的腰身,杨宗志正沉着气,身下的筠儿已经一丝不挂的躺好,两人 姿势相合,都有些暗暗的紧张,只是何淼儿从后面猛地一冲,杨宗志的下身一紧, 便闯进了一个湿漉漉的窄小巷道,那巷道中湿滑一片,还带着丝丝褶皱,紧紧的 包裹住了自己的分身。

筠儿啊的一声叫起来,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小嘴中嘶嘶的吸气,秦玉婉在 她耳边羞红着秋水,咬着小嘴,悄声道:「怎么了,筠……筠儿姐姐?」

筠儿小脸发白,强笑道:「有……有点疼。」

转身抬起头来,对着杨宗志乖巧的一笑,媚声道:「大哥……筠儿终是你的 人了哩。」

说到这里,眼角却是微微湿润起来了。

杨宗志感到背后两个突兀的火热大圆球顶住,何淼儿娇娇的喘息都喷在自己 的脖子后,再向身下的筠儿看了一眼,却是按捺不住缓缓的抽动起下身来,筠儿 捏着杨宗志的胳膊,小手儿不断用力,到了后来又轻轻的松开,一丝丝管吟从喉 头中喷涌出来。

秦玉婉有些担心,又有些潮媚的痴痴看着,只觉得自己双腿之间油然湿滑了 好大一片,她斜睨着双眼,轻轻抱起杨宗志的脑袋,与他缠在筠儿的头顶舌吻, 吻了一会,秦玉婉一口气渐渐不支,无力的垂下小脑袋,却听见身下的筠儿已经 媚响一片了,娇滴滴的呼唤道:「大哥……啊,大哥,筠儿……要死了,大哥, 你再用点力,再进来一些,筠儿……筠儿全部都给你。」

筠儿断断续续的说着羞人话,只说了片刻,突然娇媚的尖叫一声,小脑袋一 转便眩晕了过去。

秦玉婉低头一看,顿时面颊灼烧般红热,抬头朝着杨宗志脆声道:「九哥哥 ……筠儿……筠儿姐姐不行了呢,婉儿……婉儿也来给你。」

她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自己胸前的淡黄色衣襟,露出两个不大的蘑菇头。

杨宗志吁一口气,见到身下的筠儿一点反应也没有,才是从筠儿潮湿泥泞的 下身抽出来,转而躺倒秦玉婉的身上,何淼儿在身后死死的抱住他,娇躯方才随 着他一上一下的动作,他每沉下再提起的时候,腰身便撞在她颤抖着的下腹私密 处,沉迷之下,何淼儿更像八爪鱼一般盘在了他的腰后。

此刻杨宗志转了方向,何淼儿也随着他转过去,抬眼见到身下的秦玉婉,痴 痴的看着面前的杨宗志,猛地娇魇通红一起,迎上来道:「九哥哥……婉儿…… 婉儿也给你。」

大营里安定宁息,小帐内却是春宵夜短,多时之后,杨宗志抱紧秦玉婉终是 住不住浑身都抽搐般颤抖,身下的婉儿和身后的淼儿一同娇声大叫,三人抖成一 片,相思的喷得满床都是,杨宗志低吼一声,顿时尽数发泄在了婉儿曲折紧致的 里,然后三人叠在一起呼呼的喘气,旁边的筠儿幽幽的醒来,看了三人一眼,忽 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娇声问道:「大……大哥,你快看看,那些寒气还在不在?」

杨宗志喘息了好几口,才微微运气起来,一运之下,发现自己腹下有一股幽 幽的内劲,缓缓的升腾起来,从分身经过丹田,瞬时便占满全身,那些寒气在这 股气劲的冲击下,好像散兵游勇一样躲藏起来,此刻胸中竟然澎湃着鼓盈盈的内 力,比起过去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杨宗志宁定下来,皱着眉头道:「难道果真是要作这个事情,才能消除掉这 跗骨寒气?我此时竟然感觉说不出的内力充足。」

筠儿在枕边欢愉的轻笑一声,暗自放下心事,便又迷住大大的媚眼,沉沉的 昏睡了过去。

正文第283章围魏之一

第二日清晨,杨宗志早早的便醒来,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时只觉得神采奕奕,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捷。转头一看,自己身边斜躺着三个娇媚的少女,她们此刻 却是倦意慵懒的蜷缩着,看起来娇艳欲滴,仿佛三朵并睡的秋水海棠。

杨宗志摇头一笑,暗自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昨日竟是迷醉之下取了筠儿和 婉儿的红丸,而且最后淼儿若不是浑身酸软的发虚,说不定……说不定自己也难 以放过她,想起这三个娇媚的小丫头全是为了治愈自己的寒气,所以毫不知羞的 腻着自己,更要将她们最最珍视的女儿家处子红花,当作救自己的良药。

杨宗志不愿吵醒她们,便独自悄悄的起了床,信步走到索紫儿的小帐里一看, 清新晨阳下,索紫儿正酣睡香甜,鼻息间发出匀和的呼吸声,小脸红彤彤的可人, 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颤动,但是两只小手却在胸前衣襟上死死的扭缠,将身上 的衣襟缠得皱巴巴的折起。昨日何淼儿给众人开了不同的药方,杨宗志便吩咐下 去一一照办,算起来此刻大家都已经服过一次药草了,只是看来药效还不那么快 能够见到。

杨宗志叹了口气,转身站起来,正待重新走出去,突然身后索紫儿低低的嗓 音响起道:「你……你要走了么?」

杨宗志惊奇的回过神来,仔细的看了索紫儿一眼,见不知何时她已经微微睁 开了眼帘,显露出一双天下难见的蓝色秀眸,她这么一说,显然方才自己进来的 时候,她便已经醒了,只不过偷偷的装睡不让自己知道罢了。杨宗志轻轻一笑, 道:「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索紫儿脸色偷偷的红了一下时,嘟着小嘴道:「我……我睡不着。」

杨宗志笑道:「你是这几日睡多了,所以才会不瞌睡。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索紫儿侧过身子来,红红的脸蛋枕在一只洁白小手上,幽幽的娇声道:「好 ……好多了,好哥哥,你答应过紫儿,只要我一好起来,你便陪我到处去玩哩。」

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道:「可也没有这么容易好,你中了瘴气,又受了风 寒,比起大家都要重的多。」

索紫儿微微抬起小脑袋,急切的道:「不是哩,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已经 大好了,跟以前没有区别呢。」

杨宗志微微沉下面庞,斜着眼眸道:「怎么……又不听我的话了么?」

索紫儿听得吐出猩红小舌头,朝着他乖巧讨好的媚笑,才道:「紫儿错了, 紫儿什么都听你的,好哥哥你别生气。」

杨宗志嗯的一声,正待转身离开,索紫儿又接着低婉的道:「你……你亲我 一亲,再出去办事好么?」

杨宗志回过头来,心中却是想到:这过去刁蛮无礼的异族少女,现下竟是这 般的哀哀可怜模样。只是这么一想,自己也觉得心软了一下,便垂下脑袋去,在 索紫儿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索紫儿又抓住他的一只大手,微微眯住大眼,痴缠的道:「那……好哥哥, 你还要摸摸人家的下面么?那天夜里你这只大手啊,坏也坏死了,但是……但是 也差点让人家的魂魄都丢了哩。」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荡,顿时回想起那日自己偷错了营,轻薄了这个小丫头的 事情,他咳嗽一声,转过话题道:「嗯,你今日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没有咳嗽一 下,看来是好的多了……」

他说话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一暖,垂头看下去,见到索紫儿拿住自己的 大手,正放在她自己的胸口上紧紧的摩挲。

大手上传来温玉软香,仿佛泡在一堆棉花中,索紫儿的胸部并不雄伟,却是 弹性十足,一如她身后那天下无双的美臀,杨宗志摇头笑道:「那天夜里……你 是第几个?」

索紫儿痴缠的闭住眼眸道:「是……是第一个,你一进来,便抓住了人家的 胳膊,然后……然后你又摸到了人家这里,再后来凶凶的亲吻人家,最后才…… 才摸到人家的下面,哎呀……反正你这大手坏死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听得心头火气涌起,回想起那夜自己第一个碰到的小佳人, 那下身的丰臀挺翘无比,香臀儿顶在床铺上,使得腰背与床铺间都形成了一道弯 弯的拱桥,自己机灵一些,便早该发现是这美臀无双的索紫儿。

只是昨夜自己如此的荒淫,今日一早起来便又要再接着作些恶事,杨宗志自 问有些作不到,便用力将大手从索紫儿的胸口抽回来,站起身子道:「你好好休 息,我过一会再来看你。」

说完掀开小帐走了出去。

出去大营一看,军中又渐渐恢复了这几日不见的生气,中瘴气程度轻微些的 军士,此刻都已经出来活动操练,身边军士众多,都对他感激的施礼叫唤。还有 一些重病的,兀自还呆在小帐中,只是这般气势渲染下,说不得过不了多少时日 也能好起来。

杨宗志看的心头舒畅,加上自己恢复了一身内力,更显得精神矍铄,哈克钦 与牛再春等人站起一起说话,看见杨宗志,一道挥手叫他,哈克钦急急的道: 「大哥,我们都好的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杨宗志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是好的多了,不过还有些重病的军士行不 了路,恐怕得再等一两天。」

哈克钦急切的抓住杨宗志手臂,道:「大哥,今早逻些城来了十万加急,说 是……说是大王子已经知道了我们前来斡旋的事,想趁机提前下手,现下……现 下已经派了八万大军围困了逻些城。」

杨宗志听得心头咯楞一声,皱眉道:「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转头去看牛再春,见他也嗔着双目,摇头道:「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只回来说, 现在整个吐蕃国乱成一团,忽日列拥兵自重,想要废掉朔落王,立自己为新的赞 普,因此手下兵马正源源不断的围在逻些城四周,真不知道我们这般赶过去,可 来不来得及。」

杨宗志心头疑虑的道:皇上让我们去斡旋,临走之前的话说的很模棱两可, 既说想办法让朔落王和大王子之间的纷争平息下来,还我一个安宁的边疆,又说 若大王子一意孤行的话,自己可以与朔落王商议行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到 底是主战还是主和。

现在逻些城情况危急万分,一切都只能等见到朔落王之后才可决定,杨宗志 定下主意,便道:「吩咐大军,生灶做饭,我们巳时开拔!」

哈克钦听得大喜,赶紧道:「是,我这就去通知所有人。」……

过了三日,两万大军已经神速的越过吐蕃与南朝的边境,淌过了怒江和澜沧 江,翻过高高的唐古拉山,来到了逻些城一百四十里外的觉木岗安营扎寨。

一入吐蕃国境,气候更是与南朝的夏日炎炎有着天壤之别,吐蕃多山,比起 西蜀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吐蕃的山脉,尽是高高凸峰,此刻已经是六月底, 但是很多山巅上依然积满了白雪,远看上去银装素裹,却又好不壮丽。

只是这般在草原上行军倒还罢了,一旦遇到翻山,天上飘过一阵云彩,要么 是雨雪,要么便是冰雹,幸得一路上有哈克钦等人指点近路,不然就以杨宗志等 人对吐蕃国的一无所知,早已不知遭逢了几番凶险。

吐蕃气候清凉,不像南朝,军士们到了这里,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军服,战马 脚上上也套了足垛,防止受冻,但是吐蕃空气稀薄,比起洛都平原上,呼吸便困 难的紧,大家虽然可以防止风寒,但是高原上的反应却还是躲不过去。

夜里,吃过了晚饭,杨宗志独自牵了一匹战马,骑到远远的草地土包上停下, 然后坐在草地上,展开怀中的吐蕃地图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过去虽然跟着爹爹行遍天下,但是好像吐蕃国这样的异域风情却是从未见 过,甚至也没有听爹爹说起过,这般行走过来,一路上见到白雪皑皑,风吹草低 见牛羊的壮观场面,不禁也是心头澎湃,同时心中也是战战兢兢,这番出使外邦, 关系着两个国家未来的国运,皇上对自己殷切希望,盼望自己得胜之后,早早的 凯旋回去,然后将鸾凤公主下嫁给自己,而且……洛都城内爹娘的死因依然牵挂 着自己。

身后远远的不时传来马蹄的声响和大声的叫喊,军士们晚间生火烤了数十只 全羊,大家素来吃惯了中土的茶饭,此刻吃到这浑然不同的口味,不觉都是兴奋 开心的紧,有些军士看到不远处的帐外牛羊成群,更是抑制不住的拍马去追赶, 学着当地牧民的模样,将牛羊圈起来围在一起。

杨宗志轻轻一笑,心中也觉得惬意,但是还有担心,毕竟这些军士跟着自己 来到遥远的国度,此刻虽是开心快意,但是战事一起,便要流血流泪,君王一声 令下,落得城外万颗白骨骷髅头,再回去时,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突然身后两只冰冷的小手捂住了双眼,耳边传来一个银 铃般的咯咯笑声,道:「你来猜猜……我是哪个?」

这声音经过一些哑哑的变调,但是清脆的依然如同山巅的白雪般,毫无杂质。 杨宗志颇为无赖的向后面躺倒身子,顿时躺在了一个香喷喷的小怀抱里,那胸口 上隔着温暖的衣服,兀自有两颗小馒头,顶在了后脑勺。

杨宗志笑道:「你定是筠儿,只有你的声音才这么好听的发甜。」

那身后的嗓音拧了一拧,又道:「不对哩,接着猜。」

杨宗志又道:「那定是婉儿,只有你的身上才有这么好闻的香味。」

那捏住双眼的小手更是紧了一紧,继续道:「还是不对,再来猜猜。」

杨宗志再道:「唔,还不对么?是了,这回知道了,你……你定是淼儿,嗯, 淼儿的秀发才能这么柔顺的贴在脸上,仿佛垂柳一般让人心醉。」

那人一听,顿时没好气的松开了自己的小手,气鼓鼓的恢复本来嗓音,娇声 道:「哼,你坏死了,你……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没有我。」

杨宗志哈哈大笑,回过身来,看着身后那娇媚如水的小丫头,只见她一身洁 白的素裙打扮,在外面套了个吐蕃国少女的宽大皮毛外套,素洁的小脸,微微的 月牙眉,嫣红的小小嘴唇,整个人与身后的宽广大地印在一起,如同画中的精灵 一般,正是那大病初愈的索紫儿。

杨宗志笑道:「你可好全了么,怎么……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索紫儿翘着红红的小嘴,气呼呼的道:「没好全,反正我也没人理,没人管, 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杨宗志渭然一叹,暗自道:「这番急行军下,再加上初次来到吐蕃国,地形 气候都不熟悉,忙起来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呢,只怕自己这几天话也没和她多说 几句,她这便有些生气了。」

杨宗志伸手一拉,将她拉着坐到自己身边,一道靠在草原的土堆上,轻声叹 息道:「吐蕃真美,弯弯的月亮,宽宽的草地,朴素的牧民,旖旎的情歌,我当 真都不想回去了。」

索紫儿听得眼神发亮,顿时收起了自己红嘟嘟的小嘴,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 他,见到依稀月色下,他刀削刻画的脸庞泛着淡淡的光芒,索紫儿看的心头一迷, 甜甜的媚笑起来,道:「好哥哥,你……你也喜欢这里么?喜欢这里的一山一水, 一物,还有……还有一人么?」

杨宗志回过头来,看着索紫儿笑道:「你说这一人是说这里的牧民,还是指 的别人?」

索紫儿的秀脸顿时通红一片,她大病初愈,看着本就有些娇柔无力,此刻害 羞之下,更是媚媚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索紫儿娇笑道:「这一人么……就是…… 就是说的我,好哥哥,你喜不喜欢我,是不是也好像紫儿喜欢你这般的看待我?」

杨宗志楞了一楞,暗道:这异族女子果然不是中原大家闺秀中的矜持腼腆, 表达起自己心中的情怀,也都大胆的多。只是看着索紫儿在面前娇痴婉转,他心 头也浮现出这个小丫头蹲在悬崖峭壁间,为自己挖着山中野菜,采出几根野菜, 然后欢喜的放在身后篮子里的模样。

杨宗志心头一荡,一句「我也喜欢」正要冲口而出,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大 的呼唤声,喊道:「杨兄弟……杨兄弟。」

杨宗志和索紫儿回头一看,见到月色下,好几个人骑了战马,正向自己这边 赶了过来。……

今天任务完成,晚上要去码新书,没法子,两边都在催,我只有一个人两只 手,想了这边就不能想那边,头疼的很! ----------             正文第284章围魏之二

杨宗志和索紫儿一道站起来,看着牛再春等人骑马到了身边,牛再春还没等 待马儿站稳,便一把跳下战马,扎呼呼的道:「杨兄弟,你给来评评理。」

杨宗志皱眉道:「怎么了?」

秦玉婉坐着小马过来,她前几日和筠儿受创,便不能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上, 这几日她们渐渐恢复过来,又觉得马车中气闷的很,才重新骑马行军。她乖巧的 下马凑过身来,低低的脆声道:「方才牛将军和小王子他们吵起来呢。」

杨宗志回头道:「大战在即,你们吵些什么?」

马其英接口道:「方才我们在谈论这如何出兵救出被围困的朔落王,杨兄弟, 你来说说,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哈克钦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儿浑身上下已经捆绑了紧身的战袍,英气的道: 「大哥,照我说,咱们就该直冲逻些城,大王子虽然号称八万大军围城,但是… …逻些城坐落在金顶之上,本就是易守难攻的要塞,更何况城内估计还有蒙泰羁 勒大将军的两万守军,再加上城中王公贵族的武将卫队,凑起三万人都是不难, 咱们这里有两万人马,从大王子的后背直插过去,城中若是能够及时响应,咱们 对他来个两面夹击,取胜却也不是不可能。」

杨宗志方才正在思索如何应敌的妙策,听了马上的哈克钦说话,抬头见他一 脸英气勃发,眼神微微的闪光,仿佛心中急切的紧,杨宗志不慌不忙的从地上拾 起摆好的地图,正想要如何回答哈克钦。

牛再春却是伸手一指茫茫远处,道:「杨兄弟,不是哥哥我怯敌,你自己好 好看看,这寻常的吐蕃牧民,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而且他们常年来与 牛马相伴,马上的功夫也是了得的紧,现在敌众我寡,论起单兵作战的实力,我 们又丝毫也占不了上风,这么正面相碰,只怕……只怕我们到时候讨不了好。」

杨宗志点头道:「咱们临走之前皇上下了旨,说无论如何都要与朔落王殿下 共进退,此刻他被围困在逻些城里,咱们定当要想方设法的先将他解救出来才是 要紧。」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见哈克钦频频的点头,又顿了一顿,接着道:「但是这 么蛮冲过去,只怕到时候连朔落王的面也见不到,更谈什么救危扶困,岂不是都 成了空谈,所以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么一来,这仗一定要打,却又要讲究 打的方法。」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一道将目光紧紧的围住了杨宗志,索紫儿更在一 边自豪的盯着他看,见他微微沉吟了一会,突然又问道:「哈克钦,你来说说, 逻些城内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

哈克钦咳嗽了一声,专注的道:「前些年来,父王宠信忽日列,将兵权都交 给了他,没想到他却是拥兵自重,在父王面前愈发的飞扬跋扈,后来……后来大 法师看出了不对劲,便去面见父王,向他陈词了一番,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 们吐蕃国国人自来笃信的都是佛教……」

他说到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沉沉的宣声道:「阿弥陀佛……」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那长眉的年迈大法师原来也骑马跟在了哈克钦身后, 大法师合十道:「正是这样,大王子有雄才,但是心胸却不宽广,他得了兵权, 便在朝中讨伐逆党,凡是与他不合之人,他都宣布对方是叛逆之徒,然后用了朝 中兵马左右征伐,短短几年时间,整个朝中便少有几人敢与他作对,后来一些受 到迫害的大臣们找到老衲,让老衲去给大王作个游说,老衲这才抹不开面子,入 了凡俗。」

众人听得都是皱眉,只有索紫儿听得咯咯一笑,仿佛对着大法师说的话甚是 觉得有趣,杨宗志又问道:「那后来朔落王怎么说?」

哈克钦哀哀的叹了一口气,沉吟道:「大哥,哎,你没见过我父王,对他也 是不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总之后来他虽然说了大王子几句,却是不疼 不痒的,大王子在朝中越发横着走,甚至他将自己手下的兵马都调离逻些城守备, 驻扎在匹播城自己世袭的营地里,这朝中的大权早就已经尽数归了他掌握。」

杨宗志哦的一声,缓缓道:「原来这次的八万大军,都是从匹播城中调配出 来的,那便需要好好的再想一想。」

他将手中的地图重新在草地上展开,等待众人都围拢上来,就着头顶幽幽的 月色,用手找了找匹播城的方位,道:「依据地图上的显示,匹播城距离逻些城 也有接近八九十里路,他这次兴兵征战,应当也是临时起意,他在朝中得了我们 即将过来的消息,为了避免万一,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自然会想他一旦登上了 王位,我们即便再赶来,也是拿他没有半点法子,这才去匹播城里调兵,是不是 这样?」

哈克钦点头道:「嗯,就是这样。」

杨宗志叼了一根地上的枯草在嘴中,仔细的想了一阵,又问道:「屈指一算, 我们得到逻些城被围困的消息,也有了三四天的时间,若是加上我们不知道的时 日,说不定就会更长,那他八万大军,又如何做到给养?」

哈克钦伸手一指,坚定的道:「大王子将军队调离逻些城的时候,把粮草大 营也一同调到了匹播城后的勃令驿,这次他倾巢而出,粮草定然不能准备充分, 只能一点一点从勃令驿那边运送过来。」

杨宗志摇头笑道:「大军运送粮草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军开拔,粮草 先行,忽日列这次倾巢出动,定然作的打算是速战速决,那便需要军士轻装上阵, 自然带不了更多的粮草,可是他久攻不下,给养却又渐渐的跟不上,他只能怎么 办?」

牛再春听得眼睛一亮,急忙在一旁道:「他必然要命令勃令驿重新收集粮草, 再次准备运往逻些城,以支持更多时日。」

杨宗志拍手笑道:「我们远道而来,此刻驻扎在觉木岗的方位,觉木岗距离 逻些城还有一百三四十里路,但是这里距离勃令驿却是近的多,从则拉岗淌过藏 河,再过去便是一马平川……」

马其英忽然惊声道:「杨兄弟,那……那我们先不去逻些城,而是去勃令驿 抢夺忽日列的粮草大营,把能带走的尽数带走,不能带走的放一把大火给他烧个 干干净净,这样忽日列后继无力,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也只能退兵。」

杨宗志嗯了一声,接着道:「抢粮草是势在必行,但是我们还需要双管齐下, 我们若是迟迟都不肯露面,忽日列定然会心头起疑,说不定便会觉察出我们的打 算来,这样我们还是要派出一小队人马去救助逻些城,这些人不是真打,而是佯 攻,大军则是偷偷的去勃令驿作事。」

哈克钦坐在草地上,神色犹豫的道:「大哥,这样……这样不去救城,真的 可以么?」

他这些日子来对杨宗志已经怀有深深的敬意和信心,此刻听到他们这番大胆 的假设,不觉心头还是有些打鼓。

杨宗志笑道:「在我们中土古老的兵法书里,有一个围魏救赵的故事,说的 是齐国大军,本来要去解救被魏国大军围困的赵国,但是他们却不是直接去赵国 增兵,而是采用了围攻魏国的策略,魏军得知自己国家被困,仓促间回师支援, 却又在半道上遭到了齐国大军的伏击,从此便一败涂地。」

索紫儿在一旁突然拍着小手,欢笑道:「是了,这也是战国里面的故事,对 不对?」

杨宗志回头一看,霎时想起那夜自己与她说些战国七雄的故事,其中多次提 到了齐赵两个国家,没料到这个心思聪颖的小公主立时便联想起来了。

哈克钦咬了一下钢牙,拧声道:「那好大哥,你说,我们怎么分兵?」

杨宗志想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我带两千军士,前去逻些城会会忽日列大 王子,两位哥哥,你们带上剩余的兵马,明日一早便出发赶往勃令驿,势必要截 断忽日列的粮道。」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齐抱拳,震声道:「是!」

哈克钦在一边着急的道:「那大哥,我……我怎么安排?」

杨宗志笑道:「你也随着两位哥哥一道去,抢夺粮草,遇到的运粮军不会很 多,这一路倒也凶险不大,况且两位哥哥都是初来乍到,对这吐蕃国内的地形环 境不太熟悉,你跟在他们身边,便多了一份保障,只要你们不走叉了路,定然能 比我们率先抵达。」

哈克钦听说自己去不了逻些城前线,不由得有些悻悻然,无奈的点了点头, 索紫儿却又娇声抢道:「那……那我哩,我去哪里?」

杨宗志回头道:「你身体刚刚好,自然也是跟着小王子一道,去勃令驿合适 些。」

索紫儿拧着嫣红的小嘴,不满的道:「我才不哩,我……我要去救父王。」 ……

翻过最后一个山头,便可见到金碧辉煌的逻些城,这大山上的阳光比起中土 耀眼的多,逻些城矗立在群山之巅,高高的城墙筑起了一道森严的堡垒,看着让 人俯仰交加。

杨宗志遥遥的远望逻些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敬意,吐蕃人的祖先,选 在这高高的山顶上建造他们的宫殿,本就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更何况此地远 远的超出平原,人就算好端端的站立着,也是呼呼的喘不过气,更别说要作起这 么复杂的城堡。

微微向下一看,逻些城的山腰下驻扎了密密麻麻的营帐,那些营帐一个挨着 一个,上面都插着黑色的大旗,看上去顺着山腰连绵起伏,更是没有尽头。

身边突然伸出一个翠绿色的小小水囊,索紫儿轻媚好听的声音响起来道: 「喂,你……你要喝水么?」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向后看了一下,见到索紫儿也是如同筠儿她们 一样,一身红色的戎装军服,她的身材足够修长,被军服遮住了惹火的翘臀儿, 她的瓜子脸却是小小的,遮在军帽下,看着更是让人止不住想笑。

杨宗志轻轻露齿一笑,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水囊,低头随眼看了看,那水囊瓶 口上一连串红红的唇印,然后就着水囊大大的一口喝了下去,索紫儿在身旁看的 咯咯的欢欣娇笑,待得杨宗志喝过了水,才转手将水囊又递回给索紫儿。

秦玉婉在一旁脆声道:「九哥哥,看来逻些城还没有被攻破,不过我自来听 说忽日列娇纵跋扈,但是他行军布起阵来,却是一点也不马虎的,你看,他将营 地这么连绵排布下来,既是防止城中有人能够偷偷溜出来通风报信,又避免了营 地挤在一起,因为此地天干物燥,被人用火攻而致使火烧连营。」

杨宗志嗯了一声,又看着山腰下的大军营地,赞同道:「他能率着八万大军 在吐蕃国内东征西讨,定然不会是个庸人,这次他若不是出兵仓促了些,而是稳 扎稳打,我们一时半会倒也拿他没有办法。」

索紫儿在他左首边犹豫了一会,娇声接口道:「喂,你……你要是以后抓住 了我大王兄,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杀他?」

杨宗志回头过来奇怪的看着她,索紫儿咬住细细的唇皮,又道:「我大王兄 虽然性子急了一些,从小就与父王和哈克钦争吵不断,但是……但是他对着我, 却总是和颜悦色的,一次也没有发过脾气,我小时候长得不好看,没有任何人喜 欢,整个逻些城……也只有大王兄对我一直都这么好哩。」

杨宗志意会过来她这是在为她的兄长求情,暗道:她现在如此娉娉美少女模 样,小时候又怎么会生的很丑了?这定然是她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出来。

杨宗志只得笑道:「谁说我一定能抓住你大王兄了,说不定日后是他抓住了 我也有可能,再说了,即便是我抓住了他,定然也是交给你父王去处置,我又怎 么作的了主。」

索紫儿摇着头上大大的军士帽,娇声道:「我大王兄知道的故事没有你多, 也没有你这么机智百变,他……他一定打你不过的,而且你将他交给我的父王, 我父王说不定又会交还给你哩。」

杨宗志听得眉头皱起,奇怪道:「为什么?」

索紫儿静静看着山头的青天白云,娇滴滴的又道:「你不知道我父王的为人, 他……他一直胆小怕事的紧,不然也不会这么纵容着大王兄,这次大王兄如此明 目张胆的举事,朝中的重臣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父王只想两边都不得罪,所以… …所以他只能交给你,才算对大家都有个交代。」

杨宗志哈哈笑道:「是这样么?那好,我若是日后捉到了你大王兄,便把他 交给你来处置好不好?」……= 中午才起来,起来一看,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是 又没吃,又没喝啊,555……

正文第284章围魏之四

其时山顶烈日烘照,逻些城下的一物一景都被拉出了斜斜的长影子,两军经 过背身奇袭以及顺着山坡追赶,时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筠儿和秦玉婉等人立在山涧旁高高的峭壁上,垫着脚尖注视着两军的一举一 动,待到看见杨宗志等人逃回山脚下时,竟然被吐蕃人的矮马给追了个首尾相接, 筠儿呀的一声娇呼道:「不好了,大哥他们被追上了,可……可怎么逃得回来呢?」

何淼儿神情清淡的站在一边,自从那日和筠儿她们不知羞的经过床底之欢, 生性冷淡的她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害羞怯懦,所以这几日来她都躲着杨宗志,不 敢去见他,此刻她看到这里也是眉头一轩,突然娇声道:「我……我去救他回来。」

她说完了话,正要返身下山去,秦玉婉在一旁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娇笑 道:「淼儿姐姐莫急,那……那坏蛋总是自有自己的打算的。」

索紫儿紧张的站在她们身边,两只素白的小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衣袖,却不 敢作势出来。

几人同时又转头向山坳中看去,见到不过一会,杨宗志便与人打在了一起, 索紫儿一见,顿时啊的一声娇呼起来,只是她叫了一声,便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 小嘴,神情更加紧张担心。

再过一会,秦玉婉见到杨宗斗志那威势凛凛的一枪,才是拍手娇笑道:「九 哥哥看来今日要给吐蕃人个下马威呢。」

她过去在点苍山腰的伏虎镖局里,曾经看到杨宗志使矛一下子刺死了五六个 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当时所使的矛法正与此时杨宗志的枪法一模一样,她心 知这是杨宗志枪法中的绝招,那对方的吐蕃人虽然人高马大,看起来魁梧的很, 不过论起单兵作战的能力,定然还是比不过中原几大高手的,杨宗志这一枪刺将 下去,就算那吐蕃人不立时被刺个对穿,也绝对会身受重伤。

大家一时安宁下来,却又惊奇的远望见杨宗志一枪竟然没有刺实,而是刺到 了那吐蕃领头人的胸前,便停了下来,何淼儿皱着眉头道:「奇怪了,他……他 怎么此刻收手了?」

秦玉婉也是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她向来对于杨宗志的很多行事猜测不透, 其余常人,她看了几眼,便大致能估算到别人心底的想法,对于杨宗志,她却是 关心则乱,因此下,这般被杨宗志戏弄了好几次,却也对他更加信心十足。

只有索紫儿在一旁咬着细细的红唇,媚着天蓝色的双眸,旖旎的心想:「哥 哥……哥哥他这是为了我哩,他今日听到我为大王兄向他求情,便放过了大王兄 一马哩。」

这么一想之下,她心中顿时被甜蜜温暖充斥溢满,洁白的小脸悄悄的印红了 一片,更是骄傲的心想:「为了哥哥,我回去之后,便去找父王说个清楚,无论 如何……无论如何也要与哥哥在一起才好。」

杨宗志一枪刺了一半,顿时觉得一股急剧的寒气,从自己的脚底心涌了起来, 霎时便冲击得自己的全身经脉乱做一团,他心头恐慌的道:「怎么……会这样? 这寒气不是已经全都消了么?」

前些日子筠儿和婉儿用自己的处子娇躯,作为治愈跗骨寒气的引子,那日他 探查自己的内力,发现过去常常蕴集胸口的寒气,已经尽数都化了开去,后来几 日他又运气几次,这寒气再也没有反复,杨宗志心头倒是高兴的紧,毕竟大战在 即,多了一身内力,便多了取胜的保障。

此刻这寒气骤然又从足底涌起,仿佛前些日子只是躲进了自己的体内,时刻 被自己的杀意一催,又好像过去一样压住了心头,不但如此,更是透过脖颈间, 冲击到了自己的脑中,脑中受寒,不若胸口那般只是透不过气来,整个头上此刻 却是一炸一炸的疼痛,仿佛脑中的血管都被胀大了许多。

那对面的忽日列惊疑不定的拉马向后退了一步,他方才死里逃生,本已经束 手就缚,此刻骤然捡回一条命,胆气已经虚了大半下去,他素来在吐蕃国内自视 甚高,更因为一身神力被誉为第一勇士,此刻与杨宗志对垒一番,竟是半点还手 的余力都没有,他惊恐的退后几步,发现杨宗志也没有腾身拍马再追上来,仿佛 任由他自行离去。

忽日列慌忙大着胆子逃回身后的吐蕃人群中,挥着手中的熟铜棍大叫道: 「大家一起上,将这些南朝蛮子们都拿下了。」

身边的吐蕃人眼见忽日列败退回来,心头本就开始打鼓,只不过忽日列在吐 蕃人心目中余威尚在,大家一起大喝道:「是。」

就催着马儿慢慢逼近过去。

杨宗志见着对面的吐蕃人渐渐围拢,便想拼命的抑制住脑中的寒气抵抗,只 是他稍一用力,那寒气在脑中催动的更欢,此刻两个耳鼓间仿佛爆炸一般的咚咚 作响,眼前的人影也是越来越模糊,杨宗志手中的长枪向地下一撑,脑中的寒气 猛地冲上来,又哎呀一声翻落下马来。

围观的南朝军士一见大惊,杨宗志打得那个吐蕃头人毫无还手之力,大家见 了又是自豪又是得意,不禁更对杨宗志多了无上的信心,此刻见到杨宗志离奇的 栽倒,大家一时不由都在心头思忖:「少将军……少将军莫不是羊癫疯发作了?」

反应快的和离得比较近的人,顿时抢了出来,有人伸手将杨宗志拉上了自己 的马背,还有一些则是护在了他们的身前,对面的吐蕃人眼见方才天神一般的杨 宗志栽倒下马,顿时欢呼一声,又多了几分勇气,催着座下的矮马冲击过来,南 朝军士自发的围在杨宗志的身边,一边抵御一边后退,顺着山坳边的小道逃了出 去。

远处山头上的众人焦急万分的看着杨宗志被人扶在马背上,护送回来,身后 的吐蕃人多,追的更是急切,一队队一列列仿佛黑云一般笼罩上去,那边山坳距 离这设好埋伏的山涧下还有好一段距离,眼见众军士都仓惶向回逃窜。

筠儿苍白着小脸,转头对秦玉婉急急的娇声道:「怎……怎么办,婉儿妹妹?」

她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就拿住了秦玉婉的小手,她与秦玉婉相处时日已 久,自然知道这个平素不多说话的小姑娘,却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军师,便是聪明 无比的大哥,有时候都难免着了婉儿的道。

此刻对面情形危急,她们距离的远,想要救助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自然 而然的便想要向秦玉婉求助。秦玉婉紧紧盯着对面的情形看,小脸也是愈发的发 白,只是她俏生生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不多说,脑中更是瞬息的转过了 好些个猜测和念头,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定掉了。

索紫儿忽然忍耐不住,呀的一声大哭起来,捏住自己的小拳头,道:「都是 我……都是我害了他,我……我这就下去救他!」

她想要沿着峭壁下的小石道往下跑,身边一只翠玉般的小手捉住了她,何淼 儿对着索紫儿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道:「你……又你不会武功,你下去有什么 用?」

索紫儿转身一看,那边烈马奔腾,身后的吐蕃人追击的仿佛更近了,杨宗志 却还是横躺在马背上,兀自未曾觉醒,她傻傻的哭道:「那……那怎么办?他为 了我才……才会这般,我可不要活了!」

这几个都是天下少见的绝色女子,此刻都身着南朝大红军士服装,头上戴着 大大的军士帽,掩盖住了自己美貌的娇魇。

何淼儿也是急得满头香汗,抓住索紫儿的小手更是紧绷绷的一扯,下意识的 顿足埋怨道:「还不都是怪你,要不是为了你们吐蕃人的事情,他……他也不会 跋山涉水的跑到高原上来,自也不会碰到这些凶险。」

秦玉婉皱眉轻声道:「淼儿姐姐,我们着急也是没用,此刻最最重要的是将 九哥哥救回来,我总觉得九哥哥这么晕倒了奇怪的紧,他素来有急智,不如我们 再看看好了。」

顿了一下,秦玉婉突然眼神一亮,拍手道:「是了,他是害怕吐蕃人不敢追 击,所以示敌以弱,现在吐蕃人追上来了,吩咐下去,叫埋伏好的军士们做好准 备!」

身后早有士兵传令下去,众人趴伏在山头上静静的等待,心里数着数字,这 一时一刻过的好像一天一月般漫长,直到山坳中的士兵抢了杨宗志回来,跑进山 涧内,马快的吐蕃人也挥舞着兵刃径自追进去。

秦玉婉一声令下,山涧两边的巨石突然如同下雨一般滚落下去,追击在后面 的吐蕃矮马受了惊,咿呀乱叫着便不敢向前,山上埋伏的士兵接着开始对山谷中 放箭,冲进来的几百吐蕃人只是寻常的兵士,吐蕃人军队大多数没有身穿盔甲, 身上套着的只是简单的皮毛厚衣,这些衣服御寒倒还罢了,但是抵御漫天的箭雨, 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不过片刻之间,冲入山涧内的吐蕃士兵便尽数被射成了刺 猬,再无一丝声响传出。

山涧外的吐蕃士兵惊惧的看着方才还喧嚣吵闹的山涧内,此刻却是死一般的 沉寂,山道被大石头堵住,马儿一时越不过去,而且里面的族人现在是生死不知, 他们更是不敢前去查看,抬头看看两岸的高崖,兀自也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慌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道:「南朝的大军来了,大家快回去吧。」

吐蕃人顿时一哄而散,又潮水般退回到山坡上的营地里。……

杨宗志幽幽的醒转过来,只觉得鼻头传来一阵阵的清淡香味,这才发现自己 竟然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忽然脸庞上感到一个冰凉的雨滴落下,他转身一看, 见到娇媚的索紫儿正紧紧的抱着自己哭泣。

杨宗志咳嗽一声,发现自己又恢复如常,此刻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才轻笑 道:「哭什么呢?」

索紫儿呀的一声,才发现怀中的杨宗志醒来了,今日杨宗志被抢回来,便让 这个娇媚的少女给争到了自己的怀中,任谁要来抢走他,索紫儿也是一点都不答 应,此刻杨宗志一醒,索紫儿才是微微放下心来,抽噎的道:「你醒啦?」

杨宗志抬头一看,此刻竟是天色大黑,自己呆在山边一个小小的营帐内,营 帐里没有燃烧火烛,只能依稀看见索紫儿软玉般的洁白脸颊,她在小床上盘腿坐 着,自己正是躺在她修长的双腿和腰腹间,杨宗志笑道:「我睡了多久了?」

索紫儿突然将自己的小脸都贴了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抹去的泪珠儿,贴 在脸上只感到湿湿的发凉,她静静的贴了一会,又在他耳边娇声道:「好哥哥, 你……你这么对我,还差点为我送了性命,我……真的快伤心死了,却又……却 又好生欢喜。」

杨宗志呆了一呆,皱眉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索紫儿轻轻的道:「你莫要说好话来安慰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放过大王 兄不杀的哩,你下次可……可不用这样了,若是大王兄死了,我会很伤心难过, 但是……但是若是你不在了,我却是一时一刻也活不下去了呀。」

杨宗志想了一阵,恍惚明白过来今日与自己对仗的原来正是忽日列本人,只 不过自己当时是想重伤忽日列,然后将他擒获过来,却没想到自己寒气未好,好 端端的栽下了马去,后面的事情,便一点也不知道了,他猛然的道:「那……那 现在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索紫儿轻轻的道:「山涧被婉儿姐姐用大石头封住了,大王兄……大王兄的 手下也都退回去了。」

杨宗志接着道:「他们没再攻城了罢?」

索紫儿温婉的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杨宗志才松一口气下来,只是他静静的 躺了一会,却是要翻身坐起来,索紫儿小手紧紧的压住他,娇媚的道:「你…… 你作甚么去?」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小手压住在他的肩头,到后来更是将胸口也贴了 上来,尽数贴在杨宗志面上,杨宗志只感到两个香喷喷的圆圆小肉球死死的压在 了自己的双颊上,甚至只需要轻轻的耸起鼻尖,便能闻到一股异样的媚香。

杨宗志稍稍转过脸庞,浅笑道:「我想出去看看。」

索紫儿一点也不放松下来,仍是死死的压住他,兀自娇声道:「大家……大 家都累了一天,睡下了,现在……现在外面没有什么好看的哩。」

她说到这里,小脸偷偷的红了一片,只因杨宗志说话间,一股热热的气流便 冲到了自己的酥胸上,她顿时察觉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这般不知羞的暧昧的压 住了他,此刻他说话脸部微微的一动,便都传到了自己的酥胸上,那酥胸却是痒 痒的好生发抖不止。

她害羞的不敢抬头,却又有一股自豪的意味在胸中流淌,那被杨宗志捏住过 的两颗小葡萄顿时俏生生的站立了起来,杨宗志感到索紫儿呼吸渐渐的沉了些, 声音也越发的娇媚若水,他心中顽皮心起来,便努起嘴唇找到一颗小葡萄,轻轻 的合住嘴唇嗜咬了一口,索紫儿哎呀一声,按住他的小手便松了开去。

她浑身哆嗦着不知所措,突然发现身下的杨宗志好端端的站起来了,才是又 哀求着紧问道:「好哥哥,你……你别出去了好么,今晚……今晚紫儿来陪你睡 觉。」

杨宗志正要出门,听到这颤巍巍的诱人话语从那大病初愈的索紫儿口中说出 来,她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只是说起这挑逗话来却又 带着一丝甜意,杨宗志转身回来,逼视着她红嫩的面颊,笑道:「你这丫头,你 知道女儿家陪着男子睡觉是要作甚么?」

索紫儿低垂着小脑袋,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握在了一起,她此刻扭腰盘腿坐在 小床上,合着修长的双腿,挺翘的美臀,看起来便多了平日里少有的妖媚女子气 息,她羞涩了好一阵,才轻声的梦呓道:「人家……人家知道的哩,人家知道不 但要让你作那天夜里对人家做过的坏事,还要……还要人家也来服侍你。」

杨宗志听得想笑,又问道:「你要怎么来服侍我?」

黑暗中,索紫儿闪动着蓝色的双眸,不服气的媚声道:「你……你莫要小看 人家了,其实……其实筠儿姐姐会做的事情,我也一样都会做,而且……而且我 还会比她作的更好呢。」

「筠儿?」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怎么会和筠儿扯上关系,就算那夜自己轻薄了她, 但是筠儿只是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怎么会拿来与筠儿作比较?只是想起后来她病 重在床,自己在她隔壁不远的小帐内取了筠儿娇俏的身子,杨宗志突然转身过来 奇怪的看着羞答答仿佛雪莲花的索紫儿,脱口道:「你……你都偷看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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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85章围魏之三

时日刚过晌午,对面山坡上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前方斥候来报,说道忽 日列正在率兵攻城,忽日列每日午时一过,定会攻城,而且先用礌石车和巨木佯 攻,接着才是大军踏进,只是这么过了七八日,逻些城虽然风雨飘摇,却也完璧 无损,西首的城墙曾被忽日列大军打开一道口子,但是城中守军拼死抵抗,又将 这道口子硬生生给合住了。

杨宗志率军隐藏在山坡后,直到对面山坡上响起一阵阵咚咚的巨响,他方才 跨上马来,吆喝着众人集合,秦玉婉和筠儿她们被分在了最后,大法师随着一些 亲兵保护在一旁,因此倒也让他放心的下。

队伍整装待发,秦玉婉赶着细碎的小步子跑过来娇喊道:「九哥哥……你… …你等一等。」

杨宗志扶住头上的盔甲,回身笑道:「还有什么事?」

秦玉婉凑过娇躯朝山坡后看了一看,又脆声道:「你们去营救,本是从山脚 下向上攻,这逻些城迟迟不能被攻破,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占据高势,忽日列八万 大军,到了高高的城墙下,便不能尽数发挥作用,这道理对你来说也是一样,你 现在手下兵少,又是自下向上逆势进发,不如你们集中优势兵力,采用一个快字, 如同尖刀一般剜进忽日列大军身后,一刺便走,待得他们恍惚过来,你们已经功 成身退了,他闹不清虚实,便不敢尽全力攻城,今日便算安稳下来了。」

杨宗志坐在高高的战马上,不禁听得哈哈大笑,点头道:「嗯,有道理。」

秦玉婉一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林样,自又娇俏的白了他一眼,脆声道:「我说 这些九哥哥你只怕早已想到了罢?总是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说出来,害得人家担 心不过。」

秦玉婉顿了一下,又娇笑着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九哥哥你倒不一定算 到了。」

杨宗志哦了一声,笑道:「还有什么事情?」

秦玉婉拿捏了一会小女儿情态,脆笑道:「若是忽日列算准你兵马不多,转 身从山腰上进逼下来,首先攻你,你又怎么办?」

杨宗志点一点头,沉声道:「这也很有可能,我原想若是他首先腾出手来对 付我,我便率队逃命,我们轻装上阵,兵马辎重很少,不若他又是礌石车又是巨 木的繁杂,他们自然跑不过我们。」

秦玉婉脆笑道:「咯咯,你这么一跑,他派一队人守住山坡的要道,你是回 身还是不回身?」

杨宗志沉吟道:「我不回身,对他便没有了威胁,他又可全力攻城,眼下我 们与逻些城内不通消息,不知城内还能支撑多少天,这便麻烦得紧,一旦忽日列 破开城墙,那再去偷袭粮草大营便对他毫无用处。」

秦玉婉闪着灵动的双眸道:「那你势必要回身抗击咯,咯咯,九哥哥,你这 般打打退退,倒还不如自占山头,与他和逻些城内形成掎角之势,他攻不下你, 又攻不下逻些城,这般夹在中间,里外都不好受,军心便慌乱起来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跳下战马大喜道:「好婉儿,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跟 我说说。」

秦玉婉朝他没好气的嗔了一个白眼,两只小手束在小腰上,定定的看着他, 秦玉婉前些时日和筠儿一道将女儿家身子都交了给他,此刻再与他说话,便又觉 得自己身份有了些不同,仿佛过去是他的红颜知己,又是乖乖的小师妹,现下里 却早已当自己是杨家人。

杨宗志见婉儿拿捏住自己说话,心知她从小以来便想要和自己比一比聪明才 智,过去这些时日,自己虽然藏私藏拙,却也被她尽数知晓了,她便更是有些不 服气,现下她拿住自己的病脚,便有些邀功讨好的意味。

杨宗志哈哈一笑,抢身过去半搂住婉儿,道:「好婉儿,你快别折磨我了, 有什么好计策,便说出来罢。」

身边军士众多,秦玉婉被他无赖的抱了个紧,顿时晕红了双颊,娇羞无比的 扭了扭自己的细小腰肢,才噗嗤一声娇笑,低声道:「真真拿你没有半点法子, 不行了总是用些无赖的坏蛋招数。」

杨宗志哈哈大笑,小师妹自小都叫自己「坏蛋」只是这声叫得愈发的亲昵, 倒似透出更多撒娇意味,秦玉婉轻咳一声,小手向山腰下一指,脆声又道:「九 哥哥,你看那里是什么?」

杨宗志回身奇怪的看了一眼,那里是一个窄窄的垭口,立于两座山峰之间, 中间细窄只能容少人通过,他兀自道:「那里……那里是个山涧。」

秦玉婉又道:「你们若退兵,不如就退到那个山涧之后,然后许人在窄道上 设下伏兵,那里不容大军征伐,忽日列八万大军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他派人攻进 去,你们迎头去击,再配合些山道上的埋伏,他们见你们虚虚实实的,便会对山 道内的伏兵数量生疑,这样下来他自不敢放手去攻,如此时日耗尽,他便没有别 的办法了。」

杨宗志听得目中闪亮,拍手大笑道:「好!好女军师!得婉儿胜过得八万大 军!」

他顿了一下,又跨上战马,扬眉道:「我留下一半的军马,都给婉儿你来指 挥,你尽管在垭口中设下伏兵和守势,待得我退兵回来之后,咱们来个关门打狗。」 ……

杨宗志率了一半兵马轻装上阵,不一会便翻过山坳,来到了忽日列大军营地 下的山坡埋伏,山坡上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众将士听着这震天动地的呐喊,不 觉心头热血都开始沸腾,大家远道而来,一路急行十多个日夜,性急的早就耐不 住性子,刀枪百般磨光,只等这临场一刻。

头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漫天的杀伐声忽的停了一停,接着却又更烈的 响起,杨宗志皱起眉头,暗道:「莫不是……莫不是快要破城了?」

他迎头将自己的盔甲扬了一扬,挥起手中的长枪大喊道:「大家跟在我身后, 咱们从背后去杀他一杀!」

众人挥起兵器,齐声道:「杀!」

跨上战马沿着山麓小道冲击上去,前面黑压压的茫茫一片,忽日列正围着逻 些城狂攻不止,却不察觉身后涌起一股力量,大军被压在城下,这股力量找到一 个口子,顿时如同尖刀一般冲击阵势中,阵势后的吐蕃人料不到背身受敌,只能 转头仓促应敌,且杨宗志他们来势很急,他们抵挡一阵,慢慢支撑不住,便又向 后退去。

可是阵势前的吐蕃人大多已经拥挤在逻些城下,身后的士兵向内挤,他们却 是无法腾身挪步,一时踩死踏死士兵无数。杨宗志养兵多日,只待这迎头一战, 他率先冲击敌人阵营,捡起那些来不及退后的吐蕃人,砍杀了个够,大家跟在他 身后,他去的快,留下漏网之鱼,便尽数舔了南朝将士刀口上的献血。

八万吐蕃人退无可退,过了好一阵,才是缓过神来,他们一致调转枪头,又 向后抢攻了出来,杨宗志抬头见敌人阵势乱做一团,今日之行的首要目的便已经 达到,赶紧下令道:「退后去。」

众军起身大喝道:「退!」

便又沿着山腰小道向下跑去,身后大军狂追,这山坡本就陡峭,这般全力下 山,远远看去更是如同银河落水一样,倾盆直下。

南朝军士座下的战马,本是从南朝带来的骏马,但是这些骏马在平地上就能 快疾如风,到了吐蕃高山上却是跑不过吐蕃人的矮马,吐蕃山上空气稀薄,战马 跑了一会,便有些呼呼的喘气,而反观吐蕃人座下的矮马,却是适应的多。

这么一追一赶,到了山坳下,最前面的吐蕃人便迎头追了个收尾相接,杨宗 志退在最后,眼见身边身边吐蕃人穿着怪异的兵服,耳中甚至能听到他们嗷嗷的 吆喝声,他突然一回身,手中长枪穿膛刺过一个,其余众人见势忙吁的停下,从 那些人中跑出了一个留着胡子的年轻人,高喊道:「来的是什么人?」

杨宗志哈哈笑道:「看不见我们的大旗么?」

那年轻人展眼望去,见到杨宗志身后急急的挥舞着几面大旗,那些大旗通体 赤红,上面画的是龙腾虎跃,他瞳孔骤然收缩一下,又叫道:「是南朝蛮子来了。」

身边吐蕃人大吼一声,他指着杨宗志身后零散的军士,轻蔑道:「你们就来 了这么些人么?」

他说完了话,吐蕃人尽皆哈哈大笑,几万人笑声合在一起,霎时如同擂鼓震 天,杨宗志座下的马儿哧的一叫,他止住战马笑道:「我们只是南朝大军中先头 的斥候队,看见你们方才攻城攻得热火朝天,这便也来凑个性子,现在打也打过 了,我们就要回去了,你们是跟来还是不跟来?」

那年轻人嗤声道:「想走有这么容易么?我先抓住了你,到时候让你们的主 帅杨宗志来我这里下跪要人!」

那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对熟铜棍,拍着座下的马儿抢出阵去,他身后的吐蕃人 仿佛对他甚具信心,只是围在后面观望,却不一道来攻。

杨宗志看的目中一亮,笑道:「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来会会你。」

那年轻人骑近一些,大喝道:「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如此夸下海口, 我活捉了你,让你们的主帅杨宗志亲自来问我的姓名也不迟。」

他人高马大,坐在战马上比一般吐蕃人高出一截,而且吐蕃人的军服看着怪 异,只在肩头斜斜的披了一件,露出半个赤裸的身躯,那显露出的肩膀上看着肌 肉蝤蛴,活脱脱便是个大力士。

他操着手中的熟铜棍对着杨宗志便是迎面打来,仿佛打算一棍将杨宗志敲于 马下,杨宗志看的分明,待到那棍子来到头顶,才是举起手中长枪,嗤的一声直 刺出去,取得却是那年轻人的腋下。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想不到杨宗志出枪这般快捷,此刻他一棍下去,虽也可 落到实处,但是自己腋下空门尽露,若被长枪穿透,性命只怕不保,他仓促间马 儿双蹄扬起一跳,便脱开了杨宗志的枪影,只是如此一来,他那迎头一棍,也是 落到了半空。

杨宗志一枪夺回主动,身后众军一齐大喝一声,他更是不再稍待,手中长枪 使出「擒月枪法」一招接一招的抢攻了出去,这「擒月枪法」乃是南朝赫赫有名 的大将傅多坡,平生最最得意的枪法,杨宗志在终南山习得此枪法,又在呼伦山 顶的冥王教内得到傅多坡的亲口指点,此刻在这枪法上可谓是炉火纯青。

而那年轻人在吐蕃国内向来自负武力,却又哪里见过这等精妙的中原武学, 两番比较下来不禁相形见绌,只能听到身边嗤嗤不觉的风声,和漫天的枪影向自 己罩压过来,他一时收不住力,用双棍顶住枪尖,座下的马儿吁的一矮,两人这 般斗力,一个下压一个上举,皆可以看见对方的容貌长相。

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见那年轻人络腮胡子,脸庞修长,双眉浓密,眉下的眼 睛金光四射,他心头踌躇的暗道:这人……这人莫不就是忽日列本人?

那年轻人举得吃力,座下马儿的前腿渐渐俯低,他盯着杨宗志死死的看,正 待大叫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道,突然对面的杨宗志朝他微微一笑,却是手中银枪自 发的收了回去,那年轻人心头急喘几口,正在愣神间,突然又惊诧的看到杨宗志 将银枪头突的一转,从他自己的腋下闪电般的刺杀过来。

此刻晌午过后,山坡上青天白云,日头正烈,那枪尖耀着日光闪电而来,竟 是让人生不出半点躲避的法子,他心头狂跳,暗自大呼道:「我命休矣……」

正要闭上双眼受死,突然那枪头刺到了胸前一尺,却又愣生生止住,枪上的 劲气划破他的胸衣,噗的一下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那年轻人止住砰砰的心跳, 晃眼再看过去,见到对面的杨宗志脸色苍白,右手举着银枪,枪尖竟不由自主的 颤抖了起来。……

正文第286章围魏之四

其时山顶烈日烘照,逻些城下的一物一景都被拉出了斜斜的长影子,两军经 过背身奇袭以及顺着山坡追赶,时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筠儿和秦玉婉等人立在山涧旁高高的峭壁上,垫着脚尖注视着两军的一举一 动,待到看见杨宗志等人逃回山脚下时,竟然被吐蕃人的矮马给追了个首尾相接, 筠儿呀的一声娇呼道:「不好了,大哥他们被追上了,可……可怎么逃得回来呢?」

何淼儿神情清淡的站在一边,自从那日和筠儿她们不知羞的经过床底之欢, 生性冷淡的她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害羞怯懦,所以这几日来她都躲着杨宗志,不 敢去见他,此刻她看到这里也是眉头一轩,突然娇声道:「我……我去救他回来。」

她说完了话,正要返身下山去,秦玉婉在一旁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娇笑 道:「淼儿姐姐莫急,那……那坏蛋总是自有自己的打算的。」

索紫儿紧张的站在她们身边,两只素白的小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衣袖,却不 敢作势出来。

几人同时又转头向山坳中看去,见到不过一会,杨宗志便与人打在了一起, 索紫儿一见,顿时啊的一声娇呼起来,只是她叫了一声,便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 小嘴,神情更加紧张担心。

再过一会,秦玉婉见到杨宗历志那威势凛凛的一枪,才是拍手娇笑道:「九 哥哥看来今日要给吐蕃人个下马威呢。」

她过去在点苍山腰的伏虎镖局里,曾经看到杨宗志使矛一下子刺死了五六个 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当时所使的矛法正与此时杨宗志的枪法一模一样,她心 知这是杨宗志枪法中的绝招,那对方的吐蕃人虽然人高马大,看起来魁梧的很, 不过论起单兵作战的能力,定然还是比不过中原几大高手的,杨宗志这一枪刺将 下去,就算那吐蕃人不立时被刺个对穿,也绝对会身受重伤。

大家一时安宁下来,却又惊奇的远望见杨宗志一枪竟然没有刺实,而是刺到 了那吐蕃领头人的胸前,便停了下来,何淼儿皱着眉头道:「奇怪了,他……他 怎么此刻收手了?」

秦玉婉也是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她向来对于杨宗志的很多行事猜测不透, 其余常人,她看了几眼,便大致能估算到别人心底的想法,对于杨宗志,她却是 关心则乱,因此下,这般被杨宗志戏弄了好几次,却也对他更加信心十足。

只有索紫儿在一旁咬着细细的红唇,媚着天蓝色的双眸,旖旎的心想:「哥 哥……哥哥他这是为了我哩,他今日听到我为大王兄向他求情,便放过了大王兄 一马哩。」

这么一想之下,她心中顿时被甜蜜温暖充斥溢满,洁白的小脸悄悄的印红了 一片,更是骄傲的心想:「为了哥哥,我回去之后,便去找父王说个清楚,无论 如何……无论如何也要与哥哥在一起才好。」

杨宗志一枪刺了一半,顿时觉得一股急剧的寒气,从自己的脚底心涌了起来, 霎时便冲击得自己的全身经脉乱做一团,他心头恐慌的道:「怎么……会这样? 这寒气不是已经全都消了么?」

前些日子筠儿和婉儿用自己的处子娇躯,作为治愈跗骨寒气的引子,那日他 探查自己的内力,发现过去常常蕴集胸口的寒气,已经尽数都化了开去,后来几 日他又运气几次,这寒气再也没有反复,杨宗志心头倒是高兴的紧,毕竟大战在 即,多了一身内力,便多了取胜的保障。

此刻这寒气骤然又从足底涌起,仿佛前些日子只是躲进了自己的体内,时刻 被自己的杀意一催,又好像过去一样压住了心头,不但如此,更是透过脖颈间, 冲击到了自己的脑中,脑中受寒,不若胸口那般只是透不过气来,整个头上此刻 却是一炸一炸的疼痛,仿佛脑中的血管都被胀大了许多。

那对面的忽日列惊疑不定的拉马向后退了一步,他方才死里逃生,本已经束 手就缚,此刻骤然捡回一条命,胆气已经虚了大半下去,他素来在吐蕃国内自视 甚高,更因为一身神力被誉为第一勇士,此刻与杨宗志对垒一番,竟是半点还手 的余力都没有,他惊恐的退后几步,发现杨宗志也没有腾身拍马再追上来,仿佛 任由他自行离去。

忽日列慌忙大着胆子逃回身后的吐蕃人群中,挥着手中的熟铜棍大叫道: 「大家一起上,将这些南朝蛮子们都拿下了。」

身边的吐蕃人眼见忽日列败退回来,心头本就开始打鼓,只不过忽日列在吐 蕃人心目中余威尚在,大家一起大喝道:「是。」

就催着马儿慢慢逼近过去。

杨宗志见着对面的吐蕃人渐渐围拢,便想拼命的抑制住脑中的寒气抵抗,只 是他稍一用力,那寒气在脑中催动的更欢,此刻两个耳鼓间仿佛爆炸一般的咚咚 作响,眼前的人影也是越来越模糊,杨宗志手中的长枪向地下一撑,脑中的寒气 猛地冲上来,又哎呀一声翻落下马来。

围观的南朝军士一见大惊,杨宗志打得那个吐蕃头人毫无还手之力,大家见 了又是自豪又是得意,不禁更对杨宗志多了无上的信心,此刻见到杨宗志离奇的 栽倒,大家一时不由都在心头思忖:「少将军……少将军莫不是羊癫疯发作了?」

反应快的和离得比较近的人,顿时抢了出来,有人伸手将杨宗志拉上了自己 的马背,还有一些则是护在了他们的身前,对面的吐蕃人眼见方才天神一般的杨 宗志栽倒下马,顿时欢呼一声,又多了几分勇气,催着座下的矮马冲击过来,南 朝军士自发的围在杨宗志的身边,一边抵御一边后退,顺着山坳边的小道逃了出 去。

远处山头上的众人焦急万分的看着杨宗志被人扶在马背上,护送回来,身后 的吐蕃人多,追的更是急切,一队队一列列仿佛黑云一般笼罩上去,那边山坳距 离这设好埋伏的山涧下还有好一段距离,眼见众军士都仓惶向回逃窜。

筠儿苍白着小脸,转头对秦玉婉急急的娇声道:「怎……怎么办,婉儿妹妹?」

她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就拿住了秦玉婉的小手,她与秦玉婉相处时日已 久,自然知道这个平素不多说话的小姑娘,却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军师,便是聪明 无比的大哥,有时候都难免着了婉儿的道。

此刻对面情形危急,她们距离的远,想要救助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自然 而然的便想要向秦玉婉求助。秦玉婉紧紧盯着对面的情形看,小脸也是愈发的发 白,只是她俏生生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不多说,脑中更是瞬息的转过了 好些个猜测和念头,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定掉了。

索紫儿忽然忍耐不住,呀的一声大哭起来,捏住自己的小拳头,道:「都是 我……都是我害了他,我……我这就下去救他!」

她想要沿着峭壁下的小石道往下跑,身边一只翠玉般的小手捉住了她,何淼 儿对着索紫儿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道:「你……又你不会武功,你下去有什么 用?」

索紫儿转身一看,那边烈马奔腾,身后的吐蕃人追击的仿佛更近了,杨宗志 却还是横躺在马背上,兀自未曾觉醒,她傻傻的哭道:「那……那怎么办?他为 了我才……才会这般,我可不要活了!」

这几个都是天下少见的绝色女子,此刻都身着南朝大红军士服装,头上戴着 大大的军士帽,掩盖住了自己美貌的娇魇。

何淼儿也是急得满头香汗,抓住索紫儿的小手更是紧绷绷的一扯,下意识的 顿足埋怨道:「还不都是怪你,要不是为了你们吐蕃人的事情,他……他也不会 跋山涉水的跑到高原上来,自也不会碰到这些凶险。」

秦玉婉皱眉轻声道:「淼儿姐姐,我们着急也是没用,此刻最最重要的是将 九哥哥救回来,我总觉得九哥哥这么晕倒了奇怪的紧,他素来有急智,不如我们 再看看好了。」

顿了一下,秦玉婉突然眼神一亮,拍手道:「是了,他是害怕吐蕃人不敢追 击,所以示敌以弱,现在吐蕃人追上来了,吩咐下去,叫埋伏好的军士们做好准 备!」

身后早有士兵传令下去,众人趴伏在山头上静静的等待,心里数着数字,这 一时一刻过的好像一天一月般漫长,直到山坳中的士兵抢了杨宗志回来,跑进山 涧内,马快的吐蕃人也挥舞着兵刃径自追进去。

秦玉婉一声令下,山涧两边的巨石突然如同下雨一般滚落下去,追击在后面 的吐蕃矮马受了惊,咿呀乱叫着便不敢向前,山上埋伏的士兵接着开始对山谷中 放箭,冲进来的几百吐蕃人只是寻常的兵士,吐蕃人军队大多数没有身穿盔甲, 身上套着的只是简单的皮毛厚衣,这些衣服御寒倒还罢了,但是抵御漫天的箭雨, 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不过片刻之间,冲入山涧内的吐蕃士兵便尽数被射成了刺 猬,再无一丝声响传出。

山涧外的吐蕃士兵惊惧的看着方才还喧嚣吵闹的山涧内,此刻却是死一般的 沉寂,山道被大石头堵住,马儿一时越不过去,而且里面的族人现在是生死不知, 他们更是不敢前去查看,抬头看看两岸的高崖,兀自也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慌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道:「南朝的大军来了,大家快回去吧。」

吐蕃人顿时一哄而散,又潮水般退回到山坡上的营地里。……

杨宗志幽幽的醒转过来,只觉得鼻头传来一阵阵的清淡香味,这才发现自己 竟然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忽然脸庞上感到一个冰凉的雨滴落下,他转身一看, 见到娇媚的索紫儿正紧紧的抱着自己哭泣。

杨宗志咳嗽一声,发现自己又恢复如常,此刻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才轻笑 道:「哭什么呢?」

索紫儿呀的一声,才发现怀中的杨宗志醒来了,今日杨宗志被抢回来,便让 这个娇媚的少女给争到了自己的怀中,任谁要来抢走他,索紫儿也是一点都不答 应,此刻杨宗志一醒,索紫儿才是微微放下心来,抽噎的道:「你醒啦?」

杨宗志抬头一看,此刻竟是天色大黑,自己呆在山边一个小小的营帐内,营 帐里没有燃烧火烛,只能依稀看见索紫儿软玉般的洁白脸颊,她在小床上盘腿坐 着,自己正是躺在她修长的双腿和腰腹间,杨宗志笑道:「我睡了多久了?」

索紫儿突然将自己的小脸都贴了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抹去的泪珠儿,贴 在脸上只感到湿湿的发凉,她静静的贴了一会,又在他耳边娇声道:「好哥哥, 你……你这么对我,还差点为我送了性命,我……真的快伤心死了,却又……却 又好生欢喜。」

杨宗志呆了一呆,皱眉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索紫儿轻轻的道:「你莫要说好话来安慰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放过大王 兄不杀的哩,你下次可……可不用这样了,若是大王兄死了,我会很伤心难过, 但是……但是若是你不在了,我却是一时一刻也活不下去了呀。」

杨宗志想了一阵,恍惚明白过来今日与自己对仗的原来正是忽日列本人,只 不过自己当时是想重伤忽日列,然后将他擒获过来,却没想到自己寒气未好,好 端端的栽下了马去,后面的事情,便一点也不知道了,他猛然的道:「那……那 现在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索紫儿轻轻的道:「山涧被婉儿姐姐用大石头封住了,大王兄……大王兄的 手下也都退回去了。」

杨宗志接着道:「他们没再攻城了罢?」

索紫儿温婉的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杨宗志才松一口气下来,只是他静静的 躺了一会,却是要翻身坐起来,索紫儿小手紧紧的压住他,娇媚的道:「你…… 你作甚么去?」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小手压住在他的肩头,到后来更是将胸口也贴了 上来,尽数贴在杨宗志面上,杨宗志只感到两个香喷喷的圆圆小肉球死死的压在 了自己的双颊上,甚至只需要轻轻的耸起鼻尖,便能闻到一股异样的媚香。

杨宗志稍稍转过脸庞,浅笑道:「我想出去看看。」

索紫儿一点也不放松下来,仍是死死的压住他,兀自娇声道:「大家……大 家都累了一天,睡下了,现在……现在外面没有什么好看的哩。」

她说到这里,小脸偷偷的红了一片,只因杨宗志说话间,一股热热的气流便 冲到了自己的酥胸上,她顿时察觉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这般不知羞的暧昧的压 住了他,此刻他说话脸部微微的一动,便都传到了自己的酥胸上,那酥胸却是痒 痒的好生发抖不止。

她害羞的不敢抬头,却又有一股自豪的意味在胸中流淌,那被杨宗志捏住过 的两颗小葡萄顿时俏生生的站立了起来,杨宗志感到索紫儿呼吸渐渐的沉了些, 声音也越发的娇媚若水,他心中顽皮心起来,便努起嘴唇找到一颗小葡萄,轻轻 的合住嘴唇嗜咬了一口,索紫儿哎呀一声,按住他的小手便松了开去。

她浑身哆嗦着不知所措,突然发现身下的杨宗志好端端的站起来了,才是又 哀求着紧问道:「好哥哥,你……你别出去了好么,今晚……今晚紫儿来陪你睡 觉。」

杨宗志正要出门,听到这颤巍巍的诱人话语从那大病初愈的索紫儿口中说出 来,她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只是说起这挑逗话来却又 带着一丝甜意,杨宗志转身回来,逼视着她红嫩的面颊,笑道:「你这丫头,你 知道女儿家陪着男子睡觉是要作甚么?」

索紫儿低垂着小脑袋,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握在了一起,她此刻扭腰盘腿坐在 小床上,合着修长的双腿,挺翘的美臀,看起来便多了平日里少有的妖媚女子气 息,她羞涩了好一阵,才轻声的梦呓道:「人家……人家知道的哩,人家知道不 但要让你作那天夜里对人家做过的坏事,还要……还要人家也来服侍你。」

杨宗志听得想笑,又问道:「你要怎么来服侍我?」

黑暗中,索紫儿闪动着蓝色的双眸,不服气的媚声道:「你……你莫要小看 人家了,其实……其实筠儿姐姐会做的事情,我也一样都会做,而且……而且我 还会比她作的更好呢。」

「筠儿?」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怎么会和筠儿扯上关系,就算那夜自己轻薄了她, 但是筠儿只是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怎么会拿来与筠儿作比较?只是想起后来她病 重在床,自己在她隔壁不远的小帐内取了筠儿娇俏的身子,杨宗志突然转身过来 奇怪的看着羞答答仿佛雪莲花的索紫儿,脱口道:「你……你都偷看到了?」… …

正文第287章围魏之五

杨宗志话音刚落,外面一阵呜呜的鸣叫声霎时响了起来,听着好像是吐蕃人 用自家特有的长号吹出的声音,初始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号声,过了一会却是群号 齐鸣,在这傍晚夜色将至的时分,使人生了一股凄婉之意。

杨宗志呆了一呆,立时放开索紫儿,转身大步出了营帐,途中遇见何淼儿, 何淼儿穿着军士的红服,她身材修长妙媚,这威武的军服穿在她身上又有着一丝 凛凛的媚气,看着与筠儿和婉儿自不相同。不过此刻何淼儿手中蹲着一个圆盘, 盘子上放着汤碗,碗中兀自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何淼儿轻轻的一撇嘴,惊讶的娇声道:「你……你怎么起来了?」

杨宗志挥一挥手,并不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朝着对面的山坡凝视,想看看那 些奇怪的号声到底从哪里传来的。何淼儿与他一道走到山涧坡边,又气哼哼的道: 「这里周围婉儿妹妹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你身子……你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去歇 着了吧。」

她说道歇着去吧,便气恼的想起先前杨宗志被那异族小美人给抢进了怀中, 然后抱着他的脑袋让他在怀中休息,下意识的便转回头去看,果然看见那营帐的 幕帘被人掀开,索紫儿急急的追了出来,向着自己二人身边跑过来了。

天空越发的暗淡,置身在这高原山坡上,仿佛让人觉得离着青天也越发的近, 天空中幽幽的浮云飘过,站在山涧边如同伸手便可够到云朵,又似乎轻轻地浮在 耳边。一众号声响起,击碎了沉暮的天际,直达众人的耳鼓。索紫儿走近些,背 着小手娇声道:「这是……这是大王兄向父王示威了哩。」

杨宗志和何淼儿一道回过头来,看着沉静的索紫儿小脸印入半白半黑的天边, 耳中听着她漫不经心所说的话,杨宗志皱眉道:「是怎么回事?」

索紫儿侧着小耳朵倾听了又天一阵,才转回头来对着杨宗志道:「大王兄让 人鸣号,是让父王率着朝中大臣们投降的意思呢。」

杨宗志点了点头,方才明白原来这号声并不是自己理解中的,好像行军,攻 城拔寨的意思,而是吐蕃人自有的警示之意。

众号合鸣,在这天色将近的傍晚听着又是凄婉,又是让人心生澎湃,营中的 将士们今日经过与吐蕃人仓促一战,上了山坡的想起吐蕃人那高大威猛的身材, 须发横乱,眼神凛冽,力道也是比寻常中原将士大了许多,而且……吐蕃人胯下 的战马虽然看着其貌不扬,甚至矮小丑陋,但是奔跑在了这高原之上却是有着得 天独厚的优势,比起自己大军从中原带来的健马竟是技高一筹,今日若不是早在 山涧里布下了埋伏,依照这般大家先前的定计,便是偷袭了忽日列大军然后一起 逃命,可是座下的战马跑不过人家,这两千军士一日下来,倒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岂能好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

大家心头顿时觉得有些侥幸,却又对秦玉婉那料敌于先的智计充满了敬佩, 杨宗志站在山涧边听了好一阵号声,直到这些号声渐渐的弱了下去,才猛地回转 身来,大声道:「来人呀,去把军中的文书令大人叫过来。」

后面山坡边有军士应了声,然后向山涧下的谷底跑去,何淼儿在一旁皱眉道: 「你……你又想要作甚么?坏家伙,你身子还没好呢,又要去冒险的话,我可不 会由得你。」

何淼儿说话间,微微嘟了自己红彤彤的嘴唇,顿时想起早前在山涧上看到敌 人千军万马追击南朝军士,杨宗志被人扶在马背上人事不省,眼看再远了一些便 会被追上,砍死在乱刀之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杨宗志笑嘻嘻的道:「淼儿,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么,哪里像是有事一般。」

他说话的时候兀自还用力挥了挥自己的胳膊,只是挥了一下,便被何淼儿腾 出一只小手给捉住,仔细看过去,依稀见到何淼儿娇俏的嘟着小嘴,眼角却是红 红的仿佛又是委屈,又是担心无比,杨宗志心头软了一软,只是叹声道:「好吧, 你手里端着什么汤药,我现在都喝下去,总可以了吧。」

何淼儿这才俏盈盈的露齿一笑,将自己手中的圆盘递到他的面前,轻笑道: 「这可不是什么汤药,这是固本培元的补药,这吐蕃国坐落在高原之上,寻常中 原人首次到了这么高的地方,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甚至喘不过气的情形,这药便是 专治你这种喘不过气来的坏家伙。」

何淼儿说的得意,仿佛自己呆在他身边总算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更是噗嗤 一声掩住小嘴娇笑起来。

她本是个高挑的女子,此刻与索紫儿一左一右的站在杨宗志身边的山涧旁, 两人忍不住同时娇笑起来,更加美艳无比,难分轩轾,只是杨宗志却是深深知道, 何淼儿外表看着清淡,骨子里却是媚惑力十足,而且一身娇躯丰满圆润,乳波肉 浪,远不是索紫儿那青涩的小丫头一般模样。

杨宗志摇头苦笑几声,便也毫不犹豫端起何淼儿手中的药碗,仰头一口喝了 下去,他虽然深知自己并不是因为到了高原,生了不适应的反应,而是因为自身 寒气并未祛除造成了晕倒,但是为了宽筠儿和淼儿她们的心,便也依照她们的好 意,将何淼儿的补药喝了下去。

只是这补药一旦入口却是苦涩难耐,甚至腥腥的甚是难闻,杨宗志皱起眉头, 将碗中剩余的补药喝了个够,才啊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大碗,何淼儿仔细盯着杨 宗志看,见他仿佛生吞活咽一般将自己煎好的补药喝尽,才是忍不住又噗嗤一声 媚笑出来,面上更是带着一丝甜蜜满足之意。

杨宗志放下药碗,正待品说这药好苦,突然身后一个讷讷的声音,犹豫的道: 「黜……黜置使大人,是你在唤在下么?」

三人回头一看,见到那身材单薄的崔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身后不远处,正 对着杨宗志鞠躬拜礼,崔代前次着了索紫儿的鞭打,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鞭痕, 此刻多日已过,鞭痕已经渐渐淡了下去,只是他面色白皙,看着还是分明可见, 现下他官府在身,却是正襟而立。

杨宗志走回去几步,笑道:「崔大人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要拜托崔大人来作 一作。」

崔代拘礼道:「拜托可不敢当,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便可以了。」

杨宗志上次因为崔代骗唐小婕,伪代自己传话的事情,对这名满天下的崔代 并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他才气出众,此刻正是可用之时。

杨宗志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好,我便直说了,可否……可否请崔大人代 为拟一份文书,写给逻些城中的朔落王,就说我们大军已达,万望他率众坚守逻 些城,只需一两日内忽日列必定退兵……」

崔代听到这里,突然接口道:「不知这封文书,是要用中原字来写,还是要 用吐蕃文字来写?」

吐蕃文字这些日子以来,杨宗志等人也曾多次见过,只觉得歪歪扭扭的甚难 辨认,寻常南朝人别说是写出来,即便是能够看懂都是异常困难,杨宗志想了一 想,又道:「最好是用吐蕃国的文字写出来。」

崔代抬头道:「那……那就请恕在下无能了,这吐蕃国的文字在下也是首次 接触到,现在认识的不超过五十个之多,想要写出一封声情并茂的文书来,恐怕 千难万难的。」

杨宗志听得呆了一呆,这崔代是大军中的文书令,更是南朝赫赫有名的才子 文士,连他都对吐蕃国的文字一知半解,其他人岂不是更加无法写出来的?这四 人一时都无人说话,静静的站在山涧的斜坡边,身边一阵微风吹起,带着高原特 有的气味,也带来一丝凉意,索紫儿突然噗嗤一声娇笑出来,娇滴滴的摆着洁白 小手,道:「哥哥,你怎么忘了紫儿了哩,你们都不懂吐蕃国的文字,难道紫儿 身为吐蕃人,也一点都不懂的么?」

杨宗志拍着脑门,回身失笑道:「你整日里在我面前不是穿着南朝少女的衣 裙,便是身着我南朝军士的军服,我险些都忘了你还是吐蕃国公主的身份了,哈 哈,崔大人,那就劳烦准备些纸笔过来。」

索紫儿听得俏脸微微印红一片,心下却是欢喜快乐充溢,用低低几乎不可听 见的声音,悄声道:「那……那可最好哩。」

她听见杨宗志将自己比作南朝的少女,毫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有着 生疏,一时只觉得开心无匹,便轻快的从崔代手中接过纸笔,蹲下娇媚的身子, 将纸笔展好在身边的一个石墩上,摆好了架势,小嘴不自觉咬着笔头的尾端,天 蓝色的眼睛斜斜仰视杨宗志的面庞,痴迷的道:「要……要写些什么?」

杨宗志来回踱了好几步,才沉吟道:「你便写,请你父王再率着逻些城中守 军坚守一两日,我南朝的援军已到,而且皇上吩咐下来我等定要与朔落王共进退, 我等已经安排布置妥当,只等时机一至,忽日列的大军定然退兵回师。」

索紫儿依着杨宗志的意思,在宣纸上飞快的写了一段话,正是用的难认的吐 蕃文字,她写了一会,才满意的看了几眼,又抬头娇声道:「就写这些么?」

杨宗志再想片刻,接着道:「还有,若是忽日列退兵之日,我等已经定议了 伏击之策,若是城中还有余力,万望给予配合,大军可跟在忽日列军后,到了狼 谷与我南朝大军来个首尾衔接,前后夹击,不过……不过若是忽日列大军退兵时 阵容整齐,方阵不乱,便不可贸然出击,尽可放了他们自行离去。」

何淼儿听得皱眉,忍不住在一旁俏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放了他们自 行离去?」

杨宗志回头笑道:「若是忽日列的大军整齐而退,这自然说明了他们还有余 粮储备,并不慌张急切的逃回勃令驿取粮,他们大军还有粮草,不到绝境,又有 八万之众,我们两路大军加起来也不如他人多势众,这伏击之仗打起来,便没了 把握,反倒不如放了他们回去,以后再另作他途。」

何淼儿听得点了点螓首,顿时明白他这番安排的意思所在,索紫儿将他的话 都记好在文书上,才欢快的站立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杨宗志面前,将那文书展 在他面前,得意的让他来看。杨宗志也不多看,只是将那文书折叠成小方块,放 好在自己的怀中,索紫儿突然止住面上开心的甜笑,傻傻的道:「对了,现在逻 些城被围困的水泄不通,这文书……这文书……可怎么才能交到父王的手中哩?」

杨宗志神秘的一笑,眨眼道:「我今夜……便让它飞进逻些城里去。」……

正文第289章放虎之二

杨宗志只觉得手心中忽的一空,再转头看过去,只见到茫茫夜色下,何淼儿 高挑的身子在空中微微一拧,斜着飞入了道边的乱石丛中,身后吐蕃人追击的甚 紧,一眨眼间,便已经来到身后不过十几尺的地方。

杨宗志急叫道:「淼儿。」

转身又跑了回来,从乱石丛里将何淼儿拉着站立了起来,可是这么一番耽误 下来,身后的吐蕃人霎时便到了近前,何淼儿娇喘细细,本来脸色就有些苍白, 再陡然听见背后震天的大叫声,虽然她听不懂这些吐蕃人叫的是什么,但是想来 不过也是一些「杀啊,冲啊!」

之类的摄敌之语。

何淼儿抬头依恋的瞥了杨宗志一眼,忽而松开他握住自己的大手,娇声道: 「冤家,你……你身子不好,你快走,这里我替你挡一挡。」

她本来心头惶恐害怕的紧,但是又想起杨宗志在下午便从战马上险些坠落了 下来,而且他是这大军的主帅,他若出事,这西来出使之行,便算是有来无回, 因此片刻之下她反而渐渐镇定下来了,高挑的娇躯也站立的挺直了些。

杨宗志猛地拉回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在手心里,只觉得那小手上冰凉一片, 津津的布满了冷汗。杨宗志高声道:「你说什么胡话,你和我一道离了西蜀出来, 我自也是好端端的带着你回去,否则岂不是妄自为人了!」

何淼儿仰面看着那些愈来愈近的吐蕃人,甚至可以在月色下看清楚他们脸庞 上可怖的虬髯,和反射月光的炽热眼神,她听了杨宗志的话,忍不住回头细细的 凝视杨宗志,嘴角荡起一丝柔柔的微笑,轻声温言道:「好冤家,我若是早些听 你说了这些话,便是……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值得的。」

杨宗志不由得想起当日在西来罗天教的马棚中,何若仪对着众人向自己逼婚, 自己当时为了筠儿,也为了自己的颜面,曾经无情的拒绝了这清丽的少女,念起 那日她伤心欲绝的跪伏在乱草地面上,眼中的泪水如同山泉一般倾流而下,怎么 止也是止不住,他握住何淼儿的大手忍不住又紧了一紧,用力将她妙媚的身子拉 到自己身边,正待说话。

冲到最前面的吐蕃军士怒喝一声,挥舞着弯刀迎面劈了下来,杨宗志看也不 看,右手向后一挥,握住那人的手腕,一面温柔的对何淼儿道:「好淼儿,我这 辈子再也不会舍你而去,若我违背了这句誓言,便好像这把弯刀一样。」

他说话间,右手用力向上一搅,那军士手中吃不住力,弯刀脱手而出,在夜 空中划出一道森森的冷芒,远远的飞下了山崖,迟迟听不到坠下之音。

何淼儿万万预料不到,在这样一个凄冷的寒夜里,在身后千百敌寇追击之下, 自己居然得偿了日思夜想的心愿,前次她依了秦玉婉的主意,试探出了杨宗志对 自己的关心紧张,但是她依然对着自己毫无自信,虽然她后来百般忍住羞怯,将 自己一心一意的交托给了他,可这些日子以来,杨宗志总是忙于大军的军务,对 她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因此何淼儿心头忍不住更加惴惴不安,不知这自己爱煞的冤家到底怎么看待 自己,是不是也好像自己一样,全副心思都在对方身上,而她的性格也决定了即 便她再孤苦无依,也不会多说一句求饶话来,因此她对着杨宗志反而多了些恨恨 的厉色,少了筠儿那般的情丝缠绕。

现下虽然身边喊杀声震天,但是杨宗志那浓浓的一句话仍是听得深入骨髓, 何淼儿只感到心情从未有过的甜蜜柔意,泪水却又瞬时漫住了大大的杏眼,红红 小嘴中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娇吟,猛地抱住了杨宗志的腰身。杨宗志一面轻轻拍 了拍她柔软的香背,一面不得不应敌招架。

他功力一朝得复,寻常十几,几十个军士根本不是其对手,但是身后的吐蕃 人看看密密麻麻,挤满了狭窄的山道,他依然感到双拳难敌四脚,只得且战且退, 幸好这山道甚为险峻,而且只有羊肠小道通过,敌寇虽多,但是无法同时涌下来, 而是一层又一层的挤在了山道上,杨宗志击倒一些,便又潮水般的涌下来更多, 只这样不多久,杨宗志也感到气力有些不济,呼吸已不如先前那般匀细。

何淼儿趴伏在他的胸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欣悦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听见胸 口传来他大声的喘气,才忽的惊觉过来,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便也起身助其应敌, 两人一边抵挡源源不断的吐蕃人,一边缓缓的向土坡下退去。

退了一会,杨宗志与何淼儿便更多了些默契之感,只因为他们二人,一人是 阴葵派聂云萝的衣钵传人,另一个体内却是蕴含着曹雄的内力,有些招式动作两 人不用出声,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轻轻一瞥,便能意会过来,而且这二人此刻正 是情意相连,心意相通之时,都恨不得舍了自己全意照顾对方,这样一来,反而 守得滴水不漏。

沿着山道向下后退,山坡越来越陡,退后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不过吐蕃人 也有难言之隐,他们人数众多,可只有最前面的三五个人能够真正与杨宗志他们 交上手,其余人只能焦急的堵在后面,口中不断呵斥呐喊,拼命的向前挤去,这 么一挤之下,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军士却是立不住脚,往往一刀还没有砍将下去, 便被身后潮水一般的大力推搡着,跌落到两边的山崖下,随着愈发接近山脚,这 山道也越来越宽,吐蕃人渐渐的排成了方字阵,冲击的幅度也不断张大。

到得山脚下,吐蕃人这才算是放开了手脚,后面的大军迅速涌了下来,摆出 人字的阵型,想要将这孤零零的二人团团围住,杨宗志与何淼儿身处阵中,渐渐 也有些力不从心,两人的功夫自然是吐蕃人难以企及,但是这些吐蕃大汉们杀之 不绝,他二人再有武力,也有用尽的时刻。

何淼儿的呼吸更加急促,好几次险些都着了吐蕃人的弯刀,只是危急时刻总 是杨宗志舍命相救,拼着自己挨受了两下,却也照拂得何淼儿安全无恙,只是这 般下去,始终也有脱力的时候,只要二人这口气一松懈下来,数百把明晃晃的弯 刀便会一齐招呼到他们身上,瞬间便会将他们剁为肉泥。

何淼儿转身看过去,见到杨宗志为了自己,右手的手臂又被吐蕃人砍了一刀, 她只觉得心头好生疼痛,仿佛那刀并不是劈在了杨宗志的手臂上,而是活生生的 剜在了自己的心上,泪水又洇满了大大的明媚杏眼,她娇呼一声,便想去寻那些 吐蕃人拼命,但是力透之下,满头满脑的尽是幻象幻觉,一时看见爹爹与娘亲牵 手向自己走了过来,一时却看见在那离别厅中,自己第一次见到杨宗志,两人在 酒廊之中勾心斗角的场景,一时还看见在西罗天教中,自己幸福的依偎在冤家的 怀中,两人俱是开心甜笑,身边不远处的花丛里,还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跑 来跑去,两人谈笑一会,便又蹲下身子,将这些小家伙们都聚拢过来,一个一个 的替他们抹去脸上布满的汗珠,这些小家伙们的脸庞,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一 见之下,只觉得又像是坏冤家那般无赖而又英气,更好像是自己一般的清丽脱俗。

她只感到自己心头仿佛被柔情蜜意充盈,却又无比的遗憾绝望,只因为正当 自己对未来充满无限期望的时刻,同时也是自己梦碎的瞬间。她悲呼一声,现下 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更靠近身边的冤家一些,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一处。此 刻突然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大声娇叱道:「放箭!」

这个声音一落,便有响亮的群声吼叫道:「是!」

接着耳边只有听到嗤嗤的不绝呼啸声过,何淼儿迷糊间,隐约见到嗤嗤的火 势燃烧声,此时从那高高燃烧的危楼上飞出两个黑黑的身影,那两人紧紧的抱在 一起,在身边众人的惊呼声中安然落下了地,落在地面自己仔细一看,猛地发现 其中那个男子潇洒俊逸,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而欢快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 美丽无匹,正是自己又恨又恼的亲妹子,那时自己心头的绝望和苦痛,直到此刻 依然深深的印刺不止。

杨宗志回身一看,见到不知何时,山脚下已经排好了一众军士,那些军士都 是红色整齐的军服,身后挥扬的大旗正是南朝的旗帜,当先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听声音便知道是婉儿那小丫头,她手中令旗一挥,身后大军便张弓搭箭,响箭一 过,漫天的箭雨便射向了自己身后,身后吐蕃军士的人字阵型还没合拢,便被这 顿箭雨冲了个七零八落。

今天早前吐蕃人与南朝二千军士有过交手,阵前差点失了自己的主帅,同时 追击进山谷中的吐蕃人一个也没有逃脱出来,他们早就折了锐气,此刻森森黑幕 下再见到南朝大军严阵以待,夜色浓密下一时也无法辨别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心思活络的吐蕃军士忍不住便想:「莫不是着了南蛮子的道,他们派几个身手矫 健的人来引得我们下山,然后聚众围歼?」

联想起日间那些追进山谷中的同伴们,在外面只能听到如同现下一般的箭雨 声和惨叫传来,此刻骤然再度听到,吐蕃人不由得吓破了胆,坠在后方的赶紧又 向着山坡上逃去。

留在前面的吐蕃人眼见身后同伴们退的飞快,更是无法顾及到杨宗志与何淼 儿二人,也随着同伴向山上跑去,只是他们来的也急,退得愈发的急切,一时间 涌在一起,狭窄山道上只容数人通过,跑在山道边的,脚下步伐不稳,便被身边 的同伴们挤下山崖无数。

秦玉婉镇定的看着吐蕃人飞快向山上逃去,也不挥令阻击,而是任由他们慌 乱逃窜,直到山脚下再也见不到一个站着的吐蕃人,她才急急的巡视了一番,猛 地跑出阵来,娇呼道:「九哥哥……你快回来!」

杨宗志回身过来一看,忍不住露出一丝勉力的微笑,只是他双手沾满血腥, 盔甲胸襟上都染遍了吐蕃人的鲜血,他向身后寻找了一会,伸手用力扶住摇摇欲 坠的何淼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何淼儿得他力道支撑,停下了向后倒下的 势头,双眼已是迷离的毫无神采,两只小手仍是无意识的四处乱挥,口中不断喃 喃娇叱道:「快!……快放开他,你们要杀……便来……便来杀我!」 ----------             正文第290章放虎之三

「你们要杀……便来杀我!」

何淼儿高叱一声,猛地坐起身子,视线从模糊逐渐转为清明,她呼呼的喘了 几口香气,仔细定眼看去,方才看清此时早已不是夜黑天高时分,四周一片敞亮, 明媚耀眼的日光从小帐外直直的照射进来,照在自己的塌边,同时也照在一个美 丽的身影上。

筠儿盘了长发,束在脑后,正仔细的盯着何淼儿看,看了好一阵,才噗嗤一 声娇滴滴的笑了起来,何淼儿脸色一红,微微羞怒道:「死丫头,你……你笑什 么?」

筠儿娇声道:「姐姐呀,你做梦都还在打打杀杀的么,怎么了,人家都要杀 谁啊,你……你偏偏要冲出去替他来挨刀的。」

何淼儿呆了一呆,这才想起了昨夜里的事情,她心情突然急切起来了,着急 的握住筠儿的小手,惶声道:「筠儿,他……他……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筠儿眨巴着大大的媚眼,撇着嘴娇笑道:「他?……姐姐你说的哪个他啊? 我怎么……不明白?」

何淼儿脸色更是殷红一片,解忍不住恨声道:「还能有哪个他?还不是那个 ……那个无情无义的臭家伙。」

只是这么一番话刚刚出口,她蓦然又想起在那个夜里,那无情无义的家伙对 着自己指天盟誓道:「这一辈子绝不舍你而去!……」

她口中喃喃的念了两遍「绝不舍你而去……绝不舍你……」

一时心情忽起忽落,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幻是真。

筠儿仔细的凝视住姐姐脸色,见到她清丽无比的面容上,一时涌起惶急惊恐, 一时又浮现甜蜜幸福之色,一时又是迷茫一片,口中念念有词,当真是五味杂陈。 筠儿轻声笑道:「姐姐啊,大哥可好得很那,我们救了你们回来,大哥受了些… …轻伤,可是……可是他对着你依然是放心不下,非要自己亲自抱了你回来,将 你好好的安放在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哩。」

何淼儿恍惚间哦了一声,倒是慢慢安定下来了,轻声自语道:「原来……原 来我们已经被救回来了。」

筠儿点头道:「还好紫儿妹妹知道你们要偷偷溜出山谷去,她想来想去也是 放心不下,所以……所以便私下里来找到婉儿妹妹,婉儿妹妹这才能够在山脚下 布下伏兵,等待着接应你们回来哩。」

何淼儿疑虑的凝声道:「是……是那个吐蕃人的小公主?」

她昨天见到索紫儿为忽日列求情,心里便对她多了不少戒备,因此才会死死 的跟在杨宗志身边,害怕他万一遇到不测,难以招架,却没料到事后竟然还是索 紫儿去通风报信,这才救了自己二人,如此说来的话,她先前对索紫儿的担心和 怀疑,却都是自己暗地里的胡乱猜忌。

何淼儿有些羞赫的脸红,却又联想起昨夜里杨宗志为了解救自己,替自己挨 了吐蕃军士们的好几下,她蓦地又紧张起来,慌忙道:「那……那他现在怎么样 了?」

筠儿闻言,娇美的脸庞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眉角斜斜的皱了一皱, 轻声道:「大哥他……他受了些伤,可是他说自己是军中人,打仗受伤本就是家 常便饭,因此便不让我们多管,只是找了个郎中胡乱包扎了一下,现下……现下 又去忙军务去了。」

她一边说话,何淼儿下意识的心头发紧,便伸手握住了筠儿的小手,两双素 洁无比的小手握在一起,一双修长如玉,另一双却是娇小巧媚,同样好看的紧。

只是她们二人却毫无心思去欣赏这世间美景,甚至都没有联想起来,她们身 为同父异母的姐妹,自小以来便从未这样亲密的牵过手的,何淼儿急急的接口道: 「那我们出去……出去看一看。」

她说完这话,脸色便忍不住又有些发红,只因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自己从小 便是告诫她说这世间男子皆不可信,而且不止一次的宣告她说,自己绝对不会投 身于任何一个男子怀抱。

现在这般着急的说话,却是将自己心底的秘密透漏了个一览无遗,这次何淼 儿得以跟在杨宗志身边,原本便是筠儿的暗中安排,何淼儿虽然心头清明,但是 她性子本来便是孤僻,所以平日里也不和筠儿,婉儿她们合群,好像此刻这样交 心一般的谈话,那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因此她暗自扭捏着,更有些难以启齿的羞 怯。

没料到筠儿对何淼儿这句话竟是想也不想,立时便站起身子来,娇声接口道: 「好,姐姐,我正也这么想哩。」

说完她拉着何淼儿的小手,便和她一道出了小帐。

小帐外天空云阔,塞外高原之上,此时正是午时,碧蓝色的天空下,远处的 山顶俱都隐隐浮现于幽幽云朵之中,云朵浓密之处,只能望见一层白茫茫的苍穹, 山风忽的刮起,便能垂散打开,云开现出苍翠的山巅,远处的逻些城便若隐若现 的闪烁着。

如此塞外美景,即便是筠儿与何淼儿也是毕生未见,她们心情看的好生激荡, 放眼看去,见到山谷上高高的岩壁前,杨宗志正和秦玉婉,索紫儿站在一起眺望 远方,杨宗志伸出一只手,指向远远的逻些城,和秦玉婉说着话,而索紫儿却是 乖乖的扶在他的右手边,那只右手上还缠着好几层绷带,使得他红红的军服上, 多了几层洁白的素裹。

筠儿和淼儿快步走到他们身后,迎风一吹,杨宗志的嗓音伴着风声传来,略 略有些沙哑,道:「婉儿,算起来牛将军和马将军那边……该有消息传来了,怎 么忽日列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玉婉温柔的接口道:「九哥哥,世事便是如此,你时刻期盼着……说不定 总也盼不到,你放松心神之后,这好消息也许就真的快来了才是,所以你也不要 太着急了啊。」

秦玉婉的声音带些空灵的媚力,随着山风一闪而过,她说话间,仿佛想起了 自己在洛都等着杨宗志回来,一等便是好几个月,又想起自己在点苍山的山门口 等着他,一等又是十年之久,如何不是日思夜盼,分毫不得安宁。

索紫儿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扶着杨宗志,听得频频点头,娇气的嗯嗯了好几声, 杨宗志回头笑道:「你嗯嗯个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大碍,你总是这样搀扶着我, 手下弟兄们看见了,算什么样子?」

索紫儿努了一努自己尖尖的瑶鼻,洁白的小脸微微绽放,朝着杨宗志讨好的 乱眨眼,坚持的道:「我才不会放开你了哩,昨天夜里本是我去向筠儿姐姐她们 求情,才让我来照顾你,可是你偏偏就是昨夜里受了这么多伤回来,你回来的时 候我看着可是吓死了哩,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我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你昨夜受 的伤,自然也是我来负责,你伤好之前,我便一直这样搀着你,看你还要不要丢 下人家自己跑出去了。」

杨宗志听得摇头苦笑,这小公主执着的个性,他算是领教的多了,她为了弄 清楚自己是不是小时候欺负过她,不辞辛劳的跋涉千里跑到滇南,抓了所有姓风 的来拷问。而且昨夜自己身上沾满的可都是吐蕃人的鲜血,都算是她的族人,因 此这样的话题便想转过不提。

何淼儿凑身向前,低低的声音道:「你……你伤的重不重?我来看看好么?」

严格算起来,她昨夜跟着杨宗志出去,杨宗志负伤回来,她自觉自己才应是 责任重大,只是筠儿她们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斥责,她心头有些惴惴不安,说话的 声音便小了许多。

杨宗志等人听到这小小的说话声,一起转回头来,杨宗志看见何淼儿羞怯的 垂着头,时不时又忍不住抬头来倪视自己,那目光中透出的全是害羞和娇媚,他 哈哈一笑,欢畅的道:「淼儿,你没事了?」

话刚说完,下面一个军士大声禀告道:「少将军,少将军,忽日列开始拔营 啦……」

岩壁上众人听得心头都是一喜,暗自都在想:「看来忽日列已经得到消息, 知道自己在勃令驿的粮草大营被人奇袭。」

杨宗志纵声道:「好!好得很!」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道:「眼下忽日列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他率 着大军返回匹播城里重新安顿下来,再图后招,要么嘛……他心狠一些,便率着 八万大军直扑勃令驿,找那些破坏他粮草的南朝大军决一死战。」

何淼儿伸出小手,在杨宗志右臂上的伤口处仔细检查了好一会,见伤口都不 算很深,现在已经结了痂,才放下心来,接口道:「我若是忽日列,必定选择后 一条路,他在吐蕃国当久了霸王,怎么会任由外人又是偷袭他,又是烧他粮草, 这口气他如何能够咽得下?」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手臂,摇头道:「这可不一定……」

秦玉婉在一旁束着小手,脆声道:「今次忽日列没有攻下逻些城,反而吃了 不小的亏,他虽然没有损兵折将,但是也挫了锐气,而且他对我们这路援军的虚 实将信将疑,必定会想找个安稳的地方驻扎下来,摸清我们的虚实之后,再定计 策。」

下面的军士着急的看着山壁上的少将军,见他仿佛不慌不忙的与人说着话, 忍不住又大声呼喝道:「少将军,大伙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怎么办?」

杨宗志抬头凝视不远处的山坡上,连绵起伏的黑色军旗,低头向下面喊道: 「让大家都等着吧。」……

第二日一早,忽日列果然开始拔营起寨,他此次带来了八万大军,可谓倾巢 出动,而且更是随军准备了很多攻城的军械,因此就算他得到了消息,想要火速 退军,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准备妥当的。

忽日列大军黑压压的缓缓退下金顶的山坡,杨宗志便率着手下军士远远的跟 随着,出了山谷不远,来到金顶的山脚下,逻些城内嘭的一声城门大开,从城内 冲出一只上万人的军队,军甲倒还算是齐备,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老者,满面掩 饰不住的疲惫之色,来到杨宗志他们方队不远处,那老者高声大叫了起来,道: 「哈里其子……哈里其子……乌路乌路黑其子?」

杨宗志这队人马本就走的很慢,这队城内的大军很快的就追了上来,杨宗志 皱着眉头,轻声道:「他说的是什么?」

索紫儿在一旁娇声道:「哥哥,这是我吐蕃国内赫赫有名的老将军蒙泰羁勒 大人哩,他在问,你们是不是信里面所说的南朝救援大军?」

杨宗志点了点头,对索紫儿道:「你告诉老将军,就说信是我们送的,希望 他能派出大军和我们一道去追剿忽日列,灭灭忽日列的军威。」

索紫儿闻言便将两只小手收拢在小嘴旁,对着那边骨碌碌的喊了起来,她的 嗓音没有蒙泰羁勒那么雄浑,听着细细软软的甚是悦耳,喊话一过,蒙泰羁勒果 然快鞭赶了过来,一看清楚索紫儿,赶紧下马,将右手环顾在胸前,单膝跪下对 索紫儿作了个大礼。

索紫儿却是对他不太搭理,只是转过了小脸,伸手指着杨宗志,又对蒙泰羁 勒说了几句话,蒙泰羁勒一听,又站起来,走到杨宗志的马前,毫声道:「果… …然……是南朝来的贵客,吐蕃国人盼望你们……就……就好像冰山上的小草盼 望……太阳一样,你们能够来救援我们,我们万分……万分感激。」

秦玉婉跟在杨宗志身后,听了这老者说话,忍不住便想偷偷发笑,只是她将 身子躲藏在杨宗志宽大的背影后,才算是勉强遮掩住,因为这老者的这句话,却 是说的是南朝话,只是这南朝中原话,说的端地是不伦不类,语调忽高忽低,话 中的意思也是比喻的怪异无比。

杨宗志轻轻点了点头,也下了马来,他过去曾经听索紫儿说过,吐蕃国毗邻 南朝,吐蕃人来到南朝的算是不少,大家来到繁华锦都之中,看到富丽堂皇的高 楼和街道,忍不住都是心生羡艳,对着南朝的风土人情憧憬无比,因为寻常的吐 蕃贵族,都是以学说南朝话,学写南朝文字为荣,只是这老者显然是个沙场粗夫, 虽然也曾学了些南朝的话,但是运用起来却并不得心应手。

杨宗志走到蒙泰羁勒的面前,学着他的姿势将右手放置在胸前,哈哈笑道: 「主人家太过客气了,我们南朝的皇帝愿意与吐蕃国的朔落王好像兄弟一般的结 交,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没有什么帮还是不帮的说法。」

蒙泰羁勒听得大喜,笑道:「对,对!自己人……自己人。」

杨宗志又道:「我们眼下想要去追着忽日列的大军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伏 击一下,不知道蒙泰羁勒老将军愿不愿意带着大军一起去。」

蒙泰羁勒慌忙道:「愿意!愿意!我们被忽日列围攻了多日,心里这口气… …早就咽不下去了,高原上的雄鹰作证,这次一定要忽日列付出惨重的代价,才 可罢休,我们熟悉地形,愿意在前面引路。」

他说完话,大手向后一会,那些黑军服的朔落王座下军队,便朝山谷下开进 过去,蒙泰羁勒转回头来,豪迈的道:「杨家的将军,我们是不是还是按照你们 送来的信里面所说,在狼谷前后夹击忽日列?」

杨宗志将手用力一握,坚定的道:「但愿如此!」

正文第291章放虎之四

狼谷位于逻些城与匹播城之间,距离金顶几十里山路,忽日列在前面领着大 军不紧不慢的开道,朔落王的军队和杨宗志他们为了隐蔽起见,也不得不慢慢的 輟在后方,行了半日功夫,眼见狼谷远望在即,前方朔落王军士中纵马出来一匹 快骑,奔到了杨宗志他们一行人面前。

杨宗志正仔细的比对手中的地图,这吐蕃国内山势连绵,山谷之间便多了许 多相似之处,大家一路行来,并未发现这狼谷到底有何出奇之处,只是知道狼谷 坐落于逻些城往西的要道上,乃是一处必经之地。

那快骑到了面前,马上人拉马淅沥沥一声,马儿前蹄扬起,霎时便止住了脚 步,军中汉子们一齐看见,有的人忍不住便开始叫好,这马上人显然马术不凡, 驾驭马儿可说是出神入化。

杨宗志抬起头来,盯着那马上人看了一眼,见到黑色军服之下,却是一个弱 冠的少年坐在上面,面相俊秀而又儒雅,不似一般的吐蕃人那般肌肤黝黑,那少 年显然身份特殊,黑色的头盔上,印有一个类似于圆月一般的图案,看起来和早 先时候蒙泰羁勒将军的头盔倒有些相像。

快骑一立而止,马上人操着顺口的南朝话,喊道:「杨将军,我爹爹让我来 通告一声,前面十里处便是要道狼谷,我们现在怎么打算?」

他说话时,大家方才听清楚,原来他嗓音尖细的很,带着一丝童稚般的脆音。

杨宗志皱眉细想:「这人难化道是蒙泰羁勒老将军的公子?」

他这么一想,便将目光转向一直跟在自己身侧,寸步不离的索紫儿方位,想 要从她那里知道这人的身份,只是他寻找了一圈,竟然发现索紫儿不知何时已经 不见了踪影,可是方才不久之前,他还听见索紫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与婉儿说笑, 片刻之后,居然消失了一般。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目光,笑道:「我刚刚仔细看了地图,这狼谷是一个壶口 状的地形,到了壶顶处两边高山耸立,下面峡谷只能容少许人通过,我们不如快 走几步,赶在那里之前部署在两侧高峰上,忽日列大军经过之时,我们再居高临 下展开伏击,如此才可能以少胜多,奇袭成功。」

那少年细细听了杨宗志分说,一时也是频频点头,直听到最后,忍不住开颜 鼓掌道:「好!好计策,我这就去告诉我爹爹。」

他说完了话,转身拉马便走,只是走了一步,又伸手猛地一拉缰绳,将马头 拉转了回来,对着杨宗志身后巡视了一圈。

杨宗志心头不由得奇怪的紧,笑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那少年面色微微一红,眼珠子随处乱扫一番,强笑道:「没……没什么其他 事情,只是……只是我听说……我听说……呵,没什么了,我这便快快赶回去报 信,咱们快走一程,狼谷再见。」

他这次说完话,当真打马冲了出去,马步快疾,不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秦玉婉突然凑过来,脆声道:「九哥哥,这吐蕃年轻人好像有些言不由衷。」

杨宗志心想:「他本离去了,却又赶回来,只是他说话间吞吞吐吐的,显得 有些心事而未讲,难道是吐蕃人另有打算?」

杨宗志平息了一下心头的疑念,轻笑道:「婉儿,你自小便能猜测人心,别 人在你面前作一个动作,或是随便一个眼神,你就能猜出来人家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说他方才在想些什么?」

秦玉婉娇俏的歪着小脑袋,闭目回想了一下,才睁开秀丽的双眼,嫣然笑道: 「他方才……他方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离去之时,突然转回身来,眼珠子便 在九哥哥你的身上仔细搜寻了一番,只是他好像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眼 神后来不由得便有了些失望之色。」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们过去素未谋面,我连他的姓名都不清楚,我只是猜 想他可能是蒙泰羁勒将军的公子,其他事情也都一无所知,我这里能有什么让他 感兴趣的东西?」

秦玉婉闪动着秀丽的眼眸,咯咯娇笑道:「那可难说的紧,你这个坏家伙说 不定无意间,夺了人家一件心爱的事物,你自小来便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混霸 王性子,所以这么说起来也是有可能的很。」

杨宗志听见婉儿与自己说笑打趣,不由听着哈哈大笑,笑声而过,他方才扬 鞭道:「传令大伙儿绕开大道,加速行军,一路上大家仔细注意一下牛将军和马 将军留下的标记。」……

如此沿着小道疾速行军,不过半个时辰,几路大军便超过了忽日列的八万人 马,杨宗志心头也是暗暗称奇,这忽日列得知粮草大营被袭之后,仿佛并无一点 心急,而是慢悠悠的带着大军,仿佛散步游山一样的赶路,只是他们为了隐蔽行 藏,离着忽日列大军远远的,不断派出些斥候探子来回报忽日列的方位,因此他 倒也不知道忽日列是不是因为一些别人原因,所以才无法急赶。

来到狼谷的山口,这里群山峻岭,仿佛两道屏障一般将大峡谷隔绝在其中, 杨宗志会合了早已等在这里的大队人马,首当其冲的便是面露兴奋之色的哈克钦, 哈克钦与牛再春等人等待多时,终于见到了杨宗志一行,哈克钦忍不住放马冲过 来,高声大叫道:「杨大哥,我们……我们得手了!」

牛再春迎面过来,哈哈笑道:「杨兄弟,哥哥我们几个带兵杀到了勃令驿, 那里守军不过区区两千人马,前夜我们趁着夜色将他勃令驿抄了个底朝天,大军 能够带走的粮草,我们都装车押了过来,还有好些个装不了的,我们又一把大火, 将这些剩余的粮草烧了个干干净净,哈哈,这下子忽日列的人马全要饿肚子啦。」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哈克钦又赞道:「大哥,我们都听说了忽日列退兵的 事情,你果然厉害的紧,忽日列久不尝败绩,却也被你玩的团团转。」

马其英指着周围高高的山脊,兴奋的接口道:「杨兄弟,这里四周的地形我 们早已经打探清楚了,咱们便按照最初的计划,在这峡谷里面好好的再伏击忽日 列一次。」

哈克钦一听,更是掩饰不住的眉开眼笑,双拳紧紧握住,浑身都激动的发抖。

杨宗志微微沉下脸庞,摇头道:「不急的,我们暂时先在这里潜伏起来,哈 克钦,你去对面山坡上的蒙泰羁勒将军那里通知一声,这伏击之役可打,也可不 打,他们可以先准备好礌石和弓箭手,但是一定要等到我们这边发了讯号,方可 动手,这边若是没有讯号传出,切记不能独自出兵,知道么?」

哈克钦听得脸色一呆,整个兴奋的神情还僵硬在英气的脸庞上,迷茫的道: 「怎么了大哥?那中原古老的兵法书上不是写了么?齐国大军在魏国大军回师的 路上,大败魏国大军,至此才坐上了七雄的盟主之位,我们一路来顺顺利利,为 何到了最后关头反而要按兵不动了?」

牛再春也接口道:「是啊,杨兄弟,这一战若是得手,忽日列至少要折损一 半的兵马,他眼下只是粮草被毁,却并不伤筋动骨,假设任由放他回去休整一阵, 他再次集齐了粮草,立时就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咱们可就难办的紧了。」

杨宗志摇头道:「兵法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任何兵法战略都要建立在实 际的状况当中,才可奏效。齐国能够伏击魏国成功,其一就是因为魏国大军仓促 回师,并未料想到齐国大军潜伏在必经之路上,其二也是因为魏军已是到了断粮 之际,人心惶惶导致的。我这一路尾随忽日列而来,眼见到很多不寻常的状况, 我一时都还想不通的紧,因此我想在狼谷的谷口多看看忽日列的军容军貌,若是 如我所料,我们自当是讯号冲天而起,追击这路穷寇,但是……但是假如情况并 不如我所料的话,他不到山穷水尽,人马又大大多于我们,这仗打起来便没了把 握。」

哈克钦听得似懂非懂,只不过他过去本就对杨宗志深具信心,此次勃令驿之 行也是事事顺利,一切都似乎被杨宗志算定了一般,战事的演变发展与他多日前 所说分毫不差,因此哈克钦虽然心头极不情愿,但是依然还是领了军令,到了对 岸的吐蕃大军当中。……

大战一触即发,杨宗志等人潜伏在高高的山头之上,等待着忽日列大军的到 来,过了不知几个时辰,大家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日列黑压压的人马才 是姗姗来迟,缓缓的涌到了谷口前的位置。

一旦看见敌人的照面,众人不由得趴伏的更低,隐蔽在山坡的草栗之后,峡 谷下方忽日列的人马行军的极慢,他们摆着四方的阵型,挨着峡谷的边缘一路走 来,整个八万大军没有任何的声音响动,只有军士的军靴践踏在峡谷的石块上, 发出蓬蓬的响声,不时还有一些战马受惊的嘶叫。

此刻的狼谷内悄无声息,即便是飞鸟经过,唧的一下鸣叫,听着也是刺耳的 紧,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围拢在了杨宗志的身后,牛再春从山道边偷偷探出一点脑 袋,然后又快快的缩回来,压低嗓音道:「还有一里多的距离,杨兄弟,怎么办?」

杨宗志从一颗草栗花后仔细的注视着忽日列的方阵和队形,心头暗暗的盘算, 他听到牛再春的问话,转回头一看,见到牛再春,马其英以及筠儿婉儿,何淼儿, 甚至是索紫儿的眼神都集中在了自己脸上,他抿住嘴唇,又摇头道:「再看一看。」

大家一听,心头忍不住都有些失望,因为大家知道,一旦错过这个峡谷,后 面便是一马平川的高原,再想要成功的伏击到忽日列,便极其困难,现在忽日列 大军距离谷口只有一里多的路途,一里路给大军急行,只转瞬间便会杳无踪影。

马其英盯着下面的方阵仔细的看了好一会,突然向后急急的挥手,轻声惊讶 的道:「快看,他们……他们好像停下来了!」

众人又一齐趴伏到山坡顶上,放目向下望去,见到果然忽日列的大军在距离 谷口不到一里路的地方,整个方阵蓦地滞留了下来,不但停步不走,而且大军依 照各自的方位所在,分成了众多的小队,每个小队分别忙碌了开去。

牛再春奇怪的道:「怎么回事,他们现在到底在作甚么?」

筠儿也跟着大家一起向下看,她运足目力望了好一会,娇声的犹豫道:「大 哥……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要生火做饭了?」

大家听得都是一呆,马其英忽然大喜的道:「这可是老天爷助我们了,这忽 日列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我们在狼谷设好了埋伏,因此他命令部队在狼谷这里 休养开灶,那可算是帮了我们大忙,……嗯,他们这么一生火做饭,防备必定会 变得更加松懈,而且他们在如此凶险的地方开灶,岂不是活腻了,自己往阎王爷 手心里跳么?」

众人一听,均觉得大有道理,两路大军一路是潜伏偷袭,早已暗中戒备,另 一路却是懵懂无知,警惕自然放松的紧,两相抵消之下,高下立时可见。大家一 时都觉得心头血往头上涌,各自都有些按捺不住。

杨宗志呆呆的凝视着谷口下方的忽日列大军,见到他们果然是生了灶火,不 一会便有炊烟燃起,将整个狼谷内熏得烟雾缭绕,他一时神思迷惘:「怎么会这 样?这忽日列素有盛名,在吐蕃国内也算是历经过大小数十战,却怎么会犯下这 样浅显的错误?他将大军置于峡口之处,而且命令大军就地开灶,这样我们趁着 他们用饭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下去,他们又怎么抵挡的住?」

这么一想起来,就连杨宗志也忍不住有些砰砰心动,只是他暗自平息了好一 会,心中不知为何想起了凤凰城中随着自己殒命的几万人马来,他知道自己性子 里的一个致命缺点便是冲动,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反问自己,若是沉稳的爹爹去了 凤凰城,一定不会犯下同自己一样的错误,那几万人马便不会折损,而爹娘的命 运说不定就有了不同转变,自己这一年来一切的痛苦难过,皆是因为自己冲动之 下揭开皇上的锦囊,又不辨真相的率领大军杀到了突厥的凤凰城中。

杨宗志暗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由得转头望向秦玉婉,秦玉婉也闪烁着眼 眸,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杨宗志沉吟道:「此刻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 机会,若是我们先用礌石和弓箭手对着下面的大军攻击一阵,他们必然会乱,咱 们居高临下,先机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的道:「还是不对,这一路来我都觉得有些事情表现的 不对劲,比如忽日列若是缺粮,怎么会行军的如此慢速,他们粮草不济,必须要 火速的赶回匹播城或是勃令驿,才可调动粮草救济大军才是。」

他顿了一下,不等大家的反应,继续又道:「还有,他此刻在峡谷的出口处 屯兵开灶,实在是兵家的大忌,大军驻扎必定选取开阔空旷之地,四周布满岗哨, 才可抵御敌人的突袭,他现在这么安排么……」

索紫儿在一旁突然娇声接道:「我早说过,大王兄可没有你知道的故事多哩。」

杨宗志抬头看了索紫儿一眼,不知她方才躲到哪里去了,你先前说自己伤势 大好之前,定要寸步不离自己,没想到方才定是偷偷去找筠儿或是淼儿说话去了 才对。

索紫儿说完了话,牛再春也赞同道:「忽日列大军攻城这么些日子,大军早 就又累又乏,现下他粮草所剩无几,所以就要节约手下的口粮,这样他人马困顿, 吃的也不够,行军走的慢也毫不稀奇。」

马其英也跃跃欲试的道:「而且吐蕃国内四处都是大山,他们习惯了翻山越 岭,将营寨驻扎在山谷之中,也许是自己的传统,杨兄弟,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样 好的一个机会呀。」

杨宗志仔细听着牛再春与马其英的说话,听到这里,忽然脑中一闪,蓦地站 起来,轻叫道:「传令下去,咱们……撤兵!」……

多谢大家的理解!关于新书,暂时没法写了,在这里给大家抱歉一下!

正文第292章放虎之五

哈克钦与蒙泰羁勒等人趴伏在山口上,极目向下凝望,忽日列的军队不但已 经升灶开饭,烟气升腾,甚至还有些军士们喧闹着饮起了酒,下面的军士们许是 打仗久了枯燥无聊的紧,这般一起闹腾,才尽数将心头的烦闷发泄了出来,不由 得越闹越欢。

哈克钦一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下面峡谷中,另一只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 山头,手心里紧张的冒出冷汗无数,手指间捏住了一株草栗花,将顽强的野花捏 成了扁扁的形状。过了不知多久,眼看着下面的敌军饮酒愈发畅快,那里所有军 士们都受到感染,闹作了一团,哈克钦咬紧牙关,着急的道:「怎么……怎么还 没有讯号传出来?」

身后跑来一个吐蕃军士,跑到哈克钦等人身后,低声的道:「对面的南朝人 传来了消息,让我们……让我们立即撤兵。」

「什么?」

几个震惊的声音同时传了出来,蒙泰羁勒闪烁着眼神,犹豫的道:「撤兵? ……怎么回事?小王子。」

哈克钦迷茫的摇了摇铜盔下的脑袋,蒙泰羁勒身边的少年怒哼一声,从腰间 冲出弯刀,呵斥道:「不理了,我们自己去打!」

哈克钦慌忙伸手一阻,道:「多勒克,别冲动!」

多勒克拼命挣扎道:「南蛮子们怕了死,我们高原上的勇士却从来不知道退 缩两个字,忽日列欺人太甚,这口气我们可是咽不下。」

两人闹作一团,哈克钦阻不们住多勒克的蛮劲,铜盔从头上跌落了下来,蒙 泰羁勒才开口喝止道:「好了,多勒克,不得对小王子无理。」

多勒克听了这话,手中的劲力不由得松了一松,哈克钦得以腾出手拾起铜盔, 却不戴上,而是讷讷的道:「蒙泰羁勒将军,多勒克,你们有所不知,我这位远 从南朝来的大哥,可不是个怕死的孬种,他……他敢于孤身带了两千人马去闯忽 日列的后营,派我们将忽日列囤积的粮草大营烧的一干二净,他也是我们高原上 的雄鹰……」

多勒克虽被喝止了下来,但是听了哈克钦的话,仍是不服气的道:「那他眼 见敌人近在面前,为何不敢去打,却要……却要逃跑?」

哈克钦道:「这其中定然还有一些原因,我也猜不出来,不如……不如我们 一起过去问问他,看看他会怎么说。」……

三人结伴率了一队亲卫来到对面山头,只见到南朝大军们已经收拾待发,显 然是退意已决,哈克钦率先跑过去,找到杨宗志,大声抢问道:「大哥,你不是 说要伏击忽日列么?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要退兵回去?」

杨宗志收拾整齐,正要和大家一道离去,见到哈克钦跑进来问话,才笑着下 了战马,温言道:「哈克钦……这仗打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多勒克便冲进了人群,怒喝道:「南蛮子们怕了死,哈克钦 你与他们多什么废话,他不敢去打,我们自己上阵,吐蕃好男儿就算是流血流汗, 也万万不会畏死。」

他站在南朝大军的阵营中,说话声音也大,虽然细细的带着尖音,但是话音 刚落,所有马上的南朝儿郎们仍是勃然色变,脾气火爆一些的忍不住拔出了战刀, 双手握在了手中。

索紫儿骑骏马辍在杨宗志的后方,她听了多勒克的不敬之语,顿时想起在那 明媚的瀑布旁,杨宗志为了从黑衣人手中救下自己,智计百出,差点送了他自己 的性命,索紫儿顿时忍不住也骑马出来,娇声愠怒道:「多勒克,我不许你这样 说他!」

多勒克猛地瞧清楚索紫儿,眼神中一道璀璨的光芒瞬时荡漾了开来,索紫儿 此刻虽然身着南朝军士的红色军服,但是她身材本就修长而丰挺,坐在骏马上如 同神女一般皎洁明媚,一双天蓝色的秀丽眼帘,小脸透晕红唇白齿,那身娇媚的 艳色,完美的曲线便是这宽大的军服也丝毫掩饰不住,多勒克眼眸中又是迷离又 是惊喜,呵的一声轻叫,顿时连索紫儿小嘴中不屑的说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哈克钦伸手拉了拉杨宗志,轻声道:「大哥你别怪多勒克,他是我吐蕃国蒙 泰羁勒大将军的儿子,世袭的军权爵位,所以……所以说话间激动了些……」

杨宗志笑了一笑,暗自道:「皇上命我等与吐蕃朔落王修好,眼下自然不可 轻易得罪了他们。」

便点头道:「不妨事。」

蒙泰羁勒跟了过来,拉住杨宗志,用他怪异的音调和声道:「杨家的将军, 你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叫作放虎归山,还有一句古话也说的是养虎为患,我等现在 若是放过了忽日列,回去可不好向大王交代,而且假以时日,……忽日列重新整 顿大军,再来攻打逻些城,我们依然逃脱不了覆灭的危境。」

牛再春和马其英几人虽说依照杨宗志的口令撤了兵,但是他们心中却不认同 杨宗志的作法,只是杨宗志身为主帅,一言一行在军中都有着自己的威仪,他们 只得将自己的想法暗暗放在了心底,这个时候看见吐蕃大军的人跑来质问自己, 牛再春等人也是暗自点头,显然赞同蒙泰羁勒的说法。

杨宗志摇头道:「老将军中原话说的没错,但是有经验的猎人去捕老虎,时 刻防备的却是老虎暴起伤人,只有在确定了猎人自身安全之后,猎人才会动手, 在此之前,猎人总是会按兵不动。」

多勒克眼神痴痴的看着索紫儿,见到她对着自己的目光,仿佛不悦的皱起了 眉头,借着杨宗志说话之际,她又偷偷的躲回到杨宗志的身后,不让自己看见, 多勒克转头气恨道:「说这么多还不全是借口,真正的猎人碰到这样的猎物,怎 会轻易放掉?」

蒙泰羁勒也点一点头,顺势拉过杨宗志,将他拉到山涧边,又道:「我的孩 儿虽然口气冲了一些,但是说的也都是实话,远来的贵客可千万莫怪,你看看… …现在忽日列将阵势摆在了两个山涧里的山谷中,我们两队人马早已摆好了架势, 礌石和弓箭手都准备的足够多,只要我们先发出礌石扰敌,再趁着他们混乱之势 冲击下去,他们可万难抵挡。」

众人又将目光放向山涧下,看见天空余日快尽,最后一丝斜阳透过薄薄的云 层照射下来,使得山谷中看着袅袅绕绕,下方的军士们吃过了饭,却饮酒正欢, 不时还有一些军士们站起来载歌载舞,好不其乐融融。多勒克哼道:「此时忽日 列的人正得意忘形,他们喝多了奶酒,战力便最多只剩下三成,我们即便是人马 数量比不过他们,但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人人都能以一敌三,就算诸天的 神佛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杨宗志也随意的将目光在下面扫视了一番,才轻笑着摇头道:「若是一年之 前,我定是想也不想的,便会率领大军冲杀下去,但是现在么……我只知道一个 道理,越是看着无比稳妥的事情,越是瞧起来轻而易举的战事,便更加不能深陷 进去,因为一旦踩了进去,只能发现那是个陷阱。」

「陷阱?」

众人全都哦了一声,大家本是赶来偷袭忽日列的,一心想的便是如何偷营成 功,如何灭敌无数,建功立业,全然都没想到过这眼前的景象可能会是一个陷阱。 大家听了杨宗志的话,过去熟识他的人心头便有些疑虑,多勒克随眼四处一瞟, 看大家都不再说话争辩,不由得怒气更盛,转身出去抢过一个弓箭手的长弓,在 箭心上包裹了布匹,随手用火石点燃,然后走回山头扬弓搭箭,摆开了架势。

大家看的一楞,蒙泰羁勒喝问道:「多勒克,你……你要作甚么?」

多勒克闷哼一声,右手的箭尾蓦地一松,那支火箭便嗤的一声,划出一道斜 斜的火花,射向了不远处扎寨的忽日列营中。

暮色中,火箭腾空而起,转而又快速的射下,这些本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火箭刚一落入下面军营中,下面军营便轰的一声炸开了锅,那些方才还在饮酒作 乐,载歌载舞的军士们此刻皆是抛开酒囊,横刀立腕,身边停有战马的军士迅速 的跨上了战马,方才一片混乱的情形,此刻竟是陡然一变,那些军士们依着方位 站立,俨然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围网,而这大网中唯一的一个出口,便是指向了两 座山涧冲击下去的位置。

众人看的都面色大惊,暗暗咂舌,想不到还有变故迭起,一时间俱是口齿呆 住无人说话,皆在心想:若是按照原来的定计,大家一路沿着山涧冲击下去,眼 见着便是送羊入了虎口,落入了下方长长绵绵的袋口中,忽日列只需着人收拢袋 口,所有这些人等便无一能够幸免。

杨宗志背着双手,盯着下面看了好一会,夜幕沉沉的降落下来,余晖已轻轻 淡去,隐约不可多见,他暗自吁了一口气,低声摇头道:「看来忽日列这人不可 低估,他退兵之前就能盘算出事后的种种可能,摆出各种假象来混乱我们的视线, 引诱我们前去偷袭他,然后利用人多势众将咱们一网打尽,这样下来逻些城便是 空城一座,他就唾手可得了,咱们……咱们还是依照计划,先撤兵回去逻些城, 然后再做打算吧。」

哈克钦和蒙泰羁勒等人自是哑口无语,却也暗自对杨宗志佩服的五体投地, 索紫儿见到多勒克射出了长箭,便将目光四处扫射自己的方位,夜色下目光隐隐 有一些得意邀功般的神采,待得见到眼前景象陡然转变,多勒克才是目瞪口呆的 说不出话来,索紫儿一时只觉得心头畅快之极,忍不住又跑出了杨宗志的身后, 来到杨宗志身边,轻轻扶起杨宗志的一边手臂,依着杨宗志身畔对多勒克娇气嗤 声道:「看到了么多勒克?你永远……永远也比不上他的,所以你不要再痴心妄 想了哩!」

正文第293章奸细之一

星夜兼程之下,众军相伴着回到了金顶之上的逻些城,这里是万千吐蕃国民 向往的圣地,远远望去,便可看到遥遥星空下面,逻些城内闪动着璀璨的灯火, 灯光与星光交相辉映,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置身童话传说当中,身边的一切看着都 是如此不真实。

朔落王早已得到消息,哈克钦与索紫儿求得南朝大军赶来增援,并成功的将 忽日列大军逼退,因此虽然战火刚灭,但是逻些城内依然还是摆好国礼之势,热 烈的欢迎来自远方的朋友。

朔落王之下,所有文武朝臣一字列队,排在逻些城通往下山的山道边,热情 的子民更是得到讯息,将整个通往逻些城的山道占了个满,他们虽然刚刚经历了 一场大战的洗礼,但是南朝大军开拔进城,也同时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山道边 燃满了数不清的火把,将整个金顶照耀的如同白昼,将士们一路上山,两边的吐 蕃臣民便欢呼雀跃起来,更有甚者的是,有许多老者端了清水尽数泼洒在将士们 的军服上,兀自又有数不尽的吐蕃少女举了白色的哈达,看到这些雄气赳赳的儿 郎们,便抬手挂在他们的胸前。

大家一路上山,看的好不有趣,这些都是这高原民族对待最贵重的客人才会 有的大礼,大家自然不会谦逊,有了哈达便乖乖的戴上,对于老者们泼洒的清水, 倒也不会躲避。

杨宗志率领两万大军,赶走了吐蕃子民们心目中神魔一般不可战胜的忽日列, 因此他列队在前,胸前自然是挂满了数不清的哈达,浑身上下也再无半块干爽的 地方,被迎面而来的清水泼了透心凉。

筠儿和秦玉婉她们笑嘻嘻的哪跟在身侧,虽然左右轻轻躲避着,却也是不得 幸免,只是她们个子瘦小,而且身着宽大的军服,大家难以发现她们原是女儿身, 见到她们的打扮,只以为是普通的亲兵,自然能放过便也放过了。

一行人来到逻些城下,索紫儿转身看见杨宗志面上挂着轻柔的微笑,只是全 身上下狼狈的紧,她却毫不在意,而是胸中涌起深深的自豪,骑马离得他更是近 了些,仿佛这些吐蕃子民对着杨宗志欢呼的多,她便开心的更多一些。

过了一会,人群自中间向外一分,走出来一众贵胄打扮的人,当先是个矮胖 的老者,约莫五十出头,额下留了长长的黑须,头戴黄金王冠,杨宗志等人一见, 便知这定是朔落王大驾,慌忙跃下马来。

朔落王亲热的挽起杨宗志,开颜笑道:「这定是南朝派来的杨大人,嗯,果 然是一表人才,中土俊杰人士倒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朔落王说的南朝话,口音大致与蒙泰羁勒差不太多,也有些混沌的怪音夹杂 在其中。

杨宗志抱拳在右胸,学着普通吐蕃人作礼道:「参见朔落王陛下,陛下夸奖, 在下实在是不敢当。」

他对着朔落王只称在下,却不称臣,朔落王身后一些文武大臣听了面上便有 些变色。

朔落王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哈哈大笑,又牵手拉起索紫儿与哈克钦,左右各 一个,欢喜道:「我这两个孩儿给杨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了。」

杨宗志微微一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朔落王又将杨宗志等三人拉上了事先 准备好的高台,对着山坡下数万子民大声的喊起了话,他说了几句,下面的臣民 便更大声的欢呼,将这星夜下的金顶震得回响四起。

索紫儿站在杨宗志的身侧,见到父王说过了话,下面便大叫一阵,接着雪白 的哈达仿佛雪片一般的抛洒了上来,抛在自己身边,杨宗志却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索紫儿不由得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将嫣红的小嘴凑近杨宗志,轻轻吐着香气道: 「哥哥啊,我父王是对下面子民们宣布,我们与南朝世代友好,永远互不侵犯, 互相扶持哩。」

杨宗志听不懂吐蕃语,只有索紫儿在身边的时候,才能从她那里得知大概意 思,听了索紫儿的话,倒是轻轻点了点头,朔落王又对着下面大喊了几句,众多 子民一听,却是猛地沉寂了下来,场下一时鸦雀无声,哈克钦在一旁看见,不由 得轻声哼道:「父王早该废除了忽日列的爵位,现在才来说这迟到的话,大家受 惯了忽日列的欺压,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难免心头还是惶恐害怕。」

杨宗志心想:「原来朔落王是在宣布废除忽日列的爵位,可是忽日列城也围 了,仗也打了,而且现在并未败退,只是暂时收兵了而已,他手上还握有八万大 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因此一般吐蕃臣民还是害怕的紧。」

朔落王说完了话,便亲热的拉着杨宗志等人,走下高台,想要进城而去,牛 再春和马其英看见,便也吆喝着众军一道进城,只是队伍还没起行,就被人拦住 了去路,仔细一看,见原来拦在队伍前方的正是那多勒克。

牛再春原本笑的合不拢嘴,只因他与马其英也是第一次带着大军远行,没料 到来到吐蕃,却是受到如此夹道欢迎,心中也是豪气涌集,快意无比,此刻陡然 被人拦住去路。牛再春沉下脸来,喝问道:「作甚么的?」

多勒克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大王有命,让南朝的大军将士暂时安营在逻些 城外,逻些城内刚刚经历大战,一切百废待兴,而且城中忽日列的奸细党羽众多, 这些都需要彻查,因此不好安排众位。」

「什么?」

牛再春与马其英听得大怒,心想:我们不远万里的前来搭救你们,你们主人 家竟是如此怠慢我们,而且……而且城中搜查奸细,又干了我们什么事情,难道 ……是将我等看做了奸细,所以不让入城么?牛再春抬头一看,见到杨宗志随着 朔落王等人越走越远,眼看就要入城去了,他手中长长的方天戟向下一摆,高声 呵斥道:「让开了,不然休怪我手中兵器无情。」

他手中的方天戟只是虚虚的向下一摆,立意并不是伤人,而只是让多勒克知 难而退,哪里料到多勒克却丝毫也不退让,仿佛正等着他这下出手般,用手顺着 方天戟一捉,便握住了枪尖。牛再春不由得呆了一呆,他这一下未尽全力,乃是 虚招,因此也没有想什么后招,没想到被多勒克抓了个正着。

此刻情形下,牛再春只需要拿住方天戟,左右转动一搅,多勒克右手握住锋 利的枪尖,手指必然被枪口所伤,就算五根指头也不一定保得住,他正待下意识 出手,突然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若是贸然出手,伤了对方大将军的儿 子,这事情便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心头虽然恼怒无比,但是灵台还算清明, 便想再呵斥对方。

哪知多勒克仿佛算准牛再春不敢动手一般,右手拿着枪头用力向左一拉,轻 而易举的便将牛再春的方天戟夺了过来,方天戟到了他的手中,他随手挽了一个 漂亮的枪花,调转过枪头,锋利的尖便指向了牛再春的咽喉。

牛再春心想:我一再让你,你却是步步紧逼,难道我怕了你不成。他性子本 就是崇尚武艺,眼下兵器被夺,不由得视为奇耻大辱,他大喝一声便跳下马来, 与多勒克打在了一起。

身边南朝军士众多,但是大家谁也不敢上前帮手,只因方才朔落王还在台上 高声宣布互不侵犯,永不敌对,没想到片刻之后,两边的人马就打在了一起。马 其英见势头不对,赶紧放开嗓子大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你快过来!」

身边渐渐围拢了一大圈人,吐蕃和南朝的军士们自觉的分开两边,虽然大家 并未拔出兵刃来,但是气氛却是紧张一触即发。杨宗志陪朔落王等人说着话走在 最前,一路眼见就要进城,突然身后传来好一阵喧哗,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恍惚听见了马其英的喊话声。……

牛再春与多勒克战作一团,两人此刻是牛再春的方天宝戟握在多勒克的手中, 他徒手去夺,本就落了下风,对方占着兵器长度,处处肆意紧逼,牛再春气的七 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多勒克打了一会,忽然停手,不屑的道:「功夫也不过 如此,还谈什么救命大恩,真是大言不惭!」

牛再春涨红了脸庞,脖子上青筋直冒,怒声道:「吐蕃小儿,你趁了我不注 意,偷偷抢下了我的兵器,来来来,我们各自徒手相拼,看看谁会怕了谁?」

多勒克哼哼冷笑道:「笑话了,现在兵器在我手中,你让我放下兵器,岂不 当我是傻子么?」

牛再春一听更是气炸了肺,转头对手下兵士喝骂道:「谁将手中的兵器给我, 看我将这吐蕃小儿拿下后,一顿好打。」

身后的军士都不敢接话,一时都在犹豫,牛再春看的大怒,气急道:「还不 都抛过来?」

终是有几个兵士怒气不过,便将手中的军刀长棍扔在了牛再春脚边,牛再春 弯腰去捡,多勒克回身对自己身后的军士们道:「你们都看见了,南蛮子要与我 们动手了,大家可看的清楚?」

牛再春拾起两柄单刀,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怒喝一声便要冲过去,只是他身 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牛再春气怒之际,原也不管不顾 了,见到手下竟然有人阻拦,不由得转头喝道:「滚开了……」

他转头一看,见到居然是杨宗志伸手拦住了自己,牛再春气势便沉了一沉, 讷讷的说不出话了,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牛大哥,你在作甚么?」

牛再春放下兵刃,手指多勒克道:「这个吐蕃小儿,不但传令不让我们大军 入城,而且还寻衅挑事,偷偷抢了我的兵刃,我今日若不教训了他,我们南朝的 颜面何存?」

杨宗志转头望向一边的马其英,又道:「马二哥,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马其英早已愤愤不平,闻言点头道:「没错!」

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朔落王等人也一同跟了回来,杨宗志见到,又对朔落王道:「陛下,我手下 人禀告说,陛下您下令不让我们进城,说是城中正在彻查奸细余党,可有这么回 事么?」

朔落王一听,着急的双手搓在一起,不断的道:「这个嘛……这个嘛……」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转到了多勒克的身上。蒙泰羁勒跟在朔落王身后, 闻言须发大张,高声道:「哪里有这样的传令,多勒克,你可别假传陛下的旨意。」

哈克钦也赶紧道:「不会的,父王不会传下这样的旨意来,大哥,你莫多心。」

杨宗志随眼四下里看了一番,又道:「那是怎么回事?」

多勒克斜睨着杨宗志,见到战袍包裹之下,果然是英气逼人,有着寻常吐蕃 儿男少有的俊逸飘洒,不由得又收回目光,辩解道:「我刚才只是见到南朝将士 们气势不凡,所以见猎心喜,和他们比划一下手中的玩意罢了。」

牛再春听到他如此巧言令色,将方才对自己的羞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成比武, 不禁更是气血上涌,正待斥责于他,多勒克又抢先道:「大王,您可能有所不知, 我们这一路追击忽日列而去,结果却是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朔落王见到身边人替自己解了围,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听到多勒克所说, 只得随着他道:「哦?那是……那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多勒克道:「我们本是去奔袭忽日列,哪里料到,却差点被他暗中设下埋伏 给暗算了,哼哼……幸好我们见机的早,不然……此刻逻些城已经尽数落入到他 的手中,也说不定。」

朔落王听得面色大惊,双手又下意识的乱搓,口中喃喃的道:「我早就说过 了,穷寇莫追……穷寇莫追……你们总是不听,哎,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忽日 列要去,那就任由他去了不就是了?」

杨宗志看的暗自皱眉,这多勒克说「幸好我们见机的早……」

这话说的极是灵活,他这话中的我们,可以是他们与所有南朝将士们,也可 以是他与蒙泰羁勒等人,与南朝人等毫无干系,这话中隐含无尽挑拨之意。

多勒克又接着道:「大王,我们奔袭的计策本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忽日列却 好像是算好了一般,静静等在那里,候着我们去自投罗网,难道这件事情就不奇 怪么?」

他这话一出来,不但是杨宗志等人,即便是蒙泰羁勒和哈克钦等人也是微微 色变,大家围在一起,将逻些城的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朔落王仍旧道:「大皇 儿……咳咳……忽日列他带兵带的久了,所以懂得设伏,这……这原本也不奇怪 的。」

多勒克摇头道:「这么多年以来,忽日列总是仰仗着自己孔武有力,从来都 是蛮干讨伐,什么时候我们见过他采用过智取了?以我来看,这计策根本……哼 哼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蒙泰羁勒皱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忍不住道:「多勒克,你觉得不是忽日列 自己想出来的,那还能是谁想出来的?」

多勒克回答道:「哼哼,想出这个计策的人,必然要事先知道我们的打算, 才可能针对性的布置下去,大家再来想想,这火箭自昨夜里射进城内,这箭上的 内容,到底有哪些人看过的?」

蒙泰羁勒沉吟道:「这火箭昨夜掉进城内,捡到的军士看了之后,第一时间 便交到了我的手中,那……那这么算起来的话,看到这上面内容的,只有你…… 我,大王几人。」

多勒克哈哈笑道:「那就对了,我们这几个人都站在这里的,你们大家说说, 我们这些人,可不可能会去给忽日列出主意通风报信,让他打下逻些城?」

朔落王慌忙道:「那……那自然是绝无可能的,众位都是忠臣,是我朝里仰 仗的大将,那自是……自是没有的事。」

多勒克拍手笑道:「这就对了,那唯一剩下的知情人,便只有……只有这些 南蛮子们了!」

他说完用手一指,指尖遥遥指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正文第294章奸细之二

朔落王身后的大臣们一齐嚯的一声,显然心中由于多勒克的挑拨之语引起了 动摇,哈克钦站在其中,转眼四顾一看,忍不住抢出来道:「父王,南朝的将士 不远千里赶到吐蕃国,可是来给我们解围助困的,您可不能自乱阵脚。」

他说到这里,转头过来盯着多勒克道:「多勒克,你自己先前也看见了,我 们两人本就立定主意要下山去偷袭忽日列,是大哥……他拼命劝阻我们出兵,因 此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你现在怎可以诋毁大哥?」

哈克钦一路上跟随杨宗志西征而来,多次眼见他智勇双全,而且对待自己吐 蕃人使臣也是彬彬有礼,自是早就对他心悦诚服,眼下他看到吐蕃众臣民受了多 勒克言语挑唆,望向南朝军士们的眼光中充满了惊疑和不信任,自是第一个挺身 而出。

多勒克闪动着眼眸,接着又道:「小王子殿下说的没错,先前我们确实是承 了他的恩。但是……」

他话锋一转,依然将手指转向杨宗志的位置,忿然道:「就算他没有这个嫌 疑,但是他手下带了兵马两万人,谁也保不准这些人个个清白,只需要当中有十 个八个的,过去与忽日列熟识相交,我们这逻些城可就……可就……」

多勒克话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朔落王和群臣,朔落 王左边望一望,右边望一望,一时没有半点主意,他虽然知道此刻形势危急,处 处都需要仰仗眼前的南朝大军,但是若是情况真如多勒克所说那般,这两万大军 中混入了奸细探子,躲进逻些城中通风报信,则大势只恐更加不妙,大家方才躲 过忽日列攻城之危,现下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朔落王喃喃的自语道:「这个嘛……这个嘛……」

肥胖的脸庞上挂满了尴尬无度的干笑,群臣中有人咕咕囔囔的便小声说起了 吐蕃话,这些人轻轻闹作一团,杨宗志等人根本半句也是听不明白,索紫儿展手 立在杨宗志身边,她方才见到大家将目光都隐晦的偷偷射向杨宗志身上,口中轻 声说的多也是附和多勒克的话,她心头骤然愠怒起来,跺着小脚道:「你……你 们胡说!」

索紫儿转头怒视多勒克,娇叱道:「多勒克……你……你……我看你是别有 用心的,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诋毁他,本就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脸色暗自红了一红,语气轻轻发颤,一口气未能说完。

何淼儿与筠儿几人冷眼旁观咱,她的性子自来刚烈,眼见着杨宗志受了屈辱 而难以辩解,便觉得比自己挨了人家耳光还要难受,她快走几步过来,对着杨宗 志道:「哼,他们这些愚蠢的吐蕃人,得了别人恩惠也不知道报答,反而百般猜 忌我们,傻瓜,我们还要呆在这里作甚么,我们不如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免得受 尽别人的白眼!」

杨宗志微微阖住眼帘,他方才暗自道:「忽日列我也见过一次,还与他交过 一次手,看起来确实是孔武有力,而且依照多勒克先前所说忽日列素来没有什么 智谋,大家都未曾反驳,看来说的都是真的,那忽日列又怎么能够提前得知我们 下一步计划,反而在狼谷中设下反伏兵……而且他一路来用尽各种假象迷惑我等, 然后摆下阵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这一切看来都是个智谋出众的人物才能布置下 来的。」

想到这里,一个下意识的想法从心头跳了出来,道:「难道……难道我南朝 大营中,当真是有些奸细的?」

他转念又道:「不会……不会,这些弟兄们跟着自己一路西征,出生入死, 自己怎么可以胡乱怀疑猜疑他们?那岂不是和这些吐蕃人一样了么?」

何淼儿对着杨宗志娇嗔了一阵,见到他双眼微闭没有反应,不由得更是气恨 的扭腰道:「傻瓜啊,你现在还不走,莫不是要等着人家赶你了才行?」

牛再春方才受了多勒克的挑衅,本就难以忍受,此刻听了何淼儿的话,也嚷 嚷道:「杨兄弟,咱们走,不用在这里受些鸟气。」

杨宗志伸手一阻,轻声道:「稍安勿躁。」

他转头对着朔落王道:「陛下,我们远道而来,彼此本就不太熟悉,既然大 家心里有些疑虑,也是事属正常,这样我们不如就安营扎寨在这逻些城外的山坡 上,来日我们再来拜见陛下,商议下一步定策,您看可好么?」

朔落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台阶,赶紧顺势答应道:「好,好,好!怕只怕… …只怕委屈了各位远来的贵客。」

杨宗志摇头强笑道:「不妨事,我们原本都是军中的粗人,住在城内又或者 住在城外当真没有太大分别,陛下也就不必挂在心上了。」

他转头右手一扬,两万大军便依他号令,自逻些城大门向山坡下开进。

众人走了几步,何淼儿突然回头,犹豫了一下,娇唤道:「紫儿……紫儿妹 妹,你要不要跟了我们一起去?」

她虽然最初对索紫儿也颇多猜忌,但是后来索紫儿去通报婉儿她们,间接的 救下了她与杨宗志,因此她心中对着索紫儿甚为愧疚,也多了些感激,此刻她见 到吐蕃人口中冤枉南朝众人,便如同自己过去对待索紫儿一般,只是她对索紫儿 虽然态度不好,但是索紫儿总是温柔的笑笑,并不以为意,她这刻心中更是有些 后悔,便开口唤她。

索紫儿犹豫的站在吐蕃人群中,痴痴的看着杨宗志离去的方向,她心中多个 念头交战,数次举步,又硬生生的止住,听到何淼儿唤她,她才郁郁的摇了摇小 脑袋,低声道:「不……不了,我……我要去和爹爹说说话。」

何淼儿和秦玉婉等人心想,她万里迢迢的回到故土,原本就是去中原借兵的, 此刻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爹爹,自然应该是陪爹爹多说说话,这也是人之常情,因 此她们也没有强留,便随着杨宗志离开了逻些城。不过多时,大军便驻扎在了忽 日列攻城时,安置的大寨中。

四处安置妥当,夜色渐已深沉,可是大家经过这么一番变故,却都没有了睡 意,大军今日追击忽日列未果,接着来到逻些城受了夹道欢迎,后来又被吐蕃人 猜忌,欢呼热烈为之一冷,现在驻扎在了这荒凉的山坡上,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骤起骤落。

吐蕃夜晚天空透亮,云层稀少,但是气温可着实很低,狂猛的山风在山坡上 刮起,刮得南朝艳红的大旗猎猎作响,也吹得营帐上的布帘呜呜的鸣叫。

牛再春听着这鬼哭一般的乱叫,只觉得心乱如麻,又加上心头气还不顺,他 气呼呼的冲到杨宗志的大帐中,高声嚷道:「杨兄弟,我们为何不走,反而要赖 在这里受气,我们解救逻些城出生入死,这些吐蕃鬼谢字也没有一个,却是咕咕 唧唧的乱嚼舌根,哥哥这口气……可……可实在是咽不下。」

筠儿回来后,着人烧了热水,给杨宗志泡了一杯茶,杨宗志正坐在大帐当中 养神,筠儿见大哥今日疲惫的紧,就乖巧的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她抬头见到牛 再春怒冲冲的闯了进来,赶紧将手指头竖在小嘴边,正待让他噤声,可是牛再春 情绪激动之下,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便咋咋呼呼的闹了起来。

杨宗志微微睁开双眼,仔细的看了牛再春一番,反问道:「牛大哥,皇上派 我们远赴西域,到底是作甚么来的?」

牛再春被问的一愣,气势便低了下去,他讷讷的道:「皇上……皇上自然是 派我们来驰援吐蕃国的,这些……这些我们也都做到了呀。」

杨宗志端起面前的茶杯,揭开茶盖吹了口热气,就唇饮了一口,高原上气候 多变而干燥,他嘴唇上也有些微微的干裂,只是他喝了一口,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高原上烧水,因为空气稀薄,水却是烧不开的,拿半开的温水冲茶,自然是再 好的茶也喝不出味道。

杨宗志又将茶杯放下,叹息道:「哎,牛大哥,皇上可不是有神机妙算,算 准了今日忽日列这场围城,他派我们引兵出发,只是防止万一,若是吐蕃国内局 势紧张,我们自己也好有人可用,有兵可领,因此皇上的主旨可不是派我们来打 仗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营帐外山风刮得更急,轰轰的乱作一团,帐内的煤 灯也是一明一灭,他又道:「皇上这次派我们出发前,曾多次与我嘱咐道:」我 南朝地处中原,地大物博,因此一些边境异族便对我们的富饶物产,生了贪念, 咱们自北数来,北有四国乱我之心不死,咱们与他们百年来大小战役不下数十起, 一直是不胜不败之局,而西边又有吐蕃,回鹘,葛洛禄等众多国家民族,而且西 边还有……嗯还有……咳咳……『「他一语说到」西边还有「几个字时,又硬生 生的止住,只因皇上与他述说这些话的时候,原话说的是,西边还有罗天教犯上 作乱,却是内贼。可是现在筠儿就站在自己身后,这样针对她教中的话语自是说 不出口,他转了口气,接着又道:」总之一旦这些民族和国家联合起来,咱们腹 背受敌,战线拉得也宽,实在是不好应付,一个不好,整个中原便丧于敌手,那 样情况的话,天下黎民百姓可就要饱受蛮夷摧残,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杨宗志话说的凝重,不但是牛再春,即便是筠儿听了,也觉得有些忧心忡忡, 自觉得江山不稳,社稷堪忧。杨宗志瞥了牛再春一眼,再道:「牛大哥,现下你 可知道了皇上派我们来的用意了么?」

牛再春愣愣的点了下头,犹豫的道:「皇上是……是派我们来打探虚实的了? 一旦我们查知吐蕃国有侵犯之心,咱们便可以……可以提前下手!嗯,我知道了, 难怪那日里我们在變州大营遇见陈通将军,他提起皇上给他的密旨还问我们,皇 上为何要让他暗自伏兵在剑南道外侧,看来……看来皇上果真神机妙算,早就预 料到吐蕃人对我们怀有不测之心咯。」

杨宗志听得轻轻笑了起来,牛再春被笑的脸色一红,讷讷的道:「杨兄弟, 怎么了,难道哥哥我说的不对?」

杨宗志苦笑着摇头,暗道:「只怕皇上这个时候还没有对付吐蕃国的心思, 他这番安排,恐怕主要还是要扫平筠儿她爹爹才对。」

筠儿在他给他身后捏肩,听见他只是笑而不答,忍不住也娇声奇怪的道: 「怎么了大哥,牛将军说的有什么不对嘛?」

筠儿身着普通南朝军士服,遮掩住她美貌无双的容颜和秀丽,只是她的嗓音 实在是天籁般悦耳动听,娇滴滴脆生生,让人为她的软音一催,心头便酥了半截, 而且她虽然不施粉黛,但是娇躯上一股魅人的幽幽香味也是掩饰不住,牛再春恍 惚意识到筠儿的出奇之处,不由得也多看她几眼。

杨宗志回头笑对筠儿,宠溺的道:「傻丫头,你忘了大哥这次出征得来的头 衔了么?嘿嘿……西南道黜置使,奉旨钦差大臣,总领南朝与吐蕃国的外交军事, 嗯,皇上这趟派我们来,主要是要和吐蕃国言和的呢,吐蕃国现在内乱不断,我 看他们短期内不会对我们南朝存有觊觎之心,反而是忽日列这个人,更让人难以 把握一些。」

筠儿听着大哥的语态温柔,虽然牛再春立在一旁,但是大哥眼中的溺爱和柔 意自己看的分分明明,筠儿只觉得心头一甜,娇笑着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个傻 丫头哩,大哥你可今天才知道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道:「所以咱们现在若是负气出走,将皇上的嘱托都丢在脑 后,只凭自己一时意气了,岂不是正中了一些人的下怀了么?我看吐蕃人虽然对 我们有些误会,但是我们只要行得正,立得端,自是问心无愧,何况忽日列的问 题没解决之前,咱们一走了之,难保将来忽日列不会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到时候 咱们偷袭过他的粮草大营,与他结下了恩怨,他自是不会放过不提,是不是这样?」

奇袭忽日列粮草大营,本是牛再春和马其英生平杰作,他们奔袭成功,解了 逻些城多日之围,他听到杨宗志说起这个事情,心头的气也顺了不少,忍不住呵 呵笑起来,道:「还是兄弟你说的是,哥哥我……我差点为了意气,坏了皇上的 大事。」

他语气之中有了些懊丧之意,又诚心诚意的保证道:「行了兄弟,你尽管放 心,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与吐蕃人争论了,无论他们说些什么,我只当装聋作哑, 完全没有听见,只要我们来日得胜回朝,皇上听说了我们的事情,重新启用我牛 马两家人,这才是我们此行的正经。」

正文第295章奸细之三

翌日一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此地山高云阔,日头透过云层,便能直直的 射在人的头脸上,日光如同火刀一般垂下,照射久了人便有些昏沉沉的发晕,大 家来到吐蕃,一时都还没有适应吐蕃的气候变化,所有人都嘴唇干裂,结了硬痂。

幸好从西蜀大山中采来的金银花还剩余很多,何淼儿给大军又开了些败火的 草药,众人服下后才算是缓和了一些。午饭之后,杨宗志便带了牛马二人前去逻 些城拜见朔落王,商议下一步的行止,何淼儿见到他新伤未愈,又染上了火气, 仍是坚持着前去逻些城,心头总是放心不下,因此说什么也不让他独行,而是紧 紧的跟在了身边。

四人入了逻些城,守城的官兵都认识这是南朝来的将士,拿了他们的通关文 碟前去禀报,不过一会,便放了他们进去,说是朔落王在金顶上接见他等。昨夜 里杨宗志已经与牛再春和马其英说好了话,今日一见无论发生什么变故,切记不 可动怒争吵,此次西行首要目的是缓和南朝与吐蕃周边几个民族的邦交关系,作 到安一方土壤,其余的都在其次。

四人入城一看,方才发现自己过去见识浅陋,大家一路西行而来,眼见到各 地高原草地,四处可见牛羊,便想逻些城内可能是一个更大些的牧场,只是进了 逻些城,才意识到与自己所想差的太远。

一路只见青石板的街道上,两边尽是矮矮的民居,透过这些民房便能远远的 看见巍峨耸立的宫殿,这宫殿修缮的富丽堂皇,奢华之极,金顶上阳光灿烂,阳 光反射石壁,发出阵阵金色的耀眼光芒,看得人睁不开眼,此城虽然战事刚落, 沿路里还能零星的看到些火种熄灭,升腾起阵阵青烟,但是这眼前的宫殿,只怕 比起洛都的浩瀚博大皇宫,也是相差不远,而且更带有另一种异域特色风光。

守城兵一路带着他们穿街过吧道,来到宫殿前,宫殿大门上大大的金字招牌 写道:「布达拉宫。」

四个梵文字。此刻并未有人前去禀报,守城兵便带了他们入内,宫殿门口是 一处长长的阶梯,阶梯两边挂满了佛祖的画像,由此可想佛教在吐蕃人心目中的 地位。

走上阶梯便有一排长长的转轴相连,这几人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那守城兵 解释道:「这些是转经筒,转经筒在梵文里称作玛尼轮,我们吐蕃人都认为念诵 佛经越多,则意示对佛祖菩萨越虔诚,由此可以使人脱离转世轮回之苦。」

何淼儿听得煞是有趣,她自小沉默寡言,又失过忆,但是小心思里面却是甚 为在意所谓转世轮回之说,过去她没有结识杨宗志之前,转世轮回只愿意作一只 蝴蝶,这样便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快活度日,现在她跟在了杨宗志身边, 过去的那些飘渺梦想就早已放下了,而是一心一意的想着世道轮回,生生世世永 不分离,若是能够不经过转世为人,则杨宗志便片刻也不离的永驻心间,岂不是 最好?

她听了守城兵的解说,暗自看到不断有些吐蕃贵胄进出这里,每个进出的吐 蕃人皆是诚心诚意的用手转动轮筒,一面默默念诵经文,一直如此入内,直达宫 殿深处。她也依样画瓢,轻轻迈动莲步,伸出白素的小手,转起了经筒。

杨宗志几人平时并未接触鬼神之说,因此只是看看,作了个佛礼,便不去转, 何淼儿转了几个,突然想起大家都会念诵经文,这样才显得虔诚,但是……她过 去可从没在意过经文颂词,这经筒上的梵文她也一个都看不懂,现下让她照样念 出来,她一时却是作不到,她转了三个,便在心头默默柔念道:「大慈大悲的观 世音菩萨,嗯,还有如来佛祖,信女愿意生生世世,替那冤家受苦,只要他誓言 不变,不忘了自己,信女便心满意足,其他再也不敢多做奢求,菩萨在上,信女 说到做到,若违此誓言,便……便永世受那轮回之苦。」

她一边心中念诵,一边转动经筒,脚下细碎的步子便慢了下来,咕噜噜…… 咕噜噜……待得她念诵完毕,才发现杨宗志几人早已走过了这排金黄色的轮筒, 站在前方等着自己,何淼儿想起自己方才的誓言,与那夜里山坡上杨宗志的誓言 可谓对照,她面色偷偷的一红,才扭捏羞涩的追了上去。

四人进入宫殿深处,此地才是朔落王和贵族们商议大事的地方,这宫殿不似 南朝的奢华,却是肃穆气息浓厚,宫殿四周围了厚厚的幕布,遮挡住外面灿烂的 阳光,四人一入宫殿,便看到宽阔的大殿上,主客位和两道宾席上坐满了人,只 有大门这边,没有布置桌席。

大殿之中的空旷场地上,此刻站满了身着艳红长裙的吐蕃少女,这些少女们 载歌载舞,手中长袖轻舞,跳的正是吐蕃子民常见的迎客舞。杨宗志等人一路自 东而来,也曾经路过数个小的部落和草场,这样的舞蹈过去也瞧见过几次,大致 知道这是主人家欢迎宾客时,特意编排的一种舞曲。这些少女们一边曼舞,一边 口中轻吟吐蕃小曲,时而抬头挺胸双手大张,时而又低头单手放置在右胸前,表 示敬意和谢意。

面前的吐蕃少女们弯腰致谢,杨宗志等人便带头手抚右胸,微微欠身作个回 礼,那些吐蕃少女们见到杨宗志等人熟知吐蕃风俗,个个花颜绽放,舞动的更是 卖力奔勃。

当先一个少女大概十六七岁,品字形站在这众少女的当中,她领着舞队愈舞 愈近,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了长长的洁白哈达,迎奉微微一甩,展手横放于两手之 间,杨宗志等人一见,赶紧低下头去,任由对方将哈达围好在自己的脖子上,这 舞曲才算是毕了。

那少女给杨宗志围好哈达,又深深的瞥了杨宗志一眼,杨宗志此刻抬起头来, 目光正好与她对视,见到她年纪甚小,却也清秀宜人,眼眸激灵灵的四下乱转, 面带奇怪的微笑,两颊边却是腮红满满。他一路来也多了些见识,知道吐蕃地处 高原,阳光强烈,这里的人照射阳光久了,双颊上便自然透出一股嫣红之色,看 着就好像寻常南朝少女抹了厚厚的胭脂在脸上,又或者是少女怀春,时常能见到 的晕红双颊,但实则是大相径庭。

这群少女献过了哈达,便依次排着下去了,哈克钦坐在高高的主客位上,他 身边是胖胖的朔落王,他们一道向下看去,见到杨宗志立在殿堂上,身高挺拔, 看起来尤为气质不凡,而且他本就长相俊美,搭配上这身南朝的红色军服,更是 相得益彰,如同鹤立鸡群。哈克钦抬头高叫道:「杨大哥,你快上来!」

杨宗志等四人依次走近,来到主客位下,向朔落王行了个民俗礼,等了片刻, 却见朔落王既不发声,也不作势,四人心头都有些暗暗的惊讶,微微抬头向上瞧 去,见到朔落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杨宗志看,目光闪烁,隐约透出一丝难以捉摸 的颜色。

哈克钦在一旁小声的叫了朔落王一下,朔落王才将胖胖的身子一抖,立时又 换上了一幅笑哈哈的模样,抬手道:「杨大人请坐。」

杨宗志应了一声,四人寻了几个空位置坐下。

宫殿内坐满了宾客,大家一时都静等着不说话,朔落王突然问道:「杨大人, 你看……你看我们吐蕃国的女子们都生得怎么样?」

杨宗志听得一头雾水,半点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朔落王问这句话的含义, 只得闪烁其词的答道:「吐蕃国的女子们么?……这个,大多都身材苗条纤细, 比起我们南朝女儿家更多了一些健美之态。」

朔落王听得哈哈大笑,挥手道:「杨大人过奖了,本王问你方才给你进献哈 达的那位小姑娘,你看着可还过得去么?」

朔落王这句话一出来,别说是杨宗志,就连哈克钦和殿中此刻端坐的文武百 臣也都嗡的一声惊讶了起来,朔落王在大殿上接待南朝来的使者,大家原本都以 为这席上的话题自是离不开两国的邦交社稷,贸易通商之流,只是没想到朔落王 一上来,便不断的问杨宗志关于吐蕃少女的印象,这问题问的大家啼笑皆非。

杨宗志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方才给他进献哈达的少女,那少女看起来仿佛 年轻俏丽,只是更深的印象便没有了,他方才心思根本就不在那少女身上,自然 观察的也不仔细,他惴惴的揣测了一会,眼见落座的几十个吐蕃大臣们眼神都汇 聚到自己的身上,只得又犹豫的道:「那姑娘生得秀丽端庄,自是……自是不错 的。」

何淼儿坐在他身边,听得暗自颦眉,她偷偷在酒桌下伸出小手来,在杨宗志 的大腿上死命的拧了一把,委屈的暗道:「傻瓜啊,你还说那小姑娘不错呢,难 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儿也看不出来,这朔落王是要招你入赘哩!」

朔落王紧紧盯着杨宗志来看,听他口中称赞那小姑娘,更是满意的哈哈大笑, 拍手道:「杨大人看得上眼那就再好也不过了,这位小姑娘名叫蓝齐尔,是…… 嗯是本王刚刚收下的义女,你看配上杨大人的身份,总算是说得过去的吧?」

朔落王话音一落,堂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哈克钦惊讶的道:「父王,你什 么时候收了蓝齐尔作了义女了,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朔落王斜睨哈克钦一眼,不悦的道:「本王方才决定的事情,难道也要事先 通知你么?」

杨宗志听得一时哭笑不得,他也曾听说过旧时朝代里,为了与边缘民族永结 同好,皇家都会选一些宫女甚至公主,然后与这些民族的首领之间通婚,从而使 得双方结下姻亲,多了些说合的桥梁,只是这事今日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那 是自己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杨宗志忍着自己大腿上何淼儿气恨的肆虐,讪讪的抬头道:「陛下,您的一 片美意在下自是心领了,但是……但是现下吐蕃国内局势不稳,而且……而且我 等南朝大军与您的亲军之间还有一些误会没有消除,所以这许婚的事情……就… …就……」

朔落王挥手坚决的道:「杨大人,你作了我吐蕃王朝的驸马,自然就是我们 的自己人了,那你的手下便也算我们自己人的手下,所以任何吐蕃子民都不会再 对你们产生一丁点的怀疑,如此一来,南朝大军和本王的亲军之间才可通力合作, 平息忽日列这股叛军便指日可待,不是么?」

何淼儿本就恼怒不已,再听了朔落王这段煽动十足的说话,忍不住低下小脑 袋,将小嘴凑到杨宗志的耳朵边,委屈无比的娇声道:「那可恭喜你咯,驸马爷!」

杨宗志摇头叹了口气,暗道:「我过去听说这朔落王为人胆小怕事,最是没 有主意,昨夜一见,正是印证了自己过去的听闻,没料到一夜时间过去,这朔落 王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这事当真奇怪的紧了。」

多勒克坐在下面的文武群臣中,他听到朔落王说起南朝大军与吐蕃大军通力 合作,下意识便想立身反对,只是他又联想起朔落王的提议,心头砰砰的一跳, 反对的声音便强行的忍了回去。

殿内气氛怪异的紧,有很多大臣们都乐于观望杨宗志的态度,现下朔落王提 议要给杨宗志许婚,若是他一口答应,则以后便是朔落王的晚辈,自然对朔落王 无令不遵,而吐蕃国只是献出了一个封了虚号的公主,可谓代价极小,若是杨宗 志此刻绝不答应,那他口中所说两国交好之事便显得没有诚意,那吐蕃国便是对 他们南朝大军有些怠慢,也是理所应当。

哈克钦俯身见杨宗志面上表情极为尴尬,忍不住便想替他解围,赶紧端起面 前一个琉璃酒杯,哈哈笑道:「杨大哥,难得我父王如此看重于你,不如……不 如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着应承,咱们先喝杯酒,如此美事,你自然多想想也算是正 常。」

杨宗志等人听了哈克钦的打圆,方才恍然大悟,暗道:「这件事情何必现在 决定,只需拖下去便可,到时候我大军班师回朝,你再来提这件所谓的亲事,我 们山高皇帝远,就不怕了。」

杨宗志眉头一喜,便也端起酒杯,与哈克钦遥相举杯,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牛再春和马其英饮下杯中水酒,啊的一声,齐声赞道:「好酒!」

这醇酒香浓无比,滑如凝脂,入口之后随即化作琼浆玉液,在人喉头处循环 打转,香味迟迟不退。牛再春和马其英也是好酒之人,初次饮到这般美酒,忍不 住赞不绝口。

朔落王哈哈大笑道:「这是……这是葡萄美酒,乃是波斯人传入吐蕃国的, 当年波斯人来到吐蕃,带来了整整五百人的浩荡商队,这葡萄美酒,便是其中的 精品,现下逻些城内还有不少余酿。」

牛再春和马其英眼见这美酒呈血红色,即使端在手中便极入味,当然知道这 是天下少见的佳酿,立时又抢过了痛饮三杯,朔落王看在眼里,面露满意之极的 微笑,又道:「杨大人,本王知道你们南朝的皇帝想要对付北方四国盟,因此派 你来作说客,说服本王与他结盟,这事倒也并不难办,只要……只要你答应了本 王的提议,本王立即便与你签订城下之盟,你只管好好考虑一下,也不必急于回 复本王。」……

四人出了华丽的宫殿,牛再春回头看看身边没有其他人,才啊的一声道: 「方才憋死我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杨兄弟,这朔落王恁的看不起人,即便真 是要许配,至少也要许个正统的公主出来,怎么能随便找个舞曲的小姑娘,便认 作什么义女,还一定要你点头,这事真是气人。」

马其英晃着脑袋道:「不然……不然……大哥,三弟,咱们此来的目的主要 是议和,具体是帮朔落王降服忽日列从而议和,还是因为娶了个冒名的公主来议 和,这本就没有任何分别,只要咱们目的一成,即刻便回到洛都,到时候这吐蕃 的女子往家里一丢,谁还管她是真是假。」

杨宗志正在思索这件事情,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就是朔落王今日转变的太 快,一时他还适应不了,他知道昨夜定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才会导致今日这场许婚, 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他随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人,见到牛再春和马其英正热烈的讨论此事,他们两 人一个主张拒婚,一个主张随机变通,而何淼儿却是意兴索然的走在一侧,脸庞 朝着宫殿高墙外,那里有一处桑梓花园,这逻些城高达数千米,寻常的花卉草栗 到了这个地方,根本无法生存,只是有些性子顽强的花儿,才能在这里生长开放, 而且开的愈发艳丽。

杨宗志咳嗽一声,走近何淼儿身后,缓缓道:「淼儿,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么?」

何淼儿面朝花圃,并不转回头来,轻轻的摇了摇头,委屈的道:「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高兴……哎,对不住,我又对你凶巴巴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正待与她轻怜蜜意一番,只是转头看见牛再春和马其英站 在身后,正盯着自己看,他们二人见杨宗志目光扫过来,牛再春猛地捂住自己的 耳朵,恍惚的道:「哎呀,我忘了……我这几天发誓要装聋作哑,我现在……我 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我是聋子,马二弟是哑子。」

马其英也意会过来,忍不住笑道:「对对对,我是哑子,我是哑子!」

牛再春突然盯着马其英仔细的看,惊奇的道:「马二弟,你不是不会说话么? 你……你怎么发声了?」

马其英忍住笑,又大声的道:「是啊,我怎么会说话了呢?哦,我知道了, 刚才喝了葡萄美酒,它实在是太过美味,我一个激动,便又会说话了,大哥…… 既然三弟现在不在这里,我们不如偷偷找个地方去喝点葡萄酒,然后回去的时候, 也给三弟带些回去,你看好不好?」

牛再春憋着脸道:「我是聋子,……我什么都不听不见,但是美酒的香味我 却是一点也不会放过的,我们这就快走吧!」

这二人装模作样的笑了一番,然后拉扯着出了宫殿而去。

杨宗志看的想笑,只是现在淼儿显然心情郁结,他拼命忍住笑,伸手搭住她 的肩膀,正要唤她,何淼儿忽的转过身来,却是咯咯娇笑出声,喘着香气道: 「坏死了,人家本来心头正愤愤不平的,你们这些人却没有一句正经话的,真真 恼死人了。」

她这嫣然一笑,眼眸清澈,唇红齿白,伴着身边的阳光和微风,让人只觉得 心头一暖,便是那身后灿烂无比的花圃,看起来也都失色不少。 ----------             正文第296章奸细之四

杨宗志蓦地发觉何淼儿此刻竟是如此迷人,她本是个瓜子脸,大大明媚杏眼 的娇俏女儿家,只是她个性实在是太过刚强,因此即便是面对自己时,也有些微 微的放不开,时时都是绷着俏脸,就多了些肃穆意味。

此刻明媚日光下,她那欲语还羞,轻笑露齿的模样,当真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杨宗志看的一呆,脱口赞道:「淼儿,你真漂亮。」

何淼儿本来心中有些委屈酸意,但是经过牛再春两人插诨打岔,现在杨宗志 那发自肺腑的一赞,她那委屈便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头沉甸甸的甜蜜四溢,脚 下小蛮足轻轻顿了顿,扭着小腰细声羞涩道:「谁要你……谁要你来拍我……了。」

何淼儿一句话说完,脸色已经红红的仿佛抹了胭脂,她受不住杨宗志火辣辣 的目光,慌忙跑近那大大的花圃,只装作赏花一般,暗自宁息了下。身后脚步声 沙沙的传来,每走一步,何淼儿心头便颤了一颤,她自己的气息还没喘匀,便更 觉得浑身酥麻的发热。

杨宗志走近几步,轻轻拉住她软软的胳膊,只觉得微风一吹,花香伴着淼儿 身上幽幽的处子媚香一起传来,自己此刻竟是分不清楚哪是花香,哪是体香,何 淼儿微微的扭了扭细腰,没有挣脱他的大手,便也停了下来,只是娇嗔的道: 「你……你不和他们一起走么?」

杨宗志呆了一呆,只觉得这眼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自己熟悉之极,细 细凝想一下,却是醒悟了过来,便又笑嘻嘻的接口道:「我若就这么走了,你在 你师父那里可不好交代,而且我说过冒犯了何小姐,自然是让你处置的。」

「咦?」

何淼儿微微诧异了一下,顿时也一同想起了那个悱迷的夜晚,自己与他一道 去救下了被困在西罗天教中的群豪,那时的自己一心不想他离去,却又惴惴的说 不出口,两人之间的对白,便与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两人心意相通,何淼儿也顺着这句话,娇滴滴的气恨道:「哼,你这个傻瓜, 你走了更好,我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右手悄悄探了出去,伸到何淼儿身前,环住了何淼儿 细细不容一握的腰肢,两人面对花海奇卉,心头想着的都是过去结识以来经历的 丝丝点点,有过温馨甜蜜,有过难禁的悸动,也曾有过哀伤的绝望,此刻的心境 比起当日来,不知又有多少倍的甜蜜满足而不自知。

眼前景色宜人,两人轻轻轻拥着说话,偶尔说些过去的趣事,偶尔又说起以 后的美好憧憬,不觉间温馨时日瞬息即过,待得两人恍惚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 微微西斜。

日光斜下,便带些深红色的余韵,照在淼儿素淡清丽的侧脸上,更是泛起一 绯淡金色的光辉,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下意识想起前夜淼儿拼命让自己先走时 的情形,两人那刻差点生离死别,直到现在才发觉何淼儿已经在自己心头占了一 个沉甸甸的位置。他心头好一阵激荡,便忍不住凑过去,在何淼儿吹弹可破的脸 蛋上轻轻吻了一口,香气扑鼻而来。

何淼儿被吻的一呆,既羞且喜,只是她回过头来柔柔的看着杨宗志,才发觉 两人还是站在宫殿外侧的花圃边,这里虽然路人稀少,但是两人方才忘情之下, 谁知道身后会不会有人指指点点,笑话过自己。

何淼儿慌慌张张的拉起杨宗志,便迈步向外走去,杨宗志轻轻笑道:「淼儿, 你怎么了?」

何淼儿不敢抬头,只得低头疾走,露出脖颈后雪花花的肌肤,此刻都泛着一 些艳红,她羞意难当的道:「你坏死了,这里大明敞亮的,我们……我们还是快 快回去了吧……」

杨宗志哦的一声,忍不住又打趣道:「在这里便不行,难道……难道回去了 淼儿你便任我怎么样了么?」

何淼儿嗤的一声,咯咯羞笑道:「真拿你这坏冤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再 不回去,婉儿妹妹和死丫头可要等急了呢。」

两人一边伴着向逻些城大门外走,一边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自觉将行军布 阵,番王赐婚等烦恼事都丢在了脑后,只是两人没走一会,前方牛再春和马其英 突然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何淼儿一见牛马二人,想起他们方才笑话自己,便又晕 红了双颊,身后牵着杨宗志的小手,也偷偷了松了开。

只是此刻牛再春和马其英跑近,才看到他们脸色凝重,浑然没有半点打趣的 颜色,而是压低声音的道:「杨兄弟……大事不好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牛再春喘匀了气,目光四下里巡视了一番,将杨宗志两人拉到了无人的街角, 窃声道:「杨兄弟……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奸细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道:难道真的有个奸细?又赶紧问道:「是谁?」

马其英凑近过来,四人避在街角,马其英用手捂住嘴角,肃下眼眸,轻声道: 「是……是吐蕃国的那个小公主。」

杨宗志恍惚的道:「小公主……你们说今日领舞的那个么?她……她怎么和 我们扯上了干系?」

牛再春又急切的道:「可不是她,而是……而是前些日子一直跟在我们大军 里的那一个,就是……就是眼珠子蓝蓝的,好像魔女一般的那个,哼……眼睛这 么怪异的颜色,瞧起来应当就不是寻常人!」

「紫儿妹妹?」

何淼儿轻呼一声,娇魇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杨宗志深深皱起了眉头,凝声 问道:「牛大哥,你们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杨宗志也与何淼儿一样,并不相信索紫儿是军中的奸细,只因她一路都跟在 自己身边,对着自己娇痴婉转,而且更是深情无比的对自己说道:「我以后什么 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那样我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哩。」

这样一个天真妩媚的小女子,如果她是军中的奸细,岂不是出卖了自己,而 且连她的父王一道都出卖了么?

牛再春一见杨宗志二人的神色,便又急道:「怎么?杨兄弟,你还信不过哥 哥我么?」

杨宗志摇头道:「咱们兄弟之间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你们这消息的真实性究 竟怎样,我还不知道。」

马其英解释道:「这事千真万确,乃是我们亲耳听到的,怎么会错,我们今 日别了你们之后,便想在逻些城内找个酒家酒肆饮酒,只不过我们找了好些家, 端上来的不是水酒,便是什么奶酒,那葡萄酒根本一杯也没看到过。」

牛再春也点头道:「吐蕃人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我们两人又一句都听不懂, 没办法之下,我们只得比划手势,挨个的找人去问,那朔落王说过,当年波斯商 队带来了大量的葡萄酒,现在逻些城内也还有许多余酿,还好在一个酒肆里,我 们碰到个远游的生意人,他在南朝住了很长时间,可以听懂我们的话,正是他告 诉我们,前面有个华闲小巷,那里才有葡萄酒卖,我们便依着他的指示来到了华 闲小巷。」

牛再春一口气说了大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杨宗志皱起了眉头,着急的暗 道:此刻情形下,你们怎么还有心情闲扯半天?

马其英慌忙又接过来道:「我们坐下来叫了葡萄酒,果然没过一会老板便端 了一壶出来,我们正在开心时,身后小木屋里有人悄悄的说话了,这些人显然是 不想让其他吐蕃人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因此说的……正是地道的南朝话。我就 听见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公主,您可考虑的清楚了,人这一生,很多时候 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住了,便是自己心想事成,没有把握住嘛……这命运却是由 不得自己了,老臣也替你可惜的紧。『他说了这话,仿佛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个 时候……有个女子的声音说起话来,我和大哥仔细一听,听得清清楚楚,正是那 蓝眼睛小公主的声音,她仿佛犹豫了一下,接话道:「土伦佬大人,你是我吐蕃 国的巡礼户大人,怎么会……怎么会投靠了大王兄呢?』」牛再春歇过了气,便 又再道:「没错,这小公主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我们听到过很多次,决计是错不 了,我和二弟对望一眼,霎时便明白了里面说话的人是谁,他们说的大王兄,定 是忽日列,我们两人暗自不做声,又轻轻向那小木门靠近了些,听到那土伦佬果 然又道:」中原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大王子有雄才伟略,而 反观你的爹爹,却是个胆小怕事,窝囊至极的废物,我们吐蕃国在你爹爹这样的 废物手中,能有什么好光景,只怕过不了多少年,大王子不来夺位,南朝的蛮子 铁骑们便开过了唐古拉山,直接打到金顶上来了。『这时那小公主突然呵斥了一 句道:「你胡说!』土伦佬仿佛也并不与她制气,只是说道:」唔……这些男人 们间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感兴趣,你只需告诉我,大王子这个忙,你是帮还是 不帮?『「杨宗志与何淼儿对视一眼,他们听到」大王兄「这三个字,心头便砰 砰的沉了一下,只因在这吐蕃国内,能叫出大王兄三个字的,只可能是哈克钦与 索紫儿两人,而哈克钦与忽日列之间素来不和睦,因此他只是叫忽日列大王子, 并不称他大王兄,而索紫儿自己说忽日列小时候对她极好,所以一直都是唤他大 王兄,这定然错不了,就算牛再春和马其英想编,也是编不出来。

何淼儿心中犹豫的道:「难道……难道我过去并没错怪那紫儿……那吐蕃小 妖女?」

杨宗志眼眸闪烁了一下,问道:「接着呢?」

马其英嗯的一声,回答道:「接着那小公主便问话了,说道:」大王兄到底 要我帮他作甚么事情?『土伦佬这才回话说道……「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压低一些嗓音,郑重的道:「土伦佬说:」其实这件 事情对你来说简单的紧,你只需要偷偷的跑到南朝人的大营中去,然后……然后 ……『「他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接下去。

杨宗志不禁皱眉问道:「然后什么?」

马其英摇头道:「那土伦佬说到这里,声音越说越小,我和大哥恨不得将整 个耳朵都贴在木门之上,但是依然还是听不清楚,看来他们之间定是说的耳语。」

牛再春点头道:「那土伦佬说过了这话,小公主突然叫了一声,仿佛生起气 来了,不悦的说道:」这事情为何你们自己不去作,而要……而要让我去作,我 可不答应。『那土伦佬讪讪的说道:「嘿嘿,尊敬的公主殿下,眼下整个逻些城 便是你与南朝来的蛮子们结好,这事情全逻些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老臣也想去为 大王子效劳,可惜就以老臣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进得了南朝人的大营,但是要作 这样的事情,根本半分可能都没有。』」马其英咬牙道:「接下来小公主便沉吟 着不说话,那土伦佬等了一会,忍不住又催问道:」公主,你仔细想想,做完了 这件事情,这吐蕃国便是大王子的天下了,到时候你还不是要什么便有什么吗? 你帮助大王子夺了王位,便是大王子最最亲近的尊贵王妹,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 大王子也会替你摘了下来。『小公主听了这句煽动,好像立刻被说服了一样,她 稍稍犹豫的问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尊贵荣华的王妹身份,你们……你们保证不 能伤了南朝来的人,可做得到么?』土伦佬赶紧接话道:」大王子志在吐蕃国的 王位,根本也不想与南朝来的客人结怨,这些自然不需你吩咐,老臣等人便会照 办。『那小公主听到这里,才是下定了决心,猛然说话道:「好!……我答应你 们!』这个时侯,我们俩便再也没有兴致喝酒了,便急急出来找你们了。」

马其英抬头看见杨宗志负手而立,脸色愈发的不好看,直直听到这里,脸上 隐隐有股青色外冒,他心头跳了一跳,惶声道:「杨兄弟,没想到这小公主便是 隐在我军中的奸细,她一直与忽日列的手下暗通声息,只是不巧被我们两个正好 撞到了,你说,他们口中商量着要去我们大营里作甚么事情?」

杨宗志心头一股怒气冒起,双拳紧握,咬着牙心想:这索紫儿面对自己的时 候,神态娇痴毫不掩饰她的爱慕,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只怕她由着哈 克钦一路东去,在滇南的玉龙古镇耽误了一个月之久,便是不想哈克钦当真借到 兵,因此百般推脱敷衍,拖延着让忽日列早日得手。后来自己围剿忽日列的计划 可谓布置的周密无比,多方大军在狼谷会合,这是事后偷偷定下来的计划,一般 的军士根本不可能知情,即便是筠儿和淼儿也不完全知道这个计划。自己千算万 算,却是漏算了个索紫儿跟在身旁,那夜里,自己要给逻些城里写书信,正是索 紫儿自告奋勇站出来亲手写出,她写得书信,信上的内容她自然一一都知道了, 因此之后计划败落,忽日列仿佛算准一般,在狼谷中设下圈套,引着两路大军入 网,所幸自己见机的快,没有好像过去那样冲动出兵,否则两路大军四五万人, 只怕能够逃出狼谷的不会剩下十分之一。

杨宗志运气克制自己的怒火,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定下的是什么计划, 但是……但是想来他们这么做,对我们自是没有好处,我们只能暗中防着点。两 位哥哥……我对不住你们,这索紫儿正是跟在了我身边,我对她失了警惕,才导 致狼谷失策,若不是今日你们恰巧撞破了他们的商议,我们只怕到此刻还是蒙在 鼓里,大家赔了性命,都还不知道栽在何人手里,这事总是我的不对……」

杨宗志说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闪,暗想:「哎呀,不对……这事不对,若是 索紫儿当真与忽日列勾结在一起,怎么……怎么忽日列还会派人对索紫儿下手, 那些黑衣人……黑衣人难道不是忽日列的手下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为了让我彻底 相信她,演给自己看到的一幕戏?」

四人说了好一番话,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晴日之后天空会有晚霞,霞 光仿佛火烧云,到了后来便成了炭黑色,杨宗志站在街角,脸色也如同云彩一般 炭黑,他只觉得心头翻转,忽起忽落,既想起索紫儿那洁白妩媚的娇痴素颜,又 念起她与忽日列的人暗中定议时的模样,胸口中只觉得又有恼恨,又有自责,还 有讪讪的落寞。

他暗自为索紫儿找了无数个理由,但是又一一被自己推翻,只想当世之事,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这迷局布置精巧,丝丝入扣,更是远远胜过当年在北郡 碰到的秀凤之局,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他思来想去,竟是一时拿不定想 法和主意来。

正文第297章奸细之五

四人说过了话,便一道向回走,各自沉默不语,只是心头却都在犯嘀咕: 「我们现下身处遥远的吐蕃高原上,外有忽日列八万大军环伺于侧,随时可能卷 土重来,内又有多勒克为首的吐蕃群臣对我们颇多猜忌,此刻再察觉到甚至是索 紫儿,也是暗自打入内部的奸细,如此一来,身边可谓风声鹤唳,险象环生。稍 有不慎,别说是完成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就算是好好的活着回去,也不知能不 能做得到?」

何淼儿偷偷斜睨杨宗志的侧面,见到他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眉头深深的锁 在一起,嘴角抿住,面相威严而刚毅,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在花圃之外,与自己说 说笑笑时的调皮洒脱之相,她目光微微的一迷,知道杨宗志此刻定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被索紫儿那小妖精骗得苦了,一方面又对其余人心头愧疚的紧。

何淼儿心头柔柔的泛起疼惜,便将小手私下里又握住了杨宗志的大手,手心 中透出温暖,只盼这股温暖能给他的心头带来一丝光明。四人走了一阵,面前城 楼在望,出城门之前,门外一个早已守候在这里的吐蕃少女迎了上来,对着杨宗 志等人俯首道:「我家公主有请大人去见一见。」

牛再春与马其英对望一眼,心头跳动道:「这就来了!」

何淼儿素手一挥,咬着细碎的洁白玉齿,尖声道:「不行,他不会去!」

杨宗志斜眼瞧过去,见那少坚女只是个普通随从丫头打扮,长发扑面,衣着 朴素,身份定不很高,不由得心想:「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一面看 看索紫儿下一步如何来表演,与她虚与委蛇,同时试探她们的动向,另一面则是 暗中提高警惕,等着她的计划实施时,善加利用,委实不能说这坏事就变不成好 事。」

那少女惊奇的抬起头来,暮色中只见到一双明亮的清澈眼神,她不明白何淼 儿为何这般情绪激烈,杨宗志瞥了那少女一眼,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何淼儿听得心头发紧,转身过来凝视住杨宗志,杨宗志对她使了个眼色,道: 「夜里风大天干,你们早些回去,着人看好了火炉和铁架,免得大风吹倒了铁架, 半夜失火。」

何淼儿听得一呆,恍惚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杨宗志已随着那少女走回了逻些城, 转过了街角,人影已不可见。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走在逻些城的青石板大街上,这逻些城看起来气势磅礴, 但是这里民众的生活可比洛都人单调得多了,一到了傍晚,这里的人家都是居门 紧闭,早早的便熄了草灯睡下,哪里像洛都的风光,此刻方是华灯初上,秀色半 闭的美好光景。洛水之滨,皇城之下,堙没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壮志心,也掬干了 多少才子文客的狼毫笔。

天色还未黑尽,但是身边清冷,夜晚的风儿开始吹起,带些微微的凉意,那 少女只顾在前面低头引路,并不与杨宗志说话,两人走了一会,杨宗志突然问道: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姑娘半转过身,艰难的说道:「我们……当然……是去公主那里。」

那姑娘这句话一出来,顿时让杨宗志明白她方才为何一句话也不多说了,只 因她的南朝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晦涩,每个词,每个字都好像挤牛奶一样的生硬挤 出来,而且发音异常的怪异,若不是仔细的听,逐字的联想,这么短短几个字也 无法听懂。

杨宗志恍然道:「原来你还不懂说中原话,那……那你最开始邀请我去的那 一句,可说的很自然啊。」

那少女想要表达,但是实在是知道的字词太少,她啊啊的叫了两声,不由着 急的两手乱舞,这吐蕃国的少女们身材都很窈窕,而且自幼便生活在歌舞的环境 中,因此她们经常用载歌载舞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姑娘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得用手轻轻捂住了嘴唇,然后脚步微转,另一个 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朵上的手指一动,那嘴唇的上手指也跟着有韵律的 晃动,杨宗志看的半懂半不懂,也学着她的模样,将两只手分别指在自己的耳朵 和嘴巴上,猜测道:「你是说,有人将那句话告诉了你,然后你便学这那一句, 练习了很多次,是么?」

那少女听得眼睛发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杨宗志呵呵一笑,正要说是谁让 你练这一句的,只是话未出口,立即意兴索然的想起这少女是索紫儿身边的宫女, 教她说这句话的,自然也是索紫儿,一想起即刻就要见到索紫儿,杨宗志的心头 当真矛盾的很,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双方身份不同,立场自然也就不一致,人家 过去利用了他,也是责任使然,说不上怪与不怪的问题。

杨宗志的笑容僵在脸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住自己的心绪,他心头的 矛盾处就在于,他一面觉得索紫儿欺骗了自己,胸中非常难受,另一面又不得不 去与索紫儿虚与委蛇。

那少女在前面黑黑的巷子口,哗啦一声拉开了个大门,这大门一开,显露出 里面别致的雅苑来,只见到这里布置得温馨而又自然,长亭绿草相间,长亭的尽 头便是个矮矮的房子,那里——正有红色的烛光透出。

这里虽然布景雅致,但却是远离「布达拉宫」并不在皇宫之内,想来可能只 是个别院,乃是散心避暑之用,杨宗志平抑住自己纷乱的心情,随着那少女向内 走去,穿过长亭,来到小屋的门前,两人方一走近,便听见里面滴里咕噜的说话 声,接着一个轻媚的好听声音接过来道:「哎呀,都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也说不好,你们都听好了,我再教一遍,驸——马——爷——万——福——金— —安。」

这话音一落,又有好几个不同的音调重复这句道:「呼——马——夜——万 ——呼——金——安!」

杨宗志一听,差点绝倒,只因这些学说南朝话的声音里面,有的低沉,有的 沙哑,有的清脆,而且就连语调也都完全不同,声音传出来怪怪的仿佛鹦鹉学舌, 多只鹦鹉凑在一起,热闹是热闹,但是同样吵杂的刺耳。

索紫儿的轻媚嗓音透过烛光弥漫的窗户响起道:「噗嗤……难听死了,不过 ……算了,时间这么紧,也难得你们都学出个模样来,蓝奇尔,我看……我看你 倒是说的不错,哼哼……你是当真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公主』身份了,便能嫁给 我……我哥哥了么?」

索紫儿这后半句仿佛说的漫不经心,她刚说话,便有个清脆的嗓音结结巴巴 的道:「公主……婢子……可不敢,婢子是什么身份,自己……自己还是清楚的, 今日大王说过的话,婢子……可一句都没听进去。」

杨宗志恍惚间明白了,原来这所谓的蓝奇尔,只不过是索紫儿身边的一个小 小宫女,朔落王今日金殿赐婚,认了这蓝奇尔作为义女,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 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吐蕃国的贵族们,看上去都是毫无心理准备,现在索紫儿 趁着这个空,正在教这些身边的宫女们说南朝话,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却又赶 紧提醒自己道:「这些都是假的,是索紫儿作给你看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秀 凤那样的布局套子,你要是连钻两回,不说是其他人笑话,就算是你自己,恐怕 都没有脸面去见九泉下的爹娘了。」

索紫儿听了蓝奇尔战战兢兢的回答,语气微有些得意的俏声道:「咯咯,我 谅你也不敢,罢了,就算你得了父王的承情,不过……咯咯,我也总有自己的办 法的。」

杨宗志心头忽的烦躁起来了,内心深深的觉得自己在这里听着索紫儿带人演 戏,实在是没有意味的紧,不得已只能嗯哼的咳嗽了两声,里面人听到这句低沉 的咳嗽声,顿时慌作了一团,不一会,木屋的房门大开,温馨的烛火透了出来, 房门口盈盈的站立了一位娇媚的佳人,只见她娥眉淡扫,长长的黑发垂下,身着 一件南朝的艳红长裙,裙间横了一条飘带,从柔柔的腰间和两只素洁小手中穿过, 微风从外吹起,吹得飘带向后迎展,乍一见下,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画中仙。

杨宗志站在长亭尽处的树荫下,这里灯火照射不到,树荫垂下阴影,遮住了 他的脸庞和胸襟,只能看见衣服的一角,索紫儿眼神甫一接触黑夜,微微的产生 了一阵失明,直到她又欢快的跑近几步,凑近身来,才隐约看见杨宗志目光正直 射自己,那俊逸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索紫儿看清楚是杨宗志来了,心头蓦地一喜,露齿欢笑道:「哥哥,你总算 是来了哩。」

她欢笑之间,便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捉杨宗志的大手,杨宗志只觉得一阵幽香 扑鼻而来,此刻索紫儿的面容上竟是如此鲜活动人,红唇白齿间,天蓝色的幽幽 星眸透射出海一般的深情凝望,他心头激烈的一跳,见到索紫儿来牵自己,又下 意识的向后一躲,避过了她迎面而来的小手,嗯的一声,转而从她身边穿了进去。

入屋一看,瞧见屋内布置的更是朴素雅致,红毯竹窗,当中是一个矮几一般 的茶桌,此刻上面放了好几个盘子,盘口用竹帘盖住,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房间一看便知是小女儿家的闺房,处处都透着一丝南朝大户小姐家的气息,却 与近日所见吐蕃民居截然不同。

索紫儿见杨宗志躲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目中微微一讶,只不过她转而又 开心的笑了起来,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跟上去引领着他来到茶桌之前,她屏 退众人,着人关好了木门,才娇笑着亲手将那些竹帘一道一道的打开。

竹帘褪下,露出里面精致的美食来,细细一看,竟是前次在西蜀的时候尝到 过的那些吐蕃菜,想起那次索紫儿为了给自己露一番手艺,偷偷跑到山林深处去 挖野菜,结果回来中了瘴气,又感染了风寒,一直到很久之后,身子才算大好。

明知自己此刻切记不可动容,但是杨宗志的眉头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索紫 儿曲着小腿坐在杨宗志的身边,荡起一阵诱人的香风,娇笑盈盈的道:「哥哥呀, 上次我作好了一顿吐蕃菜,你却是没吃几口便跑出去做事了,这次我不管,你定 要好好的尝尝我的手艺,为了这顿,我可是准备了好一会哩。」

杨宗志表情木然,心头暗自冷笑道:「又来这一招么?正是因为过去这件事 情,自己才会开始注意索紫儿,觉得对她负疚良多,后来也不再躲避着她,而是 与她有说有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是傻得可笑!」

索紫儿见杨宗志只是盯着菜肴看,却并不动一下筷子,不禁奇怪的凝视那几 盘菜,伸出洁白的小手逐个摸了摸,喃喃自语道:「怎么了?是……是这些菜凉 了么?咦……还好呀,我特意用盖子盖好了,等着你来哩。」

杨宗志突然嘿嘿笑道:「我不饿……」

索紫儿转过了娇魇,娇痴的对他眨了几下眼睛,才媚笑道:「原来是这样哩, 那好,我来陪你说会话好么?等你饿了之后,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小手将每个竹帘盖子又仔细的盖好,看着一丝热气都 透不出来,才算作罢,小手动作出奇的温柔,仿佛尽心照顾自己丈夫的温柔小妻 子一般。

索紫儿向杨宗志的身边斜斜的靠近了些,整个娇躯的上半身几乎都依在了杨 宗志的手臂上,才咯咯转颜道:「哥哥呀,你看看小院子怎么样,我自小以来, 可就一直住在这里的哩。」

杨宗志随眼看过去,见到这里的确是女儿家的闺房,布置的甚为素雅,但是 却并不奢华,他一旦对索紫儿存了怀疑之心,便事事都依着最坏的打算来想,心 道:「她是公主,不住在宫殿里面,怎么可能从小就住在这个民居一般的普通房 子里,这房子就算修葺的还算不错,但是比起今日所见宏伟的布达拉宫,锦杯玉 食,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索紫儿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分毫也没注意到杨宗志此刻的神态变化, 继续娇痴的道:「我过去跟你说过一次,我……我小时候长得丑,是个没人喜欢 的丑丫头,所以……所以父王也不让我住在他的身边,而是……而是将我送到了 这个没人看管的小房子里来住,那个时候……只有大王兄偶尔会来看看我,直到 ……直到很多年之后,父王有一次在城门边见到了我,他好像吃了很大一惊,才 ……才派人来让我搬回去,可是……可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哩,突然让 我搬回去,生活在冷冰冰的皇宫里,我可住不习惯,所以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父王拗不过我,最后只得依了我,却是又派了这么些宫女奴婢的一大堆,说是要 好好的照顾我呢。」

索紫儿斜依着杨宗志窃窃私语,脸庞幸福的紧贴着他手臂上的衣衫,她说起 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面对这多年来不离不弃的屋舍,不由得感情外露,将自己那 些缅怀,伤感和依恋都透过细细软语传了出来,杨宗志静静的听她诉说,面色微 微的一愣,忍不住暗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继而又想:「她跟我说这些作甚么?」

索紫儿呆呆的看着面前一闪一闪的火烛,嫩滑的声音幽幽又传入耳来,道: 「哎……说起来,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的一景一物,但是哥哥你曾经跟我说过 战国的故事,里面有一位叫孟轲的老先生,他对他的后人说,鱼我也想得到,熊 掌我也想得到,但是两者总要舍弃其一,那我就舍鱼而取熊掌了。我听了之后心 里就在想: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没有孟轲老先生那样的智 慧,但是……但是哥哥你说的故事道理总是不会错的,鱼我也想取得,熊掌我也 不想放过,做人未免便有些太过贪心,假设……假设两者取其一的话,我也…… 我也会放掉鱼去取熊掌哩。」

杨宗志微微点一下头,想起自己在来吐蕃的路上曾经给索紫儿说起过很多战 国的故事,里面有文有武,不下数十个之多,可是她却偏偏记住了这一个,他心 头暗自一闪,想道:「是了,她方才说小时候缺人照顾,自己孤单的生活在这小 房子里,只有……只有忽日列才会偶尔过来看看她,那么这样想来,她自然是将 忽日列当作了一生的熊掌,百般维护,而将其余一切都看做了鱼,包括她的父王, 哈克钦在内,她都愿意舍弃!」

索紫儿说完了话,便闭上秀丽的蓝色眼眸,靠在杨宗志身上微微冥想了一阵, 耳朵紧紧贴在杨宗志的手臂上,那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温的热度,索紫儿心头一甜, 忽而睁开双眼,抬头仰望杨宗志的脸庞,娇笑道:「我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 多,可也忘记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哩,好了,你现在……可饿了么?」

杨宗志想清楚她的行事为人,心中恍惚的一亮,暗自叹了口气,微笑道: 「我不饿,小公主,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了话,便欲转身站起,索紫儿美好的身子都娇羞无力的靠在他身上, 他身子一动,索紫儿自然也是坐不安稳。

索紫儿目中惊奇的一闪,惴惴不安的道:「哥哥,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公主?」

杨宗志轻笑道:「我叫的有什么错么?」

索紫儿紧紧的凝视杨宗志的面容,那面容是如此让自己魂牵梦绕,此刻这面 容上挂了淡淡的微笑,只是这微笑让她心头煞是惶恐害怕,感到这笑容的主人距 离自己愈发飘渺幽远,她颤抖着红唇道:「哥哥,你是生我的气了么?嗯……」

索紫儿颦眉细想一下,又恍然大悟的娇滴滴道:「是了,你是气我昨夜没有 跟你回去是么?好哥哥呀,昨夜紫儿可是有些重要的话儿要对父王去说哩,不过 ……现在这一切都不要紧了,我以后……自是对你寸步不离哩。」

杨宗志本是强行抑制住心头的失望和难受,索紫儿她有所取舍也不打紧,可 为什么她却要来欺骗自己,要来谋了两万大军的安危性命,他嘴角的微笑瞬间变 成了丝丝冷笑,嗤声道:「嘿嘿,你还要跟着我作甚么?我知道了,你是要…… 跟着我,好回我的大营见机行事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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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98章取舍之一

索紫儿尚未意会过来此刻杨宗志已转了颜色,她听见杨宗志口中嘿嘿有声, 便只当他气还未平,不由得温婉的道:「哥哥你要是回大营去,我……我自然也 是跟了你回去的,我过去说过的哩,这一辈子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这句誓言 我可永远也忘不了。」

「我说什么,你便作甚么?」

杨宗志不禁气极而笑,若不是今日牛再春与马其英为了寻找葡萄美酒,闯进 了无人的小巷,无意间听到她与忽日列的人对话,自己险些便要让她这楚楚可怜, 娇婉依人的模样给骗的惨了,现下她依然拿了这套说辞来哄骗自己,莫不是当自 己是个傻子么?

杨宗志本来暗自下定决心,要与索紫儿周旋一阵,旁敲侧击的打探他们的计 谋,此刻听了索紫儿深情款款的说话,不由气得冲口道:「我有叫过你去你给忽 日列卖命么?我有……我有叫你去将我们大军中的定议都通告给忽日列么?嘿嘿 ……我还有叫你去出卖你的父王么?我说什么,你便作甚么,原来你就是这么听 我的话的,好啊!很好!」

杨宗志说话间,双拳紧紧握住,两眼怒视索紫儿,见她每听见自己说一句话, 便脸色苍白一分,他心头隐隐有些快意涌起,却又霎时后悔的自责,暗想:「不 是想好了要与她虚与委蛇么?怎么……怎么都说出来了?哎……我总是作不到好 像爹爹那般的沉稳有度,这事要是换做爹爹的话,他定会不动声色,绝不会好像 我这般冲动无忌,骂是骂的快意了,可是……这后面的事情也愈发的难办……」

索紫儿娇躯一阵失神的颤抖,惶恐害怕的清泪盈盈,惊声道:「怎么……怎 么你都知道了?」

她看着杨宗志横眉冷对自己太的模样,这幅模样她过去可从未瞧见过,甚至 是他怒打自己翘臀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绝情罔顾的神色,索紫儿心头哀哀的 酸楚,慌张的小手便来捉杨宗志的大手。

杨宗志向后猛的一躲,趁势从茶桌旁站立起来,定了下气息,颓然道:「罢 了,我既然城府不够,跟你都说出来了,索性便跟你讲个清楚,你要谋取你父王 的王位,离开这破木屋去作你尊贵荣耀的王妹,我自然管你不到,但是你要谋我 两万大军的性命,献给你的大王兄,我可一定不会让你如愿……」

索紫儿一听,俏脸顿时失色的更加厉害,慌忙摇着小手,娇躯颤抖着道: 「哥哥呀,你……你听我跟你说清楚,事情……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哩。」

杨宗志皱起眉头,斜睨着她,嘿的一声,自嘲的道:「还要再来骗我么?我 真的有这么傻么?」

索紫儿想要靠近杨宗志,但是杨宗志始终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索紫儿见 状胡乱的摇着自己的小脑袋,两鬓的长发随风飘起,两行清泪也滑过腮边,四下 滚落了下来,她急切间浑然不知该如何分说,才能熄下杨宗志的怒火,只敢娇声 讷讷的道:「好哥哥啊,紫儿做错了事情,惹了你生气,紫儿错了好么?你…… 你别生我的气啦,要么……呜呜……要么你来打紫儿的屁股,只要你消了气,听 紫儿把话说完,你就是要打要骂,紫儿也绝无怨言的哩。」

她说话间,赶紧微微俯下上身,艳红的长裙向后一摆,整个娇躯趴伏在矮小 的茶桌之上,挺翘无双的香臀儿,却是高高的向后翘起,臀儿一扭,显露出裙下 洁白修长的美腿,径自凑到了杨宗志的手边,小嘴中依然是呜呜的轻咽不止,两 行珠泪挂在腮边唇角,但是小脸却又有羞红暗自涌起,看着既是楚楚动人,又是 凄婉可怜,让人心头不禁都软了一下。

杨宗志失神的凝视面前那浑圆的秀美双臀,美臀之下便是盈盈扭摆的细腰, 腰间缠绕着粉红丝带,此刻幽幽草灯照射下,竟是好一幅淫靡香艳的场景,想起 自己曾经在这天下罕有的香臀儿上肆虐过了好几回,而且自己十岁之前便结识了 这美臀儿的主人,与她发生了那般奇异的缘分。

杨宗志定了定神,微微叹了口气,暗自觉得自己这般责怪索紫儿也有些过分, 自己昂昂七尺之躯,偏要去找一个小女子算账,最后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快意可言, 他意兴索然的叹口气,宁息轻声道:「罢了,我再来打你还有什么意味,今日你 在忽日列面前为我们求情,让他放过我们南朝来的所有人,也许是你良心未泯, 我也不知是该怪你,还是该谢你了,哎……咱们后会有期吧。」

杨宗志说完了话,径自转过了身,推开木屋的小门,走了出去,索紫儿摆好 了受打的姿势,便微微闭住天蓝色的星眸,等着杨宗志的手掌好像上次在竹林边 一般,痛快淋漓的打下来,只是她等了好一阵,身后竟是毫无声息的,直到杨宗 志说了一句绝情话,便转身自顾的走了,索紫儿心头张惶的惊惧不已,猛地从茶 桌边立起身子,转回头来急急的找寻,却只见到两扇漆黑的木屋咿的一声合在了 一起。

身边灯火如豆,方才檀郎在侧,这如常的灯火也曾显得那么的温馨甜蜜,孕 育生机,此刻时日一转,这孤灯却又瞧起来如此无依无靠,大门合上,带起一阵 微风,孤灯便摇摇欲坠的乱晃,索紫儿的心儿霎时沉到了谷底,轻轻嗫嚅唤道: 「哥哥……」

两串绝望的泪珠油然间滴落在茶桌边。……

一出大门,空气骤然一冷,不自觉天空已是星光密布,高原接近苍穹,星光 便看着更加旖旎透彻,杨宗志胸中气怒未平,快步出了逻些城,来到山坡驻扎的 营地前,时辰已过夜班,他还没走进大营,何淼儿便抢了出来,捉住杨宗志仔细 的看,直到看见杨宗志分毫无差的,才是轻轻吁了口气,后怕的道:「那……那 小妖女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杨宗志摇了摇头,对她强自笑了笑,便无言的径直走进大营中,时日已晚, 气候又冷,大军除了安排巡夜岗哨,其余人早已歇息去了,使得大营中仿佛死一 般的沉寂。杨宗志走入自己的大帐,见到将军座前依然还有灯光,此刻那里正有 一个明媚的少女,一手支颐,一手掌着红烛,仔细看着桌上的一幅地图发呆,她 身后披了一件大大的天蓝色戎装,却是自己的随军衣服。

杨宗志心头柔柔的一暖,看着婉儿凑在烛火边的模样,暗道:这一路领军以 来,自己很多细碎的军务都被婉儿偷偷代劳了,她身子柔弱,操心却一点也不少, 此刻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她却还要帮我运筹帷幄,当真是苦了她了。

杨宗志悄无声息的走近秦玉婉,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 秦玉婉微微的一惊,转身过来看清楚,才甜笑道:「九哥哥,你回来啦!」

杨宗志嗯的一声,便在她身侧宽宽的将军座上坐了下来,秦玉婉收起手中的 地图,轻轻挤入他的怀中,耳听着杨宗志悄无声响的孤坐,不由脆声微讶道: 「九哥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不想因为索紫儿的事情分她的神,便摇头强笑道:「没什么事,婉儿, 这么夜了你怎么还不去睡,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秦玉婉目光一柔,紧了紧身后披着的外衣,俏声道:「九哥哥,你是不是在 担心忽日列会卷土重来?」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秦玉婉又将手中的地图展开,柔声道:「其实 咱们现在驻军在山坡道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咱们截住了逻些城通往 山下的所有要道……忽日列此次要么不来,若是再来定是作好了持久的准备,他 上次吃了粮草不济的大亏,这次一定千方百计的避免,所以他会花费时日来筹集 粮草,然后屯兵于金顶之下,徐徐图进,咱们若是驻守在逻些城内,筹集粮草和 兵器,便要尽数依靠逻些城内的吐蕃人,他们对我们猜忌不轻,到时候给我们办 起来便不会尽心尽力,现在我们驻扎在山道上,一切都可亲力亲为,不用看着别 人的脸色行事,多准备一些军需物资,这持久仗打起来便多一分把握。」

杨宗志嗯的点了点头,轻笑道:「好婉儿,你想的和我原本想的也是一模一 样,你自小聪明过人,心思敏捷,看人又看的甚准,可是……今日我回来的时候, 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对自己的判断多了些疑问。」

秦玉婉一听,顿时便来了兴致,急切的笑道:「是么?那我可又要与你比一 比了,你快说说,到底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么?」

杨宗志沉寂了一下,突然问道:「婉儿,你……你觉得索紫儿这个人如何?」

秦玉婉听得一愣,恍惚的道:「紫儿妹妹么?……她对你情深一片,芳心暗 许,只怕小心思里面只装下了你这一个坏家伙,再也装不下其余的半点东西了呢, 咦……九哥哥,你为何要这么问?」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好婉儿,只怕这一次便是你这个女诸葛也看错了人呢, 我们都上了这索紫儿的当……」

他说到这里,便将今日下午以来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说了一遍,再道:「我原 本也是以为忽日列会首先去囤积粮草,然后围山佯攻,耗费金顶上的军需物资, 到了金顶上粮尽的时分,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顺利拿下,可是今日发生了索紫 儿这场变数,我却又隐约觉得,忽日列仿佛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急切才对,他似乎 急着要赶回到金顶来,不然可不会这般催促着索紫儿来帮他谋事。」

秦玉婉凝住眼眸,听杨宗志将整件事情说完,然后微微眯住双眼,细细的思 量的良久,才吁气道:「九哥哥,我只是冷眼旁观,我看那索紫儿对你倒不像是 虚情假意,那日你有危险的时候,她和我们一道站在逻些城下的山涧上远观,她 那忧急担心,恨不得立时冲下山去的模样尽是发自内心,绝不是故意做作出来的 呢,也许……也许她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也说不定。」

她说到这里,娇躯微微的轻轻摇晃了下,双眼闭住,小手下意识撑了撑自己 的小脑袋,俏脸上疲色尽显,杨宗志看的好一阵心疼,凝声道:「婉儿,你快去 歇息了罢,这些军务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况且我现在回来了,这些份内的事情, 自然都交给我才好,你看看你,脸色比过去又白了许多。」

秦玉婉歉然的朝杨宗志露齿一笑,才盈盈的站起身来,羞赫的道:「不知怎 了,这几日总感觉疲乏的紧,许是呆在高原上久了,生了不适应的反应。」

杨宗志皱眉心道:「滇南的地形也是高原,虽说高不及吐蕃,但是婉儿自小 便生活在滇南,绝不会比一般来自平原的普通军士反应更剧烈才对。」

他舒缓眉头,将秦玉婉手中的地图一把抢了过来,然后推着她走进了大帐深 处,直看到她当真歇下了才算作罢。

杨宗志手中拿着地图,缓缓踱回将军座前,座前的桌面上红烛冥然,露出的 灯芯变长,烛光便一闪一闪的不定,他凑手将地图横放在桌面上,想要去拨散灯 芯,恍惚间看到红烛下压了一张白纸,他心头微微有些惊奇,便从红烛下取出白 纸,发觉这白纸不大,只是小小的一块。

杨宗志用右手捏住一角,展手放置在红烛旁,凑头看过去,见到白纸上写着 四个大字:「切勿饮水!」

这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笔锋甚为犀利,但是绝不是身边的筠儿,婉儿或者何 淼儿手书,杨宗志不明白这张白纸为何要压在自己的案头,口中默默的念了几遍: 「切勿饮水……切勿饮水……」

他心想:这白纸不知是谁写的,为何……为何要放在自己的案头上。正想到 这里,杨宗志的瞳孔突然一阵收缩,恍惚的明白过来道:「莫不是……莫不是忽 日列让索紫儿在大军的饮水中作下手脚,好让大军失了抵抗,好方便他大军疾速 攻下逻些城?」……

周末了,争取能多更一点,希望晚上还能写出来一章!

正文第299章取舍之二

翌日一早,杨宗志还未起床,帐外便有人来唤,下面的军士传话道营外有人 求见,杨宗志披好衣服出来一看,见到一个身着胡裙的少女站在营外,两只小手 捏在一起,焦急的来回踱步。

今日天气大异昨日,昨日还是阳光明媚,夏日炎炎,今日天色一转,却又起 了大风,狂风刮过帐外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高原上黄黄的尘土被风卷起,逐 渐漫上天空,起了一阵阴霾的乌瘴。

杨宗志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

那少女听到身后的呼唤,急急的转回身来,杨宗志看得仔细,奇怪的道: 「怎么是你?」

那少女转回了身,只见到一副清丽红润的秀脸,眼眸大而黝黑,长发自中分 下,垂落两鬓,伴在细腰边,风声一过,尽数飘洒在杨宗志的身前,正是那昨日 轻歌妙舞的蓝奇尔,蓝奇尔凑近几步,低声柔弱道:「驸……大人,蓝奇尔求你 救救命!」

这蓝奇尔学说中原话也并不久,虽然她比一般的宫女侍从聪颖的多,但是此 刻说起话来依然语调生硬,怪异之极,杨宗志皱着眉头道:「谁要害你,你怎么 跑来找我?」

他说了一半,恍惚想起昨夜索紫儿气恨的威胁蓝奇尔的事情,再问道:「是 索紫儿要害你么?」

蓝奇尔慌张的摇着小手道:四「可不是我,可不是我,是公主,我家公主被 人给捉走了。」

蓝奇尔心急之下,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顺,一口气说完,杨宗志心头微微惊讶, 接口道:「是谁捉走了索紫儿,你亲眼见到的么?」

蓝奇尔抿住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再道:「今早来了好些个黑衣人,他们 闯进了公主的小院子,手里拿着弯刀,二话不说便将公主带走了,我们那里全是 些柔弱的女子,没有一个男子护卫,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人带了出去。」

「黑衣人?」

杨宗志缓缓踱了两步,脑海里闪现出襄州城外的瀑布边,自己智斗五个黑衣 人,那些黑衣人自己想来应当是忽日列的手下,只是后来事发变故,自己最初的 设想尽数都被推翻了,现在黑衣人又再次出现,难道……难道黑衣人也并不是忽 日列派来的?

杨宗志心头蓦地急了一下,正要唤过蓝奇尔一道去看看,只是走了一步,突 然又转回头来,盯着蓝奇尔道:「你……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而不是去找哈克钦 或者蒙泰羁勒老将军?」

蓝奇尔见到杨宗志举步就走,面露狂喜之色,待得见到他又转回头来,只得 垂眉忧虑的回答道:「大人,公主自小便生活在宫外,与宫内的人没有什么交道, 她……她从来只有你这一个朋友的。」

杨宗志哼的一声,闪着眼眸道:「只有我一个朋友?这话是谁教你的,是… …是索紫儿么?」

蓝奇尔慌忙的摇头道:「是真的呢,大人,蓝奇尔敢用性命担保……」

她一边说话,一边双手合十,默默念道:「大慈大悲的佛祖在上,蓝奇尔对 天起誓,若是有半句假话,便让……便让蓝奇尔下辈子投胎作个魔鬼,永世不得 轮回。」

吐蕃人都笃信佛教,佛祖在他们的内心至高至上,佛教讲究因果循环,报应 不爽,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一切全是前生注定,因此蓝奇尔这句极重的誓 言发出,便代表着吐蕃人的生死毒咒一般,万万不敢违拗。杨宗志盯着蓝奇尔看 了一会,见她一头长发翻飞,双手虔诚的合在胸前,心头不由微微一软,道: 「好吧,你……我们这就去找找看。」

他们二人出营不远,杨宗志又犹豫的道:「我没见过今早来的黑衣人,可不 知道他们会把索紫儿带到那里去的。」

蓝奇尔迅速接过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们今天带走公主之后,我 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把公主带到了城外不远的荒坡上。」

蓝奇尔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向西边指了指,杨宗志放目看去,见到那边尽是 荒山深谷,地形复杂的紧,从这里一路看过去,却是层层叠叠,看不太透彻。

两人又向那个方向走了好一会,杨宗志背着手走在蓝奇尔的背后,他想着黑 衣人的来意,身份不知是不是忽日列的手下,正在此时,杨宗志突然止住脚步, 在后面唤道:「蓝奇尔姑娘,请等一等。」

蓝奇尔停住脚步,奇怪的转回头来看着杨宗志,见到他轻轻笑道:「请问蓝 奇尔姑娘,你家里现在还剩下些什么人?」

蓝奇尔听得茫然一呆,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家里早就没有……其他人 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跟了公主,便是……便是公主的人。」

杨宗志摇头笑道:「蓝奇尔姑娘,你的中原话毕竟说的还是不太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但是你方才回答我的那几句话却又说 的太顺,我心头便有些疑问,那几句话你若不是练习了好久,也能说的这么流利 的么?」

蓝奇尔听得一窒,红色更是印红的发赫,咬牙强自道:「大人……你说什么, 蓝奇尔听……听不懂。」

杨宗志沉下脸庞,顿声道:「蓝奇尔姑娘,是不是索紫儿教你这么来找我的? 我猜的没错的话,她之所以派你来,是因为你的中原话在那些宫女侍从里面,是 说的最好的一个,若是其他的人来,只怕这么复杂的一件事情根本就分说不清楚, 嗯……昨日来的那位小姑娘,跟我只能说清楚一句话,其他的问话,她便只能用 歌舞来回答,比起蓝奇尔你,可就差得远了。」

蓝奇尔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杨宗志逼近过去,闪烁着眼眸道:「索紫儿她 派你过来哄骗我,是要作甚么?是不是……是不是让土伦佬设了个圈套让我钻进 去。」

他话一说完,心头也是郁郁的一沉,暗自心道:看来是昨夜说穿了话,今日 便要来硬的了。他心底深处毕竟不想与索紫儿为敌,甚至昨夜秦玉婉说起索紫儿, 口中对她甚为维护,杨宗志心底还有些暗自的欣喜,可是眼前事实俱在,他一时 不知道自己该是恼怒还是失望难过。

蓝奇尔受不住杨宗志的逼迫,害怕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公主她 ……公主她……」

杨宗志咬牙催问道:「她什么?」

蓝奇尔眼神骨碌碌的转动,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杨宗志斜 眼看个分明,又哼道:「罢了,你不说出来,我也不逼你,但让我去见她,那是 想也休想!」

他说话间,便转回了身子。

蓝奇尔哎呀一声哭了出来,在他身后大声抽泣喊道:「公主她……只是想要 见一见你,但是她又怕你生了她的气不肯去见她,所以……所以才会找人假扮黑 衣人,把她捉住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回过头来,喃喃的道:「这是……这是什么道理?」

蓝奇尔哭道:「公主她对我们说,上次你也曾是生了她的气,狠狠的打了她 一顿屁……屁股,然后自己就生气的走了,后来公主偷偷的跑出去,被一群黑衣 人给捉走了,你又无比担心的去寻找她,拼着性命在那些黑衣人手上将她救了出 来,她心里开心的紧了,总是说这是她一辈子最最甜蜜浪漫的时光,后来你也对 她越来越好……昨天你又生了她的气,自己走了,她孤苦无依的,唯一能想到的 办法便是……便是再找一些人来假扮黑衣人,让你再去救她,她说……她说也许 只有这样,你才会原谅她,不会不要了她,她才能回到你的身边来。」

蓝奇尔这段话说的时而流利,时而断断续续,显然其中转述的一部分,她不 知听索紫儿说起过多少遍,暗暗记在了心底,其余需要她自己组织的话语,便说 的并不流畅。杨宗志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心底浮现出自己夤夜去追索紫儿的场 面,当时险象环生,两人共度难关,可谓经历生死,但是现在……

杨宗志叹息道:「她又何必作这些事情,咱们话不投机,即便是再见面,也 直如不见。」

蓝奇尔慌张的拉住杨宗志,摇头道:「大人,你昨天走了之后,公主她…… 哭了一整夜,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对自己……对自己一点都不心疼爱 惜,大人,你若再不去见公主,只怕她……只怕她就快要没命了。」

杨宗志耳中听着蓝奇尔的说话,脑海中想起昨夜婉儿说道:「我看索紫儿对 你绝不是虚情假意,她的小心思里面只怕就装着九哥哥你一个人,其余的什么都 装不下了……」

他心头不禁有些迷茫的动摇,仿佛山石颤巍巍的晃动,蓝奇尔抬头见他皱着 眉头,举棋不定,又道:「大人,就算蓝奇尔求求你了……昨日,大王自作主张 的要将蓝奇尔许配给你,蓝奇尔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偷偷的暗喜,现下里…… 蓝奇尔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你,因为……蓝奇尔可作不到好像公主这般的痴心 痴情。」

杨宗志叹气道:「罢了,我便跟你去看看吧。」

蓝奇尔听得大喜,生怕他改了主意,急切间拉住他跑进了山谷中。……

山坡上风声更劲,但是一旦拐过了山谷中,大风被土石所阻,便吹不进来, 一旦得些缝隙灌进来,也是细细的微风,在地上盘旋划个弯,便也渐渐消弭了下 去。

杨宗志随着蓝奇尔来到山谷尽头,见到不远处的山崖边果然立了好几个人, 其中四五个蒙面的黑衣大汉,中间胁住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天色微微阴沉,那些 人正翘首以盼的等在山崖边,一见到杨宗志与蓝奇尔走过来,顿时急切的摆好了 架势。

其中一个大汉左手扶在索紫儿的腋下,右手兀自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回 头警惕的盯了杨宗志一眼,突然高声叫道:「喂!你们是作甚么的?……千万… …千万不要过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他说着变味的南朝话,口中吞吞吐吐,显然说不流利。

杨宗志一看,那大汉倒是作的像足十分,眼神中刻意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 样,他暗自想笑,只是抬眼又看了索紫儿一下,却又笑不出来了。索紫儿一身白 衣小裙,微风卷起,刮得她衣炔翻飞,远远来看,只觉得是好一副飘飘欲仙的出 尘仙子模样,但是仔细看过去,只见到她脸色苍白,比起身上的白衣还要失色, 眼眶红红的,两只天蓝色的秀丽眼眸此刻却是可怜兮兮的紧盯着自己,眼神中尽 是讨饶讨好的媚光传来。

那几个黑衣大汉见杨宗志对他们仿佛置若罔闻,而是径直的走向自己的身边 来,紧张的一提手中弯刀,又呵斥道:「喂……再过来一步,我便……我便真不 客气了。」

他手中弯刀向索紫儿脖颈间一横,作势便要砍下。

蓝奇尔着急的在杨宗志身后频频使眼色,可是现下场中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 在杨宗志的神色,自是没人去注意她的怪异,杨宗志又走了几步,来到与他们伸 手可及的地方,才是站定,仔细的盯着索紫儿看了好几眼,方是淡淡的道:「你 不是要砍下去么?那好,我便等着,你砍完了之后,我再与你说话。」

那黑衣大汉显然没有料到杨宗志口中迸出了这句绝情话来,非但是他,就算 是索紫儿,也是听得花容失色,哇的一声便大哭了出来,娇躯颤巍巍的道:「你 ……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你……你为什么要这般的对我,我……我真是要难过死 了哩。」

索紫儿这一哭,那群大汉们顿时慌乱了手脚,个个手举弯刀,讷讷的放在空 中,放下也不是,举起更不是,神色十足的尴尬,蓝奇尔在身后看得分明,赶紧 跑几步,冲到了他们身边,挥手对他们说了几句吐蕃语,那些汉子们一听,才蒙 头蒙脑的收起弯刀,朝着索紫儿拜礼,与蓝奇尔一道跑出了山谷。

山风弥漫,眼前便是高高的山崖,这里的山崖不像滇南的一般,垂直笔直的 落下,山崖边尽是怪石耸立,这里的山崖却是一道长长的山坡,山坡斜下去一路 尽是平坦的黄土,蜿蜿蜒蜒仿佛看不到头。

杨宗志暗自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索紫儿双手紧紧的捂住白皙的俏脸,浑身 乱颤的哭个不停,妙媚的身影仿佛印入了远远的天际,他沉吟道:「早知今日, 又……又何必当初。」

他自想自己既然已经与索紫儿撕破了脸皮,此刻再见,当真是无话好说,虽 然过去时日漫起过美好的回忆,但回忆就是回忆,却也总是会被血淋淋的现实刺 的体无完肤。

他说过了,便转回头去,作势要出谷而去,索紫儿在身后突然娇叱道:「站 住,你……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我便跳下崖去!」……

幸不辱使命!

正文第300章取舍之三

杨宗志听得身体一僵,缓缓转回身来,目视索紫儿,见她眼神中尽是绝望恐 惧的颜色,仿佛自己当真再向前跨一步,立时便会转身投崖自尽。杨宗志微微有 些迷茫,心内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分不清楚索紫儿这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今日被蓝奇尔唤出大营,虽然听了蓝奇尔的交代,心头软了软,但同时另 一个声音也在耳边响起道:「哼,这丫头又在骗人。」

因此这刻索紫儿说她要坠崖,杨宗志也是将信将疑,只因索紫儿过去骗他太 多,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是这个道理。

索紫儿方才听见杨宗志毫无怜惜的让黑衣人放手伤害自己,与上次他拼了自 己性命来保护自己,全然是两幅不同的样子,她看到杨宗志头也不回离去的模样, 只觉得心头的绝望已经到了极限。

直到杨宗志稍稍停下脚步,索紫儿才是感到一丝的希冀,娇怯的唤求道: 「哥哥啊,你真的这么讨厌紫儿了么?紫儿当真怎么做,都挽不回你立志离去的 心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你有很多事情,我其实都不明白,就好像你小时候从不生 活在皇宫里面,而是住在一个简陋的民居中,你拼了性命,也要去帮助你大王兄, 却是背叛了你的父王,其实这些都不打紧,你有你自己的秘密,若是不愿意说出 来,也属人之常情,但是……你为什么要来骗我,要来害我手下兄弟的性命……」

杨宗志说到最后,已经声色房转厉,索紫儿却是小脸煞白的抢话道:「没有 哩,哥哥,紫儿……紫儿从来没有骗过你,也没有……也没有……」

她说到也没有要害你手下兄弟的性命,却是想起了土伦佬的吩咐,讷讷的有 些接不下去。

杨宗志哼的一声,沉怒的再道:「怎么了,说不下去了么?你究竟还要骗我 到几时?」

索紫儿咿呀一声,蒙着脸蛋哭泣道:「哥哥啊,我真没有骗过你的,紫儿可 以对天起誓的。」

杨宗志心想:方才那蓝奇尔也是对天起誓绝无假话,可是事到临头,却是假 话连篇,叫我还能怎么相信?

索紫儿咬住细碎的玉齿,宛若下定决心一般,坚决的道:「其实……其实这 都是因为……因为……父王他要将我嫁给多勒克!」

索紫儿瞧着杨宗志眼神闪烁不停,仿佛对着自己是一点信任也没有了,不由 得哀伤心死的摇着螓首道:「哥哥啊,紫儿原本天真的以为,天下间鱼和熊掌不 可兼得时,人总是能够选择熊掌而舍弃鱼,现下里紫儿才算知道,有时候就算是 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取舍,也是难以做到的哩。」

索紫儿越说越是悲伤,面色却是缓缓的沉了下来,伸出小手轻轻抹去自己双 颊边的泪珠,又轻咽道:「紫儿舍弃了身边的一切,只想……只想能够和你在一 起,但是哥哥你现在也不要了我,紫儿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索紫儿说到这里,嘴角柔柔的朝杨宗志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凄婉,仿佛午夜 晃眼即过的昙花般,随着清泪渐渐淡去。

她放目向杨宗志仔细看来,目中隐约透射出依恋,不舍,伤感等各种神情, 仿佛要用尽全力将杨宗志记在心底,然后摇一摇娇躯,竟是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 了高高的山崖。

杨宗志乍一看到索紫儿的神态,虽然嘴上不说话,但是心底却是更加动摇, 再听到她说:「舍弃了一切只想能够和你在一起。」

话中分明是将自己比作了熊掌,而将其他人都比作了鱼。

他凝视着索紫儿那决绝的微笑,心头猛地暗叫:「不好!」

下一时刻,他只见到眼前白衣一翻,索紫儿便投身跃下了山崖。

杨宗志慌忙伸手一拉,只拉到一个滑滑的衣角,他心头自责之下,想也不多 想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便随着索紫儿一道跳下了长长的山崖,一落下去,便是 长长的土石山坡,杨宗志沉了一沉身子,用手用力向前一探,隐约抓住了一个柔 嫩的手腕,便紧紧的握住,将索紫儿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两人顺着山道疾速的向下滚去,滚了好半天,速度一点也没慢下来,身边的 黄土铺天盖地的卷了上来,将两人卷入土层中,又灌入两人的眼角口鼻,山道陡 峭,一眼望不到尽头,杨宗志深深的知道,若是这样一直滚下去,两人就算没有 摔死,也会被黄土淹没在厚厚的土层中,憋气而死。

他用力的紧了紧怀中索紫儿的脑袋,将她依入自己的怀内,尽力让她少受到 黄土的冲击,继而猛吸一口气,伸手用力向下一拍,他此刻内力恢复,一拍之下, 力透出来将脚下的黄土拍的四散飞扬,但是黄土无形无质,汇聚在一起便是土坡, 但是一旦分散开便是灰沙,人的掌力虽强,却碰不到受力的对手,也便没了作用。

杨宗志心知如此下去,两人定是难以避免葬身黄土的噩运,因此他再吸一口 气,却是一把抓住怀中的索紫儿,用力的向上抛去,索紫儿得他大力一灌,娇躯 硬生生的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只是相反的,杨宗志却是坠落的愈急,身子轰的一 声,便被埋入了黄沙之中,再也见不到人影。

索紫儿斜坐在山道黄土之上,撑住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大股大股的黄 沙,吐了几口,却又急急的向下看去,一望之下,却是差点晕厥了过去,下面黄 沙一过,便即恢复如常,仿佛方才巨大的风沙从未刮起来一般,此刻这山谷如同 死一般凄冷沉寂,她甚至都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耳鼓都有些嗡嗡的 发鸣。

索紫儿清楚的感觉到刚刚杨宗志将自己护在温暖的怀中,一切就好像上次瀑 布边一样,他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住自己不伤一根毫毛,她大哭一声, 又急急的向山道下跑去,找到杨宗志方才埋沙的附近,没命的用手刨了起来。

面前的土沙看着是如此的平整,若是乍到此地,只以为这里本就是一片平地, 浑然不会察觉片刻之前,这里曾埋进了一个人下去,而这个人……对自己来说, 便是生命中的全部。索紫儿的小脑袋已经是空白一片,小手拼命向下刨沙,黄沙 虽细,但是连在一起便好像带刃的刀子,割在她滑腻的小手上。

那小手此刻布满鲜血,从手指尖和手腕处都流了出来,但是索紫儿此刻一无 所觉,更是发了疯一般的向下猛刨,手下的沙子本是无形之体,刨过了之后,眼 前出现一个大坑,但是身子一动,四周的沙子便有重新汇聚起来,将方才的大坑 尽数的掩埋了住。

索紫儿便这样刨了埋,埋了刨,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突然身前的沙子微 微一动,从里面噗嗤一声弹出了个身影,索紫儿定睛看过去,见到那人出来,全 身上下灰头土脸,没有半点完整的地方,只是在弯腰剧烈的喘气,但是黄沙随着 身体落下,渐渐显露出那人的面貌,只见他相貌俊逸,英眉出众,刀削刻画,但 此刻眉毛上和鼻头都挂满了细沙,看着又十足的狼狈,让人想要发笑。

索紫儿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接着又哇的一声大哭,冲着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扑进他的怀中,小手没命的打在他的胸口,娇哭道:「你吓死我哩……你吓死我 哩,我……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一步了,哥哥你不要再赶紫儿走了,紫儿一辈子都 不要和你分开!好不好?」

杨宗志急急的喘了几口气,方才他被埋在黄沙之下,身边四周的挤满了沙土, 只觉得自己胸口被压抑的火烧难受,他用力的四下乱撑,但是沙子一旦合住,便 仿佛一张大网一般找不到破口,他用尽了平生气力,也是撑不开半点缝隙,胸口 的浊气渐渐不够,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迷糊,迷迷茫茫的恍惚看见爹娘的影子, 爹爹看着自己,痛惜的道:「志儿,你……做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你何时才能 真正的稳重下来,爹爹……哎,爹爹对你当真好生失望!」

娘亲也缓缓走了过来,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流泪道:「志儿啊,你莫要怪 你爹爹,他是……他是气恨你总是不爱惜自己,你这个样子,爹娘就算在九泉之 下,又……又怎么走的安心,又……又怎么放心的将倩儿交了给你呢?」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血往上涌,想要张口大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迷茫 间身上一股怪怪的气劲猛地四处流窜,到了胸口的华盖穴,自己的身子仿佛要炸 开了一般难过,这股气劲围聚在华盖附近,迟迟不得宣泄,他呀啊一声,只听见 砰砰乱响,眼前顿时重见天明。

怀中的索紫儿一边抽噎,一边对着自己娇嗔不已,杨宗志心头也涌起一阵后 怕,暗自冷汗道:好险!好险!险些便没命回去了。他抚着索紫儿滑顺的乌黑长 发,突然开口大斥道:「你……你怎么这般大胆,难道……难道不要命了么?」

索紫儿哀哀的抬起头来,凝视着杨宗志肃下的面容,暗自心头又惴惴不安起 来,虽然方才杨宗志浑然不顾自己性命的救下了索紫儿,但是对着索紫儿却又没 有了好颜色。

索紫儿黯然的垂下小脸,怅然欲滴的娇声道:「紫儿……紫儿错了……」

她想起自己就算再低头认错,但是杨宗志也未必更理会自己,就像昨夜一般, 自己千恳求万恳求,最后杨宗志还是要离开自己而去。

杨宗志唬着面孔,又道:「你……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快把自己的屁股翘 起来么?难道我不该打上一打么?」

「咦……」

索紫儿惊喜的抬起小脸来,仔细的盯着杨宗志看,眼神中尽是希冀的目光, 她看着杨宗志虽然面容还是肃穆,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忍不住透出一丝微笑来,弯 了一个灿烂的弧度,索紫儿欢快的娇吟一声,顿时趴下身子去,将自己最最挺翘 的香臀儿高高翘起来,尽数挺在了杨宗志伸手可及的面前,然后轻轻的猫吟一声, 闭上了自己媚眼如丝的双眸。

杨宗志高抬起大手,对着这又丰挺,又柔腻的香臀儿落下,只是落下之际, 却又缓缓的一沉,而是抚在了这腻肉之上,面色也是柔柔的一顿,猛地将索紫儿 整个娇躯都横抱在自己怀中,将自己脸庞垂入她的面颊边,轻声道:「紫儿…… 哥哥才是错了,哥哥不该这样对你,但是你这样不顾性命的跳下来,若是你…… 若是你……哥哥心中不知该有多痛了。」

索紫儿愣愣的听着杨宗志的说话,忽而心头甜腻的发酸发涩,轻轻的呜咽道: 「好哥哥,你不再生紫儿的气了么?」

她痛苦了一整夜的心情,此刻骤然得到发泄,竟是哀哀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才是不好意思的止住,乖乖的偎入杨宗志的怀中,与他斜躺在山道 黄土上。

两人休息了好一阵,索紫儿才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幽幽的道:「哥哥呀, 紫儿方才……方才真是不想活了哩,父王他总是让我去嫁给讨厌的多勒克,就因 为这个原因,紫儿才会偷偷的跟着哈克钦出来,跑到南朝去求兵,顺便……顺便 也是去散散心的哩,只是没想到……哎……」

她说到这里,缓缓的抬起艳丽的小脸,对着杨宗志深情无限的凝视着,娇声 又道:「没想到……紫儿却是在南朝遇见了哥哥你,紫儿一见到你,便觉得说不 出的熟悉亲切,虽然你对着紫儿的时候,总是凶巴巴的板着脸孔,但是愈是这样, 紫儿便愈想与你亲近。」

索紫儿微微的缓了一口气,才对着杨宗志吐着口中香气道:「后来,南朝的 皇帝派你来出使吐蕃,你可不知道,紫儿心底里有多高兴,紫儿日夜盼望着,你 能来与我说说话,陪着紫儿到处去走一走,转一转,可是你却总是对紫儿避而不 见,因此……因此人家才会使了小性子,将你们南朝的那个什么大才子,打成了 个猪头。」

索紫儿说到这里,神情微微有些得意的咯咯娇笑起来,杨宗志听着她说起两 人相交的前尘,不禁也是心旷神怡,更觉此刻弥足珍贵,不由得紧了紧她在自己 怀中的细软娇躯。

索紫儿娇笑道:「自那以后,紫儿被哥哥你救了下来,便偷偷的对自己道:」 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跟在哥哥的身边,就当是……就当是偿还小时候那一 笔相思债好了。『所以紫儿想方设法的赖在哥哥那里不走,每日里都过得开心快 乐极了,紫儿这一生的岁月,从来也没有好像这段时间那般无拘无束,咯咯…… 咯咯……直到距离吐蕃越近,紫儿……紫儿的心里也愈发的忐忑,因为……父王 若还是让紫儿去嫁给多勒克,那可又怎么办才好哩?「

索紫儿言到此处,微微皱起娇媚的秀眉,天蓝色的眼眸中荡起伊人的秋水来, 娇痴的抬头道:「哥哥啊,紫儿一路来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是毫无主意,直到那 天……那天……」

索紫儿小小的素洁脸蛋忍不住印红了一片,羞答答的道:「那天紫儿偷偷听 到你与筠儿姐姐她们欢好,紫儿才想到要将自己献了给你,如此紫儿才好理直气 壮的回绝多勒克。可是你……你却是忙着军中的事情,要么又是因为其他姐姐们 的事情,就是不让紫儿如愿的,万般无奈之际,前天夜里,紫儿才只得去恳求父 王,让他将我许配给你,哥哥啊,你一直以来是不是都觉得紫儿好生大胆,又好 是不要脸的哩?」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荡,想不到这事情当真还有这么原委曲折,不由得叹气道: 「我怎么会?」

索紫儿甜甜的嗯了一声,望着杨宗志的眼神中愈发情丝万缕,仿佛要将他死 死绞缠在自己的目光中,再也放不下分毫,才委屈的道:「可是前夜父王听了我 说的话,却是……却是大发雷霆,紫儿虽然与父王见面不多,自小都是一个人过 活,但是父王这般发怒的样子,紫儿却是从未见过,紫儿心头好生为难,不知该 如何是好,直到昨天……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王在金殿上将蓝奇尔许配给了你, 紫儿心底便知道了,父王这么做,定是不想让紫儿再多想了,而是……而是要断 了紫儿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大王兄派土伦佬大人来找到我,让我助他登上王 位。」

索紫儿微微转过了娇躯,亦梦亦幻的娇魇尽数堆在杨宗志的眼前,语气飘渺 的道:「哥哥啊,紫儿不得不去帮助大王兄哩,因为……因为只有大王兄坐上了 王位,紫儿的小小心愿才会真的实现,他答应我求他什么,便应承我什么哩。哥 哥你昨日骂紫儿说,紫儿是想做尊贵荣华的王妹,这可真是冤枉了人家哩,紫儿 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嫁给哥哥,如何能陪在哥哥身边一辈子,给你生许多的小宝宝, 其他的金银财宝,成王成后,人家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这一切你可相信 了么?」

杨宗志听得心头好一番激荡,他虽然暗自有些相信婉儿昨夜所说的话,但是 ……却没料到索紫儿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直让她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跟 在自己身边,联想起昨夜里,索紫儿深情款款的介绍那小院子给自己,语气中尽 是缅怀和不舍的神情,想来是因为她知道跟了自己之后,便不会常住在吐蕃,而 是住在了中原,因此对这自小以来便一直居住的小居,有些念念不忘。

杨宗志心头沉郁的心想:「鱼与熊掌,这傻丫头她将我当作了一生的熊掌, 抛弃荣华富贵,丢掉父兄亲人也要跟我在一起,而我却是……我却是对她百般的 忌恼,因此她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才会甘心跳崖自尽……」

杨宗志猛地抬起手来,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朵,俊脸上红了一片,道:「我 真该死,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索紫儿心疼的凝视着杨宗志,伸出小手来轻轻抚摸在他俊脸的一侧,柔柔的 道:「哥哥你再莫这样了,你这样子,紫儿心里快要疼死哩。」……

正文第301章取舍之四

两人依靠在山坡上说了好一会话,不觉精力都恢复了大半过来,杨宗志眼望 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道,沉吟了好半晌,索紫儿突然道:「哥哥,大王兄让土 伦佬大人给紫儿带信,说到他今夜便会重返逻些城,只是……哥哥你的大军驻扎 在城外的山道上,他避讳不开,因此……因此他给紫儿出了个主意……」

杨宗志本在观察四周的地形,听了索紫儿的话,不觉心头一动,淡淡的道: 「嗯,是不是他让你给我们的饮水里面下毒,好让我们都妨碍不到他的大计?」

索紫儿咦的一声抬起头来,惊奇的看着杨宗志,惴惴的俏声道:「原来哥哥 你都知道了哩?我早说过大王兄他知道的故事没有你多,总是比你不了……不过 ……不过这次大王兄说的是中土有一种蒙汗药,若是下在人畜饮的水里面,便会 无色无味,无法察觉,而人饮下之后,只会昏睡几个时辰,时辰一过,人便自然 就会醒来,到时候……到时候他早已拿下逻些城,便与哥哥你无碍哩。」

杨宗志皱着眉头道:「他攻打逻些城这么些时日,纵然用尽全力,想尽各种 办法,但是也没有如愿奏效,此刻他如何能夸下海口,说道几个时辰便能如愿? 哼哼,这事情岂有这么容易的么?」

索紫儿轻轻摇头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王兄在城内还有自己的内 应,想来……想来他总有自己的法子,只不过他给我保证了不伤你们南朝大军的 一分一毫,因此人家也懒得去管他哩,日后他若是坐上了王位,紫儿便去与他说 要跟着哥哥回去,而且他需要与哥哥你交好,让你完成了南朝皇帝给你的任务, 人家才好开开心心的跟你回去洛都哩。」

杨宗志心头升起一阵感动,正用大手温柔的抚摸着索紫儿秀丽绯红的小脸蛋, 轻笑道:「你倒是作的好打算,只是害得我又是胡乱猜测了一通,你若是早些都 告诉了我,我们岂会现在这般狼狈的坐在这里,爬不出去?」

索紫儿得意的昂起自己妖媚的小脸,任他大手落在上面亲密的抚弄,脸色粉 红一片,看着却是异常的妩媚,她柔柔的咯咯娇笑道:「人家才不哩,只有今日 这样,紫儿才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知道哥哥对人家好,把人家当作了乖乖的小 妻子哩……吟……」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宗志一口嗜住了甜甜的红唇,两人此刻心心相印,都 是意乱情迷的紧搂住对方,恨不得将自己都挤进对方的身体,才算甘心。杨宗志 吮出索紫儿羞答答的小舌头,放在口中肆意的舔舐,两人口中都有些咸咸的沙砾, 但是唇齿摩擦起来竟愈发的销魂刺激,杨宗志耳中听着索紫儿嗯嗯的低声管吟, 嗅着她鼻息中喷出丝丝好闻的香气,一只大手却是攀上了她那傲视天下的挺拔双 臀,拿在手中又捏又挤,激得索紫儿仿佛蛇妖一般扭曲婉转。

索紫儿晕红着双颊,死死的闭住双眸,两只修长无比的玉腿也渐渐缠住了杨 宗志的腰身,她的双腿足够修长,只有何淼儿的长腿才能与她相提并论,此刻她 紧紧的缠绕在杨宗志身上,两腿之间的花心便妖媚的绽放,顶在了杨宗志的腹下。

杨宗志腹下早已火气,索紫儿对他来说仿佛失而复得,因此更是心疼珍惜, 便搂住她柔软的细腰,将她密实的贴在自己的腰身上。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死 里逃生之后更是有些放肆的快慰,正待更进一步的时刻,突然山下的山谷中传来 一阵男子豪迈的回音道:「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南朝大军中给我们通风 报信的人,居然是你!」

接着另一个细弱的多的男子回话道:「你……你笑什么?哼哼……看你的样 子,只怕也不是吐蕃蛮子的吧,你也是南朝子民,却投身在了忽日列的麾下效命, 又怎么有资格来笑话……笑话我?」

杨宗志乍一听到这两个声音说话,心头一时奇怪之极,因为后一个男子的声 音,自己似乎有些熟悉,隐约在哪里听到过,却是转瞬还无法细想出来,他悄悄 打手势让索紫儿平息下来,侧身又倾听了下去。先前那豪迈的声音继续道:「哼, 我跟你志向不同,却……却也不愿与你多说,你只需知道,今日大王子便要攻下 逻些城,而你的任务便是……偷偷的去放开城门,就够了。」

杨宗志和索紫儿一道听见他们说起大王子,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暗自道: 「他们莫不是说的忽日列?」

那细弱些的声音不满的回话道:「我为何要尽数听你们的差遣?你可要记住 了,在下并不是忽日列的走狗。」

那豪迈的嗓音显然被激怒起来,高声呵斥道:「是么?你不是忽日列的走狗, 又为何会把南朝大军要合围狼谷的消息都通传了出来,若是没有你的消息,忽日 列只怕早已全军覆没,哪里还会有着今日之举?」

杨宗志听到这里,眉头快速一闪,差点跳起身来,暗道:「我想起来了,我 想起来了,这是……这是崔代!」

他回想起那日给逻些城传书的事情,虽然这文书是索紫儿亲手所写,但是当 夜曾经唤了崔代过来,崔代一直陪侍在旁边,将所有的计划和布置都看了个透, 因此这后面的豪迈声音说起此事,他立时便联想起了当时的一切,想清楚这细弱 的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闻名天下的才人崔代。

杨宗志有些歉然的回望索紫儿,看着她乖巧的朝着自己扬起小脸嫣然痴笑, 看着好不让人心动旖旎,他暗自皱眉自责道:「又错怪了她……」

这山下说话的两人,显然一个是崔代,另一个不明身份的,却是来自忽日列 的大营,只是他们二人言不投机,说了几句话便吵了起来,崔代听见那人语气中 饱含讥讽鄙夷之意,顿时气恨的道:「若不是杨宗志那臭小子抢了我……抢了我 ……哼哼,我又怎么会听了三皇子的话,来给忽日列通风报信,本来不管是忽日 列还是朔落王,他们要死要活跟我半点干系也没有,但是杨宗志这臭小子么…… 哼哼,我定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吐蕃!」

崔代话语中恶毒之极,充满了对杨宗志的愤恨,显然是在洛都的时候,他眼 见唐小婕投入杨宗志的怀抱,而心怀嫉妒。

索紫儿忍不住眉头一竖,捏住杨宗志的小手微微一紧,便想俏立起来发声斥 骂下去,杨宗志赶紧将她抱了过来,对着她使了好几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那豪迈的男子听了崔代的话,竟然仿佛也是大怒,嗤声道:「呸……你是个 什么狗东西,怎么敢去和……和……嘿嘿,嘿嘿……总之既然是三皇子派你过来, 全力协助忽日列大王子行事,你便要听命于大王子,过一会你便回营去,看看南 朝大军是不是都被迷晕了,若是得手的话,便放出这个信号,今夜我会与你一道 去打开逻些城的城门,倘若吐蕃守城官问你为何要打开城门,你便告诉他们大王 有命,让南朝的大军进城休养,知道了么?」

崔代茫然的道:「吐蕃人对我们南朝大军百般猜忌,又怎么会……怎么会放 了南朝人入城?」

那豪迈的男子嘿嘿冷笑道:「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朔落王的手令,你只需一 切依照定计行事,其余的事情也不需你多管,你这么婆婆妈妈的酸秀才样子,可 小心……嘿嘿……小心活不过今晚才对。」

杨宗志听到这里,脑中暗自浮想道:「怪不得忽日列敢去夸下海口,说到几 个时辰便能拿下逻些城,原来他早已在三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只需要这三方 全力配合起来,土伦佬去取得手令,崔代假作南朝人的使者,再加上我等被索紫 儿的蒙汗药迷昏在大营里,他便可以大摇大摆的扮作南朝大军入城,如此一来, 逻些城必破无疑。」

他转念又想:「但是自己桌头上曾经放了一张白纸,上面手书『切勿饮水』 四个大字,依照这人的意思来看,显然是个知情之人,不然不会发下这样的警示, 但是……但是这人又会是谁呢?」

他心思快如闪电,不多久便将这计划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遍,下面崔代与人 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再无声息传来,看起来是渐渐去的远了,索紫儿在一旁小 心翼翼的瞅着杨宗志,见他时而颦眉,时而又吁一口气,不由看得煞是有趣,咯 咯的轻笑了起来。

杨宗志缓过头来,面对索紫儿,见她眼神娇媚,露齿一笑,面对自己如同过 去一般痴情一片,忍不住心头一暖,浅笑道:「紫儿小丫头,你一个人笑个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怪我方才欺负的你还不够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伸出大手去,想要抚弄索紫儿香艳无比的翘臀儿,索紫 儿眼神明媚的一闪,咯咯巧笑着躲避了几下,小猫般颤声娇嗔道:「不要哩……」

不一会,便被他又重新捉入了怀中,杨宗志在她秀丽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个 够,才笑着抬起头来,道:「紫儿,忽日列给你的蒙汗药,你都放在了哪里?」

索紫儿正咯咯的胡乱躲避,浑身上下酥软的发热,听到这里却是微微的一呆, 娇滴滴的道:「我……我放在小院子的家中了,哥哥你是不是要拿过去,那…… 那我全部都拿来好了!」

杨宗志笑道:「我又不是开药铺的,要那麽多蒙汗药作甚么?」

他用手拨拉一下她微微散乱的长发,显露出长发下秀色可餐的精致小脸,仔 细的凝视了她一会,又嗯的一声,继续点头道:「好紫儿,你现在这个样子么, 虽然慵懒的甚是好看,但是……但是我看你还是回去沐浴一番,精心梳洗打扮, 然后换了盛装,我派人去接你过来我大营。」

索紫儿听得面色大喜,忙不迭的嗯嗯点头,耳听杨宗志又道:「记得带上那 些蒙汗药一道过来,知道了么?」

索紫儿傻傻的愣住,茫然娇怯的道:「哥哥你都知道了,我还要带上蒙汗药 作甚么?」

杨宗志没好气的捏着她尖俏的小下巴,嘻嘻笑道:「傻丫头!当然是到我大 营里来下药了。」 ----------             正文第302章取舍之五

天未黑尽,寒风已经开始怒吼,从金顶山下的狭窄长道边向上望去,纷乱的 杂草尽处,逻些城宛若被点缀的一颗巨大珍珠,镶嵌在高高的山顶上,远看起来 就好像是古时象征最高权力的法杖,杖头总是采用世上最最珍贵,无以伦比的璀 璨宝石。

「那是……那是属于我的,那里面的所有财宝,马匹卫队,皇宫金殿,还有 ……还有她……都是属于我的!」

忽日列微微抬起一些皮毡帽子下面掩住的面庞,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睛对 着逻些城金顶方向,却是射出了狂热如火的视线,在他的身边,还趴伏了一个白 裘长折衣的女子,另有一个男子趴在一侧,在他们的身后,隐约看过去恍惚有着 黑压压密麻麻的脑袋,将山道占了个满。

黄昏灯尽,逻些城内逐渐点亮了明火,但是……城外的南朝大营内却是悄无 声息的,甚至……连一束照明的火把也未曾亮起,远远看着显得黑沉沉般的死寂。 山下掩伏的众人焦灼的望着山头,心头都在暗自数数,南朝大军的军营虽然一反 常态的没有动静,但是……但是……

正在此时,大营面朝山下的一端,陡然点起了一团冲天的篝火,这篝火越燃 越大,火势的顶部不断催发出或蓝色,或青色,或紫色的火焰,仿佛山头挂上了 一座七彩琉璃的宝灯照耀,忽日列众人看得心头一阵大喜,均暗自雀跃道:「得 手了!」

她身边趴伏的那个折衣女子一见之下,立时便要爬起身来,回头看着身后, 想要招呼众军士上山。忽日列突然伸手阻了一阻,犹豫的道:「等等,先不要急!」

那女子回过头来,夜色下依破稀看清楚是一张长脸,眼角和眉头弯弯的凝住, 面向甚是狠厉,她对着忽日列巡视半晌,咬牙的道:「作甚么,你莫非……你莫 非害怕了么?」

忽日列桀骜不驯的道:「哼,笑话,我忽日列何时曾经怕过?」

他说到这里,语气忽的微微一窒,又掉头望向身边的那名男子,疑惑的道: 「但是此次我们最大的对手,其实是来自南朝的那个领兵的蛮子,上次我与他交 过一次手,他……他……」

忽日列说到这里,隐约回想起了那日在山脚下,杨宗志手持银月宝枪冲了出 来,那宝枪到了杨宗志手中,宛若出海的蛟龙一般犀利难挡,就算忽日列素来自 诩武力强横,但是对着杨宗志手中的枪尖枪影,他竟是半点也琢磨不到,尤其是 那最后快如闪电的一式,让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束手就缚的感觉。

忽日列暗自吁了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又接着对身边那男子道:「徐军师, 你说我们今日的计划,是不是可以作到万无一失?」

那徐军师抬起头来,这才看的清楚,原来是个三十许岁的男子,仔细看分明, 他竟然矮小的惊人,身高约莫不足五尺,这样的身长在南朝人当中也算是偏矮的, 现在他站起身来,与忽日列等吐蕃高大壮汉站在一处,便更加显得寸丁般渺小。

徐军师嘿的一声,捏住自己短短的青茬胡须,笑道:「大王子尽管放心,鄙 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只待这信号发出来,现在这篝火燃起,那就表示南朝 来的军士将领尽皆被迷,剩下的么……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尽速破开逻些城便成 了。」

这徐军师个子虽矮小,但是嗓门却是甚大,即使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是 近身的随人听见了,也觉得恍如洪钟般响亮。

忽日列得了徐军师的肯定之言,暗自心头平和了许多,点头道:「那好,我 们……我们先排一队先遣到南朝大营中里去看看?」

他身边的女子早已等待的不耐烦,忍不住回过身来,鄙夷的盯着忽日列道: 「忽日列,过去你曾是高原上的雄鹰,睥睨天下,现在却被地面的猛兽吓破了胆, 竟然这么畏首畏尾,罢了,还是让我乌卓玛带人进去好了,我进去大营,割了南 朝大将的脑袋回来交给你。」

她说完话便要起身离去,忽日列又伸手死命拦了一下,愠怒道:「你这妇人 懂得些什么?南朝大军和那老不死的人马在狼谷没有合围住我,定是以为我已经 折返回匹播城去求援去了,我们听了徐军师的主意,出人意料的赶回逻些城,但 是这么做我们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不是么,乌卓玛?」

忽日列微微匀了一口气,再道:「第一我们食粮不够,耐不得久,所以只能 将所有剩余军粮都集中在精锐随从手中。第二我们这次乃是奇袭,不可能带着大 队人马,那样的话咱们还没上山,便被山上的岗哨发觉了,所以我们也许只有这 么一次机会,一击务必中地,倘若失败的话,咱们再妄想要逃回匹播城,只怕不 用他们下手,我们自己饿也饿死了!」

乌卓玛显然勇猛无惧,但是头脑却并不灵光,她听了忽日列的辨析,暗自心 头也沉静了一下,一双闪烁无比的眼眸来来回回,也是拿不定主意。

徐军师突然嘿嘿嘿嘿笑了起来,拍手道:「大王子有勇有谋,而夫人也是巾 帼不让须眉,嘿嘿,实在让鄙人佩服之至,不过嘛……不过请大家放心,咱们这 番安排定是失不了手的,因为咱们虽然布下了内信,但是却是两股人马,其中一 股是大王子的亲妹妹,而另一股却是南朝三皇子派来的亲信,嘿嘿,他们之间过 去从未通过声息,自然无法做到举止统一,咱们让其中一边去悄悄谋事,又总是 叫另一边来监视,然后发出事成的信号,必可保证万无一失!」

忽日列循着上山的山道看去,见山道前的大火越烧越旺,火光冲天照的自己 眸中也仿佛燃起了烈焰,他想起土伦佬悄悄送过来的消息,在心头对自己咬了咬 牙,挥手道:「不等了,全部上山!」

众人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来到南朝大军驻扎的营帐前,那营帐黑漆漆的,帐 前没有军士把守,大家心头都不觉一松,再跑到篝火燃烧之处,只见到一个长冠 清瘦的年轻人忧急的孤身等在那里,那年轻人眼见一队数千军士的吐蕃人静悄悄 掩来,忍不住走了几步迎过去,不耐的道:「你们……怎么才来?」

声音细弱,正是崔代。

徐军师首当其冲,向崔代问道:「营内的情形怎么样?」

崔代阴沉着脸道:「全部都倒下了,我亲眼见到那吐蕃的小丫头将迷药放入 水里,接着大军又是烧饭,又是饮水,这些水尽数被饮了下去,绝不会错!」

忽日列等人听得狂喜,那徐军师皱着眉头,想要再问,却是忍了一忍,没有 说出口,只道:「真的……一个清醒的都没有了么?」

崔代身着文书令的官服,头戴长冠腰缠玉带,听了这话,又咬牙点头道: 「这大营中的人人都用过了晚饭,决计一个都跑不了,只有……只有那个小丫头, 被我捉住了,现在用绳子捆住,丢在将军营帐里的。」

忽日列本在大喜,只是听了最后一句话,猛然噗的一巴掌抽在崔代的脸庞上, 怒吼道:「混账!谁……谁让你捆着索紫儿的?」

忽日列人高马大,手臂上全是肌肉蝤蛴,这一巴掌更是盛怒下出手,崔代被 打的半坐在地面,伸手捂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忽日列又低 下头来,逼视住他,右手一拧他胸前的官服衣襟,喝道:「愚蠢的中原人,你快 带我去看看她,她要是有一点点不妥,我便拿你是问!」

他手中稍一用力,便把崔代仿佛拧小鸡一样的拧了起来,崔代吓得面色煞白, 张惶间哪里敢去反抗,只得带了众人来到将军营帐,入内一看,里面横七竖八的 躺倒一片,只有一个盛装的白衣小姑娘蜷腿坐在角落里,全身上下被人用绳索捆 缚住,两只小手被捆在身后,红红的小嘴里也被人堵了一块黑布。

忽日列看的心头大疼,慌跑过去扶起了索紫儿,立时便开始为她松绑,他多 日未见到过索紫儿,此刻再度相见之下,发现索紫儿竟然出落的愈发美丽动人, 今日的索紫儿显然是有过精心的梳妆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肩,小巧的秀脸如 同最最晶莹的雪莲花,乌漆点绛,媚眼巧唇,背着双手使得她的娇躯越发喷薄, 含苞欲放,与一般吐蕃女子的那种质朴的气息决然不同。

忽日列看的目中一迷,手中更是三下五除二,将索紫儿轻轻放了出来,索紫 儿一把扯下了嘴中的布片,露出殷红色的樱桃小嘴,此刻正嘤嘤的喘着诱人的香 气,忽日列柔和的心疼道:「紫儿,你没事的罢?」

身边众多军士早已抢将过去,将其余人都半扶着靠坐在营帐两侧,这些人身 体虽是斜靠着坐下,但是脑袋却还是东倒西歪的横作一片。乌卓玛晃眼看着忽日 列从未有过的温柔细致,右手扶在索紫儿的手臂下,左手想要轻轻俯拍她的香背, 但是又不敢落下,仿佛生怕自己一时手重了,便伤到了宝贝瓷器的索紫儿一般。

乌卓玛咬紧嘴唇,对忽日列喊道:「喂,这些南朝蛮子怎么处置?」

忽日列被乌卓玛大声叫唤,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回头来,眼睛斜斜的倪视着 帐角的十几个南朝人,仔细看过去,那里面有军士也有将领,甚至……他眼神微 微一动,正要发话,身边的索紫儿仿佛此刻才惊醒过来,突然丢开忽日列,迈着 碎步跑到了那些南朝人其中一个的身前,伸出两只素洁嫣然的小手,半跪着将那 晕厥中的人护在身后,口中紧声娇俏的道:「大王兄,你可答应过我,不伤害这 些人一根寒毛的哩。」

索紫儿的声音微微带些纯真的软音,忽日列听着这娇滴滴的酥脆入耳,心头 下意识的柔软一下,只是他望向索紫儿紧紧庇护的那个长长身影,那一身蓝色笔 挺的戎装,忽日列的眼角却又狠厉一片,他想起土伦佬对自己传来消息,说起偷 听到索紫儿去恳求朔落王,要朔落王将她嫁给南朝来的那个领兵将军,朔落王丝 毫也不为所动,而是大骂了索紫儿一顿,这说不得……就是咱们的机会……忽日 列想到此处,眼神里尽是阴霾,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只是他看着细弱的索紫儿挡 在那人身前,秀气无比的小脸上,此刻是那么的坚定坚决,忽日列暗暗冷笑一声, 口中却是温柔无比的柔笑道:「当然了,大王兄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 给你办到了?」

他说过了话,便挥手对身后的随从们指挥道:「你们,快去把他们的衣服换 下来。」

身后的随从们早已依照吩咐在外面寻些南朝军士的红色军服穿在身上,这些 吐蕃人虽然长得与中原人大相径庭,面目迥异,他们皆是长须横发,鼻梁高挺, 但是此时正当黑夜,稍远的看上去,只见军服和盔甲的话,确实是分不出真假来。

忽日列看着身边随从准备好一切,才满意的一点头,挥手道:「咱们……火 速出发。」

他说了一句话,便又回头过来看索紫儿,见她半蹲在地面上,此刻只能见到 她的一个柔和侧面,纷乱火把映照之下,只见到那小小的侧脸,晕红的小脸反射 火光,发出亮闪闪的光彩,甚至那肌肤下的琉璃,自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再向下看去的话,索紫儿的一只洁白小手,却是温柔的抚摸在了杨宗志 的额头上,眼神中尽是心疼的仿佛受不了的媚光。忽日列捏紧自己的拳头,又大 声吩咐道:「把……把那个人随着我们一起带走!」

说着右手向杨宗志用力一指。

索紫儿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挡在抢身过来的两个军士面前,娇叱道:「大 王兄,我们方才可说好了的,你怎么……怎么说话不算?」

忽日列吸气匀住自己的表情,对着索紫儿微笑的道:「紫儿啊,这个人对大 王兄可是大有用途的哩,我们一会要去逻些城,上面守城的人要是不相信我们的 身份,到时候只有用他才行,……哎,紫儿你放心,大王兄一旦进了逻些城,便 马上放了这个人,保证不伤他一丝一毫的,好不好?」

忽日列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柔和亲切,仿佛在哄着一个天真烂漫的美貌少女。

索紫儿一时里拿不住主意,慌张的偷瞥杨宗志,忽日列不再犹豫,而是转头 不瞧索紫儿,吩咐道:「带走!」

索紫儿心头发紧,忍不住推开那两个军士,用手扶起杨宗志,娇声道:「不 行,我要跟着一起去,不然……不然他这么晕厥不醒,到时候哪里还有人照顾他 哩?」……

几千人一齐来到逻些城的城门下,徐军师向城头大喊道:「开门!」

上面的守城兵向下看去,见到黑压压站满了人头,竟是南朝人的军服和旌旗, 今日天色阴沉,到了夜晚更是狂风大作,下面的旌旗整齐的排在一起,被风一刮, 呼啦啦的大响,气势不凡。

那几个守城兵来到城门,将城门打开一丝缝隙,然后腾身堵在门口,喝问道: 「干什么的?这么晚了……叫什么开门?」

徐军师微微一笑,凑近上去,笑道:「今日风大,大王体恤我们南朝大军宿 得辛苦,便发下号令,着我们分批进城,喏……这便是大王亲手签下的敕令。」

他说话间,将一块羊皮纸递到那守城兵的面前。

守城兵接过来一看,上面尽是吐蕃文字,他看清楚意思,再向下比对着一瞧, 确实是朔落王的亲笔鉴章,这样的敕令自己看过很多次,定不会错,那守城兵随 眼看了一下徐军师身后的军士,只见他们纷纷压低帽檐,勾头哈腰的站作一团, 显然是受冻不过,全身上下都缩在了一起。

那守城兵嗯的一声,扬声叫道:「既然大王有令,那就进来吧!」

徐军师和躲在身后人群中的忽日列等人都是大喜,只要大家悄悄混入逻些城, 再趁乱拿下布达拉宫,捉住朔落王,此事便大功告成,而且他还有几万大军囤兵 于几十里外,传令过去,最慢也只需要一日来回,可保万无一失。

众人重新收拾整齐,便想要随着那守城兵入城,忽日列弯着腰躲避在大军的 最中心,依靠大家的掩护遮住自己的面庞和高大身形,大家举步待发,他忍不住 又偷偷回头瞄了身后一眼,那里……此刻正有一个娇媚无双的少女,眼神痴痴的 看向身边的一个躺椅,小红嘴轻嘟仿佛对着身边窃窃私语,躺椅上斜靠着那南朝 小子,眼眸紧闭兀自酣睡正欢。

忽日列心头暗哼一声,一股杀机漫过眼角,只不过眼下更加重要的是安然进 城,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他随着众人踽踽而行,刚走了两步,突然城门口又传来 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威严大喝道:「都等等!」……

正文第303章秘辛之一

守城兵已经纷纷放开了城门,等着这队「南朝兵卒」鱼贯而入,只是当先的 徐军师等人尚还未入城,城内腾腾的窜出一股骑兵列队,当先的男子头戴方帽, 身上却是披着盔甲,看着威风凛凛,神气的紧,正是那小王子哈克钦,哈克钦皱 着眉头看到城外潮水般即将涌入的人群,向门口的守城兵痛骂喝问道:「干什么 的?怎么敢……乱放闲人进来?」

哈克钦身后一个眼尖的,凑过城外透出的熊熊火把看了几眼,才将脑袋抵住 哈克钦的背后,轻轻说了几句,哈克钦直立起身子,高喊道:「来的是南朝大军 么?这路是谁领队,请站出来说话。」

忽日列阵营内俱都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只有徐军师并不来自这里,因此一 路上都是由他出头来,应付各方盘查,此刻他一见自然又迎了上去,嘿嘿笑道: 「是鄙人,这路是鄙人领队……」

哈克钦斜眼看下去,见到徐军师身材甚是矮小,眼光却是炯炯有神,恍惚一 扫上来,带些刀子般的阴森寒气,他猛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我……过 去没有见过你?」

哈克钦一路随着南朝大军回到吐蕃,经常与南朝兵卒和将领们吃在一起,住 也在一起,因此现在这马下的矮子,长相怪异,眼神也是如此怪异,自己过去若 是见过,定然不会轻易忘掉,他不由得心头犯疑。

城门口的气氛一时紧张,乌走卓玛男扮女装的混在人群中,她一听见哈克钦 坐在马上大呼小叫的,顿时心头发急,忍不住便回身去抽别在腰间的长刀,忽日 列也正待与乌卓玛一道振臂高呼,前方的徐军师突然哈哈大笑道:「小王子真是 好差的记性啊,我们一路西行而来,又是感染瘴气,又是去偷袭勃令驿粮草大营, 小王子都忘记了么?哈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从自己身后拉过了尚在发抖如同筛糠的崔代,再笑道: 「小王子不信就问这位崔大人,他是我们军中的文书官,自是对我们大伙儿熟悉 的很,是不是。」

哈克钦转头看过去,见到簌簌发抖的崔代,这崔代他当然认识,也知道过去 索紫儿把这崔代一顿好打,更清楚他只是个文官言官,并非武将。哈克钦的面孔 微微舒缓下来,轻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是我的记性太差了,我方 才听说了父王颁下口令,让南朝来的弟兄们进城避寒,心头正在高兴,刚打算出 城相迎……只是我杨大哥……他……他怎么没来?」

杨宗志一路带兵来到吐蕃的经历,徐军师都听崔代大致说了一遍,因此他一 听,立时便接话道:「哦,少将军他老人家今日累了,又喝了一些酒,所以早早 的便睡下了,只吩咐弟兄们自己入城,他再带人押后。」

哈克钦嗯的一声,哈哈笑道:「大哥果然事事都先想着手下弟兄,有好事情 了便推给大家,有为难的事情了,却才是自己一力扛下,哎,我对他好生钦佩的。」

徐军师等人听得忙不迭点头,哈克钦又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赶紧进 去吧……」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着崔代笑道:「崔大人,你看看你,平时不习武总是显 得文弱的紧,现在天气骤然一冷,你便抖成这样,哈哈哈哈……怎么出门的时候 不多穿几件!」

崔代浑身发抖哪里是寒冷所致,而是心头惶恐害怕,一路而来,他虽是军中 的文书令,但是兵马对抗的场面他几乎就没怎么见到过,现在忽日列等人押了他 来到逻些城内,身边都是凶神恶煞的魁梧大汉,个个面色不善,他早就吓得面如 土色,要不是徐军师强行支撑起他的身体,他只怕立时就瘫软在了地上,因此哈 克钦与他说话,他牙齿咯咯打架,根本无法作答。

哈克钦一笑而过,对着守城兵高喊道:「速速放他们进去。」

守城兵赶紧叫:「是!」

城门大开,几千兵卒登城而入,没过一会,便来到事先安排给众人的临时驻 地。

杨宗志微微眯住眼睛,只露出一丝眼线暗中打探,见到自己被人抬扶着来到 一处偏僻的漆黑小巷,他暗自心想:「这忽日列倒是好本事,前些天吐蕃人说什 么也不让我们大军入城,倒不知他想了个什么法子出来,居然让朔落王不顾手下 反对,亲自发下了敕令。」

穿过漆黑的无人小巷,众军来到一个宝塔般的祠堂中,这祠堂不似在西蜀见 过的,供奉祖宗先人的灵牌,而是给吐蕃民众念经诵佛来用,因此高位之上乃是 佛像金身。祠堂正中燃起了篝火,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围坐烤火,过了一阵,祠 堂外进来一个人影,忽日列转头看见,大喜轻唤道:「土伦佬叔叔,你可过来了。」

杨宗志半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只不过还有一半的身子斜靠在一个酥软温暖的 娇躯里,索紫儿将他的整个后背都抱在自己怀中,伸手理了理他耳边的长发,动 作温柔之极。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眸瞥了一下,见到那土伦佬只是一个精瘦的五十 多岁男子,肌肤黝黑带着干巴巴的褶皱。

土伦佬趋步近前,忽日列压低声音问道:「宫内情形现在怎么样,那……那 老不死的此刻在哪里?」

土伦佬斜瞄众人一眼,微微笑道:「大王子请放心,老臣一切都按照大王子 的吩咐,办的妥当的很,老臣今日去游说大王,让他传旨下去,若要南朝的将军 接受他的许婚,便要示人以好,放大军进城,大王拟好了旨,我便偷偷的拿来给 了你们,大王夜里高兴的过了头,早就已经在寝宫歇下了。」

众人一听,纷纷心头泛喜,乌卓玛握紧手中的弯刀,跃跃欲试的嗤声道: 「那好,我们……我们现在就杀进宫去,擒了老头子,看看谁还敢反抗乱来!」

徐军师哈哈笑道:「进宫是一定要进的,只不过咱们这次成败在此一举,事 先可要商量清楚,到时候进了宫,请大王子和夫人去找朔落王,而我们分出一部 分人马守在宫门出口,防止巡城的卫队进来,还有一部分我带着,去找方才那个 小王子出来。」

忽日列道一声「好」赞同道:「军师说的对,大家分开行事,只要拿住其中 一方,便可保得性命无忧,若是一齐全都拿住,那……哼哼,我要看看吐蕃国内 朝中还有谁敢向我忽日列说个不字!」

他转头对土伦佬说道:「叔叔快回自己大宅里面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传来!」

土伦佬一走,忽日列将手下的几千勇士分成了三组,自己和乌卓玛带着一组, 正要依计行事。

他走到祠堂门口,忽然又转回头来凝视索紫儿和杨宗志所在的地方,见到幽 幽篝火一闪一闪,而索紫儿与杨宗志蜷在祠堂的一角,将杨宗志的整个脑袋抱在 自己的怀中,甚至连看自己这里一眼,也未曾看过。

忽日列闪烁着眼神,唤过来两个手下亲信,对着他们耳语了片刻,才转身向 索紫儿问道:「紫儿,你……你跟着我去,去不去?」

索紫儿头也不抬,眼神尽数驻留在杨宗志的脸庞上,眼眸微微的愣住发呆, 听了这话,只是摇头俏声道:「你要去害父王,我……我不想看。」

忽日列点头道:「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事成之后便回来找你,你莫要独 自走开了,听到么?」

他稍稍等了一会,见到索紫儿听了自己的话,却一点表示也没有,既不点头, 也不摇头,仿佛一座玉女雕像,半蜷在祠堂的阴暗角落,忽日列心头怪怪的一拧, 暗自觉得这样的索紫儿自己从未见过,仿佛离着自己千远万远。身边众人整装待 发,皆等在侧,忽日列知道耽误不得时刻,忙咬牙随着大家出去。

方才人声鼎沸的祠堂顿时为之一清,索紫儿的妩媚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会, 侧耳听到再无一点声息,只有呜呜的寒风刮在窗外,窗户咿呀咿呀的轻声乱叫。 她着急的轻轻摇了摇杨宗志的胳膊,娇声唤道:「哥哥……哥哥,你快醒醒,他 们……他们都走了哩。」

索紫儿话音未落,祠堂外又突突的冲进来两个兵卒,仔细一看,正是今日跟 着一起入城的忽日列手下,索紫儿脸色一沉,娇喝道:「你们……你们又回来作 甚么?」

左边的一个兵卒手中提着明亮的弯刀,脚下步子一步步逼近,咬牙道:「公 主对不起了,这个南朝人……害死我们许多弟兄,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这 事不管其他人的干系,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索紫儿听得芳心大急,她不知道杨宗志到底是装的晕厥还是果然着了道,虽 说开始杨宗志与她已经说好了,依计行事,但是她亲眼看见杨宗志等人饮下了那 些下过药的水,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现在涌进这两个兵卒,索紫儿想也不想, 娇躯一晃,便伸手挡在了杨宗志的身前,娇声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怕大王兄到时候取你们的人头吗?你们要杀他,便……便先杀了我!」

左边那兵卒心头不禁犹豫,提着弯刀的右手拿起,却又放下,口中只是道: 「公主,您可别让我们下人为难,我们只要杀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快快让 开了!」

索紫儿见他不敢得罪自己,更是寸步也不让的挡在身前,那兵卒一时得不了 手。

他说完一句话,作了个势,突然耳边听见噗嗤一声,后背一阵剧痛传来,那 兵卒缓缓的转回头来,见到竟然是自己身后的同伴,将他手中的弯刀刺入到自己 的背脊,他一时难以置信,嘴中呵呵喷着血迹,哑口道:「你……你……怎么会 ……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砰的一声倒地咽了气。

索紫儿微微松一口气,暗自道:「看来这人是来救我们的。」

她朝这右边的兵卒微微露齿一笑,虽然方才惊吓之余,她脸色还有些凄婉的 发白,但是这一笑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看着耀眼的紧。

那右边的兵卒瞧的目眩神迷,暗叹:好个迷人的尤物,茫然间从同伴身体里 抽出弯刀,宁息了一会,竟咬牙道:「对不住了公主……」

索紫儿悚然大惊,花容失色的娇声问道:「怎么……怎么你也是来杀他的么?」

那兵卒恶狠狠的道:「我不但要杀了他,还会……还会要了你的命!」

索紫儿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住,顿时又俏丽的睁开,道:「我知道了,这恐怕 不是你们自己的主意吧,你是……你是大王兄派来的么,是他要你们来杀我们?」

她恍惚间明白过来,忽日列这是要过河拆桥,自己与杨宗志在忽日列眼中, 已是没了价值的废人。

索紫儿心知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万万难以抵挡这高大 兵卒的致命一击,而杨宗志到了此刻依然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看来自己二人 此次是凶多吉少,她暗自回头缠绵的倪视住杨宗志,心想:时日无多,能多看一 眼也是好的!只是这一眼之下,心头却又是酸楚难禁的涌起,迷茫的忿忿心想: 原本以为大王兄取代了父王,便可为自己成就好事,哪里想到……哪里想到大王 兄却是要索了紫儿和哥哥的命,哎……哥哥啊,这都是紫儿害了你哩,紫儿…… 紫儿又好不甘心,刚刚与哥哥间甜蜜无匹,却又……却又……

索紫儿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抚在杨宗志棱角分明的脸庞,脸上余热通过手 心传来,心头却愈发的不舍,身后那兵卒呀的一声狂叫,突突的冲击了过来,索 紫儿心头脱力般的一松,暗自闭上了秀丽无双的天蓝色长眸,眼角一滴珠翠的晶 莹,嘤的一声轻响,落在了杨宗志的脸颊上。……

正文第304章秘辛之二

弯刀划破身后的气流,带着嗤嗤的啸声,索紫儿心头后悔的想道:「哥哥… …紫儿好生舍不得你……」

眸间清泪扑簌簌的滴落下来,她一时只觉得浑身颤巍巍的发冷,只是自己垂 坐在身前的小手,蓦地有些一暖。

索紫儿微微楞了一下,正待低头下去看个仔细,突然身边噗通一声,坠下来 一个事物,她忙转头看过去,见到方才那右边的兵卒,竟然口鼻喷血的摔倒在了 自己的身边,一双眼睛犹如死鱼一般怒生生的鼓起来,兀自闭不下去,索紫儿呀 啊一声娇唤,慌忙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只是……这人分明是来杀自己二人的,怎 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倒下哩?

索紫儿奇怪的转到祠堂大门方向,这才瞧清楚不知何时,竟然有个矮墩墩的 身影站在了两人的身后,祠堂内篝火一明一灭,站在那人身上忽闪忽闪的,那身 影又向前迈进一步,索紫儿芳心幽幽的发紧,再看仔细些,差点哎呀一声又娇唤 出来,只因那来的人,正是大王兄的手下,那个矮子——徐军师!

徐军师眼神灼灼的盯着索紫儿看,索紫儿有些害怕的发抖,又有些微微的奇 怪,就见那徐军师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呼的一声从身后甩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落到地面一看,竟然……是一个人,这人身着南朝官府,头上的官帽斜斜扭扭的 乱戴着,身上的玉带竟也滑落到了脚边。

这人趴伏在地上,就如全身上下被挑断了软筋一样,没有一点力道,甚至他 身上的颤抖随着地面传来,比起索紫儿的还要厉害的多。徐军师将头低下,抵住 那人的后脊,阴测测的笑道:「嘿嘿,酸秀才,我前些时候不是提醒过你了么? 小心你活不过今夜,现在……嘿嘿,现在不是都要应验了么?」

索紫儿听到这里,呀啊差点席唤了出来,只因这一句话,这个声音,她分明 都听见过,她恍惚间想起早先自己与哥哥一道坠下山崖,在山崖的黄土坡上,听 见山下不远处两人说话,其中一个豪迈些的,正是眼前这徐军师,那另一个…… 另一个便那文弱的崔代了。

崔代趴伏在地上,根本半点反抗的力道都没有,那自来生活在锦衣玉食的洛 都,这次由东而来,一路见到皆是荒瘠的高原,朴素的子民,甚至是凶神恶煞般 的吐蕃军士和徐军师之流,今夜他早吓破了胆,只怕就算再回洛都,也是半步也 不敢出门的了。

徐军师抬起头来,对着索紫儿这边又是好一阵凝视,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轻 声自语道:「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

他自来说话大声大气,如同此刻这般语气温柔,竟是从来未曾有过。

索紫儿听得一呆,茫然间没有生出反应,徐军师又对着索紫儿道:「小姑娘, 你说说,这个酸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却整天想着偷偷害人,而且害外人便还罢了, 偏偏是来害自家人,他这样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索紫儿晃眼看过去,见到那徐军师一边口中对着自己说话,一边却是眼神细 细的凝视著自己,她微微摇了摇小脑袋,那徐军师一见,凝声道:「什么?你说 不该杀么?」

索紫儿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

她不是了好几下,也不知到底怎么回答,那徐军师嘿嘿的一笑,正待说话, 正在此时,索紫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当然该杀!而且该杀一万遍!」

索紫儿和徐军师听得都一愣,索紫儿听着这让自己怦怦心跳的声音,顿时欢 呼雀跃的扭过小细腰,转头向下看去,见到杨宗志果然已经睁开了双眼,正对着 自己眨眼微笑,索紫儿吐出一串娇吟,她方才为了杨宗志担心害怕,甚至还绝望 的想到了两人必死,她心里的石头直到此刻,才是落了地,忍不住放声大哭着扑 进了杨宗志的怀抱里。

杨宗志轻轻的搂了一下索紫儿,微微坐起身子来,徐军师向后退了一步,只 是看见杨宗志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禁泛起动容之极的神色,嘴角下意识露出微笑, 重新又再近一步,惊讶道:「你……你竟然……你竟然这么早就醒来了?」

杨宗志摇头道:「我一直都没昏迷,只是跟了你们一路而已……」

徐军师恍惚的接口道:「对了,你是看见了桌上的字条了,是吧?我说你这 么小心谨慎的性子,却又怎么会如此大意。」

杨宗志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看来这字条是你留给我的了……我一直 都想不通到底是何人留下的口讯,但是你么……你既是忽日列的军师,却给我报 信,这让我更加想不通了。」

徐军师下意识的蹲下身子,与杨宗志对坐在一起,两人之间隔了个只留下俏 背的索紫儿,只不过这小丫头早已止住了哭泣,而是煞是有趣的听着他们二人说 话,一时也忘了抽噎。

徐军师晃眼看见索紫儿妩媚的斜靠在杨宗志肩头,小脸上尽是那发自内心的 亲昵之态,不觉大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这吐蕃国的小公主,竟也被你干脆 利落的拿下了,哈哈哈哈……好!好的紧!不愧是……」

这徐军师声如洪钟,这般大声的喊了出来,杨宗志和索紫儿不由得脸上都有 些羞赫的发红,索紫儿得他一语,心头忍不住泛起甜蜜,暗自悱恻的道:什么叫 ……什么叫拿下了?难道当人家是个东西玩意么?她转头对着杨宗志道:「哥哥 啊,方才大王兄想要派人杀我们,都是这……都是这小矮子来救我们的命……」

杨宗志点头道:「嗯,那方才第一个进来的,应该就是忽日列派来的人,他 一进来便说他要杀我,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跟任何人都无关,嘿嘿……他这是 要撇清其他人,至于这第二个嘛,他为何要连我们两个都杀,这我可想不通透了。」

杨宗志稍稍顿一下,继续又道:「至于这位徐军师,自从忽日列离去之后, 一直没走,而是在门口兜了个圈又回来了,所以方才我一直都没有起身,便是等 着这位徐军师现身的……」

徐军师目光微微的一闪,眼神中又有些钦佩之色,还有些道不明的暖意,他 哈哈大笑的鼓掌道:「好!好!果然聪明过人,不愧……不愧虎父无犬子!真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

杨宗志听他口中赞叹自己的爹爹,不由得暗道:「莫不是爹爹的故人,过去 与爹爹之间是认识的?杨宗志的眼神向徐军师仔细打量,见到他看向自己的眼光 里,毫无任何的敌对敌意,甚至……还有些难明的孺慕之色。

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轰的巨响,接着便有数不清的人开始喊杀喊打,伴着或 清脆,或浑浊的刀剑兵刃交接之声,徐军师听得精神一振,扬眉喜道:「哈哈… …得手了!」

杨宗志也侧耳听了一阵,才摇头道:「忽日列此次必失手被擒,又怎么能得 手?」

徐军师楞了一楞,下意识的明白过来,杨宗志既然分毫无差,那么他安稳的 坐在这里,定是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才会一点担心也没有。他眼神顿时黯然的 失色,迷茫的道:「难道……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么?」

继而又看了杨宗志和身边的索紫儿一眼,顿时放开颜色道:「不过总算也不 枉了。」

他起身站立起来,朝杨宗志恭敬抱拳作个礼,便想出祠堂而去,杨宗志皱眉 道:「等等!」

徐军师回转头来,凝眉道:「还有什么吩咐么?」

杨宗志高声道:「你为何要去帮助吐蕃人,作忽日列的军师,先生大好人才, 何不来为我南朝效命?」

「南朝……」

徐军师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嘿嘿的笑道:「这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 这社稷到底是谁的社稷,一切可都还未知的很。」

杨宗志听得脸色一变,他自幼都蒙爹爹教诲,学的全是忠君效国,死而后已 的人生道理,没料到此刻徐军师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想起大逆 不道,顿时联想到西门松曾经对他说过,那日里,外面来了个身材矮小的寸丁, 拿出兵部的奏章,又拿出朝廷调兵的虎头军牌,他凝神看着眼前这矮小的徐军师, 突然心头一跳,喝止道:「你……你就是去劝说西门松,在北郡夺我兵权的人?」

徐军师听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手赞道:「果然好聪明。」

杨宗志轻轻放开索紫儿,轩眉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还 是说是受谁指使的?」

他方才说话时一直都是和声和气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只是这话中语气一 变,顿时让人觉得生了些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徐军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杨宗 志进逼过去道:「对了,还有,婕儿曾经跟我说过,她在北郡的丰州城外见到过 我,那时我神志不清的睡在一个马车里,那前面赶马车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高 高大大,说话甚是客气,另一个却是矮小的紧,说话的时候,也是凶神恶煞……」

他一边慢慢的说话,一边眼神却是溜到了徐军师身上,此刻这么一想,自己 也觉得愈发的可疑。

徐军师对着杨宗志的时候,一直是好声好气,直到听到这里才是脸色微微一 变,顿时笑不出来了,杨宗志抢问道:「到底你是什么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 么?我过去听我师父说到救我命,送我回去的是丐帮的人,你是……你是丐帮的 人么?」

徐军师叹息道:「我是什么人,将来你自然就会明白的,现在不告诉你,也 是为了你好,待到时机成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他说话时,见杨宗志微微发愣间,便向又后退了一步,离开他压迫住自己的 身影,杨宗志眼神闪烁如同火苗,冷笑道:「想走么?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可 休想出这个门。」

他一边说话,一边出手便去探徐军师的左肩,想扣他回来,岂知徐军师好像 陀螺一般的转了一圈,杨宗志手心一空,居然拿他不到,杨宗志嘿嘿冷笑一声, 脚下一招甩豹尾便踢了出去。

徐军师身材矮小,游走起来却甚为灵活,浑身上下滑脱脱的仿佛泥鳅,难以 捉住,杨宗志这一招甩豹尾,原是想要逼他到祠堂的屋角,而不让跑了出去,哪 知这一脚出去,却是正好踹在了徐军师的脑门之上,杨宗志下意识的一愣,暗道: 「他留下字条给我提醒,对我定是没有恶意,还有恩惠,我……我怎可要了他性 命?」

他心中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脚若是踹在了实处上,内力透出,即便是一块石 头,也会踹碎了,因此便想收腿,谁知徐军师自己的脑门偏偏往杨宗志的脚上去 凑,杨宗志越收腿,他越往前顶。

杨宗志一个愣神,脚下感到轻轻一弹,那徐军师便借着这一弹之力,倒退着 翻了几个筋斗,哈哈大笑着翻出了祠堂,杨宗志想要去追,但是脚下步调被他一 阻,再行调整过来的时候,祠堂外已经是黑夜渺渺,哪里还见人影。

索紫儿俏盈盈的跑到他身边,望着恍惚对着外面发呆的杨宗志,娇笑道: 「哥哥呀,他既然跑掉了,你就别理他,这么个小小矮子,抓回来了,也没有什 么好玩。」

杨宗志回过头来,没好气的笑道:「我是捉住人家给你来玩么?傻丫头,这 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很多事情要从他身上弄清楚,可惜……哎!」

他回望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不过一会,小巷子外面传来人声鼎沸,许多火 把凑在一起更是火光冲天,照得金顶之上也是璀璨如同明珠。

前面骑来很多快马,还没到近前,便听见哈克钦兴奋十足的嗓音大叫道: 「大哥……大哥,我们拿住了!」……

正文第305章秘辛之三

哈克钦快骑到了近前,还未收缰绳束马,便翻身跳下了地,一见杨宗志与索 紫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面上尽是得意非凡的神态,他笑道:「大哥啊,哈 克钦今日演的戏可没有给你演砸吧?我坐在高马上,明明看见你和索紫儿被他们 扣在了人群中间,可我偏偏装作一点也没有看到,尽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哈 哈!」

杨宗志也开心的笑道:「好小子,总替自己自吹自擂的,快说说,现在外面 情况怎么样了?」

哈克钦点头笑道:「大哥的计划都布置的天衣无缝,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 在皇宫外面巡视,等着他们入了空空的皇宫,才悄悄命人全部围了起来,嘿嘿, 大王子他一向自命不凡,没料到今次却是作了乖乖的小羊羔,送自己的身子上火 烤,后来我解决了宫门外守候的那一队,便来找你们了!」

哈克钦顿了一顿,又急急的道:「现在宫内有牛将军,马将军和蒙泰羁勒老 将军三位大将坐镇,就算大王子这回背后长了翅膀,也休想飞得出布达拉宫去。」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身向后面的祠堂一指,又道:「里面有一个我们南朝的 文书官,哈克钦你应该见过,你去着人将他绑了,暂时关押起来,……哎,他虽 然犯了通敌的大罪,不过……不过他身后似乎还另有主子,我先理会不了他的事 情,等我们一切平定之后,再行定夺!」

哈克钦高兴的点了点头,立树时安排下人一一照办,杨宗志再道:「好,我 们也一起去皇宫内看看,到底忽日列有没有生了三头六臂的。」

众骑兵齐声大叫,一道骑马到了布达拉宫内,刚进宫殿大门,便听见里面不 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响声和呵斥的叫喊,穿过尸横遍野的长梯,来到大殿一看, 见到四周被满满的士兵军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最里面却只剩下数十个今日偷 进城来的兵卒,缩在一团抵抗。

仔细看过去,只见到牛再春手持方天戟与忽日列站作一起,他身边蒙泰羁勒 也拿着长鞭不断扰乱忽日列,可即便是如此,牛再春也只能苦苦支撑,忽日列手 拿一对熟铜棍,不断向四周左劈右挡,身边不时有军士涌上前去,只是受不住他 一棍之力,皆被打的脑浆四溢,又或者口吐鲜血。

忽日列虽然被围在重重人群中,但是依然毫无惧色,生猛难挡,他带来的亲 兵们不断有人中刀倒下,被人砍成肉泥,索紫儿站在杨宗志身边,看到这悲惨的 一幕,忍不住捂住了明媚的双眼,躲在他身后不敢再看。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突然回身对哈克钦说了几句话,哈克钦听得频 频点头,接着扬起手臂高声大叫道:「大家一起把乌卓玛拿下了。」

数千围攻的兵卒齐声喝道:「是!」

接着便有多人围到了距离忽日列身后不远处的乌卓玛旁边。索紫儿听到这里, 微微又从杨宗志的身后闪出一对娇俏的眼眸,盯着场上看了一看,见到那乌卓玛 身穿南朝军士的红色军服,只是……她此刻却是狼狈可怜的紧,一身军服被弯刀 割得七零八碎,手臂和大腿上的白花花肌肤,都尽数显露了出来。

索紫儿看的心头有些不忍,便想转过头去不再多看,只是此刻乌卓玛身边陡 然压力剧增,她虽也勇猛,但是毕竟是女流之辈,几十把弯刀加身,她避开了一 把,却避不开其余紧跟而来的,她顽强的咬紧牙关,挥刀砍翻了两人,同时自己 的背上也被弯刀长长的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如注。

乌卓玛咬牙愣是一声也不吭,继续负隅顽抗,可过不了一会,手臂也被砍伤, 她拿不起弯刀,只能左闪右避,身边刀光剑影,她再抵抗了一会,便被数把弯刀 抵住咽喉要害,兀自动弹不得。

乌卓玛被擒,那边众军士齐声高喝,哈克钦又叫道:「大王子,你的夫人已 经被拿住了,怎么你还不束手就缚么?」

杨宗志看得暗暗佩服,只因这乌卓玛是忽日列的原配夫人,又跟着他东征西 讨,现在乌卓玛失手被擒,忽日列竟然毫不动容,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一般,依然 勇猛的左右砍伐,杨宗志暗道:这人刚烈,如果……如果换了我在他这个位置, 我的夫人被人拿住,要我做到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问……自问我可作不到。

索紫儿缩着小脑袋靠在杨宗志的背后,微微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眼见这般 血淋淋的场面,当真是心惊肉跳,她低头看见乌卓玛被人拿住,却仍是不服气的 躺在地上左右扭摆身子,身边的军士想要上前去抓她起来,她手脚不能动,浑身 上下皆是伤口,却依然用嘴巴和牙齿去咬人,看着却又可怜无助的紧。身边有个 军士被她大咬一口,忍不住呼痛出来,心头一阵恼怒,抬起手中的弯刀便想对着 她的脑袋砍下。

索紫儿看的大惊,不由得惊呼出口,娇声大叫道:「呀,别……别杀她!」

忽日列身在场中,直到听见这个娇滴滴恍如小女孩家的轻媚嗓音,才是心头 身体都是一松,忍不住分神的四顾去看,待得他循着声音,看见索紫儿温软酥媚 的斜靠在杨宗志的背后,一只小手紧紧的捂在自己的小嘴上,那神情……那神情 便好像自己见到她的第一次!

忽日列仿佛浑身触电一般的静止住,牛再春被忽日列压制了一整场,心头的 恼怒早已不必多说,他得了这等良机,哪里可能任其失去,他迅疾的右腿一蹬, 将忽日列高大的身躯踹翻在地,身边的军士们抢上前去,将忽日列浑身上下用绳 索捆住,绑得好像粽子一样脱不开身,才算放心下来。

忽日列被人捉住,兀自不服气的浑身乱滚,口中狂叫道:「老不死的……老 不死的,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身边的军士们被他昔日的余威所迫,竟是没有人敢上前来喝止他。

牛再春却是不管这么多,上前又猛踢一脚,大骂道:「*** 的,鬼叫什么?」

忽日列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拳脚竟是毫不理会,继续喘息着大叫道:「老不 死的,老不死的,你若再不出来,我便……我便将你的丑事公布天下,让大家都 来听听你尊贵的朔落王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卑鄙恶心之徒,啊哈哈哈!」

杨宗志抬头向上看去,见到朔落王此刻正缩着脖子,躲在一众军士的身后, 他眼光闪烁的朝场内看一眼,便又硬生生的止住,不敢回头去看,瞧起来懦弱的 紧。

朔落王听见忽日列越骂越难听,终是忍受不住,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结结巴巴的道:「忽……忽日列,你……你这又是何必。」

忽日列被捆在地上,仿佛更是趾高气扬,哈哈狂笑道:「老不死的,你说, 你敢杀我么?你说!你的那些事情,全都记在我的手里,我只要没命回去,手下 的死士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办,你敢杀我么?」

朔落王犹豫的四顾乱看,又道:「忽日列,你……你何必要作成这样,我们 ……我们本说好了,进水不犯河水,你怎么……你怎么……」

忽日列呸的一声大骂,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身子仿佛巨塔一般的弹向 了朔落王,朔落王和身边的军士都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忽日列已经一 口,重重的咬在了朔落王的耳朵上,朔落王吃痛不住,开口大声呼叫,身边的兵 士们顿时慌乱了手脚,有人去用手掰开忽日列的身子,有人又用脚去踢打忽日列 的脊背,还有人拉扯着朔落王,想要将他解救下来。

哈克钦看的眉头大皱,忍不住冲上前去,调转手中的刀柄,对着忽日列的腮 帮子狂击几下,忽日列兀自硬生生咬住不放,他大喝一声,又用尽全力的猛击一 下,众人只听见噗嗤一声,忽日列的嘴巴一张,半面牙齿,便被他活生生打了下 来。

众人转头一看,俱见到朔落王捂住血淋淋的半边脑袋狂叫,手微微一松,一 只完完整整的耳朵,便跌落下了地。

朔落王慌忙躲进人群之中,再也不敢露面,哈克钦弯腰捡起那只耳朵,对朔 落王叫道:「父王,这个狂徒目无尊长,如此嚣张,咱们拿他怎么处置?」

朔落王受了这番惊吓,止不住的颤抖着手臂,乱挥道:「送走!送走!把他 和乌卓玛一道送走,别让本王……再看见他!哎哟!」

哈克钦听得一惊,大叫道:「什么?」

他心想:好不容易捉住了忽日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便放他走了,这事自 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哈克钦暗自寻思一阵,又抬头斜望杨宗志,才对朔落王说道:「父王,这次 我们能够擒获忽日列,南朝的杨大人出力最大,不如……不如我们就将忽日列交 给他来处置,你看可行么?」

朔落王只要见不到忽日列,其余什么都不在乎,他忙乱的呼叫道:「快!快 传大法师过来,本王的耳朵好痛!哎哟……哎哟……」

他恍惚听见哈克钦的说话,只是随便抬了抬手,便没再多说什么。

哈克钦走到杨宗志的身边,对着杨宗志压低嗓音道:「大哥,你也看见了, 父王他……哎,他实在是软弱的可怕,这次咱们千辛万苦的抓住忽日列,一定不 能就此放过了他,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交了给你,你……你可千万莫要 放过他了!」

他说话间,身子向杨宗志倾了一倾,左手微微扬起,果断的向下一挥,作了 个砍头的姿势。

杨宗志回头凝视索紫儿一眼,却是想起了那日在金顶下的山头上,索紫儿曾 对自己道:「哥哥,我大王兄知道的故事没有你多,所以他……他一定打不过你, 你以后……以后要是捉住了他,能不能不要杀他?」

杨宗志还记得自己曾经对索紫儿笑道:「我以后若是捉住了忽日列,便把他 交给你来处置,好不好?」

当日之时,这仅仅是一句玩笑话,没料到今日一语成谶,到此刻竟是全数应 验。……

正文第306章秘辛之四

是夜回到大营,牛再春与马其英等人兀自兴奋的哈哈大笑,睡不着觉,众人 出兵吐蕃,唯一的最大障碍便是忽日列,今日将忽日列生擒回来,大家自觉吐蕃 国出使的任务已算圆满完成,不久之后便可班师回朝,受到皇上的勋奖。

牛再春依旧红光满面的哈哈笑道:「杨兄弟,这些忽日列的手下当真是笨的 紧了,只是派个人瞧见到我们大军都饮下了他们投药的清水,便以为我们都着了 他们的道,浑然……浑然没想到我们大营里还有个妙手回春的女神医,只要有她 在身边,我们就算喝起蒙汗药来,却如同喝着清汤白粥,丝毫也不放在眼里的。」

他说话时,眼神钦佩的斜睨了落落大方坐在一旁的何淼儿一下。

何淼儿噗嗤一声娇笑出来,打趣道:「还是这坏家伙鬼主意多,又是假扮被 迷晕了,又是叫人放他们入城,还派兵暗暗围住了皇宫,那忽日列只是个蛮人, 哪里经得起他这般胡乱的折腾。」

众人一听,俱是哈哈大笑起来,马其英道:「这忽日列倒真是个枭雄,他直 到生生被擒,仍旧不依不饶的,怡然不惧,倒是让我也有些敬佩他了。」

大帐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喝骂声,远远的听着甚不清晰,牛再春皱着眉头 听了几下,忍不住轻骂道:「被敲下来半面牙,还这么蛮横的么,这家伙有些邪 门!」

他转头看见杨宗志凝着双眸,不由得又问道:「杨兄弟,朔落王害怕得罪忽 日列,便将这烫手的山芋都丢给我们,你打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才好?」

杨宗志眉头一闪,想起哈克那钦暗中吩咐自己,让自己找个由头将忽日列处 死了,只不过……他想起自己答应过索紫儿的话来,虽然先前只是玩笑之话,但 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此刻就算要改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恍惚道:「眼下不但是忽日列,还有个崔代,他暗通忽 日列,事实俱在,只不过么……」

他暗自想起早晨听到崔代与徐军师的对话,里面涉及到的……竟然是三皇子, 这事对自己来说,却……却更加棘手。

秦玉婉端坐一旁,她凝视著杨宗志的侧面,见他微微皱住眉头,面色有些僵 住,心知这是他举棋不定,有困难事不好解决时候的面相,便柔声道:「九哥哥, 既然是烫手的山芋,我们也不好处理,作甚么不把这山芋又丢出去呢?假如…… 假如我们将忽日列带回洛都,既不要了他的性命,又不驳了吐蕃人的颜面,岂不 是两全其美?」

秦玉婉话音一落,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拍手称赞,都点头称是。杨宗志也暗 自点头,心想:婉儿在身边总是贴心,遇到有什么为难事,她总是淡淡几语,便 化解了开去。

杨宗志想个明白,便去看方才一直斜靠在自己身边,半晌也未发话的索紫儿, 她的性子自来天真活泼,而又充满烂漫气息,最是耐不住寂寞,此刻这番沉默下 来,大家不觉都有些微微的惊奇。杨宗志低头看下去,正好对住索紫儿抬头迎面 而来的清丽目光,两人目光对视,杨宗志看见索紫儿眼神微微有点躲闪,仿佛欲 言又止。

杨宗志朝她点一下头,心想:她今日见多了尸横遍野,身首异处的场面,一 时还有些缓不过劲来。便对牛再春道:「两位哥哥,你们……你们去把忽日列带 过来,我有一些话要来问他。」

两人点头着走了出去,杨宗志又对索紫儿柔声道:「你……你愿不愿意见见 你的大王兄,若是你愿意见他,便留在这里,若是你不愿意,便和婉儿,筠儿她 们一道,去歇息了罢。」

索紫儿听得小脸一僵,恍惚间摇了摇素媚的小脑袋,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 杨宗志不由看得愣住,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才对。秦玉婉在一 侧噗嗤娇笑道:「这事哪有这么难以解决,紫儿妹妹,你随我过来,我们偷偷躲 在帐幕后听着他们男子们说话就是了,对不对?」

索紫儿茫然的跟了筠儿婉儿她们躲在幕后,不过一会,牛再春和马其英便押 着兀自骂骂咧咧的忽日列等人进来,将他身子往里面一掼,忽日列站立不稳,便 半跪在了地面上。

只是他一跪而又弹起,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见到忽日列和乌卓玛一道被押解 进来,这二人今日都是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只是这两人精 力却毫不懈怠,目光死死的盯住自己,眼中都要喷出熊熊的火焰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举起身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沉吟着该如何问他的话好, 忽日列却是抢先吼叫道:「喂,紫儿呢……紫儿她……她在哪里?」

他今日被哈克钦敲下了半面牙,此刻说话便有些嗡嗡的,吐词不清。

牛再春看着忽日列身为阶下囚,却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得意将军一般,浑然不 将自己众人放在眼里,不禁又猛踢他一脚,喝骂道:「放老实点,你以为这里还 是你的匹播城么?若是惹烦了爷爷,便将你另一面牙也一起敲了下来,看你还怎 么吃饭说话,还怎么耍横!」

忽日列对身后的打骂似乎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直直的怒视杨宗志,继续 大喝道:「南朝的臭小子,你快放紫儿出来见我,不然我做鬼了也不放过你!」

杨宗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要见紫儿作甚么?你……你害得她还不够 么?」

忽日列听得一愣,沉声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什么时 候害过紫儿了?」

杨宗志接口哼道:「我们一路西行而来,遇见了好几拨手持弯刀的黑衣人, 你可不要说这些不是你派去的,他们……他们一见了紫儿的面便要打要杀,当真 是枉费了紫儿还犹自这般维护于你这个大王兄。」

忽日列脱口道:「是我派去的又怎么样?」

他听了杨宗志后一句话,仿佛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派 去的人只是要取哈克钦的命,怎么会……怎么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斜视了一番自己身边的乌卓玛,突然怒火万丈的冲 上去想要咬她,一面喝骂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要那些手下去伤害紫儿? 是不是你?」

乌卓玛嘤的一声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尖叫道:「是我又怎么样?这些人都 是我暗中嘱托的,又怎么样?忽日列,你与我成亲了这么久,可你整天嘴里唠叨 的总是什么?是……是紫儿,紫儿,我的好紫儿!」

乌卓玛的情绪仿佛瞬时被忽日列点燃,又哭骂道:「我每日睡在你的身边, 半夜里,你梦里叫得,全是紫儿的名字,我乌卓玛有什么不好?你却偏偏要去念 着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臭丫头,不错!我就是……就是要让她去死!」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着忽日列和乌卓玛闹作一团,暗自释疑道:「原来…… 今日在祠堂中,来了两个兵卒来取我们的命,第一个……便是忽日列派来的,他 来只是要杀我,却不想开罪索紫儿,而第二人……显然是得了乌卓玛的命令而来, 他想趁乱一道要了索紫儿的命,又害怕消息消息泄露,所以一上来便杀掉了自己 的同伴。」

牛再春在一旁气的须眉皆张,忍不住大骂道:「你这个畜生,索紫儿是你的 亲妹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你这么做,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秦玉婉和筠儿等人陪着索紫儿站在帐幕之后,她们听到这里,只觉得身边的 索紫儿娇躯止不住的猛抖一下,筠儿心头一柔,忍不住暗自捏住了她的小手。

忽日列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是畜生?我们吐蕃人都是冥顽不灵的蛮人, 是吧?」

他说到这里,呸的一声痛骂道:「你们南朝人便都是谦谦君子了么?哼,在 我忽日列眼里,你们南朝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哼哼,你不信自己回去问 问,你们现在的仁宗皇帝,他……他是如何登上宝位的?若不是他把自己的老婆 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个高了兴,又怎么会选他即了位?哈哈哈哈!」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怒,呵斥道:「牛大哥,给我掌他的耳光。」

牛再春和马其英早已忍耐不住,两人四只手齐出,啪啪啪啪的抽在忽日列的 嘴上,抽得他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乌卓玛本来与忽日列横眉冷对,此刻见到南朝 人打她丈夫,却又一头撞了过去,口中尖叫道:「不许你们打他,不许你们打他。」

杨宗志挥手止住牛马二人,忽日列痛的嘴角抽搐,只是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 哼哼道:「怎么?被人戳到了痛脚,恼羞成怒了么?」

杨宗志想起他口中所说的仁宗皇帝的老婆,也就是自己见过的端敬皇后,温 婉大方而有礼,不禁沉声道:「忽日列,我原来敬重你是条汉子,对你不想多多 得罪,但是你总这么胡言乱语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忽日列曾经与杨宗志对阵一场,知道他枪法如神,远胜过自己,暗自有些忌 惮,便哼的一声,却不再说起这个事情,而是道:「哼哼,我们吐蕃人做事都光 明磊落,绝不会好像你们南朝人一样暗中下手,你们说紫儿是我的亲生妹妹,那 我倒要反要问你们,你们见过我们吐蕃人里,有紫儿这么皮肤白皙的姑娘么?你 们见过有索紫儿这般蓝色眼珠子的姑娘了么?」

杨宗志等人被他问的一窒,暗自都想道:「吐蕃人里……果真没有好像索紫 儿这般长相的女子。」

杨宗志一路来见过不少吐蕃少女,这些吐蕃少女大多面容红润或者黝黑,那 是因为阳光强烈,晒久了便成了这种肤色,但是……好像索紫儿这般天蓝色眼眸 的少女,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几人都是呆呆的愣住,暗自思索,不知忽日列这话意有何指,忽日列又道: 「哼哼,一个也没见过的是吧,所以……所以紫儿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我 喜欢她……又有什么打紧?」

马其英皱眉道:「光论长相,便能说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不是亲人吗?那若是 一个娘亲生下了两个兄弟,这两兄弟长得南辕北辙,相貌不同,是不是就能说他 们也不是亲兄弟了?」

忽日列嘿嘿笑道:「你们知道紫儿从小便生活在哪里么?她打小以来,一天 也没有住在过布达拉宫里,我也是七岁那年,才第一次在逻些城的一个小院子里 见到过紫儿,我一见到她……我一见到她的长相,又听身边的人说起她隐藏的身 份,心中便起了疑心,我急忙回去问那老不死的,那老不死的一听我问起紫儿的 事情,忙着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心中不由得更是起疑,便暗中四处 打探,终于被我打探到了,原来紫儿……根本就不是他与他的妃子生的,而是… …而是他的妃子私通一个波斯远来的商人,生下的一个孽种。」

忽日列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幽幽的发青,看着甚是可怕,他喘息了几口,道: 「这事原本作的隐秘之极,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波斯商人来到逻些城,本是贩卖 他的葡萄酒,没想到他不知遇到什么机缘,却是碰见了紫儿的娘亲,他们一见钟 情,便作下了越轨的事情,后来……后来那波斯商人做完了买卖,便回到了波斯, 可是紫儿的娘亲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这事原也没有人察觉,她娘亲只以为事情便 这么过去了。」

忽日列继续道:「哪知……哪知事后紫儿呱呱落地,那老不死的还以为是自 己的亲生骨肉,结果……抱起紫儿睁开眼睛一看,那老不死的竟然看见一双天蓝 色的小眼睛,哈哈哈哈,你们也可以想象那老不死的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大为 羞怒,命人偷偷的将索紫儿送出皇宫,丢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小院子里,让她自生 自灭,接着他越想越气,又胡乱找了个理由,将紫儿的娘亲暗暗处死了。」

众人听得心头都阵阵发凉,没料到索紫儿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不平,筠儿在 帐幕里半搂着索紫儿,只觉得她在自己怀中剧烈的发起抖来,筠儿心头柔柔的发 酸,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即便是坚强如同何淼儿般,也是觉得这小丫头当真可 怜无比,虽生在帝皇之家,却是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紫儿对她父王没有半分感情,原来小时候 的事情是这样的。」

忽日列惨笑道:「这还不算完,那一年,我十岁的时候,老不死的偷偷交代 给我一件事情,便是……便是让我出使南朝的滇南,借机带上紫儿一道,将她也 暗暗处死丢掉,不要带她一道回去逻些城,我一路与紫儿同住同行,眼见她那时 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而且她性子天真纯洁,当真是人见人爱,我心里就好生 犹豫不定,直到来到滇南,那日里……那日里,我暗中下定决心,找了个滇南卖 花的老太婆,让她找些事情惹怒于紫儿,接着便想趁乱下手,却哪里知道,天意 弄人,斜道里杀出个不知名的小子,那小子强行出手,将紫儿和所有人都制服了 下来,如此一来,计划便未能凑效。」

杨宗志听得心头猛然呆住,油然间想起了自己的五师兄费决曾经对自己说起 道:「九弟,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山下小镇碰到了一群外邦的人在欺负我滇 南百姓,那些人都是吐蕃国的使者,连那里的地方县衙都不敢得罪,你却不管这 么多,上去就打散那些爪牙,抓住了他们那个什么公主小姐,让她给那些她欺负 过的百姓道歉……」

杨宗志心头怅然的想道:「莫不是……莫不是我小时候如此误打误撞的救了 紫儿一命?」……

正文第307章秘辛之五

忽日列面色有些扭曲的狰狞,他今日伤痕累累,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鲜血密布,看着说不出来的吓人,他继续道:「我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当时就心 想:这一切看来都是天意,我想要依照老不死的意思,害了紫儿,但是老天爷偏 偏不让我这么做。我便悄悄的将她又带回了逻些城,暗中嘱咐她千万不可抛头露 面,我以为,只要不被老不死的发觉,紫儿便可以安然无恙的继续生活在逻些城 里,而我……而我却是可以经常偷偷的去看看她,见到她依然还是好像小时候一 般,过的恬静而又自足,我心里便快慰的紧了,哼哼,人人都羡慕我们这些出身 高贵之人,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好,从小开始便整天勾心斗角,只有…… 只有在紫儿那里,我才能觉得自己活得充实而舒适。」

众人听着忽日列娓娓道来,一时都是默口不言,就连乌卓玛也是呆呆的坐在 地上,仿佛中了魔一般,忽日列剧烈的咳嗽几声,吐出口中的鲜血,再道:「可 惜好日子总过不长,那日老不死的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要跑去逻些城门巡礼, 这老家伙平时里只知道贪图享乐,何时曾经关心过手下子民的生计了,他巡礼便 巡礼好了,却让他……却让他又碰见了紫儿,哼!这老不死的一见紫儿立时惊为 天人,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一次探望过紫儿,更别说踏足小院子一步,只 怕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还有紫儿这么个女儿了……后来他见过紫儿之后便念念不 忘,让人去暗中打听,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自己当年遗弃掉的那个女婴,嘿嘿,当 年紫儿嗷嗷待哺的时候,和日后她长成的模样千差万别,他大惊之下,便找我来 问事情的原委,我一看瞒不过去,便只能依实告诉了他,说是在滇南行事不利, 只得重新又带了回来,再说紫儿那时身份也没暴露,于我们皇家的身份名誉没有 半点损害,我心想只有这么说,才可能推诿过去。」

忽日列道:「过了几日,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没想到那老不 死的竟然派了手下人一波又一波的,去紫儿那里示意讨好,光明正大的想要接回 紫儿,让她住到皇宫里面,我心里暗暗起疑,但是又觉得这本身也是一件好事, 便隐忍下来没有说话,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一天……我听见他和一个手下说话, 嘿嘿,他居然问他的手下,他有什么法子能够明媒正娶的把紫儿娶到手?」

杨宗志等人听到这里,俱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演变,便是帐 幕内的筠儿等人也是险些发出阵阵娇呼,忽日列嘿嘿冷笑道:「怎么了?很吃惊 么?那*** 的手下竟然回答他说:」陛下,您要明媒正娶公主,这是大逆不道, 显然是作不到的,但是……但是这事情想些其他的办法么,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变 通之策。『老不死的听了自然高兴的很,便又问:「那如何变通呢?』那手下回 答道:」这就要看陛下您是要取得公主的身子,还是仅仅要让她得个名分了。 『老不死的又问道:「取得……取得她的身子,嗯,这又如何?』那手下再道:」 蒙泰羁勒老将军有个儿子,生有先天的残疾,便是……便是不能人道,他小时候 跟随老将军出去打猎,遇到了猛兽,将他下面那话儿咬掉了一截,陛下,若是您 将公主许配给他,便能保住公主的清白之躯,之后的事情,便要陛下您下些其他 的功夫了。『「杨宗志差点从将军座上跳了起来,暗道:」蒙泰羁勒的儿子,那 ……那不就是多勒克了么?原来……他还有这么个秘辛之事,怪不得……怪不得 朔落王总是逼迫着索紫儿嫁给多勒克,就算索紫儿亲口去求他,他也一点不答应, 甚至……甚至想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出来,将那蓝奇尔来代替索紫儿,许配给我。 「

忽日列冲口痛骂道:「我当回时偷偷听见他们的说话,心头怒火万丈,这老 不死的简直不要脸之极,而那个手下……那个手下更是个要挨千刀万剐的人,后 来没过多久,我便找了个借口,将那手下骗到城外,一刀一刀的割死了他,他死 之前惨呼惨号了几天几夜,被大风吹成了人干,死的恐怖极了,哈哈哈哈!」

众人听得心头一凛,只觉得忽日列口中说出这般残忍之事,竟是让他有种说 不出的开心快意,大家却都觉得毛骨悚然。忽日列哈哈哈哈笑了好一阵,才平息 下来道:「可这样献媚的官们总是杀也杀不完,剁也剁不绝,那老不死的依然每 天都做梦要得到紫儿,嘿嘿,我心想:眼下之计,只有反了他,自己作上了赞普 大王,才是万全之策,所以我才不惜手下人的性命,急着要攻下逻些城来。」

杨宗志嗯的一声,心想:自古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看来果然说的不错, 紫儿长得美貌无匹,性子却又这般娇痴纯真,自然是人见人爱的,只是想不到他 的父王和王兄也都打起了她的主意,这便会引起攻城伐掳,血流成河了,可对这 一切来说,紫儿她又有什么错。

杨宗志叹了口气,道:「忽日列,只是你现在沦为阶下囚,再说这些话,又 有何意义呢?虽说你今日痛咬朔落王一口,甚至把他的耳朵都咬下来了,但是他 休养一阵,自然可以大好,而你……而你么……」

他说到这里,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忽日列震起胸膛,仔细的凝视了杨宗志一会,突然道:「我说这番话出来, 便自知命活不久,就算老不死的不敢逼你下手,但是……但是朝中那些被我害过 的人,他们的亲人后代,子女奴仆,人人都不会放过我,南朝的臭小子,你武艺 比我高强,而且……而且紫儿对你之好,我是从未见过的,我这么多年来呆在她 身边,从未见过她好像现在这样的痴心待人,哼哼,她甚至为了你,都不惜背叛 我这个大王兄。」

忽日列说到这里,一直挺得笔直的身躯仿佛软了一软,渐渐瘫坐下来,哑口 道:「说来说去,她……她始终还是当我是他的大王兄呀……」

身边软坐的乌卓玛突然抢过来,用肩膀摇着忽日列的胳膊,道:「忽日列, 你醒醒,你放弃掉索紫儿,就当她是你亲生的妹妹好了,咱们不争了,也不抢了, 好不好?」

忽日列冷笑道:「有什么用?别人就会放过我们不杀了么?」

乌卓玛再道:「只要咱们愿意作个平常人,找个没人的草原,放放马牧牧羊, 谁也不来惹咱们,我自然陪你与世无争的过一辈子,我们去求你的父王,让他放 了我们生路。」

忽日列猛地弹起身子,喝道:「你敢?你敢去求那个老不死的,我便再也不 会看你一眼。」

乌卓玛被忽日列一喝,不由得垂下脑袋呜呜呜呜的哭泣起来,牛再春与马其 英站在一侧,也是看的不忍心,微微偏转过头去,望着帐外的灯火。杨宗志叹了 口气,道:「忽日列,这乌卓玛待你这般的好,你怎么视而不见,偏偏要去追求 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爹爹时常跟我说,做人便要以己推人,人家待你好,你 便应该领情,如此才不枉道义。」

忽日列微微转过头来,看了嘤嘤痛哭的乌卓玛一眼,却又叹了口气,兀自拧 回了头去,杨宗志又道:「你们方才来之前,我们便在商议,我过去答应过紫儿, 若是捉住了你们,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我们又不想违背布达拉宫内的意愿, 因此……因此我们想带你们回南朝的洛都去,到了那里,一切都要听命于我们南 朝仁宗皇帝的口谕。」

忽日列和乌卓玛一齐愣住,想不到杨宗志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这二人本 来自知必死,没想到却是懵然间出现了一线生机,杨宗志又道:「你们今日受了 重伤,我一会儿会安排军中的郎中帮你们医治,之后你们便早些休息了罢,不要 再大吵大闹的了。」

他说完转过头去,向身后挥了挥手,牛再春和马其英又扶起忽日列二人,出 了营帐而去。

营帐内光线充足,数盏明灯照耀得四下里通透明亮,杨宗志却是觉得帐外的 寒风仿佛也都穿过帐幕,吹进来了一般,浑身激灵的一抖,不一会,身后噗噗的 传来一阵孱弱的脚步声,一个温软的娇躯无声的偎入了自己的怀中,杨宗志转眼 一看,见到索紫儿潮红着眼圈,走到了自己身边,他心头涌起一阵怜惜之意,不 由得轻轻握住她娇俏的柔肩,索紫儿在她怀中闭目斜靠了好一会,才觉得浑身上 下重新又暖意密布,油然间睁开妩媚的眼眸,抽噎道:「哥哥啊……紫儿求求你 ……求求你带人家远走高飞哩,这逻些城,紫儿一日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大军原地休整,这么呆了几天,这日一早,外面便有军士急急的来报,说到 洛都来了十万加急,杨宗志陪着索紫儿等人正在吃早餐,这便放下手中的筷子, 一起走了出来,迎头一见,见对方一众龙虎卫官兵簇拥下,当先一个白须白眉的 老者,正是多时不见的老公公,杨宗志笑着走过去,抱拳道:「老公公好久不见 了。」

老公公桀桀的干笑了几声,尖着嗓音道:「恭喜少将军,贺喜少将军,此次 又立了大功,不但平定了吐蕃国内的战事,而且……而且还生擒了魁首忽日列, 这些事情,皇上都从陈通将军那里得知了,皇上现在有旨示下。」

他说着话,便从衣袖中抽出一卷黄灿灿的卷轴来。

杨宗志一边心想:皇上怎么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了,我都还未禀告,他怎么会 从陈通将军那里知道的?一边赶紧跪下喊道:「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牛再春等人自是忙不迭的下跪,便是筠儿婉儿等人也是俏盈盈的跪了 下来,只有索紫儿一人兀自站着,四顾煞是有趣的看了起来,杨宗志转头一见, 赶紧伸手便去拉她,但是转念一想,她身是吐蕃人,我南朝的礼仪她自然可以不 遵。便又放开了手去。

那白发老公公斜睨索紫儿一眼,赶紧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西南 道黜置使,奉旨钦差大臣,总领南朝与吐蕃国的外交军事杨宗志办事得力,在外 扬我国威,平定远夷,朕听闻后,甚感安慰,酌吏部和户部商议,特封杨宗志为 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其余随同人员一律有奖,待大军班师回朝,再另行赏赐, 钦——此!」

杨宗志等人慌忙磕头谢道:「多谢圣恩!」

牛再春与马其英听到众人皆有赏赐,心中俱是快慰的开心,磕头着暗道:恢 复门宗昔日的雄风看来指日可待。

杨宗志领过了圣旨,高举过头,那老公公四下里看了一圈,再低声道:「恭 喜大将军了,皇上还有一道密旨,发出的时候说只能进大将军眼,留大将军心底, 闲杂人等,都下去了罢。」

众人一听,皆退避而去,甚至还着人守好了各个出口,老公公细手细脚的从 衣袖中又抽出一张黄绢,看着绢口用密密的线头依旧密封完好,才展手递给杨宗 志,道:「大将军请自己看罢,老奴也下去了。」

杨宗志抱拳称谢,毕恭毕敬的接过黄绢,不由得心下惊奇,不知这密旨里又 说的是什么内容,他用指甲破开线头,舒展开来看过去,见上面字体蚊蝇般,寥 寥草草,显然是仁宗皇帝的亲笔,写道:「宗志兄弟,我给朕争了面子,朕此次 也好有话回绝那帮朝臣了,你在外面打胜仗,朕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还要高兴, 还要兴奋……朕今日听说你拿下了吐蕃国那桀骜不驯的忽日列,此人素有野心, 而且武力强横,实在是我南朝的一个劲敌隐患,你若是方便,最好是就地将他解 决掉,免除后患。再者,我原本答应你凯旋回朝,便亲自主持你和凤儿的婚事, 但是此事需要暂缓,你这趟佯装回朝,带兵必然路过西蜀,你去给朕将西门松的 脑袋取回来,朕已经密令變州烽台大营的陈通带兵将军驻扎在剑南道外侧候命, 你一旦到位,便可安排下面人去通知他们一道起事,你们两路大军合围,这次不 拿下西蜀,誓不罢休……宗志兄弟,朕在洛都常常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起你与 罗天教的小妖女过往甚密,但是这些话,朕都统统不放在心上,你只要取下了西 门松的人头回来,便又是奇功一件,那些个流言碎语,自然也是不攻自破,到时 候我们君臣在洛水之滨摆下长长的庆功酒宴,朕再当堂宣布你与凤儿的婚事。宗 志兄弟,你领兵在外,辛苦之余,定要慎之——慎之——」

杨宗志一路看得心惊胆战,直到这里,只觉得双手一抖,耳听哗啦一声,那 短小的黄绢滑过指尖,飘飘洒洒,落在了脚边。……

今天还没有投票的,或者还没有留个言的,一定要慎之……慎之……嘿嘿!

正文第308章借遁之一

当日午饭之时,牛再春和马其英犹在兴奋难禁的谈论着班师回朝的事情,今 日皇上亲自派人传来圣旨,说要犒赏众将,他们二人自然也位列其中,想到回到 洛都之后,金殿之上,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回到家中,年迈的爹爹更不知道会如 何的高兴快意。

杨宗志只浅浅的吃了两小口,便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他推开碗筷,低着头 道:「我出去走走。」

便只身出了营帐,信步走在大营的山寨旁。

走了好一会,山风阵阵吹来,荡起他的衣襟和袖角,他吸了几大口气,仍然 觉得心头浮躁难平,愣神间突然听见身边不远处,有个僻静的小帐内有人轻轻的 说话,杨宗志漫无目的的随意走过去,透过小帐幕布的缝隙看进去,见到两个被 捆的严严实实的人,正背对着坐在小帐的地上,却是囚禁于营中的忽日列和乌卓 玛二人。

这二人前些日子都受了重伤,只是他们的伤势大多是皮肉筋骨,经过军营里 的郎中医治,甚至是何淼儿也泛起同情心,悄悄给这对同命鸳鸯把了把脉,这些 日子以来,他们身体上的伤势倒是大为好转,只是牛再春等人见过忽日列独战布 达拉宫的情形,深深为他的勇猛无惧所震慑,因此还是死死的绑住了他们,并未 给他们松绑。

两人静静的对坐了一会,他们身边一个小凳子上,放置了两个大碗,碗中盛 有伙夫熬的稀粥,正不断的冒着热气,杨宗志明白这是因为忽日列被敲下了半面 牙,一时还无法咀嚼,只能喝粥。

乌卓玛等了一阵,许是肚中爬饥饿,便挪动身子,将脑袋辛苦的弯下去,就 着粥碗呼噜噜喝了几口,她饮几口稀粥,又转头看见忽日列仍是一动也不动的, 仿佛坐佛一般痴痴的发呆,便问道:「忽日列,这粥味道倒是不错,你也来喝一 些。」

忽日列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乌卓玛却是一口也不再多喝,而是……挣 扎着站了起来,她浑身上下被捆的结结实实,双手更是被反剪到身后,因此即便 是这样一个过去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做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便想移步进去,只是他脚步还没挪开,又见到乌卓玛 勉强站起身子,接着背过身去,稍稍矮下一些,却是用背后反剪的右手捏住粥碗 的一角。她背着身子,轻轻抬起粥碗,再转动身躯将粥碗凑到忽日列的嘴角边, 意思是让忽日列张嘴喝粥,甚至连低头下去也不用。

忽日列转头看着乌卓玛的动作,只是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拧声道:「我 ……我不饿。」

面前的乌卓玛并不答话,仍是斜扭着身子,将粥碗凑得离忽日列嘴角更近了 些。忽日列看的目中不忍,无奈下只得凑下嘴唇去,呼啦啦的喝了好几大口。

他本已经饿的紧了,只是心头一口气还没平,因此这一口下去便好像引线一 般,瞬时便点燃了他的食欲,他接着又大吃大喝的几下,那碗稀粥便见了底。

乌卓玛听着身后忽日列喝粥的声音,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她伤势还未痊愈, 这么扭动起身子来,不觉浑身上下都裂开般的疼痛,甚至……甚至她过去只见厉 色的脸庞,此刻也已经涨得通红,看起来倒多了些寻常女儿家的媚气。

忽日列喝过了稀粥,不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般的舒适,只是他看着二人眼前的 情形,比起昔日只手遮天的雄霸地位,相聚何止千里万里,不觉幽幽的叹了一口 气。乌卓玛艰难的放下粥碗,又转身坐到了他的背后,静默了一会,突然道: 「忽日列,我看……我看南朝来的那个杨大人,却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他过去 与我们素不相识,眼下我们落难,他却叫人对我们毫不刁难,而是尽心治好我们 的伤,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我们,逻些城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恨不得置我们于死 地才快要,他只是因为过去答应了索紫儿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丫头一句话,便真的 说到做到……」

忽日列茫然的点了点头,接口问道:「怎么?」

乌卓玛唔的一声,又道:「我想他既然说了不杀我们,要带我们去南朝的洛 都,他……他也应该会说到做到的,我们……我们何不趁这千里迢迢赶去洛都的 路上,找个适当的时机偷跑出去,嗯……你在外面还有不少的死士,而我那边也 有不少手下可用,只要时日不太久,他们还未离散,我们便可以重新将他们汇聚 起来,东山再起。」

忽日列听得眼睛一亮,整个魁梧的身子不由也震动般的跳了一跳,只不过… …他默默的思虑了好一会,眼神中的火热才又逐渐的散去,颓然的摇头道:「紫 儿特意为了我这个大王兄,拜托了那……那臭小子,那臭小子现在要杀我们如拾 草芥,他都能做到言而有信,我忽日列若是半道上偷偷跑了,岂不是连他也不如 么?他为了留下咱们的性命,耽下了天大的干系,咱们偷跑事小,只怕他……只 怕他辛辛苦苦与逻些城建立起来的交情,便就这样付之一炬了。哎……何况紫儿 现在已经铁了心要跟着那臭小子,我就算……我就算纠集起往日的人马,除了打 打杀杀,又能作些什么?」

乌卓玛听见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不但没有气恨的恼怒,反而眉飞色舞的咯 咯笑了起来,开心的道:「忽日列啊,我刚才是试探一下你呢,你若是还像过去 那样,要去抢夺索紫儿的心还不死,你……你就休想我乌卓玛还像从前那般,死 心塌地的跟着你了,你过去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我也毫不怪你,但是你方才要 是点头答应了,我定会从最心底里看不起你。」

杨宗志在帐外听得心头一堵,不忍心再听下去,转而扭头走了开去,一边走 一边沉郁的心想:「现在逻些城的那些人巴望着我尽快处决忽日列,甚至是…… 甚至是皇上他也下旨要我杀了忽日列而后快,两头里都不讨好,偏偏我过去又答 应了索紫儿这小丫头,这事却要怎么处置才对?若还是带他们去洛都,岂不是送 羊入了虎口,让他们送死么?」

他想起忽日列说起索紫儿凄零的往事,自觉这小丫头外表看起来天真活泼, 内心里却是吃尽了苦头,就如同自己小时候无意救下了她,当时自己只觉得这小 公主刁蛮,欺压滇南的百姓,却未曾想到这本是人家去挑衅于她,想找个由头致 她于死命的。

后来在洛都皇宫里见到了索紫儿第二面,她当面顶撞仁宗皇帝,自己又只是 觉得她不通人情世故,是个粗鲁的蛮丫头,却丝毫不知道她自小便一个人孤苦的 生活,身边从未有人教过她尊卑贵贱,杨宗志暗暗叹了好几口气,只觉得世事难 料,往往出人意表,若是只看表象,难免谬之千里。

这几日来,南朝大军本早就可以班师回朝,可是杨宗志偏偏拖延了好几天不 走,便是为难着要如何带走索紫儿的事情,因为朔落王显然将索紫儿当作禁脔一 般的看待,甚至为了索紫儿不惜用一个歌舞宫女假封公主,许配给自己,杨宗志 此时若是提出带走索紫儿,朔落王那头,定然不会通过。

杨宗志向前迈步慢走,渐渐来到山坡的崖边,这里山风更大,今日虽然气候 温暖舒适,但是山风鼓动,吹得他衣炔和发梢呼呼作响,他暗自沉吟的心想: 「过去听卢圭伯伯说起皇上这一年来的性情,与往日有了不少变化,自己当时还 丝毫也未察觉,只是通过今日这封密旨,却是清晰无意的显露了出来,记得去年 冬天皇上也给自己留下了一道锦囊,里面缠缠绵绵的尽是诉说他对于秀凤的思念 怀想之情,今日接到这封密旨之前,皇上首先是下了一道明诏,封赏大军的众人, 使得大家都兴高采烈的,以为得了皇恩浩荡,然后自己打开密旨一看,里面竟然 ……竟然是下旨进军川蜀。」

想起筠儿和淼儿随着自己一路入吐蕃,历经千辛万苦,无怨无悔的在自己身 边,全心全意的辅助自己,现在皇上要让自己去取她们爹爹的人头,杨宗志又怎 么能下得了手?

杨宗志明白:今日皇上这番安排,显然是事先便已经知道了自己与筠儿她们 交往甚密,只是他偏偏只字不提,甚至还说什么「朕统统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你 去取回西门松的人头,所有流言便可不攻自破。」

他嘿嘿嘿嘿的嘲笑自己一番,暗道:「皇上这是先礼后兵呀,先封爵,再下 令,然后又多次提起凤儿的事情,让自己好好的想清楚罢了。」

杨宗志想到这里,突然感到额头冷汗涔涔的冒下,差点跳了起来,心头砰砰 的叫道:「皇上为何要陈通将军那么早早的便驻扎在剑南道外侧,恐怕……恐怕 不是紧紧配合自己进攻西蜀这么简单的,今日皇上说从陈通将军那里得到了吐蕃 的消息,显然……显然陈通将军乃是皇上布下的一颗棋子,一直都监视着我们大 军在吐蕃国内的动向,若是我们这里稍有风吹草动……」

杨宗志想到这里,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他自懂事以来,便得到爹爹的谆 谆教诲,让自己忠君,让自己报国,这么多年以来,他也一直按照这些要求来做, 分毫也不敢违拗,现下皇上对他生了疑心,他虽问心无愧,但是……

杨宗志闭上眼睛,在心头反问自己,道:「若是爹爹……此刻他老人家会怎 么做?」

身边一阵清新的女子媚香涌起,随着山风吹入鼻中,杨宗志楞了一楞,转头 来看见不知何时,索紫儿正静悄悄的束手站在自己身后,她这些日子以来早已恢 复了小女儿家打扮,此刻穿的是一身素白的长裙,风儿吹来,卷起她长长的裙角, 将她满头的秀发吹到脑后,看着好不容光艳丽。

索紫儿见杨宗志转过身来,方才轻轻朝他露齿一笑,两只小手儿背在身后, 脚下循着细碎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脆声道:「我……我想来看看大王兄,没 料到哥哥你也在这里……」

杨宗志低下头去,倪视索紫儿洁白无暇的小脸,此刻这小脸上深情密布,透 出一丝圣洁的光辉,杨宗志嗯的一声,并未答话。

索紫儿轻轻咬了一下嫣红的嘴唇,又娇媚的道:「哥哥啊,紫儿……紫儿是 不是让你为难了?」

杨宗志眉头微微一皱,漫声道:「怎么?」

索紫儿悄悄垂下小脑袋,露出颈后洁白的肌肤,混着被风垂散的乌黑长发, 看着当真诱人无比,她委屈的低声道:「昨日紫儿偷偷去问婉儿姐姐,问她…… 问她:哥哥你怎么还不带人家离开这里,婉儿姐姐听了,只是摇头叹气,却不回 答人家,今日……今日哥哥你接了旨之后,便闷闷不乐的,紫儿好几次去逗你说 话,你都对人家不理不睬的哩,紫儿便想,是不是紫儿让哥哥为难了,所以…… 所以哥哥也有些不耐烦。」

杨宗志听得一愣,心想:这小丫头从小没人关心,所以便多了些敏感。他强 笑道:「哪有的事,紫儿这么乖,我怎么会对你不耐烦?」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又捏了捏索紫儿尖尖的俏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 来,看着自己。

索紫儿的蓝色眼眸微微一亮,不禁将整个酥软的娇躯都依靠在他的怀中,抬 头娇笑道:「你……你可当真没有烦了人家?」

杨宗志伸手搂紧索紫儿纤细的腰肢,转身过来,笑道:「我只是陡然要离开 吐蕃了,心中有些舍不得而已……」

他说到这里,转眼望着金顶山下,眼神却是猛地一亮,索紫儿听着他口中说 话,将整个脸庞都埋入他的胸前,只是索紫儿听了一句,便再也没有下文,她稍 稍抬起小脑袋来,奇怪的凝视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痴痴的看着山下,竟是发起 呆来。

索紫儿心道:看来哥哥当真很喜欢这里哩,你若是这么喜欢,紫儿……紫儿 以后也陪你回来,哪怕人家其实再也不想回来了。索紫儿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娇媚的呼唤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被她摇醒过来,不觉精神大振,轩眉笑道:「好紫儿,我们明日一早 便离开这里好不好?」

索紫儿听得面色一喜,小脸荡起动人的欢颜,乖巧的答应了一声,杨宗志又 眨一下眼,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抬头望向苍茫的天际,喃喃的道:「只是今 夜……我想要请人来喝一喝酒呢。」……

太困了,一觉醒来已经是11点半了,赶紧码了点字交上来! ----------             正文第309章借遁之二

当夜月上中梢,山道上的军营大寨内却是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军营的大门 口扎满了红红的灯笼,这红灯笼只在中原地区庆祝新年或者元宵佳节的时候,才 会挂出来,此刻陡然扎在逻些城外,寻常吐蕃人看见不觉都甚是好奇,而且那灯 笼中烛光泯然,透过红艳艳的灯壁射出来,稍一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喜庆吉祥, 说不出的温馨弥漫。

过不多时,哈克钦,蒙泰羁勒,甚至是多勒克等人都骑马来到大营门口,杨 宗志率人早候在那里,哈克钦跳下马来,哈哈笑道:「大哥啊,你作甚么要这么 客气,又要请我们大伙儿来喝酒,还要摆出这么一番架势出来。」

杨宗志迎上去拱了拱手,嘻嘻笑道:「我们此行任务已成,便寻思着要打道 回府了,临行之前将各位都召集过来聚聚,其一呢,是想多谢各位一路照拂帮协 之情,这吐蕃国内我们人生地不熟,都是第一次来,期间若不是各位倾力相助, 想起来我们便连来此的道路都找不到,更别说要完成皇上交给我们的差事,所以 杨宗志在这里给大家鞠个躬啦。」

他说完话,果然抱住双拳一鞠到底,面相虔诚十足,哈克钦等人一看,忙推 手说「不敢,不敢。」

哈克钦也学着他的模样鞠了一下,蒙泰羁勒眼神钦佩的倪视杨宗志等人,将 自己的右手放在胸前,作了个吐蕃人的回礼,只有多勒克站在身后,闪烁着眼神, 不闻也不动。

杨宗志抬起头来,又笑道:「其二嘛,就是临行之前,皇上曾经特意嘱咐我 等要与朔落王陛下的朝臣们交好,哈克钦你也听到过,是不是?所以我今夜摆下 酒席,想要与各位把酒言欢,也算作是一场践行。」

哈克钦一听,急忙摆手道:公「大哥,你何必说这么生疏的话,哈克钦一路 以来得你多番指点,自是一生受益无穷,哈克钦的心里,早已将你当作亲生的大 哥一般对待,日后咱们便是兄弟相称,只要……只要大哥你说一句话,即使远在 千里,哈克钦也插翅飞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看起来甚是快意,他把住哈克钦的胳膊道:「那好哈 克钦兄弟,还有蒙泰羁勒老将军,多勒克将军,咱们废话少说,快快入席了罢。」

众人俱都快慰的一笑,并肩向营内走去,这番合作同盟,吐蕃解决了内忧, 南朝清除了外患,大家各取所需,倒也相得益彰。只是大家走了没几步,哈克钦 突然凑身过来,悄声道:「大哥……那……那忽日列,你处置了没有?」

杨宗志点一点头,低声道:「我毕竟还是个外人,在这吐蕃国内斩杀忽日列, 显得于理不合,不过我已命人看牢了他们,随在军中,一旦我们出了吐蕃国境, 便……」

他说到这里,眉头轻轻的一闪,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哈克钦自来对杨宗志甚具信心,知道他办事牢靠,智计出众,远远超过自己, 他这么说的话,也是没有合情合理,哈克钦点了点头,暗自便要再嘱托一番,他 沉吟了一下,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大营门口又传来高高的嗓音,道:「朔落王… …陛下到!」

杨宗志等人皆是回身过来,看着茫茫的大门口,杨宗志皱了皱眉,心道: 「果然来了!」

蒙泰羁勒走近过来,问道:「怎么杨大人还请了大王的么?」

杨宗志摇头笑道:「陛下每天日理万机,国事缠身,而且前几天……前几天 又受了些伤,因此我唯恐他休息不好,哪里敢擅自打扰,便……便没有发帖子, 想不到陛下念着我们吐蕃南朝两国的交情,却是自己来了,这可正好不过了。」

杨宗志又带着牛再春和马其英两人迎了出去,出外一看,见到朔落王身着沉 沉的鹿皮袄,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将整个右耳都包在里面,他本来便身短腿短, 矮胖的好像侏儒,这么一番怪异的打扮,看起来当真是不伦不类,可笑之极,牛 再春噗的一声,便差点笑了出来,只是他也知道其中厉害,便悄悄转过头去,用 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杨宗志憋着脸庞,沉住气,走过去恭敬的道:「荒郊野地怎敢劳烦大王亲自 前来?」

朔落王前日受到了惊吓,兀自还胆战心惊,后怕不已,因此他今日虽闻讯而 来,却是带了大拨手下和随从在身后,即便是那吐蕃的大法师,也跟在了人群中。

朔落王哑着嗓音,有气无力的道:「听闻……听闻杨大人要率部回朝去了, 本王心里好生不舍,今夜本王不请自来的,想给众位送送行,同时……同时有些 事情也要找杨大人商议商议。」

杨宗志抬头一看,透过身边红红的灯笼光线,看到朔落王面上惨白一片,即 使灯笼的红光弥漫在他脸上,看着也还是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杨宗志道:「陛下亲临,我等受宠若惊,只怕怠慢了陛下,陛下……请跟我 来。」

众人来到营帐里面,筠儿和婉儿早已命人布下了流水酒席,众人围聚而坐, 杨宗志从身边男扮女装的婉儿手中接过一杯水酒,站起身子,笑道:「前次承蒙 陛下在布达拉宫内用葡萄美酒盛情款待,我们心中都感激不尽,这次我们出兵出 的急,也没有带些什么好的玩意和贺品来孝敬陛下,只有……只有用随军带来的 一些家乡水酒,聊表心意,各位若不嫌弃的话,便一道干了这一杯,祝朔落王陛 下万事遂意,吐蕃国泰民安。」

席上众人一听,顿时一同举起酒杯来,共饮了这一杯,这水酒原是在變州大 营时,陈通将军请牛再春和马其英喝酒之后,随身给他们备下的一些,但是这一 路以来,状况凶险时日紧迫,再加上杨宗志又训过了他二人,因此他二人只能将 这些水酒封存,一滴也没喝过,此番拿了出来,算作庆功。

这水酒乃是南朝军士们爱喝的土酒,酒性极烈,入喉之后仿佛一道火箭烧起, 直达肺腑,全然不是葡萄美酒那般的甘醇,众人只是喝了一杯,便感到面红耳赤, 浑身热的发烫,即便喷出的酒气,也好像带了些灼热的味道。

大家都是豪气之人,酒气上来,便不觉敞开了心扉,互相再敬几杯,席上倒 也热闹起来了,哈克钦年幼不足二十,喝点葡萄美酒便会上头,更别说喝下这般 烈酒,他勉强饮了两杯,不由得更有些头晕脑胀,哈哈哈哈大笑道:「父王,我 刚刚与杨大人认了兄弟,杨大人这次不但解了我们逻些城之围,而且……而且还 不耗我们兵卒,又拿下了大王子,父王你说,杨大哥这样的兄弟,我是认得,认 不得?」

朔落王脸色白的发虚,此刻喝酒之后,一时脖子都透着燥热,他听了哈克钦 的话,只得苦着脸,结结巴巴的道:「认得……当然……当然认得。」

他说了两句,多勒克便在一旁捂着嘴咳咳的大声咳嗽了几声,朔落王听见这 声音,不由得犹犹豫豫的又道:「杨大人,你既然跟哈克钦认了兄弟,在我们吐 蕃人眼中,兄弟之间最是亲密,你们中原人也常说兄弟手足,那你便也可以算作 我的子侄一辈了,嗯……嗯……作叔叔的有件事情,要与你商议商议,你看看怎 么样?」

杨宗志眉头一轩,暗道:「这便来了么?」

他装作转身添酒,微微向身后的婉儿瞥了一眼,才回头笑道:「陛下有话请 讲。」

朔落王的眼珠子偷偷摸摸的看了多勒克一眼,才继续又苦笑道:「上一次, 本王在金殿里面曾经与你说起过,本王认了一个义女,也是我吐蕃才华出众的一 名女子,想要将她许配给杨大人,你后来……后来考虑的如何呀?」

牛再春在一旁皱起眉头,心头骂道:「呸!什么……什么才华出众的女子, 分明是一个舞女罢了,这老不死的朔落王,说来说去,还是要霸主索紫儿不放!」

他前几日也听忽日列将他们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牛再春为人自来嫉恶如仇, 恩怨分明,他听闻之后便对忽日列有了一些同情,对朔落王却是鄙夷的很,只是 眼下离去在即,他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杨宗志晃眼将朔落王的表情神态看在眼里,见到他偷瞄多勒克,不由得暗自 笑道:「看来今日这个信,还是多勒克去报给他的呢。」

他微微一沉吟,便笑嘻嘻的接口过来道:「陛下一片美意,在下心知肚明, 况且临来之前,我南朝皇上曾经对我嘱托道,朔落王与我们南朝天子间亲如一家 人,我既想,大家亲如一家的话,陛下的口谕,便如同家人的媒妁一样,然则家 人定好了媒妁,我这作子侄的可没有道理不遵的。哈哈哈哈……」

他说话到这里,突然脚下微微一疼,他晃眼向下瞟了一下,见到身后的婉儿 不知何时,伸出一只小脚丫,正踩在自己的大脚上,他恍惚记起在点苍山的时候, 婉儿也曾经这样捉弄过自己,一边在自己脚下踩了一脚,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另 一边……却往自己的酒杯中偷偷扔了一块辣椒,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向酒杯,见到 杯中水酒清澈,哪里有半点异物?

杨宗志微微一笑,抬起酒杯便饮了下去,秦玉婉低下头来,给他杯中添酒, 小脑袋微微凑在他的耳朵边,一个蚊蝇一般的脆音传来道:「嘻……九哥哥,你 ……你方才笑的好贼!」

朔落王听得面色大喜,一时竟然红光满面起来,他轻叫道:「这么说……这 么说,你是答允了?」

杨宗志点头轻轻的笑了笑,不敢再如同方才那般大笑,免得又被婉儿说自己 笑的好贼。朔落王偷偷的吁了口气,竟然端起冲头的水酒喝了起来,喝过之后, 才沉眉道:「那……那紫儿这丫头……」

他话刚说到这里,帐外一个惶急的军士突然高呼着闯了进来,惊叫道:「少 ……少将军,大事不好了。」

牛再春坐在离帐门最近的位置,他将这话听在耳中,不由得气恼起来,转身 大骂道:「是大将军,早已不是少将军了,皇上已经下过旨了你不知道么?快说,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不怕外人笑话?」

那军士被牛再春劈头一顿臭骂,只得气喘吁吁的停在步子,惴惴的站在帐门 口,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急急的道:「少……大将军,不好了,忽日列……忽日 列他挣断绳索,偷偷跑掉了!」

正文第310章借遁之三

「什么?」

哈克钦与牛再春一道跳了起来,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觉都是大惊失色,一 时酒席上乱做一团,朔落王慌张的抱紧自己的脑袋,张口哑着嗓音大喊道:「快 ……快来人……来人……护卫!……护卫!」

只是他的嗓音嘶哑之极,听着仿佛垂死之人吊着半口气一般,声音也传不远 去。

哈克钦跑到帐门口,对那军士急叫道:「什么时候跑掉的?不是说……不是 说用绳索死死绑住,动也动不了一下么?怎么会让他跑掉的?」

那军士满头满脸的大汗,听了哈克钦着急的问话,只是转过头来,委屈的盯 着杨宗志道:「大将军,这可怪不得小的啊,这忽日列……忽日列方才说他憋了 几日,肚子疼痛,想要如厕,小的本不敢给他解开绳索,他又说绑得太紧,他根 本蹲不下去身子,小的便叫来了好几个弟兄,有人用刀架住他的脖子,有人用枪 尖抵住他的后脊,还有人……」

牛再春在一旁不耐烦的挥手道:「好了!好了!到底他怎么样跑掉的,说话 麻利了些!」

那军士赶紧是的一声,又接着道:「哪里知道……我们只是给他松了松腿上 的绳索,好让他能蹲下去,他刚一蹲下去,身上的绳子便应声折断了,小的们还 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兄弟便被他打晕了过去,小的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 道……谁知道他看也不看小的,却是去救他的那位夫人,小的趁着这个机会,便 马不停蹄的赶来报信来了。」

杨宗志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呢道:「这么说……忽日列还要救下乌卓玛,想 来还没有逃出大营去,你快去传令,叫人守住各个出口,其余人等随着我们在大 营内仔细的找,若是有人看到了他,不用硬拼的,只需要发出讯号便是了。」

那军士赶紧应声道:「是!」

慌慌张张的又跑了下去。哈克钦转过头来,唤道:「大哥……那……那我们 也一道去找找看!」

他当先掀开帐幕冲了出去,众人随着他一道出门,只有……朔落王哆哆嗦嗦 的躲在最后。

大家出帐一看,四周火把冲天,数不尽的南朝兵卒们正在宽阔的大营内仔细 翻找,大家遇到树枝草丛,想也不想的便挥刀砍下去,只是这么过了一会,仍是 没有消息传来。

哈克钦回头踱了几步,突然问杨宗志道:「大哥,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是 不是……是不是大王兄他已经逃出大营去了?」

杨宗志沉吟着摇头道:「这恐怕不见得,忽日列虽然力大无穷,但是我这大 营内布置的甚为周密,四周的每个出口都有多人把守,他若是想要强行冲出去, 我下面人挡不住他倒是有可能,但是一点音讯也发不出来,除非……除非……」

哈克钦着急的问道:「大哥,除非什么?」

杨宗志的眼神被四周的火把照得忽明忽暗,他转眼四顾看了一番,又接着道: 「除非……忽日列根本就没有打算向外逃,而是……而是在这大营里的某个小帐 中躲了起来!」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转而看着四周数不清的小帐,里面任意一个, 都可能将忽日列和乌卓玛隐藏起来,朔落王本不想随着大家一起出来,但是他独 自躲在大营中,看着大家都走了出去,却是心头更加惊恐,想着不如与大家呆在 一起,才能更安全些,因此他也惴惴不安的跟了出来,他听了杨宗志的话,想起 那日忽日列恶霸霸的一口咬掉了自己的右耳,不由得浑身上下都哆嗦的发颤,更 是不敢距身边的小帐站的太近。

多勒克虽知忽日列素来勇猛无敌,但是他与忽日列多年来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从未交过手,也没有切身的体会,此刻忽日列逃了出来,他 一点害怕也未有,而是看着身边众人惶恐的面色,嘿嘿冷笑道:「一群胆小鬼, 有这么可怕的么?哼,你说他躲在了小帐里面,他既然真的这般勇猛,为何不径 直闯出大营而去,却是……却是要偷偷摸摸的躲藏起来,这本身难道便不奇怪的 么?」

杨宗志轻轻点了点头,抿住嘴唇仔细想了好一会,身边火把一闪一闪,他突 然拍着大腿,恍悟的叫道:「索紫儿……索紫儿,忽日列定是找索紫儿去了。」

大家都知道索紫儿一直跟在杨宗志的大营里面,今夜大家前来,并未见到过 索紫儿,只当她已经早早的便歇息了,眼下忽日列挣断绳索,却并不急着离去, 只有他在这大营内找索紫儿,才是唯一的解释。

众人又急急的来到索紫儿歇息的小帐边,互相对视一眼,哈克钦一咬牙,便 要掀开帐幕,只是他手指方才触及到帐幕角,便听到里面传来呀的一声娇呼,声 音轻轻媚媚,听得甚是惶恐,在这静夜中却又好不诱人,正是索紫儿的声音。

哈克钦在帐外大叫道:「索紫儿……是……是你在里面么?」

索紫儿尚未答话,另一个阴沉沉的嗓音却是传了出来,道:「嘿嘿嘿嘿,你 们……你们倒是来的好快!」

众人一听,只感到浑身寒毛都竖立起来,这声音阴测测却又中气十足,不是 忽日列还能是谁,朔落王想不到跟在众人后面,还兀自能遇见忽日列,他赶紧偷 偷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过了一会,帐幕被人从内撩起,众人就着火把看过去,见到忽日列将索紫儿 辖制在身前,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却是抵在了索紫儿天鹅般秀丽的脖颈处,所有人 不觉也暗自退后一些。

忽日列随眼向外看了一下,不由得嘿嘿狞笑道:「正好大家此刻都来了,我 还在愁要去一个一个的找,辛苦的很。」

多勒克一见索紫儿的面,望着她可怜巴巴的被忽日列制住,不由气的热血上 涌,他今日也喝多了南朝水酒,浑身酒气上冲之下,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从 身边一个南朝的军士手中夺过宽刀,呀的一声便冲了上去,斜砍向忽日列的右肩。

忽日列毫无惧色,等着多勒克冲到面前,宽刀砍下,才是挥手用手中的弯刀 架住他,两人比拼力气,多勒克不觉双手握住刀把,用力向下压去,忽日列只用 右手,左手依然紧紧的捉住索紫儿,即便是这样,两人也只是显得旗鼓相当,并 未分出高下。

多勒克满嘴喷着酒气,暗自呼呼的喘气,他用尽浑身的力道,想要一刀压下, 将忽日列砍成碎片,只是忽日列那右手仿佛石头石柱一般,任他不断催力,也分 毫都不退后,两人斗得片刻,忽日列身后小帐内,突然抢出一个身影,重重的一 脚便踹在了多勒克的肚子上,多勒克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呕吐起来。

大家仔细一看,见原来乌卓玛一直躲在小帐内,直到此刻方才现身。忽日列 呸的一声,鄙夷的盯着地上翻滚的多勒克,骂道:「你这不男不女的怪物,杀了 你,只会污了我忽日列的手!」

哈克钦转头对南朝军士们喝道:「都还愣着作甚么?还不快快放箭么?」

朔落王缩在后面,听到这个声音,赶紧阻止道:「放不得……放不得……哈 克钦,你……你妹妹现在还在里面!」

忽日列听到朔落王的声音,不由得目露凶光的高叫道:「老不死的,原来你 也来了,哈哈,你是想救下她么?哈哈,那好,你过来,只要你过来这里,我便 将她放了出去!」

朔落王一听,顿时又将身子哆嗦的藏在了众人的身后,便是忽日列的高呼, 他也装作没听见,不敢去作答。杨宗志突然道:「陛下,这事在我大营内发生, 而且是我的手下疏忽造成的,我……我愿意过去换下公主。」

他举步走出众人的身边,目光直直的盯着忽日列,走了好几步,才扬声道: 「忽日列,我愿意一人换一人,换索紫儿回来,你……你等我过去,便放了索紫 儿,怎么样?」

忽日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行,你……你的武功高强,不像 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我……我打你不过,我若是制住你在身边,不吝于绑了火种 在身上,随时都可能引燃自己。」

哈克钦不耐烦的道:「那……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忽日列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却是转为凄凉,恍声道:「我要怎么 样?嘿嘿,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要怎么样,我只要活命而已!」

哈克钦心道:不行,便是这个要求也绝作不到!忽日列又叫道:「南朝的臭 小子,这里只有你,我能勉强信得过,其余的人,无不想吃了我的肉,扒了我的 皮而后快,我只问你,我这个要求,你做不做得到?」

杨宗志回头凝望哈克钦一眼,见到哈克钦躲在自己身后的暗影里,对着自己 偷偷的摇了摇头,杨宗志皱了皱眉,悄声道:「我先去稳住他,你们再见机行事, 知道了么?」

便又转回头来,对着忽日列高喊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但是你 必须先放了索紫儿,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若是你信不过的话,我可以跟着你到你 身后的小帐中去,你让乌卓玛将我双手双脚全部捆住,待到你们觉得稳妥的时候, 你再将索紫儿放出小帐来,只要你们挟持着我的性命,我手下弟兄便绝不敢伤你 们一根毫毛。」

两边相持不下,忽日列眼神闪烁的想了好一会,突然咬牙道:「好,我…… 我就信你一次,你慢慢的过来,不要想着耍花样,若是你稍动一下,我这弯刀可 不长眼睛。」

他说完话作势便将手中的弯刀向索紫儿的脖颈上紧了一紧,火光微微一照, 大家都只觉得目中寒气涌起。

杨宗志张开双手,慢慢的向前踱步,牛再春在身后看的心头大急,忍不住将 手中的方天戟跺在脚边,张嘴唤道:「杨兄弟,你快快回来,这忽日列已经丧心 病狂,你这么被他捆住,万一……万一有个好歹,可不值得!」

杨宗志不转回身,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便又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小帐之 前,乌卓玛伸手捉住他,将他用力的推进小帐之内,忽日列手持弯刀,也拉着索 紫儿跟了进去,不一会,小帐内亮起了灯火。

众人举目看过去,见到灯火反射身影,尽数都透射在黑黑的帐幕之上,只看 到一个人手中拿着长长的物事,一圈一圈的在另一人身上捆绑,而还有两人却是 站在一旁,显然是乌卓玛正在捆绑杨宗志。

乌卓玛仔仔细细的捆了好一会,又伸手在杨宗志身上来了几下,确定这绳索 没有任何问题,接着大家便透过帐幕看到杨宗志仿佛转过头来,对着忽日列说了 几句什么话,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忽日列释放索紫儿出来,正在此时,那小帐 内的灯火突然噗的一声轻响,灭了下去。

正文第311章借遁之四

灯火一灭,整个小帐内一片漆黑,众人心头都在暗叫不妙,哈克钦转身大喊 道:「将这小帐团团围住,只要见到忽日列的影子出来,一律放箭格杀!」

牛再春与马其英四处挥手阻止道:「放不得箭,放不得箭,大将军还在里面, 他是军中主帅,皇上刚刚钦封的护国大将军,谁要是敢伤了他一根头发,皇上一 定诛他九族。」

身边军士们手中的弓箭拿起,即又放下,就算是胆小的朔落王也偷偷的从人 群后探出脑袋来,盯着那小帐仔细的看。

正当此时,大家耳中只听到一个尖尖的惊呼声传来,接着那小帐内却是光影 一闪,方才灭下的灯火却又重新被人点亮起来,大家暗自吁一口气,正待继续看 仔细,牛再春却是猛盯着小帐,放声大叫:「火……起火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见到果然那小帐内不仅仅是点燃灯火,而是……整个幕帐 内都腾腾的燃烧了起来,这帐幕本是粗布制成,而吐蕃国内的天气却又向来是干 燥缺水的紧,初来此地的人俱都会口唇干裂,这火势燃遍了帐幕,浓烟滚滚,借 着夜晚的山风一吹,瞬时便将帐顶点燃,团团的烧成了火海。

大家下意识的心想:「定是杨宗志在里面与忽日列打作一团,不慎引燃了帐 幕,才会这样。」

牛再春看得心头阵阵发憷,领挥着手中的方天戟慌乱叫道:「快来人……快 来人,去取水来灭火!」

身边的军士们慌忙应是,便丢下手中的弓箭,转而去找水桶,大家忙做一团。 但是逻些城位于金顶之上,山高绝顶,这里没有水井,也没有河流小溪淌过,大 家日来的用水,全是依靠一路攒下来的清水度日,此刻军士们狂奔到伙夫房中, 想也不想,便用水桶打来平时吃喝用的清水,只打了几十筒,清水便见了底,他 们飞跑着提着过来,没头没脑的浇了上去。

哈克钦等人在小帐外急得惶然踱步,马其英跳到小帐一角,向内大喊道: 「杨兄弟……杨兄弟……」

一股火苗窜出,差点烧到他的眉毛,他一惊而起,耳中听不到任何回答,只 能隐约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呵斥的低沉声音。

大火被风势所催,只过一小会,便将整个小帐烧了个尽,担水来的军士们甚 至还没想着去担第二桶,便心知凭着营内所剩不多的清水,想要眼前灭掉这般熊 熊烈火,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大家只能呆呆的看着越燃越烈的冲天大火,发出璀 璨的火苗,一齐傻傻的愣住。

遥想起方才不久之前,杨宗志还坐在众人当中谈笑风生,音容笑貌仿佛沥沥 在目,没料到片刻即与自己天人两隔,牛再春浑身乏力的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 的道:「完了……全完了……」

他身边噗的一声,也坐下来一个人,他恍惚间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竟然是朔 落王,此刻也好像自己一般,傻瞪着火光,面上隐隐全是痛苦之色。

哈克钦在火柱边来回踱步,眼神紧紧的盯着大火看。正当大家绝望之时,火 光中突然嘭的斜着冲出一个身影,那身影浑身被火包围,甫一落地,便四处乱滚, 马其英看的目中一亮,赶紧挥手道:「快……快浇灭他。」

身边军士的桶中还有些余水,一道浇了下去,嗤嗤的乱响一阵,那人才是宁 息下来,马其英赶紧凑近身子一看,见到那人头脸完全漆黑一团,竟然看不清样 貌,他又转而看下去,见到那人脚上穿的,却正是南朝的军靴。

马其英大悲叫道:「杨兄弟。」

便要伸手下去扶他,只是他立即意识到此刻杨宗志身受重伤,根本受不得力, 慌忙又大叫道:「快来人,速去叫郎中过来。」

牛再春本已绝望,这下听到马其英的大喊,才是恍惚过来,急忙跑过来嚷嚷 道:「哎呀,真是杨兄弟,现在还……还叫什么郎中,快快找个担架将杨兄弟抬 走,然后……去请神医姑娘过来。」……

深夜时分,山风吹起来更加阴冷,大军营地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所有军士 们都累的倒头便睡,只留下一座空空的乌黑小帐残骸,静静的矗立在大营的一隅。

月色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走来,盯着眼前兀自尚在冒烟的灰烬看了好一 会,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用手中的锄头掘起了小帐地下的黄土,掘了好大一个坑 出来,那身影便又蹲下身子去,伸出小手在下面敲了敲,咚咚咚三下,声音竟然 有些闷闷的回响。

下面传来轰的一下掀门般的声音,接着一个轻媚的嗓音细细的传来道:「咯 咯,婉儿姐姐,怎么这么久,都憋死人家了,他们都走了么?」

秦玉婉娇俏的抬起头来,月色漫漫的照在她盈盈小脸上,看着尽是圣洁明媚, 她脆声回答道:「唔,眼下没人察觉,你们快快出来了罢。」

从地底下轻快的蹦出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细长的身子,纤腰如同柳枝不堪 一握,身后的香臀儿却是夸张的挺翘,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细细身段投射在 地面,只见到那身影柳腰摆臀儿,活脱脱的好不香艳。索紫儿跳出大坑,不由得 转头四下骨碌碌看了一阵,又娇声道:「大王兄,嫂嫂,你们……你们也快快出 来哩。」

忽日列与乌卓玛跳出大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大坑内之上兀自有一个土木 盖子,他们先前便是躲在这盖子之下,上面掩上厚厚的黄土,隔了烈火的热气侵 袭,从地面上看下去,便只能见到小帐被大火夷为平地,即使是他们三个人,也 一定被大火烧的尸骨不存了。

忽日列出来之后,对着秦玉婉犹豫的道:「我们这么做当真可行的么?不会 ……不会反而害了你们吧?」

秦玉婉清淡的点了点头,道:「这都是九哥哥的主意,他不想食言,但是… …但是……」

她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下面的话,不过忽日列和乌卓玛当然听得出来。

索紫儿心头好一阵激荡,暗自悱迷的心想:原来哥哥今日抓住我交代了老久, 是要作这么一件事情哩,他为了对我的一句随意承诺,便花了这么多心思,嗯… …嗯,哥哥……哥哥他真好。索紫儿心花怒放的轻笑道:「大王兄,你不知道哥 哥的,他自来懂得最多,紫儿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难住他哩,你便只 管放心好了。」

秦玉婉从身后抽出两件南朝的红色军服,又脆声吩咐道:「你们一会穿上这 两件衣服,便可以自行离营而去了,九哥哥他说自此以后,凶吉造化各安天命, 我想……嗯,我想只要……只要你们日后不再出来惹事,便不会耗费了九哥哥的 一番心思。」

忽日列叹了口气,转而接过她手中的军服,与乌卓玛一道穿上,然后两人迈 步向前走去,他走几步,又回头道:「你们放心,我们出去之后,便去北疆放牧, 这辈子发誓也不回吐蕃。」

他说话间,眼神便下意识的溜到了索紫儿的身上,幽幽月色下,见到她眼神 妩媚的细看自己,那眼神中的纯净眸光,仿佛与金顶山上远远的积雪一般,历经 万年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忽日列素来坚如精铁的内心也忍不住酸楚一片,张口便想说话,只是话音在 喉咙里咕咕噜噜打了个转,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咬紧自己的牙关,两个拳头 死死的握住,对着索紫儿看了好一会,才猛地回头,与乌卓玛消失在了茫茫的夜 色下。

索紫儿呆呆的看着忽日列走远,心头一时无法沉静,想着方才大王兄离去时 那坚定的神色,不觉幽幽的叹气,仿佛少小年纪便有了忧愁,她看着忽日列等人 消失在月色下,背影已不可见,才转身对秦玉婉道:「咦……婉儿姐姐,哥哥… …哥哥他怎么没出来送大王兄?」

秦玉婉转过头来,细看索紫儿娇痴的脸蛋,轻轻撇着嘴转过头去,道:「九 哥哥……九哥哥他受了重伤,现在……已经歇下了。」

索紫儿听得小脸煞白,两行清泪忍不住滴落下来,便转身没命的狂奔回去, 她径直跑进杨宗志的大帐内,见到床头幽幽灯火未灭,大床上此刻……用厚厚的 被子盖住了一个人,索紫儿心头迷乱的发紧,又想抢过去,又有些害怕,她恍惚 的揭开被角,垂目看下去,见到被子里面,一个人被白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上 望下去,整个头脸,脖颈处,手脚四肢,都尽数裹在白布当中,只有面颊上的眼 睛和鼻子,嘴巴那里微微露出个洞,供人呼吸喘气。

向洞内细看,里面肌肤仿佛也被烧黑了皮,看着哪里还有杨宗志平素俊逸潇 洒的半分模样。若在平日,索紫儿瞧见了这么个粽子一般的白布人,定会觉得有 趣的紧,此时此刻,索紫儿却只敢傻呆呆的滚珠般落泪。

索紫儿想要用手摸摸他的脸颊,却又害怕自己弄疼杨宗志,芳心一凄,大哭 一声,终是忍不住扑倒在杨宗志的胸膛上,自责的娇声哭泣道:「这都怪我,这 都怪我,若不是紫儿以前求哥哥说放过大王兄,哥哥……哥哥便不会弄成这样了, 这都是紫儿的错,紫儿……真恨不得自己被这场大火烧一遍,替哥哥挨了这一遭。」

身下杨宗志幽幽的吹了口气,恍惚醒来一般,眼睛透过大洞斜睨了一下索紫 儿妩媚的秀发,突然噗嗤一声轻笑起来道:「傻丫头,你在作甚么呢?哎……哎, 别乱动啊,这装扮是淼儿花费了好些功夫,才给我绑上去的,哥哥可还要拿这些 家当骗人的呢。」

索紫儿听见杨宗志说话无恙,不由得小脸一呆,傻傻的问道:「绑……绑上 去的?」

她伸出素洁的小手,直起翠白的食指轻轻的伸进杨宗志嘴巴上的那个大洞, 微微戳了一戳,嗯,嘴边的皮肤仍是温温的细腻,确实没有半点受伤受损的样子, 手指尖蓦地一暖,索紫儿感到自己的指尖被个大舌头给卷住,呼噜一下便被吞噬 进了大嘴。

索紫儿呼的娇喘一声,忍不住死命的扑进杨宗志的怀中,咯咯的化啼为笑道: 「原来哥哥你没事的哩,那……那婉儿姐姐怎么要骗人家说你受伤了哩,嗯哼, 我不管,一定是哥哥叫婉儿姐姐故意这么说的,今天晚上……我便在这里缠着你, 一点也不放开,看你……看你以后还怎么骗人,怎么赚取人家的泪珠儿。」

杨宗志被她抱的死死的,一时呼吸都困难起来,他赶紧放开索紫儿幽香四溢 的小手指,哈哈笑道:「喂……喂……好紫儿,乖紫儿,哥哥我现在重伤啊,手 脚被捆的死死的,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罢!」

索紫儿嘻嘻的轻笑一声,又将整个娇媚的小脸都挤入他的脖颈里,微微偏转 过小脑袋来,嘴角荡出一丝写意无比的微笑,含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她娇嗔一 声:「我偏不放……」

油然间一颗开心的泪珠儿滑入了杨宗志的耳角。……

翌日一早,大军急急的便开拔起行,哈克钦等在营外,见到牛再春领着先锋 队大军骑过,接着一辆由战车改造而成的马车缓缓行过身边,他挥手止住赶马人, 猛地拉开素帘,见到杨宗志静静的躺在马车里面,浑身都被厚厚的被子盖住,只 有包着白布的脑袋露出来,却也瞧不出昔日的风采。

哈克钦湿红着双目,轻声哽咽道:「大哥,你……你怎么样,可……感觉到 好了一些么?」

他低下头去,见到杨宗志仿佛要作势挣扎着坐起来,他赶紧用手轻轻压住杨 宗志的肩膀,又道:「大哥,我都听牛再春将军他们说过了,你的伤势很重,要 快速回到南朝去医治,吐蕃只是贫瘠的高原,定是缺医少药的,……哎,大哥, 你为了我们弄成这样,哈克钦心里真是好难过。」

哈克钦说到这里,微微转过头去,不敢看杨宗志,而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 那些拉马的军士们继续向前走,他紧紧的跟在一边,默然走了一会,哈克钦忽的 压低嗓音道:「大哥,父王昨夜见到索紫儿和大王兄死于大火里,好像……好像 受了很大打击,夜里便虚汗不断,哎……他老人家身子本来就很差了,最近又屡 次遭遇不测,他今早便已经一病不起了,整个吐蕃的国事,都……都交了给我处 理。」

杨宗志微微眯住双眼,透过白纱上的大洞看出去,见到哈克钦方才对着自己 真情毕露,但是说到朔落王这段的事情,他语气虽然听起来也很悲伤,可他面上 神色却是一点难过的表情也没有,甚至……甚至嘴角勾起,带些阴狠的快色。杨 宗志心头一凉,暗道:他以为我看不见,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是神色却是不以 为然。

杨宗志心头低落的叹了口气,暗自想:哈克钦莫不……莫不又将是第二个忽 日列么?想那忽日列为人,看着风光,实则凄惨的可怜。

大军沿着下山的山道一直向下,哈克钦跟了好几里路,才止步道:「大哥, 你好生保重,我就不送你了,你身子大好之后,可别忘记了叫人给作弟弟的带个 信,我在吐蕃日日为你祈福。」……

哈克钦离去不过一会,杨宗志才暗自呼一口气,用手将左边腋下的被子松了 一松,那被子口里便露出个钗发横乱,红晕密布的小脑袋,一出来急忙呼呼的直 喘香气,咯咯的巧笑道:「哥哥呀,哈克钦是个大男人,却怎么恁的啰嗦,没完 没了,差点憋死了紫儿。」

杨宗志没好气的轻笑道:「谁让你这傻丫头昨夜里到现在,总赖在我的被子 里不走,哼,你要这么不走,一会还得憋着……」

他话刚说到这里,外面的纱帘处果然又传来一阵尖尖的嗓音,道:「哎哟… …我说大将军呐,您……您这是怎么了呀,老奴昨儿个还见你身强体壮的,怎么 一日功夫不见,你便……你便站不起来了呀?」

这声音尖尖细细的,一哭起来仿佛老年女子哭丧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心 头止不住的寒气直冒,杨宗志低头默默看了红着小脸的索紫儿一下,见她在火热 的被子中憋得久了,小脸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一掐便能掐出汁水来, 可是听到纱帘外的这个嗓音,索紫儿却又将细细的月牙眉乱抖了几下,看着又是 妩媚又是可笑。

杨宗志大手一伸,便又将索紫儿压在自己的被下,然后屏住呼吸装睡,果然 不一阵,那个尖尖的嗓音越来越近,恍惚间便到了自己的耳边。……

晚点还有一章,现在码了个开头,卡住了,晕!

正文第312章借遁之五

杨宗志本立定主意装睡,便可以不去想要作甚么动作,用什么姿势来骗人, 只需要平息躺着便万事无忧。可是那尖尖的哭声到了耳边,他只感到脖子里的寒 毛都根根竖立起来,心头有些发痒,甚至发毛的怪怪感觉,他忍不住阿嚏一声, 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出来。

那白发老公公的哭丧声顿时止住,而是微微发愣的道:「咦……大将军,您 ……您可醒来了?」

杨宗志心头无奈的道:「又要起来骗人了!」

他只得又作出一幅急欲起身,却是力有不歹,浑身酸软,头晕脑晃的废物模 样来,口中咕噜有声,那老公公慌忙扶住他道:「哎……大将军,你身子都这样 了,就……就别起床了,好好歇着罢。」

他扶住杨宗志,便凑近身来,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缝看了一看,隐约看见他对 着自己上下打量,老公公口鼻中闻着杨宗志身上故意布下的浓浓药汤味,苦着脸 道:「哎,大将军,皇上对你那么看重,青睐有加,这可是由来已久的,你…… 你现在弄成这么一幅模样,老奴真不敢回去给皇上交差啊,害怕皇上一时接受不 了,将老奴当作了出气的对象,可怎么办才好。」

他微微咬牙道:「但是若这么知情不报,老奴这把老骨头恐怕更是经不起折 腾,哎……老奴就认命了吧,现在就动身,快马回洛都,将你的消息通禀给皇上, 皇上倘若要老奴的这口子贱命,那也……那也只有由得他了。」

那老公公说到这里,仿佛无拉奈的转身要去,只是刚刚走几步,却又突然转 回头来,再道:「对了,大将军,临出门的时候公主找过老奴,让……让老奴给 您带几句话,您……您现在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么?」

杨宗志奇怪的心道:「凤儿,她……她要让这老公公说什么?」

他心头也有些好奇,便微微点头,稍稍睁开自己的眼睛,只见到……眼前那 老公公此刻好像花信怀春少女一般的半垂螓首,搔首弄姿,两只小手紧张的停在 身前,指尖暗暗勾在一起,突然抬起头来,晕红笑道:「相公啊,凤儿过得很好 哩,凤儿每日都和婕儿姐姐一道弹琴聊天,晚上有时也会和婕儿姐姐一起睡,我 们……我们都挺好的。」

这幅神态和说话语气,若是换在虞凤那千娇百媚的小脸上,深情款款的对着 自己娇语浓情,那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完的伊人风情,但是……但是此刻面前的 是一个白发须眉的老公公,满脸皆是皱皮褶子,杨宗志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 低垂下去不敢再多看。

那老公公恍若未觉,依旧娇笑道:「相公啊,我们在一起作了几首曲子出来, 都想着等你凯旋归来的时候,弹给你来听听,嗯,……我们有时候夜里又会在御 花园品茶说话,这日子倒也过的快的紧……」

他模仿虞凤的话,说到这里语调蓦地戛然止住,更是轻轻的低下螓首去,静 默了好半晌,才幽幽的抬起头来,此刻眼眶中竟是红红的一片,晶莹的泪珠儿在 眼角打转,再凄声道:「相公……凤儿……凤儿好想你!」

「相公,凤儿,凤儿好想你!」

杨宗志在心头默默的念了一遍,望着这咕嘟咕嘟行走的马车顶棚发呆,连那 老公公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外面悄无声息,索紫儿也不见哥 哥揭开被角放自己出来,她实在是经受不住,便悄悄的探出小脑袋,见到杨宗志 一动也不动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她将明媚的大眼睛都凑到杨宗志的眼睛上,看 下去见到杨宗志的眼睛大睁,眼珠子却是定在那里,半分也不动弹。

索紫儿噗嗤的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一笑之后,却又隐隐酸意直冒的道: 「哥哥啊,这个好想你的凤儿……她……她是谁呀?」……

牛再春等人以为杨宗志受了重伤,倒也不敢在路上多做耽搁,而是一路急行 猛赶的想要回到洛都,找个太医来给杨宗志好好瞧瞧,他们虽然对何淼儿的本事 甚有信心,但是何淼儿性子刚烈,作不来假,因此便对杨宗志的病情显得有些漫 不经心,他二人瞧在眼里,心头暗暗的发急:杨兄弟都绑得跟个粽子一样了,怎 么……怎么这神医姑娘还是个没事人一样的神情。

他们不敢怠慢,一路极少休息,快速的出了吐蕃国境,过了剑南道,也没与 陈通将军会合。一入中原大地,熟悉的风土人情又回到身边,他们没有心思多看, 只是着急着回家,这一日傍晚,大军来到天安县城,便再也无力为继了,不但是 军士们疲劳,即便是战马也大多马腿酸软,走不了路。

天安地处湖州以西,由此而出便可东去江南,西达蜀地,南往岭南,北上洛 都,乃是个车水马龙,交通要塞之地。牛再春转眼一看,大军已经疲色尽显,人 马皆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哪有胜利之师的半点气势气概。他心知若要再强 行赶路,别说是打马疾行,就算是撑着眼皮多走几十里,也是困难重重。

牛再春叹了口气,驻马道:「二弟,大军已经劳顿了这许多日,不如我们下 马去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再行赶路,也好走的快一些。」

马其英的眼皮直在打架,嗯的一声,打着哈欠道:「也好,大哥,你去跟三 弟身边的那些个女子们打个招呼,咱们今夜便宿在这里。」

牛再春晃眼看去,这天安繁华是繁华,街头街尾人潮涌动,但这两万大军不 是小数目,若要就地扎营,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空地,牛再春又道:「二弟,我去 告诉三弟,你……你去找找这天安最大的地主财主出来。」

马其英奇怪的转回头来,问道:「找这里的财主作甚么?」

牛再春哼哼道:「让他把他家里的房眷都腾出来,好给三弟休息养病,我们 蒙圣上恩宠,带兵打了胜仗,难道住个大点的宅院还要去向兵部请命么?」

马其英想了一想,点头道:「说的也是,三弟受伤不轻,自是应该找个好地 方休养,这里山清水秀的,若是宿在一个有竹山有林海的地方,风景秀丽,三弟 的伤说不得好的也会快一些。」

两人分头行事,天黑之前,便找到了天安城西最大的蔡家古宅,这蔡家在天 安城颇有势力,握有良田上百顷,手下家丁也不下百人,即便是天安城的县令见 到蔡老爷,也得毕恭毕敬的说话。但是牛再春等人可不是文官,他们站在蔡家大 门口,大手向后一挥,只见一下子潮水般涌进来成千上万的军士,将蔡家上下挤 了个满,这些军士身上都盔甲俨然,手中持着长长的兵器,而且他们更是在战场 上见过血的,只是站在那里,气势便已不凡。

蔡家老爷吓得面色如土,浑身发抖如同筛糠,生怕是朝廷派人来抄家的,当 他听说这些人只是借宿一宿,蔡老爷忙不迭的命人搬出了古宅,给大军腾让地方, 准备宵夜。

天色微黑,杨宗志便躺在了蔡老爷温软舒适的锦床上,秦玉婉坐在他的大床 边,左手端起个瓷碗,将碗中清淡的燕窝粥一勺一勺的喂进他的嘴里。

窗外渐渐宁静下来了,前面多日的急行军,大军一旦歇息下来,早已睡得如 同死猪一般。杨宗志被逼着躺了这么好久,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马车或者大床上 躺了这么些日子,到后来根本是睡也睡不着,连下地也不能,他浑身上下早就酸 软的要发霉,他眼见四周无人,腾的一声坐立起来,一把抢过婉儿手中的小瓷碗, 拿起碗中的锦玉小勺,便扔到了被子上,接着端起小碗,仰着脖子就欲一口将燕 窝粥吞下去。

只是杨宗志现下脑袋被罩在白纱里面,只留了上下几个孔给眼睛鼻子和嘴巴,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状况,端起那瓷碗,想要张嘴喝粥,却是手下一个不准, 剩下的燕窝全都倒进了鼻子所在的那个孔中。

杨宗志噗的一声咳嗽,呼吸间燕窝漫入鼻孔,呛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秦玉婉 在一旁看的咯咯的娇笑,声音如同银铃般想起,她花枝乱颤的伸出小手给他拍了 拍后背,娇喘道:「咯……咯咯……九哥哥,你……你作甚么呢?」

杨宗志懊恼的将那瓷碗也扔到被子上,没好气的咳嗽道:「每天就这么死人 一样的躺着,真的不被憋死闷死,也被烦死了。」

秦玉婉兀自还喘不匀气,呼呼的媚笑道:「九哥哥啊,婉儿……婉儿倒宁愿 你总是这么乖乖躺着,婉儿每天照顾着你,也好过你时常东奔西跑的。」

杨宗志回过头来,气得牙根痒痒,兀自道:「为什么?」

秦玉婉沉息了一会,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脆声道:「九哥哥啊,你……你不 知道你这性子,最是招天下女子们的喜爱,现在婉儿身边的姐妹们已经这么多了, 婉儿不知道你还要……还要招几个回来。」

杨宗志心道:婉儿这是……吃醋了,她性子最是清淡,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 的,其实爱我恋我却是分毫也不少。杨宗志轻笑道:「那好,我就戴着这个纱布 套子,戴一辈子,我跟婉儿成亲的那晚,知客大人高喊一声,有请新郎新娘入堂 拜天地,宾客们兴高采烈的仔细一看,嚯……一个戴着红红的盖头,居然……居 然另一个也戴了个晦气的白盖头来,这两位……这两位到底哪个是新郎,哪个才 是新娘呢?」

秦玉婉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甜甜的笑了出来,一边还羞怯的假愠道:「咯咯 ……谁要……谁要和你这个从没半点正经的坏家伙拜……拜堂成亲了!」

杨宗志用手轻轻的一拉,便将婉儿柔若无骨的娇躯拉入怀中,他轻轻叹了口 气,道:「婉儿,你最最聪明能干,对我帮助也大,我看在眼里,只是记在心底, 不过……不过紫儿只是个天真些的半大孩子,她从小便没有爹娘疼爱,所以…… 所以对我亲昵了些,也痴缠的紧,你也不需和她一般计较。」

秦玉婉轻轻哼的一声,脆声道:「我才懒得和她计较呢。」

杨宗志笑道:「还说你懒得计较,那日夜里,明明是我装着受伤,叫你替我 送送忽日列,你怎么……你怎么骗紫儿说我当真受了重伤了?」

秦玉婉微微抬起螓首,正色的看着杨宗志,道:「九哥哥啊,我那日让她发 发急,只是……只是要让她知道,以后不可再随意提出些过分的要求来,九哥哥 你重承诺,为了她那些小女家的天马行空,便不知要费下多少力气,冒多少风险。」

杨宗志听得楞了一楞,浑然间还在思忖这话,窗外突然传来一个低声的娇叱, 道:「什么人?」……

再想想,看看还能不能赶出一章来!

支持赛凤的这么多,俺只能说,倩儿快出来了,但是赛凤,命运注定她只能 在结局之前登场!

正文第313章喜事之一

窗外这声音传来,清清冷冷,但是听起来又酥又媚,却是带些脆色,煞是好 听,杨宗志和秦玉婉对视一眼,都听出这是何淼儿在外面说话,今日秦玉婉端着 来的,是蔡老爷命人孝敬来的燕窝粥,不过筠儿与淼儿,眼见一路行军,吃的都 很随意,今日这大宅子虽说比不上罗天教那宫殿般豪华,但是厨房器具却是一应 俱全。因此筠儿她们便不让杨宗志胡乱吃着大伙一样的饭菜,而是另外下去准备 了一番。

索紫儿听说筠儿要下厨,自然想起自己为杨宗志准备了两次小菜,结果第一 次碰到大军中了瘴气,杨宗志没吃一口,便就走了,第二次她在自己从小居住的 小木屋内准备好饭菜,但是那夜杨宗志本是兴师问罪而来,因此更是连沾都不曾 沾了一下。

索紫儿心头暗暗的想,无论如何也要哥哥吃上自己亲手作的小菜,让他知道 自己的本事,因此她一听筠儿等人下厨,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说是要去帮手。

这主客房内此时只有杨宗志与秦玉婉二人,他们耳听着窗外的娇叱,都在想: 淼儿这是和谁说话呢?

何淼儿话音一落,另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便嘿嘿的响了起来,笑道:「小姑 娘好灵的耳朵呀,老叫花子刚刚趴在这窗外一会,便被你发现了。」

何淼儿冷笑道:「你……你你身子臭死了,咱们这里……可没有你这样怪怪 的味道。」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光老叫花子一人,可能不会这么臭气熏天的,徒子徒 孙们,你们都出来吧,人家姑娘早就发现咱们啦。」

秦玉婉回头静视杨宗志一眼,示意他继续好好的躺下来,然后打开房门走了 出去,出门一见,夜色花园中站了不下十个黑影,只有何淼儿端了一盘小菜堵在 门口,秦玉婉脆声问道:「淼儿姐姐,怎么了?」

何淼儿冷哼道:「这些人……鬼鬼祟祟的,深更半夜躲在人家屋檐下,只怕 非奸即盗。」

先前那男子声音哈哈的大笑道:「小姑娘,嘴上多多留善,老叫花子和小叫 花子只会化缘给老爷们积福,奸和盗这两样,咱们可万万不敢沾。」

秦玉婉仔细看出去,见到说话的是一个长发的老者,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手 中杵着竹棍,额头上还扎了条灰色的方巾,秦玉婉娇笑道:「原来是来化缘的乞 丐,可惜你们今日却是找错了,这大宅子虽然富丽堂皇的,但是我们却不是这里 的主人。」

那老叫花子笑道:「小姑娘们恁的小气,只看几位姑娘的穿戴和气质,便知 定不是凡人,老叫花子们很好打发,姑娘们这么富贵气,一人打赏个三五十两纹 银,也算过得去。」

何淼儿杏眼一睁,瘪嘴道:「还说不是奸人和盗贼,三五十两纹银……可够 你们这些穷叫花子花销了三年五载的了,你们如此狮子大开口,还不如去抢。」

老叫花子双手一拍,鼓掌道:「照啊,小姑娘说的在理,徒子徒孙们,咱们 既然要寻人施舍,就要拿出些本事来,还不快快准备了,给姑娘们看看么?」

那老叫花子身后的人一听,顿时三三两两的站了出来,秦玉婉与何淼儿仔细 看过去,见那些人脸上黑乎乎的,浑身上下也是破破烂烂,只不过年纪轻些,甚 至有些才十五六岁,看着又肮脏又邋遢。

何淼儿皱起眉头,将手中的小菜交给秦玉婉,冷声道:「这就要动手了么?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乞丐有些什么本事。」

那些乞丐们站出来后,排成了一横排,却并不围拢过来,而是三五个挤在一 起,放下手中的竹棍,从身后取出了些竹板,筷子和破碗来,最前面的那个乞丐 嘿哟一声,其余的乞丐们顿时一道打起了竹板,敲了破碗,一起笑嘻嘻的唱道: 「竹板呀这么一敲,咳呀咳吱莲花落,四书五经读朝朝,为只为富春院中春光好, 醉卧花中不觉晓,吴侬软语甜如蜜,魂销西湖六吊桥……」

秦玉婉听得噗嗤一声娇笑起来,咯咯的甜笑道:「淼儿姐姐,这些人唱的是 吴越的古曲莲花落,说不得他们可不是普通的乞丐哩,而是……而是丐帮的人。」

秦玉婉这嫣然一笑,顿时如同静夜里开了朵糜香的昙花,看着霎有韵味,那 打竹板的小乞丐,看的心头砰砰乱跳,忍不住手上一阵慌乱,那竹板便打的噼噼 啪啪的乱响,坏了节奏,其余乞丐们立时唱不下去,那老叫花子瞪了打竹板的一 眼,一伸手便啪的一声拍在了他头顶,没好气的骂道:「臭小子,没见过花枝招 展的小姑娘么?人家轻轻一笑,你这吃饭的家伙都要拿不牢了,那……人家要是 朝你撅撅嘴,你可不是要把命都给了人家才好么?」

其余的众乞丐们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齐笑话他,那小叫花子霎时羞 红了双颊,讷讷的不敢接话。身后一个银铃般的轻轻娇声传来道:「呀,让开… …让开,小心烫着哩。」

那些叫花子们晃眼看过去,顿时又傻了眼,面前站的这两个小姑娘,一个清 丽如同海棠花,另一个娇小聪慧,却是唇红齿白,艳丽的紧,本都是天下难见的 绝色美人,但是身后慌里慌张的跑来一个小姑娘,却是白衣小裙,身上裹了个短 短的夹袄,便把她那修长的美腿,柔细的腰身和挺挺的翘臀儿显露的更加丰姿绰 绰,那小姑娘一边喊话,一边捧了个小碗在手心里,红红的小嘴嘟起,对着小碗 里微微哈气,小碗里冒出热腾腾的香气,众人一闻,顿时在心头赞道:「好香… …」

一时也不知道是那碗中的食物太香,还是……还是那小姑娘口齿中的甜香太 腻人。

索紫儿捧着小碗快跑过来,突然看见这花园里围了一堆人,她奇怪的楞了一 下,道:「婉儿姐姐,淼儿姐姐,你们……你们在作甚么?」

何淼儿过去听说了索紫儿的身世后,便对她充满了怜爱,自觉自己也曾经感 伤身世,但是与索紫儿比较起来,自己却是如同生活在幸福天堂一般,她回头轻 轻的瞥了索紫儿一眼,终是放开娇魇的笑道:「没什么,来了些不怕死的人,要 找我们……」

何淼儿的话刚刚说到这里,索紫儿却是急切的跳了起来,小嘴对着碗中哈气 更疾,娇声道:「哎呀,我不听你们多说了,我……我手里实在太烫,要去找哥 哥了哩。」

她说话间便低头跑了出去,径直向着杨宗志所在的大屋跑了过去,她跑到大 屋门前,明媚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转了几转,心道:「哥哥前几次都没吃到我的手 艺,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哥哥全部都吃下去,便是一滴……也不许他剩 下。」

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悄悄的踏了一步进去,抬眼见去,见到身前杨宗志 的床头边,背对着自己站了好几个人,仔细一看,那些人穿的形形色色,有僧侣 一般的,有黑衣的大汉,还有一些也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其中一个对着另外几 人沉吟着说道:「应该……应该就是他罢?」

另一个伸手下去在杨宗志的脸上摸了一摸,犹豫的道:「如果是受了火伤, 确实应该包裹的好像这个样子,咱们临来之前,祖师爷可再三吩咐过,言辞要毕 恭毕敬的,请人家过来,可是……可是他这么昏迷不醒着,咱们可怎么个请法?」

索紫儿心头哎呀一声,心想:「莫不是家里来了盗贼么?」

她顿时想转身出去叫人,但是还没转过身去,便又回头暗道:「不对哩,哥 哥明明醒着,却也不做声,嗯……哥哥平时最多主意,他现在装着昏迷,便是有 他自己的打算,我……我可不能又给他坏事。」

她沉吟着,便在屋角一个小桌子边悄悄藏起了小身子,将手中的小碗轻声的 放在了桌上。

先前说话那乞丐轻声道:「不管了,先将他抬回去再说,反正他到了咱们那 里早晚会醒来,到时候咱们再毕恭毕敬的和他说个清楚,也不叫得罪了人。」

其余几个都嗯的点头,一齐动手,将杨宗志仔细的包裹在厚厚的锦被里,然 后嘿的一声,便将他高高的身子抬了起来,索紫儿拼命捏住小嘴,见到那些乞丐 们抬起杨宗志,却是不走正门,而是……而是又打开一扇偏窗,从窗户上,跳了 出去。

索紫儿看着空空的大屋,没精打采的心想:「哥哥……又吃不上人家作的小 菜哩……」

她刚刚想到这里,天蓝色的秀眸却是猛地一亮,心道:「我何不跟上去偷偷 瞧瞧,看哥哥他怎么骗人,咯咯……等他骗过了人家,我再请他吃我作的小菜。」

索紫儿有了主意,顿时恢复了神采,又将桌上的小碗端起,跟着那些人,从 小窗户边跳了出去。

一路疾走,那些人转来转去,尽是走的小道窄巷,这天安城地处江南,气候 温暖而潮湿,夜里湿湿的微风吹来,带着些轻烟般的潮润,索紫儿小心翼翼的端 着小碗,不觉间跟着那些人来到了一个山神庙边。

前面几人身子一闪,便走了进去,索紫儿偷偷迈着小步子,轻手轻脚的来到 墙根角,晃眼看过去,见到里面灯火一闪,便有亮光透出来,几个身影透在纸窗 户上,交互着说话,她站得远一些,便听不太清楚,只是那些人说过了话,便又 一齐走出了山神庙,索紫儿得着这个机会,又轻手轻脚的走进山神庙,眼见着杨 宗志静静的躺在一个宽大的台子上,她咯的一声娇笑,便走上前对着杨宗志仔细 的看。

杨宗志嘶嘶的闻了几下,忽然睁开双眼,道:「紫儿……你怎么也来了?」

索紫儿咯咯的娇笑道:「人家一直跟在后面哩,看见这些人把你背了过来, 哥哥呀,你是不是又有主意骗他们啦?」

杨宗志没好气的坐起来,便伸手开始解着头上的白纱布,索紫儿看的一愣, 娇声道:「怎么了,哥哥你不再假扮受伤了么?」

杨宗志解开头上的纱布,显露出他英俊潇洒的脸庞来,这些日子,他身上不 见阳光,皮肤便带了些细腻的白色,仿佛柔弱的书生般。杨宗志坐起来道:「我 本来也是想看看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傻丫头,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江 湖人士,我听他们说请我过来,是要给我看什么病的,我身上根本什么病也没有, 怎么能让他们来看?」

索紫儿傻着媚眼,娇声道:「什么叫……什么叫江湖人士?」

杨宗志嗯的一声,转回头来,轻柔灯光下,见到索紫儿一幅娇依无限的俏模 样,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素白的小翘鼻上刮了一下,才笑道:「江便是大江,湖便 是湖泊,三江五湖凑在一起意思便是民间了,他们不是朝廷的人,而是来自于民 间的一些门派。」

索紫儿被他刮了一下小鼻子,忍不住嗯的一声娇吟,轻轻皱起鼻息,娇痴的 道:「哥哥啊,紫儿的手艺你可一直都没尝过哩,这次……这次……」

她一边说话,一边便在小手上轻轻把玩那个洁白的瓷碗。

杨宗志一见,顿时微微愣住,暗道:「她跟了这么远,原来只是想让我吃她 所做的小菜。」

杨宗志心下一柔,不由得露齿轻笑道:「这是紫儿亲手作的么?嗯,那我便 来尝尝。」

他说话间,便伸出几个手指头,夹起其中一片菜叶子,送进口中咕咕的咀嚼。

吃了好一会,他啊的一声咽下去,笑道:「紫儿果然好手艺啊,怪不得…… 怪不得总是自夸的紧。」

索紫儿无比紧张的傻瞪着他,待得听见他口中赞赏有加,不由得舒缓娇魇, 咯咯娇笑道:「果真么?那……那你可要全都吃下去哩。」

正文第314章喜事之二

天安城地面甚广,连接着南来北往的官道,古语有说:翠柳为装湖为镜。说 的便是天安城的风景,只因天安城有个闻名天下的大湖,名叫烟波湖,说的是阴 雨天气下,整个湖面上都轻轻的荡起了轻烟,远远看上去,烟气弥漫,如入仙境。 烟波湖边沿着长长的护堤种下了数万颗柳树,使得这烟波湖便像个梳妆的美人, 湖面作为镜子,而弯弯的柳树枝便是美人的秀发。

顺着护堤走到烟波湖中,有座高高的酒楼,便是远近闻名的烟波楼,常人来 到天安城,少有人不到烟波楼,这里是观景饮酒,吟诗作对的好去处。

这日一早,烟波楼上便坐满了宾客,宾客之间仿佛甚是熟稔,互相举杯相邀, 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其中一个束发的老者啊的喝了一口酒,道:「这治疗火伤 烧伤,最好的法子还是冰镇,自古水火不相容,火烧之后,肌肤内就留下了火毒, 这火毒不拔掉去干净,迟早留下隐疾……」

「错!」

另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人冷着脸道:「吕先生在山东素有威名,但是这治疗 火伤的法子却是陈旧迂腐的很,火毒为何物?有形而无质,怎么能够拔掉?莫不 是要消肌去骨么?」

吕先生被人迎头顶撞,脸色有些讪讪的难看,他斜眼看过来,口中嗤的一声 道:「哟,原来是江南的郭大夫,那不知你又有什么高招?」

郭大夫嗔着双目道:「火烧点之后什么最难医治?」

吕先生沉吟道:「当然是肌肤留下疤痕,身体宜好,但是疤痕难消。」

郭大夫拍手道:「这就对了,用冰块冷敷,疤痕便可以自消了么?不能的吧, 只能用针石,将旧的肌肤取掉,然后等待长上新肌,伤势自然可以痊愈。」

小二哥在一旁给众位宾客添酒,眼见着这些客人喝不到一会,便斗鸡一般的 争论起来了,这郭大夫说完了话,顿时又有好几个客人站起身来反驳,小二哥嘿 嘿的讪笑,抢着过去给他们布酒,心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来的客人间怎么会 吵起来了?」

他一边布酒一边劝说大家消消气,正自无奈间,突然转头看见这烟波楼的楼 梯处,盈盈的走上来一个娇媚的少女,晃眼一看,那少女一幅南朝小女儿家打扮, 柔柔的乌黑长发梳了两个发髻,自两鬓边垂落下来,尽显俏皮,再仔细看上去, 那少女肤色洁白的紧,红红的樱桃小嘴,小鼻子一兮一张的甚是好看,那双大眼 睛里却是……却是一对天蓝色的眼珠子。

小二哥看的一愣,手中的酒壶啪的一声打落在地面,正在争吵中的众人顿时 止住,一齐向这边看来,只见这少女身材窈窕,穿着紧身的小裙子,上身还束住 一个夹袄,尤其那身后的丰臀儿鼓鼓的突出来,真是香艳诱惑的紧,却是一幅人 间难见的丽色,众人都呆呆的愣住,浑然忘记了方才争吵的话题是什么。

小二哥心头一热,正待迎上前去,岂知那少女上来看了一眼,突然噗嗤一声 展颜轻笑了起来,一笑间,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看着如许的妖娆。那少女笑 了一下,便又转头下去,口中轻唤道:「哥哥呀,原来这烟波楼最上面的景色才 最漂亮哩。」

不过一会,那少女便用小手牵着一个人,亲昵的上了烟波楼的第三层,众人 晃眼向那少女身后看去,却是一齐傻了眼,原来那少女口中唤的哥哥……却是个 黑眉黑面的粗汉子,身高魁梧,瞧着那汉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只怕作这少女的父 亲也是绰绰有余。

再见到这少女一边牵着那黑面汉子走到一个靠窗的酒桌边,一边口中轻轻媚 笑,众人心头俱在叹气,自苦道:「哎……这般艳绝人寰的花朵儿,却是……却 是插在了这堆牛粪之上。」

小二哥哈的一声,迎上前去,给他们收拾好桌台,一边笑道:「两位客官, 可要来些什么?」

那少女咯咯的娇笑着,却是将眼神转到了黑面汉子的身上,那黑面汉子沉吟 一会,道:「我要酒,给她……给她上些本地最有名的玩意。」

杨宗志点过了菜,回头随眼看到四周的宾客皆是神情呆呆的盯着自己身边, 心知他们是看到了索紫儿这幅难得一见的如花容貌,要么是觉得奇怪,从未见过, 要么是心生羡艳,暗自想着亲近的机会。杨宗志叹了口气,对索紫儿轻声道: 「咱们在这里玩一玩,便要早些回去,不然……不然筠儿她们可就等急了。」

他想起昨夜之前,婉儿曾经与他说起到,说索紫儿是个小女儿家,脑子里往 往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自己如此宠溺她,不愿意拂逆她的意愿,便要多吃好些 苦头。昨夜他们俩单独出来之后,索紫儿觉得这天安城风景独特,自己过去从未 来过,便缠着他一道出来玩玩,说是今日一早便回去。

索紫儿乖乖的嗯了一声,对着杨宗志露齿轻轻柔笑,再转头看向四周,四周 的宾客们被她眼光一扫,顿时恍惚着回了神,赶紧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话,那 郭大夫道:「咳……咳……嗯……嗯,刚才说到……说到治愈火伤,最好的方法 ……便是冰镇,啊呸!」

他一时脑子还没回过神来,不觉说话时晕晕乎乎,将吕先生的提议给当作自 己的提议说了出来,众人哈哈大笑,一时气氛倒是热烈了起来,吕先生笑道: 「郭老弟你也莫恼,咱们只是在这里一齐商议商议,讨论而已,咱们都有这个意 思来天安露一手,可是……可是人家却没请咱们。哎!」

郭大夫嗯的一声,顿时意兴索然起来,哑口道:「是啊,这丐帮的史敬史老 帮主,联合了少林武当几个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发下海帖说到,天下谁要是能治 好这烧伤火伤,便亲手奉上纹银一万两,这本是我们学医的一件幸事。哎……可 惜人家家大业大,选人都是极费时间,因此也要拿到他们的邀贴才算有效。」

众人皆是叹气,这些人都是些郎中大夫,过去在南朝各地开设药堂,此次闻 讯而来,一来是想见见市面,二来也是心里存着侥幸,一旦自己能治好人家口中 说的火伤,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来到丐帮天安总坛一看,才明白 人家选人极严,若是籍籍无名之辈,根本连入内一看也是不得,所以就聚集着一 起来到烟波楼上喝酒解愁。

杨宗志坐在靠近窗栏的酒桌上,他为了避免见到熟人,或者军中的军士们, 便将王有期所做的面具又拿来戴上,这一路来,他都是假扮受伤,若是此刻穿帮, 回到洛都可不好交代。他面朝下面的浩瀚烟波湖,耳中听着背后人群议论,一时 神思迷惘:「他们说的治疗火伤,莫不是……莫不是也好像昨晚抢掳了我的那些 武林人士一样,这件事……原来是丐帮,少林和武当的英雄们发下的拜帖。」

杨宗志想到这里,记忆起史敬那矮矮胖胖的模样,不由得心下莞尔,又想: 「他们这般大费周章,哪里知道我却是一点火伤也没有的,他们若是见到此刻的 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喝酒,怕不是要气的跳脚才对。」

小二哥端上了菜盘,一边上菜一边羡笑道:「客官,这是您要的酒水,这酒 可不是一般的酒,而是窖藏于烟波湖底十几年的青酒,还有这些小菜,都是湖里 的生鲜作成。」

他端上了几盘,索紫儿在一旁看见,那些小菜有的是湖鱼,有的是湖藻,瞧 着颜色鲜艳,甚有看色。她举起手中的筷子挨个尝了尝,忍不住蹙起细细的眉头, 失落的娇声道:「原来……原来比紫儿作的好吃多了哩,那……那紫儿的那些小 菜……」

索紫儿想起昨夜自己端着的小菜,虽然已经都凉了,但是杨宗志还是狼吞虎 咽的吃了个底朝天,索紫儿看在眼里,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心中甜蜜自豪充溢, 此刻她尝到了人家的小菜,两相比较之下,才发觉自己的那些所谓小菜,最多只 能勉强算是可以吃下去的玩意,无论色香味,与人家差了不知多远。

杨宗志轻笑一声,喝了一口青酒,又举起筷子尝了一下面前的菜盘,才笑道: 「嗯……我还是……还是最爱吃紫儿作的那些,这些油油腻腻的,我可吃不惯。」

索紫儿傻傻的抬起眼眸,见到杨宗志一幅黑汉子打扮,她轻笑道:「哥哥呀, 你可别骗我,人家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好哩,可是……可是我好好的练习一番,到 时候再让你尝的时候,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索紫儿被杨宗志安慰一番,便也放开了心神,她本是个无忧无虑的纯真少女, 跟着杨宗志出来游玩,自觉地有生以来无比的快活,远湖近柳,青草蓝天,各有 说不出的生命力,也更加醉人心头。

她见杨宗志只是喝酒,并不怎么吃菜,便乖乖的给他添酒,添了几杯,突然 听到身边的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轻呼,索紫儿抬头看去,见到这三楼上,又腾腾 的上来几个人,当先的四个,有男有女,其中有个老者,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气 度甚是渊源,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娇媚的女子,里面有一个稍稍年长些,另一个却 是与索紫儿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这两个女子都是难见的美人,便是索紫儿见到了,心头也在暗叹:好美。而 且这两个女子容貌甚是相像,牵手站在一起,便好像姐妹花一般,花枝招展。而 她们身后跟着一个青年,那青年面相沉稳,负手而立,举止间潇洒的紧。

这四人屏退了从人,一道上了三楼,便寻了个与索紫儿相对的空位置坐下来, 那老者笑道:「烟波夜雨,拂柳而行,好个美丽的所在。」

小二哥前去问候,那年幼的少女抢着说话道:「啊……爹爹,娘亲,我听说 这烟波楼里最最有名的小吃都是时鲜,让我跟着小二哥去看看,这里有些什么时 鲜好么?」

声音一出,清脆如同出谷黄鹂,众人心头都有些发酥,心想:「今日可算是 见多了怪事,这两个女子年纪差不多,仿佛姐妹一般,没料到却是一个叫另一个 娘亲。」

杨宗志背着身,微微的愣住,暗道:「这声音恍惚在哪里听到过?」

但是他转念想了一番,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那老者宠溺的看了少女一眼,柔笑道:「幼梅儿,你要去长长见识,何不让 顺意跟着你一道去,也好让他跟你仔细讲讲,这烟波湖里知名的特产。」

这老者说过了话,身边那个他唤作「顺意」的年轻人顿时眼神发亮,急急的 向那娇媚少女看来,那少女脸色微微发僵,忍不住皱眉撒娇道:「爹爹,我可不 是小孩子啦,走到哪里都需要别人陪着,我偏偏要自己去看看,你们……你们也 都别跟来,好不好?」

楼上的众人眼见这少女一番美态毕露,各自都是砰砰乱跳,暗自将这少女与 先前上楼的索紫儿之间比较一番,只觉得两个女子都是白皙无比的美人,一个是 南朝的闺门秀色,另一个却是少见的异族美人,却是难分轩轾,比不出高低来。

那老者受不住少女的轻嗔薄怨,只得哈哈笑道:「好好!都由你,都由你。」

那年轻人本已稍稍站起身子,只待这少女说一声好,别抢着起来给她领路, 哪知这少女说的却是这么一番话,他虚起的身子沉了一沉,面色也有些悻悻的尴 尬。

那少女跟着小二哥来到楼梯口,转头俏丽的回望远坐着的亲人们,忽然轻声 问话道:「嗯小二哥,你等等,我……我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你。」

那小二哥奇怪的转回头来,笑道:「小姐有话请讲。」

那少女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爹爹与人正说着话,暂时没有注意到自 己这里,才是暗暗吁了一口气,悄声问道:「小二哥,我想……我想向你打听一 个人……」

她说到这里,脸色忍不住红了一红,又咬牙接着道:「那个人……那个人长 得高高大大的,鼻子有些挺,眉毛比较浓,嗯,怎么说呢?他……他一笑起来便 让你觉得心头柔柔的发酸,他若是不笑的话,却又是让你觉得好看的紧,天下… …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会让你发笑的人了。」

小二哥傻嗔着双眼,浑然没有摸到半分头脑,哑口道:「小姐……您……您 说的这个人,到底是男是女?」

那少女脸色更红,近看起来仿佛熟透的苹果,她细细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扭捏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娇声道:「是……是个男子!」

那小二哥笑道:「小姐你莫不是在找自己的情郎,可惜……可惜你说的这个 人,小的却是从来也没见过。」

那少女一听,顿时失望的哎一声,心头悻悻的无精打采,跟了小二哥一道下 楼去。

这两人说话声虽轻,但是坐在这旁边的索紫儿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等着 这两人下楼,才回头来,咯咯娇笑道:「哥哥呀,刚才……刚才那个女子好像打 听的……就是你哩。」 ----------             正文第315章喜事之三

杨宗志方才暗自想着心事:「皇上让我去攻打罗天教,我却是托病没去,这 番回到洛都,却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指责于我,他显然过去便对我与筠儿之间的事 情有了猜忌,现下事发,虽然这次我找好了借口托词,但是我若完好无恙的回到 洛都,皇上就算不出口责怪于我,也一定会再次命我挥师西进,到时候……到时 候可再想什么法子出来?」

杨宗志顿时想得头大无比,他受到爹爹的多年教训,让自己忠君报国,但是 做起事来,忍不住还是依了自己的本性,他在金顶的山头上反复问自己,「若是 爹爹在此,他……他老人家会怎么办?」

可是事到临头,还是用了自己的小心思,怪主意。

索紫儿突然欺身过来,荡起一阵媚媚的香味,娇声道:「哥哥呀,刚才那女 子好像打听的就是你哩。」

杨宗志恍过神来,哑口道:「什……什么?」

索紫儿娇俏的斜睨他一眼,咯咯掩住红红小嘴巧笑道:「刚才那个女子在向 这里的伙计打听一个人,她说起道……嗯,这个人一笑起来让人心头柔柔的发酸, 一板着脸又让人觉得好看的紧,嗯……紫儿觉得,哥哥的样子和这个是最像的了。」

杨宗志哑然失笑的道:「好眼紫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索紫儿伸出翠白的小手,指着他嘴角的笑容,咯咯娇笑道:「又来了……又 来了,紫儿心头现在就柔柔的发酸哩。」

杨宗志无奈的摇头,端起杯中的青酒一饮而尽,正待要和索紫儿起身离去, 忽然那方才上来几人中的那年长女子说话道:「清哥,你说……你说这史敬老爷 子这次请我们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沉吟的道:「秋云啊,史敬在拜帖里面只是说,有人中了火伤,要遍 寻天下名医给他医治,他想着我们长白山里宝贝药材最多,而且前段时间我们一 直都在襄州城的别院里散心,距离这天安总坛也不太远,所以便急急的邀了我们 过来。」

那女子皱眉道:「给人医病么?怎的……怎的不去找二叔?二叔号称医仙, 名头最是响亮,却怎么要叫我们过来?」

那老者呵呵笑了起来,道:「二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这么容 易请出山,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日日在咱们剑派门口下跪苦求的。」

那年亲人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捏着拳头,对他们俩之间的说话浑然没有放在心 上,而是不断的转头看着楼梯角,犹豫的道:「师妹……师妹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没回转?」

他话音刚落,楼梯角便腾腾腾的上来一帮子人,当先是一个白衣少年,带着 身后一大帮汉子们,他一来便抢占了这三楼上最最显眼的一个座位,然后盘腿坐 在上面,大喊道:「来!来!来!就是这里了,我风漫宇和人赌钱,最最喜欢风 光好的地方,风光越漂亮,我赌钱的兴致也越高。」

身后众人轰然应声好,便吆喝着在这楼上开起了赌局,杨宗志心头突突的一 跳,听着这个熟悉之极的名字,暗道:「怎么……怎么有个人也是叫风漫宇的么? 那岂不是和我同名同姓?」

他忍不住回头来看,见到一群汉子们挤在一起,脑袋凑到一处,便看不见方 才那说话人的样貌。那年轻人听着这个名字,忍不住回头看了身边的老者一眼, 喃喃的道:「风漫宇,听闻这个人乃是上次少林比武大会的佼佼者,没想到…… 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不起眼,而又嗜赌如命的小子。」

那些人吆喝这赌钱,这三楼上便愈发的热闹,这帮汉子们喊的天昏地暗,不 一会,便听见里面一个声音脆声大叫:「豹子!」

接着一阵叮铃铃的色子撞击瓷碗的声音,那些人反而都安静了下来,色子滚 了好一会,忽而停了下来,那些凑在一起的汉子们不由得都哑口无语,说不出话 来。

那风漫宇得意的哈哈笑起来道:「哎呀……看来你们今日手气都不怎么样啊, 我这豹子来的可正是时候。」

他转头将桌面的碎银子都收走,才对另一个人道:「怎么……拿不出钱来了 么?」

那人苦着脸道:「风少侠,您是天下功夫第一的少侠,想要找点银子花销花 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小人的这点银子……您就……您就放过去了吧?」

那风漫宇不满的道:「笑话!赌桌上就算是亲爹老子也不算数,只有银子才 是正经,你不要管我是什么身份,若是赢了我只管取走我的银子就是了,但是输 了给我么……」

他说到这里,斜睨的那汉子,道:「你可就要知道我的规矩了,你要么赔银 子,要么嘛……便说一件当今江湖上有趣的事情给我听,我若听得满意了,你这 银子嘛……我就不要了。」

那汉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道:「小人想起来了,现在江湖上有趣的 事情么……那首先便要推算武当娶亲这件大喜事!」

风漫宇皱眉的道:「什么武当娶亲的大喜事?武当是一个人么?还是个男子?」

那汉子赶紧道:「不是不是,小人说的是武当派的首座弟子天丰少侠,他马 上便要迎娶峨嵋派的大弟子,这还不是大大而又有趣的事情了么?据说他们的婚 期定在了中秋佳节上,由此推算下去也不多久了,到时候整个武当山上喜气洋洋, 您风少侠自然也可以去见一见,显露显露你的本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松,想起天丰师兄那敦厚的模样,心中笑道:「是了,我 怎么把这件事情都差点忘记了,天丰师兄要娶亲,我怎么……我怎么也要去讨一 杯水酒来,才是。」

那风漫宇挤在人群中,听了这话显然甚是不满,呼哧道:「人家娶亲……干 我什么事,我又有什么好处,哼哼,我才不去呢,这条不算,再来一条。」

那老者旁边的年轻人看见这风漫宇气焰嚣张,当庭之下欺行霸市,不由得眉 头竖起,便要起身说话,他身边的老者,轻轻伸出手来,暗自制止了他。

那输钱的汉子挤着眉头,又讪笑道:「哎呀,那可怎么办,咦……咦……有 了,还有一件事情,风少侠你一定是最最喜欢的,话说重阳节的时候,江北的北 斗旗要比武选旗主,北斗旗里发下号令,谁要凭借武功能耐,夺了这鳌头,整个 北斗旗上下几千号弟兄,都尽数管他管辖,风少侠,想您功夫第一这是武林公认 的,您要是去了北斗旗,那这旗主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么?到时候你手下统领 了几千号弟兄,小人们跟在你身边,也能风光风光,您说这可不是最最有趣的事 情么?」

杨宗志听到这里,差点拍着脑门大叫起来,这莫难和尚历经生死,让自己去 北斗旗里比武作旗主,这是自己亲口答应他的事情,现在距离重阳节,屈指算来, 也最多就是十多天的时间,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军中的要务,竟然将这件事情全然 给忘记了,差点有负莫难临死前的重托,他心道:「看来回去洛都之前,这江北 ……一定是要走一遭。」

那风漫宇听了这个话,更是气的差点跳起,忍不住一脚将那汉子踢了下去, 骂道:「呸……手下统领着区区几千个人,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我爷爷手下十万 ……嗯嗯,十万……嗯,不是,我见过一个老人家手下有十万属下,那也不是每 天吃,吃了睡,睡了再吃,和一般的常人没有任何分别。」

他一边痛骂,一边又伸腿踢了那汉子一脚,只是下脚不重,那汉子哎哟的乱 叫,却是一点也没受伤,杨宗志回头看去,见那风漫宇闪出人群,仔细看到样貌, 却是面色白皙,肩头瘦弱,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却又轻轻 笑了起来,暗道:「原来是这小……小……小丫头在作怪。」

索紫儿奇怪的看着杨宗志发笑,忍不住将小身子挤在他的怀边,娇声道: 「哥哥呀,你……你笑什么哩?」

杨宗志回过头来,对她眨眨眼,道:「紫儿……你想不想……去与人赌赌钱?」

索紫儿听得一呆,失声道:「赌钱?」

她眼见杨宗志嘴角噙着微笑,对着自己轻轻眨眼,不由得又恍然大悟,压低 声音道:「哥哥呀,你是……你是看这什么风漫宇的为人可恶的很,所以……所 以要想个主意教训教训他么?」……

那年轻人的衣角被老者轻轻握住,不由得忍气吞声下来,只是他见到这风漫 宇愈发嚣张,对着这输钱的汉子拳打脚踢,不由得更是怒上心头,他回头道: 「师父,别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少侠,徒儿今日一见,却是不见得,虽然不知道 他功夫到底怎样,至少他这品行么?可就差的紧了。」

那老者笑道:「顺意啊,我们只是出来散心的,可不用惹些闲事上身。」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对着楼梯口举手唤道:「幼梅儿,快过来。」

那年轻人听到这个声音,急忙转过头去,见到方才下楼的那少女果然悻悻然 的走了回来,他心头一热,顿时将这风漫宇的事情都丢在脑后,然后殷情的跑了 过去,将她绕过那群赌钱的汉子们,带了回来。

那风漫宇将人踢走,又回过头来望着众人,不屑的道:「还没有人啦……还 有没有人要与我风漫宇赌钱啦?有的就快快报上名来!」

身边这群汉子们,早已噤若寒蝉,个个退缩着不敢上前。

那年轻人仿佛想要起身,但是他看着自己身边垂头而坐的少女,见到她仿佛 甚是不开心,泫然若滴的可怜俏模样,立时心头软软的仿佛泡了酸醋,便也坐在 一边不说话。

那风漫宇再喊两声,眼见着周围没有敢应声,才是垂下高昂的脑袋,正要说 话,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道:「有哩!我们……我们要和你赌一赌!」

他转头一看,见到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正一边跑向自己这边,一般朝自己 喊话,他看的微微一呆,便又从鼻子中哼哧一声,不屑的道:「就……就你?」

索紫儿浑然不在意,咯咯媚笑着,又从身后一拉,拉出一个黑面黑须的堂堂 汉子,轻轻掩住小嘴娇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哥哥,他要和你赌一赌钱。」

那风漫宇抬眼一看,顿时如被雷火击中,想起自己在川蜀时见到过这幅样子 下的装扮,他只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方才极尽嚣张跋扈, 将众人都不放在眼里,此刻见到这么个其貌不扬的黑汉子,却是讷讷的吐不出话, 而是双眼潮润着,喃喃有声。

杨宗志迈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可……风九侠,咱们……咱们可好久不见 了!」

那风漫宇听见这个梦里盘旋萦绕不知多少次的声音,不由得呀的一声大哭了 出来,哽咽的道:「你……你这个狠心的索命鬼,你……你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么?」

身边的汉子们俱都傻呆呆的看着他,那个被他踢走的汉子忍不住又爬回来, 目瞪口呆的道:「风少侠,您……您老人家没事吧?」

他心想:鼎鼎大名的点苍山风老九,竟然……竟然被一个其貌不扬的黑汉子 说一句话,便给吓哭了,这是……这是什么世道,自己的眼睛莫不是突然产生幻 觉了?

这风漫宇一听,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是天下第一少侠,他急忙伸出嫩白 的小手抹去自己脸上成串的泪珠儿,又慌里慌张的掩饰道:「哼……我可不是哭 了,我只是……我只是沙子进了眼睛,所以……所以有些难过。」

他欣喜异常的转头看过去,却是见到方才那明媚可人的少女,笑嘻嘻的斜依 在杨宗志的胳膊边,一双天蓝色的玲珑秀目,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看,小手偷偷 一刮一刮的在自己素白小脸上,仿佛在暗地羞自己。

他的心头顿时沉了一沉,望着这亲昵无比的两人,咬牙切齿的道:「好!你 说,赌什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他方才见到史艾可冒充自己,在这里设赌打人,心头不觉 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便出来与她开个玩笑,他自然知道这史艾克乃是丐帮帮主 史敬的孙女,所以在这天安城里见到毫不奇怪,现下听到她真的要与自己一赌, 他却是微微的愣住了,这玩笑话岂能当了真。

杨宗志有生以来一直跟着爹爹,爹爹常年不苟言笑,行事也是一丝不苟,因 此这赌钱的事情在军中时常可见,但是他自己却是从未赌过,他讷讷的道:「真 的……真的要赌么?」

那爬起来的汉子,顿时抢过来道:「当然要赌,哼哼……你莫不是怕了风少 侠的威名,所以现在不敢了罢?」

他说话间,立时忘记了自己刚才也是与风少侠赌钱,被风少侠一脚踢出去的。

史艾克气恨的道:「自然要赌,你……你身边总是这么些妖艳的女子们,我 最是看不惯,哼哼,我们就赌这个,我要是赢了,你……你就不许跟这个小妖女 呆在一起,而是……而是在这里陪我玩一段时间。」

她说到这里,脸色便有些朦朦的发红。

索紫儿一听,却是不答应了,抢出身来叉着小腰肢,娇声道:「我们才不哩, 哥哥……哥哥说他一辈子都要紫儿陪在身边的。」

史艾克一听,更是恼火,羞愠道:「喂,喂,黑炭头,你到底是敢不敢赌呀?」

杨宗志听的轻轻一笑,想了一会,接口道:「那……我要是赢了呢?」……

正文第316章喜事之四

那年轻人早已看不惯这风漫宇的行事为人,他暗自想要起身争辩,但是后来 又碍于师妹在一旁不开心,便一直隐忍着不说话,待得见到索紫儿拉着杨宗志跑 上去对赌,他心头暗喝一声好,忍不住转头仔细瞧了过去。

杨宗志对史艾克说一句话,问一句好久不见,这年轻人还未感觉怎样,却是 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呀的一声轻唤传来,这细细的声音轻柔濡喏,从来都肆意的拨 动着自己的心弦。这年轻人忍不住又探回头来,依稀见到自己身边的少女微微奇 怪的抬起头来,仔细的盯着场上的几个人看,仿佛在急切的找些什么。

那少女仔细的看了好一会,才是失落的叹了口气,气声幽幽,隐含无限惆怅, 这年轻人心头发紧,不由的低声问道:「师妹……你……你怎么了?」

那师妹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小脑袋,恍惚的随眼轻扫,忽然又看到索紫儿叉着 小腰抢到身前,她见到索紫儿这般的异色,也是毫不吃惊出奇,但是……但是她 蓦然间却是看到索紫儿的侧面,那小脸洁白如雪,更有甚者的是,那柔光闪闪的 一双眸子,却是泛起了天蓝色的动人神采。、那师妹心头微一恍惚,脑中情景一 转,便到了那个悸动难禁的夜晚,身前马下那人沉声的对自己道:「那姑娘嘛… …对了,那姑娘生了一幅天下罕有的蓝色眼珠子,而且那姑娘面上的肤色,也… …也如同姑娘你这般一样的白。」

那师妹心头娇吟一声,暗自响砰砰乱跳的道:「果然……果然这天下有人的 眼珠子……就是蓝色的。」

她脸色激动的红润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意兴阑珊的模样,却是抬头煞是 有趣的盯着场上的几人看了个遍。

史艾克被杨宗志问的脸色一僵,抬眼看着他这幅黑煤炭一般的怪异模样,忍 不住却是心头酥软般的一颤,她讷讷的抖动红唇,道:「那……你……你……你 赢了便想怎么样?」

杨宗志转头仿佛思虑了一下,才微笑着道:「嗯,我赢了的话,你便回答我 一个问题,好不好?」

众人都自听得发呆,忍不住思忖:这……这哪里算是赌钱呢?一个赢了便让 另一个尽心陪着游玩,另一个赢了的话,却让这个又回答他一个问题,这不是小 孩儿家之间的玩闹么?

史艾克的眼眸中忍不住透出一股失望之色,她咬住细细的洁白牙齿,哼道: 「好呢,我今日一定要赢一赢你,也好……也好不让你将我总是看得轻了。那我 们便来赌上这把牌九,看看谁的运道更好一些。」

杨宗志挥手一阻,笑道:「牌九我从来没有掷过,玩这个的话……我可不行。」

索紫儿在一旁听得芳心大急,额头上也忍不住透出匀细的汗珠儿来,她恍惚 的摇着杨宗志的胳膊,怯怯的娇声道:「哥哥呀,我们……我们不赌了好么,紫 儿……紫儿怕……」

杨宗志转回头来,对着娇媚的索紫儿露齿一笑,却不接话,索紫儿心头柔柔 的发酸,暗自悱迷的道:「哼,坏哥哥,又对人家这么好看的笑么?你……你可 一定要赢的哩。」

史艾克听说杨宗志过去没有碰过牌九这些赌具,不由得眼神一亮,整个人都 散发出快慰之极的神采来,她哈哈大笑道:「喂,喂,黑炭头,那你还能赌些什 么?嗯,我可首先说明,你不能要与我比试武功,你知道……你知道我定是打你 不过……」

她话儿说到这里,忍不住便柔柔的小了下去,身边离的近些的听在耳中,不 由俱都朝杨宗志仔细的打量,暗自惴惴不安的道:「就连号称天下少年第一的风 九侠,也自认不是这黑小子的对手?那这人又是谁?」

杨宗志转头随眼到处看看,方才笑道:「这里风景如此美丽,打打杀杀的未 免太过煞风景,嗯……」

他沉吟了一下,又转回头来,轻笑道:「不如……不如我们就来场文比,怎 么样?」

史艾克看到杨宗志这般写意的微笑,不禁心头又开始发紧,她傻瞪着双眸, 讷讷的道:「文……比?怎么文比?」

杨宗志漫步走到酒楼的栏杆边,扶在上面,从这里向下望去,便可见到浩瀚 无边的烟波湖面,湖边隐隐约约垂柳点点,他回过头来,哈哈笑道:「这样,我 们就来数数,看这烟波湖边到底种下了多少株柳树,数量是个单数,还是负数?」

众人皆是哦的一声,心里都在想:「这烟波湖旁种植的垂柳,沿着长堤走下 去,数量何止千万,这两人若是一株一株的去数,怕是数到来年也是数不完,这 文比……可怎么能分出胜负?」

史艾克听得眼神一迷,忍不住开始神思迷惘:「风九哥说要和我一起数数道 边的柳树,若是……若是他真的愿意和我一道徘徊在这风景出众的烟波湖旁,就 算是让我数一辈子,我也……我也心甘情愿。」

那边静坐的四个人都细心的打量着场上的事态,那老者和叫秋云的夫人听了, 只是相视一笑,却并不作势,那年轻人听了忍不住也替杨宗志着急,心想:「他 这出的是个难题,若是我要去完成的话,定是……定是这般要数个几天几夜,倘 若我运足轻功,目不暇接的数下去,最快……嗯,最快也需要三日时间。」

只有那少女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着杨宗志看,这么一看之下,她忽然惊讶的 发现眼前这人除了样貌黝黑,无论身型气质,还是……还是说话时的那份语气, 都与……都与自己心目中的那人神似的紧,她心头忍不住又有些期盼,却又更多 疑虑。

杨宗志转回头来,眼见整个酒楼上鸦雀无声,众人眼神悄悄的盯着楼下,仿 佛都在思量自己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可完成。杨宗志轻轻的一笑,又道:「当然 ……这么数下去可能时日太久,咱们需得规定这个时间,嗯……这么着吧,咱们 就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谁要是先说出数量,并且说出自己的依据,大家信服的 话,便算赢了,好不好?」

史艾克正自甜蜜无匹的遐想一片,听着这个声音却又浑身机灵的一抖,她喃 喃的低声道:「一盏茶……一盏茶……你……你便只愿意和我一起呆这么一小会 么?」

她横过小脑袋,眼眶已经微微湿润,眸子上仿佛漫入了水汽,与这楼下的烟 波湖面倒也相似,她冷笑道:「哼哼,这分明是个无解的赌局,我倒要……我倒 要看看你怎么能数个数量出来。」

杨宗志皱眉道:「怎么?你这么快便放弃了么?这可不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 可……可……咳咳!」

索紫儿转头看过去,见到史艾克此刻眼波红红,紧紧的咬住她细细的唇皮, 那模样……那模样便好像自己在金顶山小屋上,被哥哥不理睬之后,便与她现在 这样子一模一样,索紫儿娇嫩的小心思,忍不住也柔了一柔,暗自对这个先前飞 扬跋扈的风漫宇生了些可怜同情之心。

史艾克细细的倪视杨宗志,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看的也越来越不清楚, 她心头一横,又哼哧道:「你可别先得意,我虽然说不出究竟来,可也没有输, 你若是现在说不出柳树的数量,那……那咱们最多算是个平手,那这赌局……便 要这么不死不休的一直赌下去。」

她说到这里,便忍不住心头活络了起来,暗自觉得这……说不定也是个好机 会。

杨宗志叹了口气,回头望着楼下壮阔的湖面,回头笑道:「好,我便来说一 说,嗯……这烟波湖上一共种植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株柳树,那数量自然…… 那自然是单数了。」

酒楼上的众人一听,不由得一齐哦的轻叫出声,众人心头惴惴,不明白他这 么短短的功夫,怎么能如此笃定垂柳的数目,要说他过去自己暗暗数过一遍,众 人又都觉得不太可能,哪有人会没事可做,跑到这么秀丽的风景边,却是数着柳 树玩呢?

史艾克听了,顿时茫然的呆住,她讷讷的道:「你……你这数量没凭没据, 谁又能确认一番,我方才若是说五万株……十万株,没人可以认定,那可也由得 我自己说出来。」

「你要凭据么?」

杨宗志哈哈笑了起来,伸手一指对面酒楼里一个朱红漆的巨大柱子,笑道: 「那不就是凭据么?」

众人一道转眼看过去,见到原来那朱红柱子上,此刻竟是题了一首七言诗, 上面小字写得密密麻麻,索紫儿凑身上去,娇声依稀辨认道:「一面镜湖烟波起, 二万垂柳碧枝落,人生惬意难归路,夕阳醉影独一株。」

下面有一个草字落款,写得是——曾凡二字。

众人看的心头暗自恍然,这曾凡是南派有名的抒情诗人,原来他也曾在浏览 过这烟波湖,来到烟波楼上,甚至还在烟波楼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史艾克细细的念了好几遍,忍不住又将那句「夕阳醉影独一株」刻画在心底, 暗自悱恻难禁的想道:「我这些时日……这些时日何尝不也是夕阳醉影独一株呢, 要不是每日想着念着这个坏家伙,我为何要拼命的假冒他的名字,坏事作绝,只 为了逼他出来和我相见?」

史艾克只觉得心头一时激荡,忍不住脆声道:「风九哥……你……你……」

她依稀转眼看去,见到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杨宗志的背影直直的垂落 楼面,影子蔓延开,便到了自己的脚下,她暗想:「我……我可不能这么没用, 让他总是看的轻了。」

史艾克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心绪,又抬头欢颜的道:「好呀,这首诗确实是作 的不错,但是……这诗句里面可没有什么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数量,你又作何 解释?」

那老者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他身边的年轻人忍不住站起来,抢着接口道: 「这诗句里面不是写得分分明明的么?这曾凡来到烟波湖,细细的浏览过一遍, 不觉天色已晚,夕阳照射下来,拉开他长长的身影,他自觉人生不得意,始终郁 郁不得志,便自嘲的将自己也比作一株垂柳,和身边的柳树林凑在一起,正好两 万株,那……那曾凡现在不在此地,那柳树的数量减去一株,不……不正好是一 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株么?一株不多,一株也不少!」

正文第317章喜事之五

楼上众人听得心头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株柳树之说,却是 这么一番来历,大家心头也都知道,这曾凡诗中说到什么「二万垂柳碧枝落」二 万之数本是一个虚数,并不是曾凡当真去数过了湖边柳枝的数量,「二万」只是 为了和一面镜湖中的「一面」对照,搭配起来而用。

但是杨宗志这么一番解释,巧妙的将曾凡的诗句运用起来,回答了先前的问 题,并且用的活灵活现,他这么说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先人留言,闻达圣贤墨宝, 难道人家说的不对,反而还有错了么?

大家心头对杨宗志的机制百变,暗自都有了些佩服,一齐哈哈哈哈的大笑起 来,自觉地今日见到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文比,却是比两个武林高手在这高楼之 上大打一场来得有趣。

史艾克方才神思恍惚,现下被那年轻人一语点醒,顿时失落而又委屈的垂下 了自己的小脑袋,她暗地里心想:「我总是……我总是比他不过,这一辈子都要 受他欺负的。」

这么一想起来,不觉旖旎的回忆起当日在西蜀罗天教总坛的客房中,杨宗志 前来唤她起床,哪知与她笑闹起来,却是无意而又暧昧的揭穿了她是女儿家的身 份,自此以来,杨宗志再见到她,眼神便有些躲躲闪闪,放不开心境。

史艾克明白,这是因为杨宗志对自己心怀愧疚,而不是……而不是怀了什么 别的心思,她忽的感到心头烦躁不安起来,又抬眼见到四周人笑话连连,仿佛对 着自己冷嘲热讽了个够,史艾克脸色红透,不禁恼羞成怒的道:「是啊是啊是啊, 我知道人家都夸你聪明不凡,我……我输给你了,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好了。」

杨宗志听得一愣,稍稍向前受迈进几步,低头看着史艾克晕红着双颊,甚至 眼眶也是红红的,两只大眼睛上俱都是漉漉的水汽,仿佛两潭烟波湖面,他低声 道:「怎么了?可儿?这就生气了么?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什么文比……武 比的,根本当不了真的。」

史艾克乍一听到久违的「可儿」二字,芳心蓦地一甜,却是依旧咬着薄薄的 唇皮,垂着头怯怯的道:「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这哪里是开什么玩笑,你 是见我……你是见我假冒你的名字赌钱,又胡乱打人,所以你便出来教训我了, 哼哼,你……你自来就会欺负我,从来也……从来也没有真正将我放在心上过。」

杨宗志浅笑道:「你说什么呢,可儿,我这无名黑小子怎么敢来教训你这大 侠客……再说了,你就算不用自己出手,手下十万徒子徒孙跳出来,便吓得我屁 滚尿流了,而且……而且你爷爷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可还想多活几天, 自然是不敢来摸老虎屁股的。」

这十万徒子徒孙的说话,本是史艾克在少林寺中见到杨宗志,对他大吹海螺, 自夸自耀的一句话,现在被杨宗志拿着重新说了出来,史艾克忍不住噗哧一声, 轻轻的娇笑了出来,只是她方才露笑,却又强行的死命忍住,小脸憋得通红,本 就嫣红的小脸此刻仿佛开了杜鹃花在上面,霞光弥漫。

史艾克忍了一下,再听到杨宗志说起她爷爷的事情,说这是老虎的屁股,她 更是不由得噗嗤巧笑了起来,这一笑可不打紧,却是再也停不下来,一边用素白 的小手打在杨宗志的胳膊上,使劲的泄恨,一边又用另一只小手捂住了肚子,轻 轻笑弯了腰。

酒楼上众人不由都是暗暗发呆,浑然弄不明白这方才斗来斗去的两人,怎么 此刻却是轻轻小声说在了一起,那方才嚣张跋扈的风漫宇,这刻却是斜倚在那黑 小子的肩头,好像就要笑岔了气,而且那笑声咯咯咯的传来,声音清脆,如同滚 珠落玉盘,叮叮当当好不明媚。

史艾克笑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深深的瞥着杨宗志看,口中却是 轻柔的道:「咯……算……算你吧,不过你方才说,要是你赢了便让我回答你一 个问题,那……那是什么问题呢,你只管问出来,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着了你的 便宜人情。」

杨宗志沉吟一下,用手捏了捏鼻头,才犹豫的道:「嗯,你们……你们丐帮 中有没有一个身材奇矮无比的高人?那人……那人四十多岁,身材很矮,但是… …但是功夫却怪异的紧,我与他交了一次手,根本没有摸清楚他的来路。」

索紫儿站在他们身后,顿时脑中浮现出那森夜里徐军师的模样来。

史艾克听得心头一紧,悄悄伸手捉住他的衣袖,急口紧张的问道:「怎么… …他……他伤了你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史艾克皱起小眉头想了一阵子,才讷讷的道: 「四十多岁,又身材奇矮无比的,我当真……我当真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年 纪可也不大,帮里面很多弟兄根本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样貌,我带你……去问 问我爷爷的话,他老人家说不定知道一二。」

杨宗志心道:我这番问你,只不过自己寻求些安慰罢了,那徐军师来路不明, 很有可能与丐帮没有半分关系,看来……这从凤凰城中将自己偷偷运送回来的, 却不是丐帮的人了。

他转头一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笔直的照下,与身边的窗栏木栏形成了直直的 视觉,心知此刻已经接近晌午了,他心头索然的想:若是再行耽误,可不知什么 时候才能回得去,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打招呼,现下里可想筠儿,婉儿她们会有 多急,说不定牛再春和马其英都已经知道自己失了踪。

杨宗志退后几步,脱开史艾克轻轻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正色道:「改天若 是有机会,我定当去拜见你爷爷,不过今日不行,我还……嗯,我还有事要作, 得告辞了。」

他说完话,转身向静立一旁的索紫儿道:「紫儿……我们快回去了。」

索紫儿乖乖的娇吟一声,朝他皱着小鼻子媚笑,便扶住他的胳膊,正待起身 而去,史艾克想不到杨宗志说走就走,方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此刻却是打个招 呼便走,她心头又急又气,在身后大叫道:「你……你站住!」

杨宗志二人奇怪的回过头来,正待说话,这时楼梯口处缓缓的踱上来一群人, 当先一个矮矮胖胖的老者,哈哈笑着接口道:「可儿……怎么……怎么你又在这 里混闹了么?」

史艾克一听到这个浑厚的嗓音,顿时苦涩的心绪找到了发泄之处,她眼眸猛 地一红,便碎步跑了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呀的一声哽咽道:「爷爷……你… …你可算是来了。」

史敬迈上烟波楼,他身后跟了一众人等,其中有少林方丈宏法大师和武当掌 教青松道人,还有些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他方才听见史艾克清脆的嗓音在楼上 大喝道:「你……站住!」

便明白自己这年纪幼小,性子却是最活泼好动的乖孙女定在楼上惹是生非, 这丐帮的总坛便在天安城的五脏庙内,这里丐帮高手云集,要说有人敢在这里欺 负自己的宝贝孙女,便如同在太岁头上动土,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再说这些年来,他的孙女在这天安城内胡搅胡闹,几次闹了个天翻地覆,但 是这里不同其他地方,各派高手们看到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面子上,始终都会大事 化小,小事化无,没人会真正的去与个小女孩家计较,免得失了身份,至于一般 的小喽啰,那更不是自己孙女的对手。

史敬看到史艾克呀啊的大哭着扑进自己怀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尽数滴落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胸襟前,史敬气为止一涌,只不过身后站着的都是自 己盛情邀请来的各派掌门,他略微平息了下,低声道:「可儿,乖可儿,是谁欺 负你了么?」

史艾克只是咿咿呀呀的轻泣,却不答话,史敬暗自捏住拳头,他将这宝贝孙 女爱逾生命,这可怜的小丫头自小便没了爹娘,孤孤单单的跟着自己这个糟老头 长大,身边平日里逗她玩乐的都是些粗汉子,臭乞丐,因此她这性子也随了自己, 不拘小节,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史敬微微抬头向楼上扫去,他目光扫过,见到一 干人等俱是微微低头,仿佛受不住他这锐利的眼光。

只是目光扫过那四人之桌,史敬微微吃了一惊,恍惚的看清楚,才哈哈大笑 道:「原来费老兄和夫人躲在这里呀,老叫花子一直在寻思着费老兄答应过来帮 忙,却是迟迟不肯露面,感情却是先到这烟波楼上来观景来了。」

那边的老者哈哈大笑得站起身来,他身后的几人一道站起,那老者道:「史 老爷子,你恁的客气了,费清本昨夜便到了天安城,只不过小女一直吵着要到这 四周转转,所以才没有去叨扰老爷子,而是得了个清闲。」

两拨人看来都甚是熟悉,谈笑间便聚在了一起,杨宗志与索紫儿正待下楼, 只不过上楼人多,他们一时挤不出去,他耳听着这老者自称费清,他心头恍惚一 动,暗道:「费清……费清,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微微一沉吟,忽然想起去年莫难曾在自己面前得意的炫耀过,他所偷取的 半枚「参王丹」便是取自极北的长白剑派,那剑派的掌门人便叫作费清,他转眼 仔细看过去,却是对住了一双灵动之极的妙曼眼神,正瞬也不瞬的紧盯着自己, 他耳中听着那费清对人介绍小女如何如何,杨宗志暗道:「费清的女儿,岂不正 是费清与玉剑仙子董秋云所生的爱女,名字叫作费幼梅的么?」

杨宗志顿时记起这莫难取得参王丹,所用的手段极其卑劣,他采取的是首先 潜进长白剑派,偷偷制住了费幼梅,然后才等着费清回派相救时,下手抢夺,而 且莫难临走之前,更是夸下狂言道:「以后要找回场子,尽可以到北斗旗来寻未 来的旗主便是。」

杨宗志想个清楚透彻,便一点也不敢多看那费幼梅一眼,虽然人家并不会认 识他,而且他此刻乃是戴了王有期的面具在脸上,更是不相干系,但是所谓做贼 心虚,他一旦认为自己对不起这费幼梅,眼神便闪闪烁烁的飘了开去,而且暗自 捏紧索紫儿的小手,想要寻个空挡离去。

史敬身后的那群人慢慢涌上了三楼,人数不下三四十个之多,史敬看着这三 楼之上,能够得罪的了自己宝贝孙女的,恐怕也只有费清等人,才有这个资格, 他暗自心头沉吟:此趟要用到费老儿的地方极多,眼下必然不可与他翻了脸。

史敬咳嗽一声,便想将这件事情说开去,然后再不疼不痒的训斥史艾克一番, 费清是前辈高人,想来应不会与史艾克一般计较。只是他话还没开口,史艾克眼 瞅着杨宗志终于得了个空子便要下楼,她心头暗暗发急,便将小嘴凑到史敬的耳 边低语了几句。

史敬一听,更是大惊,急切的转回头来,对着楼梯口高声叫道:「风贤侄… …果真你是在这里么?请……请留步!」……

神圣的大封推,姗姗来迟了,呵呵,不过……聊胜于无!

多谢!

正文第318章渊源之一

史敬高叫一声,接着赶紧放开史艾克,身子微一晃动,便来到楼梯口处,杨 宗志与索紫儿还未下楼,便被他拉住肩膀又拉回了楼上,杨宗志心知避无可避, 只得回头躬身作揖,强笑道:「史老前辈,小侄失礼了。」

史敬一见杨宗志面孔,顿时微微愣住,但是耳听着杨宗志的声音,与过去一 般无二,没有任何分别,史敬豪声笑道:「果然是风贤侄,老叫花子还怕认错了 人,风贤侄……你为何戴这么个劳什子在脸上,莫不是……莫不是在躲避什么人 么?」

杨宗志心头暗暗叹息,知道这是史艾克通知他的,史敬又哪里会认错人,他 抬眼一看,此刻楼上围聚的众人渐渐都走了过来,随眼看去尽是前辈高人,他忙 不迭的作揖鞠躬,恭敬道:「宏法大师好,青松道长好,……」

只是他作了一圈揖,转到了费清的面前,却是讷讷的愣住了,史敬一见,只 以为他不认识,自然给他介绍道:「风贤侄,这位是长白剑派的掌门人费清老先 生,这是他的夫人费夫人,这位少侠乃是费先生的大弟子,名字唤作柳顺意,还 有……还有这位姑娘,便是费先生的爱女幼梅姑娘了。」

杨宗志心里知根知底,只得也讪讪的转过去向他们点头示意,他转了一下, 便来到费幼梅的面前,才第一次正面见到这费幼梅,依稀里……见到她唇红齿白, 圆圆的妩媚小脸,脸上的肌肤洁白无暇,此刻烈日斜照下又透着一丝红底云霓, 再见她娇俏的眼神此刻玩味的盯住了自己,嘴角微微弯个弧儿,隐隐露出一丝洁 白的玉齿,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杨宗志看的一呆,暗道:这姑娘好生熟悉!

宏法大师合十道:「阿弥陀哪佛,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风施主了,上次少林寺 我等众人承蒙风施主救命之恩,还没有亲口言谢,风施主便飘然远去了,老衲心 中一直挂念的紧。」

杨宗志心知宏法大师口中说的正是那日少林寺被人埋下火石炸药的事情,他 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却并不作答,青松道长悄悄迈步过来道:「哦?风贤侄这般 好身手也要躲避于人的么?」

他再走近几步,来到杨宗志身前,忽然对他低声道:「丰儿日日念叨于你… …」

杨宗志听得不真切,便想垂头听仔细,哪知青松道长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来, 便取向他的侧面。

杨宗志心头一惊,下意识避转一躲,轻声道:「道长你……」

青松道长眼见杨宗志这微微一躲,仿佛毫不受力,却是避重就轻,自己这蓄 谋的一招便落了空,他更不搭话,手掌翻开,轻轻落拍过来,杨宗志横眉看过去, 见到青松道长这一式过来,看起来飘飘忽忽如同棉花一般毫无威力,只是他心头 好生犯难,不知青松道长为何要对自己下手,他是晚辈,自然不敢冒犯前辈,便 想依着方才那一下,避让过去。

岂知青松道长这一式,掌到半空,却是蓦地加快,掌风呼啸,如同闪电一般 落了下来,杨宗志心头暗叫不好,却是又下意识的运转「云龙九转」来躲避,这 「云龙九转」乃是天下轻功之最,当年铁剑卓天凡见过之后,也曾对它推崇无比, 青松道长来的快,杨宗志避的也快,楼上众人只觉得眼角一花,再看清楚时,这 二人已经换了个位置。

索紫儿瞧清楚情形,眼见杨宗志仿佛危急的很,才是捏紧细小的拳头,娇声 叫道:「喂……喂,你为何要打我哥哥?」

青松道长一掌比一掌更快,这烟波楼的三楼上仿佛刮起了一阵飓风,站的近 些的忍不住都开始往后退,只是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的紧盯这难得一见的比武场 面。

这二人一人放手抢攻,一人只是躲避并不还手,本就见了高下,只是青松道 长手指尖快速颤动,轻喝一句:「着!」

手指便要落在杨宗志的脸颊上,杨宗志避让不过,脑子恍惚的一闪,猛地想 起那日徐军师逃脱自己时的那一招来,他来不及细想,只是学着那徐军师的模样 仿佛陀螺一般滴溜溜的旋转,青松道长手指附力,却是毫无着力之处。

青松道长略一思量,双手合抱过来,仿佛少林招数中的和尚抱钟一般,将杨 宗志挤在手间,杨宗志只觉得一股气劲冲来,却是哈的一声,停下了身子负手站 立起来。

青松道长哈哈大笑,快手一伸,便将他脸颊上的面具取了下来,两人一时立 定,众人看清楚才惊讶的啊的一声,见到原来他面具取下,早已不是那个黑面汉 子一般的模样,而是个俊俏非凡的儒雅公子哥。

青松道长扬起手中的面具,哈哈大笑道:「风贤侄,你见了我们这几个老家 伙,还戴着这么个可恶的丑面具,莫不是嫌弃我们老道士,老和尚,老叫化入不 了你的法眼么?」

杨宗志这才明白青松道长与自己开了个玩笑,他慌忙拜下道:「小子不敢! 小子只不过……只不过……」

费幼梅站在人群之中,她见到杨宗志与青松道长不知为何打了起来,心头便 莫名其妙的开始着急,她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捏在一起,只见杨宗志尽是躲避,而 青松道长却一味抢攻,两人本就是一个前辈一个晚辈,这下子一个毫不还手,顿 时便有些险象环生。

费幼梅忍不住轻轻呀的娇吟一声,却又不敢开口说话,直到青松道长一把揭 下了杨宗志的面具,她才是眼前倏地一亮,这幅面孔,这个嘴角的笑容,无一不 是自己这些日子来……这些日子以来……费幼梅忽然脸烧红霞,芳心没来由的剧 烈跳动,只不过她心底却在暗自嘀咕:「他为何……为何要戴着这么个丑面具, 难道是……难道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所以不想与我见面了么?」

想到这里,费幼梅心头又有些酸酸的难受,咬紧自己的红唇盯着杨宗志死死 的看,看他还会不会偷偷瞥自己一眼。

史敬一把抢过王有期的面具,哈哈大笑道:「老道士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 与后生晚辈开这样的玩笑?」

他将面具还给杨宗志,才又问道:「风贤侄,你方才最后躲避老道士的这个 身法,是什么来路,看起来……可不像你们点苍山的玩意。」

杨宗志心想:「这个转陀螺的法子,本就不是师父传授的,而是……而是自 己从那徐军师偷学过来的,现在让自己说出来历来,自己可是半点也说不出来的。」

一旁静看的费清忽然道:「我知道风贤侄这招是从哪里学的。」

众人一齐哦的一声,便又回头看向费清,费清捏着浓黑的胡须,轻笑道: 「风贤侄,你过去到过我们长白山的,是也不是?」

杨宗志茫然的摇了摇头,沉吟道:「长白山么……晚辈未曾去过。」

费幼梅瞧见杨宗志自从两人介绍时看过自己一眼后,便再也没有朝自己瞥过 一下,仿佛……仿佛对自己毫不认识,早已抛到了脑后一般,她暗暗咬紧牙关, 心头酸楚的哼道:「还说……还说没有去过,那野和尚可全都说出来了呢。」

费清又道:「在我们长白山里有些土著,他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衣食家 用全靠自己,因此也与外界不通消息,老朽曾有几次路过他们的寨子,见到他们 打猎,躲避那大白熊的法子,便和风贤侄所用的招式一模一样的。」

「长白山……长白山……」

杨宗志在心头默默念了好几遍,一时却是想不起关于长白山的任何记忆,他 暗道:「难道那徐军师便是来自于长白山的土著山寨,这……这怎么可能?」联 想起那徐军师个子虽矮小,但是机谋百变,出手不凡,显然不是什么寻常土著村 民。费清见到杨宗志一幅疑惑不得解的模样,又笑道:「看来风贤侄确实是不知 道这些土著的,也许……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罢了,不过风贤侄的功夫倒是不凡, 这天下间能在青松道长全力抢攻之下,毫不还手还能支撑如此久,依然不落败像 的,想来是没有几个,老朽今日可有着眼福啦。」

青松道长呵呵笑道:「费掌门这是在笑话老道士了。」

费清忙道:「不敢不敢!」

众人被他们一阵打趣,不由得哈哈大笑,却是将此事就此揭过。

史敬拥着众人重又坐下,亲热的让杨宗志坐在了他的左手边,着小二哥又换 了好茶上来,才哈哈笑道:「老叫花子这次不远千里的邀请各位来到天安小城, 原是有两件事情举棋不定,想请各位一道来商议商议。」

他微微沉吟了一会,才道:「这第一件嘛,便……便要给一个人瞧瞧病。」

众人听在耳中,不觉都有些惊奇,有人忍不住问道:「史老爷子,到底是什 么人物,能得到史老爷子你这般看重,竟然要劳师动众的号令天下英雄来给他瞧 病,可是……可是府上哪位亲人患了疾病么?」

史敬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史敬孑然一身,除了……除了……」

他转过头来,慈祥的凝视了一番自己左手边乖乖垂首坐着的史艾克,才继续 道:「除了我这宝贝孙女外,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那些过去并未见过杨宗志的人,只以为史艾克便是当今天下少侠第一的风漫 宇,此刻听到史敬说这风漫宇竟是他的孙女,大家都吃了一惊。

那方才被史艾克一脚踢出去的汉子,忍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道:「你……你 原来不是风漫宇?」

他说话间,语气便懊丧无比,只以为自己结识了风漫宇,便等于攀上了高枝, 从此横行天下也不怕,哪知……却是认识了个假货。

史敬听得一愣,回头忘了一眼史艾克,见她微微晕红着脸庞,眼神四处躲避, 不敢与自己对视,他又转回头来盯着杨宗志,伸手一指那汉子,沉吟道:「风漫 宇?……风贤侄,这个人是你的朋友么?」

众人听见,更是吃惊无比,便是费清等人,也是一道露出诧异之极的眼神来, 他们方才听着这些前辈们风贤侄,风贤侄的唤个不停,却是没有想到,这杨宗志 才是真的风漫宇,而那先前的,却是个假冒他名字的丐帮少女,那少女当面冒充 风漫宇,却是被他捉住戏弄了个够。

杨宗志自然不好说清楚,可儿在这烟波楼上假冒自己的事情,他听见史敬问 话,只得替可儿解围道:「嗯……这人正是小侄的朋友,他叫作……他大名叫作 玉面无敌王二蛋,乃是淮南出来的一条好汉!」

史艾克本已羞的无地自容,紧紧的垂下小脑袋不敢抬头见人,只是耳中听着 杨宗志信口开河的胡说一气,她实在是忍受不住,噗嗤一声又娇笑了出来,而且 ……怎么忍都忍不下去,她又羞又愧,直将整个小脑袋都躲到了桌子底下,耳中 却是听到桌上面还有另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也如同自己一般,噗嗤的娇笑了出来。 ……

好吧,多写一点,才对得起首页第一个位置。

正文第319章渊源之二

柳顺意坐在宽大的酒桌上,他耳中听着众位叔伯辈分的长者们说话,眼角却 是微微的瞥着自己的身侧,那里有一个容丽出众的窈窕仙子,他眼见着师妹坐在 酒桌上,仿佛心思不属,偶尔会抬起头来盯着对面说话的几人瞧上一瞧,只是… …转瞬间她便又会快速的垂下小脑袋,看起来好像从未抬头看过一般。

酒桌上杨宗志方才说了句话,这话柳顺意并未留意,只是师妹听了之后,却 是浑身轻轻的颤抖,仿佛忍的甚是辛苦,直到片刻之前,师妹才好像忍不住,噗 嗤一声却是娇笑了出来,只不过她一笑而止,慌忙的伸手掩住嫣红的小嘴,装出 了一幅清淡无欲的模样来。

柳顺意心头暗暗叹气:「师妹这一笑虽然快速即过,但是……但是却也让自 己大饱了眼福,师妹过去……何曾这样妩媚的笑出声来过,长白山方圆数百里的 人,哪个又不知道『冰玉仙子』费幼梅的雅名?只因大家都知道师妹从小容貌无 匹,自傲的紧,性子……性子却又好像冰玉一般的冷淡。」

柳顺意心头暗暗发痴的想道:「现下师妹这么一笑出来,当真是说不出来的 鲜活迷人,可惜……可惜……这笑容一露便过,自己却是少见的紧。」

费清哈哈笑道:「我等方才一听说风漫宇的大名,只以为这位史……史姑娘 便是天下闻名的少侠,没料到却是另有其人,所以吃惊了些。」

他为人老成,一笑而过,便掩饰住了费幼梅俏脸上的微微尴尬。

史敬点了点头,再道:「说城起这位我们要给他治病的人,那是……那是老 叫花子也暗暗佩服不已的,前些日子,老叫花子听说他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洛都, 便想着去洛都会一会他,看看这个天下闻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个模样,只不过… …只不过老叫花子还未动身,便又听说他被皇上委以重任,派往吐蕃国去平乱, 这少年始终了得,到了吐蕃国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平定了当地的内乱,甚 至……甚至连叛乱的魁首,吐蕃大王子忽日列也被他生擒了下来。」

史敬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座上便有人轻呼道:「是……是少将军杨宗志!」

索紫儿乖乖的端坐在杨宗志的身边,她斜倚在杨宗志胳膊上,听着这桌上众 人说话,直到说到此处,她才是偷偷抬起头来,朝着杨宗志嫣然一笑,眼神仿佛 在取笑的说:「哥哥呀,原来他们说的正是你哩。」

史敬猛一鼓掌,接口道:「不错,老叫花子说的正是少将军杨宗志,不过可 惜……老叫花子听说他挥师回朝之前,却是遭了磨难,一幅身子被大火烧伤,此 刻却是下不了地,老叫花子听说后心头大为着急,便一直留意着他们大军的动向, 昨日……他们大军终于到了天安城,嘿嘿……老叫花子心想,请神不如劫神,老 叫花子虽然与他神交已久,但是却素不相识,我若是派人去请,只怕他未必信得 过我,老叫花子这么一想嘛,嘿嘿,便找了些机灵的手下,去把他偷偷的抢了过 来。」

众人听到此处,才是一齐哦的一声,心头的疑问落了地,史敬哈哈大笑,正 待说话,突然楼梯口腾腾的跑来几个人,还未跑近,其中一个便大喊道:「帮主! 帮主!大事不好了,那少将军……那杨家的少将军竟然失踪了!」

席上众人听到这句喊话,一时乱成了一锅粥,史敬慌忙站立起来,道:「怎 么回事,好生生的怎么会走丢了呢?」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是不是……又被他手下的军士给劫回大营去了?」

那手下回话道:「小人们昨夜里便不见了那少将军,可是小人们自昨夜来四 处都找了个遍,连他的影子也未曾看到,后来小的们又去他们大营里偷看,只见 到他们大营现下也乱成一团,军士派出去四处在找他,只怕……只怕再找寻不到 的话,那些军士们便要控制不住了。」

杨宗志听得一惊,心想:果然牛大哥和马二哥知道自己失了踪。索紫儿却是 掩住小嘴咯咯的偷笑,暗自想:「这些什么江湖人士可傻得透顶,哥哥……哥哥 明明好端端的坐在他们身边,他们却还是要找来找去的,瞧着好生可笑。」

杨宗志再也坐不下去了,急切想回到军中去看看情形,便起身道:「史老帮 主,各位前辈,小子身有要事,此刻耽误不得,无奈下只能提前告辞,待得小子 做完了事情,再来……再来给各位前辈请罪。」

他急匆匆的丢下一句话,便伸手一拉索紫儿,将她拉着下了烟波楼。

两人快步赶到蔡家庄附近,杨宗志对索紫儿道:「乖紫儿,你先进去,跟婉 儿她们说我已经回来了,让她叫大军别再到处去找了,然后再安排我好回去。」

索紫儿傻傻的瞪着他,娇声道:「哥哥啊,你还要假装受伤的么?」

杨宗志低头一见,见到索紫儿神情娇俏的倪视自己,抬起的小脸上尽是对自 己的担心和痴痴情愫,杨宗志低头在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轻轻吻了一口,才道: 「这事情后面再说,眼下得尽快安抚了大军才行,紫儿,你先照我说的话去作便 是。」

索紫儿被他亲的脸颊发热,眼眸中秋水欲滴,这些日子来,她虽然整日缠着 杨宗志,与他亲密的紧,但是……杨宗志却始终当她是个天真些的半大女孩子般, 虽然对她极是亲昵,但是却少了情侣之间才有的爱蜜,索紫儿虽然年纪幼小,但 是在去吐蕃国的一路上,却也见过了筠儿姐姐那般的女子媚气风情,更是无意间 被杨宗志侵犯过了小娇躯,因此便比一般的女孩子懂得多一些,也更有些期待。

索紫儿见到杨宗志这淡淡一吻落下来,一时忍不住心花怒放,骄傲的扬起小 脸,咯咯娇笑着道:「嗯,好哥哥呀,你……你再亲紫儿一下,紫儿便什么都依 你的去做哩。」

杨宗志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才没好气的在她晕光灿烂的小脸上又亲了一 下,推手道:「快去!」

索紫儿欢天喜地的一蹦一跳远去,窈窕的身子如同穿花的蝴蝶般,闪了几闪, 便消失在了蔡家庄的巷尾,杨宗志微微叹一口气,忽然觉得身边微风吹奏,一股 淡淡的清香涌进了自己的鼻息,他奇怪的转回头来,见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知 何时却束手站立了一位仙子般的美貌姑娘,那姑娘背风而立,风儿从后扬起,荡 起她纯白色的衣裙,看着仿佛就要羽化仙去般超然,那姑娘看杨宗志转回头来, 阳光直射他的脸庞,此刻他的脸庞上却是带着一丝惊讶的味道。

她淡淡的笑了笑,银铃般的嗓音叹息着响起道:「你……便总是这样骗着别 人的么?风……风少侠?」

阳光刺眼的晃过,便显露出那姑娘俏丽至极的容颜来,杨宗志看仔细,见到 那姑娘素面红唇,小脸圆圆的确实可爱,他惊讶的道:「费……费姑娘?」

费幼梅妙曼的走近两步,仿佛海棠花开般的摊开双手,一双眼眸却是紧盯着 杨宗志,冷清的道:「我方才问你的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杨宗志霎时心想:「难道……难道她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微微笑道:「费姑娘跟着在下,莫不是有什么事情么?」

费幼梅的脸庞一冷,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实珍藏的小小事物,放在翠白的 小手上抖了一抖,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见到日头透射之下,照过费幼梅那羊脂白 玉般的无暇小手,手心里……却是个微微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小小玉佩,玉佩上是 个火炬一般的形状。

杨宗志看的大吃一惊,接口道:「紫玉符……」

他暗自想起送走紫玉符的那一幕,那……不爱说话的圆脸小姑娘便与眼前的 这清丽如仙子的费幼梅合在了一起,杨宗志恍惚过来,轻声道:「怎么……怎么 会是你?」

费幼梅冷着艳丽的脸蛋,娇声道:「世人都说武功天下少年第一的风漫宇, 为人机智聪明,料敌先机无数,没料到……却是连自己心爱之物都记不起来。」

她这话里的意思,本是嘲讽他明明早就看出了自己,却是假装作不认识,直 到自己拿出了紫玉符来,他还要看个老半晌,便好像连紫玉符也不认识了一般, 可是话刚一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话中的语病,那心爱之物……到底说的是紫玉 符,还是说的她自己,这话……这话便是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杨宗志记得这紫玉符,自己用它来抵当了路资,没想到费幼梅却又暗自将它 取了回来,他心中叹息一声,想起紫玉符与自己身世的关联,为何自己想要放弃, 已经不再记起的时候,这紫玉符却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难道……这世事便是这 样,你宁愿忘记,却偏偏忘记不了,但你想要追寻的时候,却总是找寻不到一般 么?

杨宗志咬住牙关,拧声道:「这紫玉符……既然现在到了姑娘的手中,便… …便可算作姑娘之物了,姑娘要是喜欢,权且拿去当个玩意便好了,又何必要来 与我说。」

费幼梅听得小脸一楞,她方才见杨宗志急冲冲的便走了,不知为何自己心头 难以安宁,便也说要下楼去散散心,而且不许任何人跟了过来,后来她一路跟着 杨宗志他们来到蔡家庄,眼见着杨宗志亲昵无比的亲吻了索紫儿两下,瞧着索紫 儿那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快意,她却是难受的无法抑制,这才现身出来与他说话。

现下杨宗志口中的话说的绝情,意思是这紫玉符既然被你用钱赎下了,便是 你自己的玩意,为何要来告诉我。费幼梅死命抑制住颤抖的鼻息,嘤声道:「好! 你既然这样说我,那我便来跟你算个清楚。」

她收起手中的紫玉符,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鼓胀的胸脯一起一伏,才勉力 压制住,娇声再道:「今年五月以来,爹爹和娘亲一直陪我在费家别院散心,我 虽然日里陪着他们四处游玩,可是我夜里……我夜里一直都在到处找那个……那 个暗地指使恶和尚来我长白山欺负过我的恶人,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也 把他好生生的忘记了罢?」

杨宗志微微叹一口气,心道:「虽然莫难去偷取参王丹的事情,自己起先并 不知情,便算不上指使二字。只是这件事情却是因我而起,无论怎么算,最后受 益的人也还是自己,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更何况现在莫难早已名赴黄泉,此 事死无对证,自己就算是要推诿,也是百口莫辩。」

杨宗志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确实和我有些关系,不过……」

费幼梅又娇脆的抢着接口道:「不过嘛……你在襄州城的时候,却是救下了 我一命,对不对?哼,我现在都在怀疑,为何那夜里你来的会那么的巧,那些… …那些下三滥的贼子们刚刚制住了我,你……你便无巧不巧的出现了,你这么会 骗人,所有人,便是那些见多识广的江湖前辈们,都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那件 事情……可又是不是你精心做下的安排呢?目的嘛……便是让我心怀感激,从此 不得找你算账的,是不是?」

费幼梅自从杨宗志矢口否认到过长白山后,便对他暗自多了些猜想,只不过 这个念头她过去从未想过,这下里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所说 到底是真是假。她方才说到杨宗志的目的,其实心里面一直在想:他说不定也不 是让我心怀感激,而是……而是让我好像前段日子一般的……一般的……幼梅儿, 你这傻丫头。

费幼梅说话间,两行汪汪的清泉便从眼角弥漫下来,沾湿了素白的小脸,杨 宗志静看着她说完,才幽然的叹了口气,哑口道:「我在姑娘心目中是个骗子, 这原是有些误会,不过……姑娘既然认定了心中所想,在下即便是再说更多,恐 怕也是徒劳无益,这一切罪过便由在下承担好了,嗯……姑娘若是还不解恨,便 来打我一顿便是。」

他心想:「莫难为我枉自送了性命,我便是为了他挨一顿打,也抵消不过。」

费幼梅哭的凄切,听到这话,却是微微愣住,油然间忘记了抽噎,她盯着杨 宗志仔细的看,见他说话后,脸沉如水,阳光下瞧起来霎时好看,又让自己心头 发酸,她心想:「你这人……到底……是真是假?」……

拼了!over!

正文第320章渊源之三

阳光下,杨宗志斜眉看过去,见到面前的费幼梅清泪盈盈,本是粉嫩无比的 小脸上全是怅然欲滴的娇媚模样,正是一幅娇滴滴的婉约图画,杨宗志暗自叹了 口气,心头却是想起莫难临死之前,持着自己的双手,口吐鲜血的道:「臭小子, 你……你去,去我北斗旗里面争作旗主,你……不要丢了我的脸。」

杨宗志轻轻的转过了头去,不想让她听见自己微微发沉的鼻息,低声咳嗽道: 「费姑娘,你既然大人大量,不愿打我,那……那我们便可算是恩怨两清……」

「恩怨两清?」

费幼梅恍惚了过来,她抬起妙曼的螓首,怒视过去,竟然见到杨宗志胸口急 剧起伏,仿佛难以自禁,费幼梅脱口的俏声道:「岂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杨宗志奇怪的转回头来,盯着费幼梅洁白无双的俏脸仔细的看,这姑娘一面 丝毫不放过自己,一面却又想不出该拿自己怎么办,前后说话不是矛盾的很么? 两人沉吟间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互相看着,身边微风吹起,卷起费幼梅的衣角, 也吹拂杨宗志的头巾,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天籁嗓音道:「大哥……你…… 你昨夜去哪儿了?」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筠儿,婉儿与淼儿一道,都急匆匆的牵着裙角向自 己迈步跑来,身后跟着咯咯甜笑的索紫儿,筠儿走过来,见到杨宗志一身打扮如 常,才是暗自吁了一口气,她轻启樱唇正待说话,却是恍惚着发现了一旁面色不 善的费幼梅,她娇柔的面庞不禁楞了一楞,奇怪的道:「咦……这位……这位小 姑娘又是谁呀?」

索紫儿看到费幼梅,自是知找根知底,她咯咯的轻笑着抢出来,脆声道: 「人家知道哩,这位便是费家的小姐姐哩。」

费幼梅秀丽的瞳孔微微有些失神,她冥然见到身前携手奔来了好几个女子, 这些女子各具特色,可谓燕瘦环肥,却又都是不逊色于自己的天国佳丽,费幼梅 的心头酸酸的如同泡了苦茶,只是神情却愈发的坚定执拗。

秦玉婉冷眼旁观的看了一会,才道:「九哥哥,你快跟我们回去了罢,我现 在已经叫人去通知牛将军他们,就说你已经找到了,你现在回去乔装假扮一番, 还正来得及。」

费幼梅听到乔装假扮一番,一字秀眉微微的闪动,暗道:「又要……又要骗 人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现在不回去了,淼儿,劳烦你去给我牵过来一匹快马, 我有点急事,要出趟远门。」

何淼儿听得娇容一呆,哑口道:「你……你要去哪里?我……我随你一同去。」

杨宗志摇头道:「我过去答应一个垂死的人,替他完成一件未尽的事情,前 段时间,我们都在吐蕃,我差点将这件事情都忘记干净了,今日在酒楼上喝酒, 听到有人提起,我才是记忆起来,那人对我极好,过去我多受过他的恩情,因此 这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做到。」

何淼儿还待说话,杨宗志又皱眉道:「还不快去?」

筠儿傻愣着双眸,娇声道:「大哥,你……你不要我们跟你一道去么?」

杨宗志强笑道:「我们若都去那里了,这大营中谁来照顾,我走之后,婉儿 你便可对牛大哥他们说,便说我寻了个民间的神医,偷偷找他医病去了,等我病 好,即可折返,让他们……嗯,让他们在洛都城前的丁山镇等着我前去会合便可 以了。」

费幼梅闪烁着双眸,一双眼睛在杨宗志身上来回扫动,她今日见过杨宗志招 架青松道长的抢攻,一招一式圆润无方,哪里是个病人才有的模样,她心头暗自 气恨的道:「说话的时候,句句都在骗人,幼梅儿,你可要小心这男子了。」

不过一会,何淼儿便不情不愿的牵了一匹白马过来,杨宗志一手接过缰绳, 飞快的跨上马鞍,才拉马回头,对大家笑道:「我此去……快则十天,慢则半个 月,一定赶到丁山来,你们便在那里等着我。」

他说完了话,才驾的一声赶马踏步而去,马蹄泛起两道青烟,远远的便不见 背影。

索紫儿方才听说杨宗志要走,却又不带自己一道走,不由急得满脸俏红,只 是她在一旁干着急,又见哥哥去意已决,好几次启动嫣红小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直到杨宗志走出好远,她心头无比失落的盯着那日头下的马道尘烟,才微微恍惚 过来,她轻轻转过小脸,对着身边笑道:「费家……费家的小姐姐……」

索紫儿缓缓的转过头来,见到方才站着那费家小姐姐的位置,此时竟是空无 一人,不知何时,那美貌无比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告而别了。……

杨宗志沿着官道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进发,晌午的时候,他随地找了个客栈, 下马来准备了些干粮和水壶,便又一步不停的上马赶路,傍晚时分,他已经出了 天安,来到了距离湖州不远的永州城,永州城比天安这等小镇更加繁华,也更是 热闹,他一路疾行,不觉又累又饿,便下马准备打尖住店。

牵马走了一圈,这永州城内繁花似锦,但是路边的酒肆勾栏灯红酒绿,不时 传来阵阵女子咯咯的放浪笑声,还伴有男子与女子们的嘻嘻调笑声,他皱了皱眉 头,知道这里都是风月场所,热闹是热闹,但是也混杂的紧,自己只想赶路,不 想沾惹是非,便又远远的避开了去。

好不容易找到间不太起眼的小店,这小店灯光昏暗,却是黑漆漆的,里面坐 了三两个客人,生意比起方才见过的那些,却是萧条的多了。杨宗志拴好白马, 便又举步走进去,开口唤了两下也不见有人出来招呼,他随意在边角找个酒桌坐 下,转头看去,依稀月色下,却见这小店旁倒是好一番美丽风景。

这永州城地处江南,乃是活水发源之地,江南水乡历来都是小桥河水四处可 见,眼下这小店旁的勾栏下,便是静静流淌的小河,水势不大,淅沥沥的流向身 下,原来这小店便是坐落在河流之上,本身就是竹桥改建而成。

杨宗志坐了好半晌,也不见店家伙计出来招呼,他又举步走到柜台处,只见 幽幽灯火下,柜台上贴了个宽宽的纸条,上面隶书大字写了三行,道:「有酒… …自取!有菜……自作!有银……自付!」

杨宗志看的哑然失笑,晃眼看过去,见到柜台下果然堆满了瓶瓶罐罐,上面 贴着标纸写着「汾酒三年」「女儿红陈酒」「竹叶青烈酒」等等字样,旁边有个 竹篮,里面稀稀疏疏的放了几锭碎银。

杨宗志心头暗暗的发憷,暗道:「好个悠闲的店家雅人,这喝酒嘛,我自然 不在话下,但是要自己做菜煮饭么……」

他心头暗自有些踌躇,只因他从小以来虽然跟着爹爹行遍天下,但是一路上 要么是干粮度日,要么便是各地州府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所以自己亲手下厨的机 会可谓少之又少,况且后来出北郡领兵之后,倩儿一直陪同在左右,间或又遇到 婉儿和筠儿等人,自己的衣食住行被贤淑的她们照顾的井井有条,他更是没有操 过这份心,现下乍一让他自己动手,他倒是浑然摸不着头脑来。

杨宗志摇头笑了笑,便提起一壶「竹叶青」放下一锭散银子,然后展手走回 自己方才的座位,将竹叶青放在桌面上,立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从怀中 的口袋里又掏出今日吃剩下的干粮,正待就着干粮下酒。

这干粮乃是晌午时候准备下的几个白面馒头,今日天气干燥,热气重,这干 粮不能久放,在怀中捂了半日,到了此刻便有些馊馊的怪味,他放在鼻子下微微 的嗅了一嗅,便又皱起眉头将干粮重新放在桌面上,而是单独的饮起酒来。

饮了一杯,这竹叶青果然不负它烈酒之名,方一入口,便引得胸腔喉头火烧 般的涌起,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却是……却是嗅到了另一个香喷喷的味道,这味 道……便仿佛是筠儿那小丫头学了新菜,便会欢喜无限的跑到自己面前,将那色 香味俱佳的小菜端到自己鼻下闻个够,才会笑吟吟的道:「大哥,你快来尝尝筠 儿的手艺哩。」

杨宗志的视线微一迷茫,再看清楚的时候,见到自己座位的对面,不知何时 已经坐下了个人儿,那人儿坐下后,便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烩菜端上了桌子,这烩 菜便是果蔬青菜杂在一起作成的,虽然杨宗志性喜吃肉,过去对着这绿油油的青 菜甚少看几眼,只是此刻他饿了一整天,方才又被烈酒一催,肚子中不由得早已 骨碌碌的叫唤个不停,这热气直冒的小菜一端上来,却也诱得他食指大动,恨不 得立时便举起筷子上去大快朵颐。

他的面色稍稍犹豫了一下,才想起抬头去看对面坐着的人儿,他晃眼上去, 只见那人低着头,手里端了一个小碗,碗中乃是白白的米饭,她端起米饭,轻轻 的啄了一小口到嘴里,然后闭上嫣红娇嫩的小嘴抿了抿,仿佛在尝试味道。

再微微向上看去,昏黄灯光下只能依稀见到清亮如同皓月的眸子和眸子上长 长扑闪扑闪的睫毛。杨宗志渐渐看清楚,不觉大吃一惊,心头奇怪的道:「怎么 ……怎么她也跟来了?」

那面前落落大方端坐着的,正是今日前来质问过自己的费幼梅,杨宗志张了 张口,想要说话,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无奈下,只得又端起酒壶斟酒, 啊的痛饮了一口,酣酒过后,肚子里愈发骨碌碌的乱叫,声音逐渐大得连对面的 人儿也能听见。

杨宗志心想这般场景之下,只能还是自己开口,便讪讪的笑道:「好……好 巧啊,费姑娘。」

费幼梅依然捧着小碗,隐约低低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杨宗志又扫了面前 的烩菜一眼,见到费幼梅樱唇小口轻啄,只怕这么大一盘烩菜,她便是吃一天, 也是吃不下去,岂不是浪费,可惜人家并未发声相邀,况且……杨宗志也知道自 己过去因为莫难的关系得罪过这冰清玉洁的小仙子,再加上她对自己印象并不好, 所以更没有道理做菜来给自己吃。

杨宗志再咕噜噜喝下几杯酒,酣意上来,酒气不觉涌上头面,他抬起手来, 便独自摇摇晃晃的出了酒肆,只留下桌面上空落落的酒杯酒壶,桥下溪水如绵, 费幼梅痴痴的盯着眼前兀自冒着热气的烩菜发呆,心头酸楚难禁,止不住的浮想 联翩:「不是……不是最会来骗人么?怎么……怎么又不来骗些好吃好喝的回去 呢?」 ----------             正文第321章渊源之四

胡乱找了个地方昏睡了一晚,翌日清晨,杨宗志便又踏马上路,出了永州城, 一路上便再也无法烈马奔腾,只因这段路据都是小径,一道上有山有水,转过青 山一个头,面前说不定便有一条宽宽的小溪挡路,有的小溪可以骑马过去,有的 水深,漫过马脖子,白马便无法下水,只得等待两岸的舟子渡家。

这么一走起来,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不少,杨宗志一路拉马,一边也暗自回头 打量,看看那费幼梅到底有没有跟着自己,他虽然不知道费幼梅这般辍在自己身 后的目的,但是自己与这姑娘相交不睦,能够避开自然还是远远避开得好。

这一路行来时间飞快,抬头看着天色不觉已经日头高照,杨宗志想起昨日夜 里自己未进饭菜,只是喝了些烈酒,此刻酒醒肚子更是饿得饥肠辘辘,他随手找 了个有店家有伙计的茶廊坐下,才招呼着好酒好菜的端上来,他坐在桌边枯等, 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呜呜呜呜的童音哭泣声响起。

杨宗志缓缓转过头来,见到身边茶廊的尽头,正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童,双腿 瘫坐在地面上乱蹬,双手掩住脸颊失声大哭。他看的心中一柔,只见那小童不过 五六岁年纪,头顶还未续发,而是扎了几个小丫辫在头上,身段胖乎乎的犹如藕 节,煞是可爱。

杨宗志心想:「我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知却是作过些什么,只可惜我 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都丧失了,那些童年的美好时日一点也记不起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见到那小还童独坐大哭,身边人来人往,却是无人注意到 他,想来他的父母亲人不在一起,他举步走了过去,在那小童身边蹲下身子,轻 声笑道:「小家伙,你哭什么呢?」

那小童茫然的抬起头来,胖嘟嘟的圆脸上满是泪水,他一面胡乱抹着脸上的 泪痕,一面哽咽的道:「爷爷给我打酒的银子,被我……被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我打不了酒,回去便会……便会给爷爷打。呜呜……」

杨宗志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小家伙,哥哥会变戏法,你若是诚心诚意 的叫三声大哥哥,我便能将你丢掉的银子全都变回来。」

那小童听得半信半疑,恍惚着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杨宗志,见到他笑容可掬, 看在眼中煞是亲切,他试探着叫唤道:「大……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是……是这样叫么?大哥哥?」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装作神神秘秘的双手乱舞了一阵,便又快速伸手从自 己怀中一探,取出一锭自己随身带来的银子,端放在手心里,那小童一见戏法果 然灵验,大喜出声道:「果然是这一锭……果然是这一锭!」

他急切的从杨宗志的手心中取过银子,小手上下的掂量了一阵,却又傻了眼, 道:「大哥哥,可……可不是这一锭呀,我方才丢掉的那一锭,没这个银子大, 也……也没这银子这般的沉。」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你方才叫我大哥哥,一共叫了几声?」

那小童天真的凝住小眉头,细想了片刻,犹豫的道:「三……三声……咦, 不对,是四声!」

杨宗志笑道:「这便是了,你方才叫我三声的话,我这戏法就能变出和你丢 掉的一模一样的银子,可惜你方才叫的是四声,这银子么……也会相应的变大变 沉,这道理便是这样。」

那小童一听的大喜过望,胖脸上的鼻涕眼泪还未抹干,却是欢笑得意的道: 「大哥哥你的戏法真灵!小饺子佩服的很呀。」

他说话到了这里,却是面色猛地止住,又懊丧无比的道:「只是可惜……我 方才若是连叫五声,六声,七声……八声大哥哥,那这银子岂不是也会越变越大 么?」

杨宗志失声笑道:「莫贪心,人贵在知足,你寻回了自己的银子,既可以给 爷爷打回好大一壶酒,又能自己偷偷的去买回些玩意来,怎么还能想着这银子越 变越大呢?你若是这么贪心,这戏法……便不灵了,银子也会变作石头!」

那小童毕竟年幼,天真稚嫩而又不失活泼,他听到杨宗志这么一说,便又立 即放开心怀,嘻嘻欢笑着跑了开去,便再也不去想银子越变越大的烦恼事,杨宗 志半蹲着身子看着他胖乎乎的跑远,心头却是暗自叹气,道:「这孩子的烦恼果 然是来得快,去的更快。」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身后一个冷清清的娇媚嗓音哼气传来道:「哼!便是无 知的顽童也不放过,也要骗上一骗的么?」

杨宗志心头一僵,转回头立起身子,果然见到那艳绝人寰的小丫头不知什么 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杨宗志脸色沉了一沉,却也不想和她口舌争辩,只 是重新走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上坐下。

店家上了酒菜,杨宗志就着大吃大喝了一阵,不觉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发胀, 他心头哈哈笑了一声,便也心满意足的会账走人,微微晃眼看去,见到费幼梅果 然也紧跟着出了茶廊,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身后。

杨宗志一路来被这小丫头连番嘲讽,不觉也是傲气上来,自是看也不多看她, 继续赶马向前,不觉过了几个渡头,来到个诗画般的乡村田园,这里地处平原, 一路只能见到绿油油的茶籽花开,远远的却是见不到一户人家,杨宗志抬头看看 天色,发觉天空风起云涌,方才还是晴好一片,此刻竟是乌云大作,他常年游历 在外,心知这是暴雨来前的征兆,便急切着想要寻个避雨的地方。

他手中用力拉住缰绳,正要喝马,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咄咄咄咄的孤单马蹄响, 杨宗志待要回头去看,立时又意识到这马背上的主人是谁,便驾的一声赶马行了 远去。

夏末秋初,热气一点也未退,但是天气变幻已是繁杂,他赶马不过一会,天 空嘻的一声狂响,雷暴便转瞬而至,这雨点密集,犹如石粒豆谷一般打落面上, 兀自生疼,也打弯了身边茶籽花的腰。

暴雨初下,道路变得泥泞难行,马蹄一脚深一脚浅的印在小道上,杨宗志费 力的睁开双眼,透过雨水织成的帘布看出去,见到远方隐约有一个牌坊矗立,他 暗想那里说不得就有人家,便放马赶去。

骑了好一会,来到那白石牌坊之下,杨宗志四处查看,见到这里哪是人家居 住的围栏,而是供人祭祀作法的神坛,白石牌坊座下,便是个坟堆一般的围栏围 住,看起来凄凉可怕的紧,抬头看去,乌云遮蔽了日月,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黑夜。

他找了个能够暂时避过风雨的角落,甩干浑身上下的水渍,却是蒙头歇了下 来,转头细看,这里用来供人祭祀,便堆了不少香火干柴,他心头暗自一动,又 从怀中取出火石,嗤嗤的打燃点着了柴火,在自己面前生了一堆,火光热乎乎的 透出,浑身上下便宁定了下来。

四周风声疾,雨声也更密集,不过一会,那咄咄咄咄的马蹄响又来到身边, 杨宗志微微愣住,暗道:「她……又跟来了?」

果然不过一会,便见到费幼梅举着两只素白的小手,遮住头顶,急匆匆的跑 了进来。

只是天空大雨,她这般举手遮头,无异于掩耳盗铃,根本半分作用也没有, 一时只见她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浸透,却又……却又暗自浮现出她那前凸后翘的惹 火曲线来,那胸脯上两个夸张的雄浑耸峰,兀自紧紧的顶在了衣襟上。

杨宗志暗自咳嗽一声,便急忙转过了头去,不再看她,不过一会,耳中便听 到她那方位嗤嗤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恍惚的回头瞄了一眼,见到费幼梅此刻正双 手持了个小小的火石打火,只是她手中的火石被雨水浸透,此刻却是半点火星也 发不出来。

杨宗志心知自己随身携带的,乃是军中特制的火石,不怕雨淋,更在冰雪天 气里也能成功打燃,如此才可能在各种恶劣的气候中生火取暖,不过费幼梅怀中 的,显然只是一般寻常人家所用的火石,被水浸透,只有在日头暴晒下,才可恢 复正常。

杨宗志暗自咳嗽一声,心中冷笑道:「这可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念起昨夜里,他饥肠辘辘,这费幼梅炒好了一盘热菜,却是故意端到自己面 前,炫耀一般的细嚼慢咽,惹的自己更是难受,此刻时日一转,老天爷却又安排 了这场大雨,现下自己坐在火边,浑身上下温暖舒服的想要呻吟,却也苦了身后 这位娇媚的佳人,踽踽立在那里寒冷的紧。

身后传来阿嚏一声娇呼,接着又有几声上下牙齿打架般的格格声响起,杨宗 志皱起眉头,忍不住又在心头痛骂自己道:「杨宗志啊杨宗志,你昂昂七尺男儿 之躯,怎么可以和一个小妇人一般睚眦必报的?人家不给你吃饭,你便不能给人 家烤火的么,爹爹这么多年来的教诲,岂不都是白费。」

杨宗志懊恼的转回头来,对着费幼梅那边轻唤道:「费姑娘,请……请过来 坐一坐罢!」

他转头看过去,见到费幼梅孤苦无依的低垂着小脑袋,一头瀑布般的直顺长 发乱乱的落下来,衣襟下浮凸有致的娇躯却是筛糠一般的颤抖不已。

杨宗志看的眉头皱起,又大声些的唤道:「费姑娘,请过来这边罢。」

只是费幼梅显然性子倔强的紧,任凭他喊了好几声,也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让那雨水顺着娇躯尽数淌落地面,也是咬牙不吭一声。杨宗志叹了口气,只得站 起身走了过去,拜礼道:「费姑娘,你……你何必和我这骗子一般见识,你身子 娇贵,再这般挨下去,便要冻坏了。」

费幼梅蓦然抬起小脸来,长发垂下露出苍白毫无血色的俏脸,此刻这俏脸上 却是无声的充盈了泪痕,看着宛如石雕石画,她咬紧牙关哽咽道:「我……我才 不用你来假惺惺的做好人。」

杨宗志哼了一声,道:「是,我可不是你柳师兄那样的好人,你若是……你 若是再不过去烤火,可别怪我这登徒子要对你无礼了。」

他说完了话,眼神便放肆的盯着费幼梅香嫩的娇躯上下扫视。

费幼梅被他看的一愣,却又心头泛起旖旎,她一路跟了过来,没有与爹娘打 过任何招呼,这是她生平的头一次,自己出了这番远门,心中早已委屈无限的想 哭,此刻杨宗志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身上随意乱扫,费幼梅一时只觉得他目光扫过 的地方,便会酥麻麻的发痒,她暗自咬紧牙关,想要争住脸子,可是那痒痒的怪 怪感觉束在一起,便好像同时有一千只蚂蚁爬在上面,酥得她喉头发甜,她死命 忍了一会,又呀的一声儒糯娇唤,快跑几步,便心慌意乱的蹲在了火堆边,双腿 蜷起,将整个迭起的峰峦都遮在了怀中,只微微露了个后背出来。

她一边心思不属的烤火,一边又暗暗打探身后的情形,瞥见杨宗志呆了一会, 便又去捧了好些木柴过来,堆放在自己的身后,她不知杨宗志要作甚么,只敢稍 稍移动娇躯,向前又紧了紧。

过了一会,杨宗志将那些柴火堆得比她还高,才紧声道:「成了,你在这里 面烤火,记得将外面的衣服挂在柴火上,免得湿气上了身,以后再要医治可就麻 烦了。」

费幼梅面红心跳的暗想:「人家……人家才不呢,你在这里……你在这里… …」

她这番想法自是不敢说,只是一念之间,她却又发现杨宗志撑开双手,跳出 了这个小围栏而去,费幼梅心头痴痴的一紧,想也不想的便又站起身子,娇唤道: 「喂……你……你要去哪里?」

杨宗志回头来,恶狠狠的道:「我要去找些酒来喝,你自己烤你的火,尽啰 里啰嗦些什么?」

费幼梅赶紧又面色粉潮的蹲下身子,一颗小心思里砰砰的乱跳,兀自宁静不 下来,外边风雨愈疾,带些湿湿的潮气涌到身边,她心头渐渐清醒过来,却是哎 哟一声娇唤着暗道:「这里……这里这么偏僻,哪里……哪里有什么喝酒的地方? 他……他莫不是走了么?」

她急切的又站起身子来,将整个妙媚的娇躯尽数转过去,向着围栏外放眼的 看,暴雨帘子下,只能依稀的看见杨宗志牵了白马背过身站在远处,那白马被雨 淋得低落头去啃草,而杨宗志却是昂着头驻足远方,仿佛想着心事想的痴了。

雨滴透下,那一人一马的影子只能若隐若现。费幼梅只觉得自己的凤目潮润 一片,死命的咬紧牙关,却仍是抑制不住的嘤的一声娇吟了出来,她咬住自己薄 薄的嫣红唇皮,暗自对着那背影柔柔的皱起小鼻子道:「哼,当……人家也是那 三岁小童一般好骗的么?」

正文第322章渊源之五

杨宗志站在暴雨下,马儿在身后淅沥沥的不停轻唤,一会又低下马头去吃草, 他心想:「这……这费姑娘到底为何要一路跟着我?她……她既然这般的厌恶于 我,却又紧跟不辍,这便没有道理。」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动,暗自联想到自己前些日与筠儿等人话别的 时候,曾经说起道:「在酒楼上听见别人说话,想起了一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现下要去办到。」

他恍然大悟的道:「对了,筠儿等人不知道莫难的缘故,所以不知道我要去 作甚么,但是……这费姑娘却是对莫难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我要 去比武作旗主的事情,所以……所以她这么一路跟着我,便是想要去破坏这件事, 让我旗主做不成,莫难自然死也难以瞑目,那她便可报了大仇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身后的围栏里传来一阵惶遽之极的尖叫声,啊啊 的乱响,杨宗志心头跳动想:「莫非出事了?」

他赶紧快步跑了回去,一撑手便跳进围栏,想也不想的跳过火堆前的干柴火, 一边叫道:「怎么了?」

抬眼一看,费幼梅正瑟缩着娇躯,紧紧的躲避在角落里,一只洁白无比的小 手颤巍巍的伸出,指了指自己面前地上的草中,杨宗志低下头去,对着那草地仔 细的看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任何的异常,他伸脚过去踩了一踩,草地里呱的一声, 跳出来个黑乎乎的玩意,仔细一看,却是一只胖巍巍的大蟾蜍。

杨宗志面无表情的立起身子,再看向费幼梅,此刻才是清楚的发现,她不知 何时……已经将这个外面的纯白色衣裙都脱了下来,现下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 个窄小红边的丝绸肚兜和小亵裤,火光明灭之下,那暗香浮动的小娇躯看着竟是 如此的香艳诱人,杨宗志心头本想苦笑,可是见到这幅光景却又是茫然的愣住, 待得反应过来时候,才发觉费幼梅早已羞得面红耳赤,娇躯颤巍巍的发抖,抬不 起头来。

杨宗志尴尬的咳嗽一声,便其想对她说话,只是还没出口,却又发现面前的 费幼梅紧紧抱着双肩,肚兜遮住了胸脯,却遮不住滑腻腻的圆润肩窝儿,此刻那 肩窝儿旁洁白无暇的脖子上正是挂了个亮闪闪的东西,火光透过,紫气莹然。

杨宗志看清楚那是紫玉符,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又悻悻的转头出了柴火 堆,更要再出围栏而去。身后传来一个轻媚的声音,嗫嚅的娇唤道:「喂……你 ……你还要出去喝酒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酒喝得正酣,被你这么晦气的叫进来,却是虚惊一场, 坏了我的酒兴。」

费幼梅的声音从柴火后,柔柔的传来道:「噗嗤,你这……你这骗人的话愈 发说的不好,便是我这傻乎乎的女孩子,你也骗不到了呢。」

杨宗志嘿嘿笑道:「你明知道我最爱骗人,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还大叫大 嚷的让我过来,你不怕我了么?」

费幼梅的声音只在里面咯的一笑,便再也没有传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在里 面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今日……今日好像又是十五了呢……」

杨宗志嗯的一声,掰开手指头算了一下,点头道:「是十五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日夜里自己救下这娇媚的小姑娘,她也是说什么十 五之夜,十五之夜的事情,说起每到十五,她的身子便有些不适。杨宗志突然道: 「对了,我记得我曾经听莫难师父说起过,说他去你们长白剑派偷偷制住了你, 正是找的一个十五之夜,原来你……原来你果然每到这个日子便真有些不方便。」

费幼梅哼的一声娇滴滴的道:「什么莫难师父,就是个贼眉贼眼的野和尚, 他若不是偷偷趁了十五月明之夜前来偷袭我,我可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便着了他的 道的。」

杨宗志叹了口气,道:「费姑娘,我知道你忌恨莫难师父,便连带我也一道 恨上了,不过……不过莫难师父此刻早已经与咱们阴阳两隔,你再有多大的恨意, 只管发泄到我的身上便可以了,何必再对一个死人骂个不休。」

费幼梅的轻媚嗓音幽幽的传来道:「死……死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假的?」

杨宗志心知她自来不信任自己,无论自己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只是莫 难对他有救命大恩,他不能见到莫难死后还被费幼梅百般侮辱,便道:「这次我 唯一对你说一次真话,信不信也由得你,以后不会再有,你可听清楚了。」

费幼梅静静的躺在草堆上,耳中听着杨宗志将莫难如何得到白发老道长的指 示,偷偷潜入长白剑派去盗取参王丹,再趁势制住费幼梅,等待着费清回到派中 给费幼梅医治的时候,下手抢夺,再马不停蹄的送到北郡来,给自己服下,只为 了让自己去作他们北斗旗的旗主的事情,整个说了一遍。

费幼梅的心儿听得忽起忽落,心中密密麻麻的,仿佛尽是酸楚,甜蜜,怅然, 失落,难以断夺,她耳中听着杨宗志浑厚的嗓音,便仿佛在自己耳后低声漫语一 般,她只觉得心绞一痛,茫茫然便没了知觉。……

费幼梅迷茫间幽幽的醒来,却是听着一阵缓缓的吱呀吱呀的韵律声音传入耳 中,她心头忽然惊了一惊,拢身收束起来,急切的垂头看去,才见到自己衣着完 好,正是舒适之极的躺在一个小床上,身边悠悠的晃动着,她转眼四顾看去,才 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船舱中,自己此刻躺在这船舱的唯一小塌中,身边窄 窄的只剩下圆圆的小桌子。

费幼梅想起之前的事情,忽然心头又一紧,却想四顾去找,找那站在大雨中 骗自己说去喝酒的那人,这小船孤寂的左摇右晃,仿佛行在水上,那人的身影却 是见也未见。

费幼梅想起自己听到他说起过去的渊源,不知听到了哪里,便又沉沉的昏睡 了过去,这之后的事情便再也不记得了,现在自己醒来,那人不见踪影,显然是 独自离去了。

费幼梅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好生难受,仿佛少时遗落了最最心爱的玩具,又 仿佛懵懂时刻读了述说别离的诗书,眼泪止不住的便想滴落红颜。

她暗自摸了摸脖颈间挂着的紫玉符,那紫玉温凉,透入心间,正在这时,她 忽然听见船舱外传来个浑厚的嗓音笑着说话道:「老人家,此去江北可要多久时 间?」

接着另一个苍迈的嗓音,操着难懂的方言回答了起来,只是这会费幼梅已经 听不真切了,她乍一听到先前那浑厚的嗓音,如同失明的人儿猛地找到火焰一般, 便想喜极而泣,忙不迭就要爬起身子来,出去看个究竟。

只是她面红耳赤的朝着自己打量了半晌,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酥软般的颤抖不 已,只得又重新吸气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住心头的喜意和旖旎,脚步悠悠的走 了出来。

抬头一看,此刻自己正身处两岸大山的江水之上,天空重又放晴,日光暖融 融的照射在身上和江水上。江水滔滔,时而泛起惊天的大浪,费幼梅常年都居住 在冰雪不化的长白山上,何曾在这等浪滚滚的大江上呆过,她只站了片刻,便有 些头晕目眩,身子站立不住,便往一侧倒去。

身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扶起了她,费幼梅凑着杏眼看过去,见到那人身 着一身蓝色的儒衫,头戴方巾,面庞看着极是俊逸,她脸色幽幽的一红,小嘴讷 讷的张了张,却又说不出话来。

杨宗志见到费幼梅摇摇晃晃的走出船舱,身边一个大浪打来,小船便有些晃 荡,费幼梅受不住这等力道,整个妙曼的娇躯都倒向了船边。杨宗志伸手一扶, 便将她稳稳的定在了身边,身后那老船家忠厚的嗓音呵呵笑起来道:「夫人…… 你可醒了,前几日来公子爷好生担心你,一路都对你照顾的紧。」

费幼梅听到这句「夫人……」

却是心头急颤,顿时如同饮了竹叶青烈酒一般的两腮酡红,便是娇嫩的眼晕 中,都弥荡起了酥人的醉意,她听着老船家说起杨宗志何等关心照顾她,却是低 低的垂下了小脑袋,将整个螓首都恨不得埋入了高耸的胸脯中,躲起来不让人看 见,只是心头兀自甜蜜的四溢,又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杨宗志赶紧咳嗽一声,暗自放开了费幼梅,转头伸手一指远远的山头,换开 话题道:「老人家,那个山头是不是叫作烈女峰,有个故事说的是旧时有位烈女, 丈夫北征而去,那位烈女日夜站在山头上期盼着丈夫得胜归来,却总是一点消息 也没有,直到……直到有一日,同行的村民们大多都安然归来,只有那烈女的丈 夫依然音讯全无,旁人都自劝她,说到你丈夫定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只有那位烈 女不信,偏偏千年如一日般痴心等待,身子便化作了这块岩石的,对不对?」

费幼梅低垂着脑袋,躲在他的身后,听着他说起这古老的故事,她心头又是 怅然,又是羡艳,偷偷的斜睨了杨宗志一眼,暗自旖旎的道:「若是……若是我 也嫁了位夫君,也……也定会像那位烈女一般,日夜盼望着亲人,千年站成了望 夫石的呢。」

那老船家一边呼呼的撑船,一边呵呵的喘息笑道:「公子爷说的不错!」

杨宗志低头见费幼梅依然不言不语,知道她性子高傲,方才被那老人家误会, 便有些放不开手脚,他又指着另一处山峰,道:「老人家,那里……是不是叫作 许愿石,嗯……传说女娲补天,用尽了人世间的五彩石,最后只剩下一块拇指大 的五彩石,这块石头被女娲随手丢在这山峰之上,后来经历千年便有了灵性,一 旦人们有了心愿,只需要对着它暗暗祈祷,这石头便能幻化成为人形,替每个祈 祷着完成他们的心愿,古老相传,这法子百试不爽,对也不对?」

那老船家在身后哈哈大笑道:「公子爷果然好见识啊,说的半点也不差。」

杨宗志微微一笑,低头看下去,见到身下本是颤巍巍躲避着的费幼梅,此时 竟是偷偷的双手合十,对着那许愿石的方向暗暗祷告了起来,瞧着她俏丽的小脸 上,此刻一片虔诚,倒也煞有其事。

费幼梅偷偷许过了心愿,暗自抬头偷瞥杨宗志,见他对着江边的风景仿佛看 到痴了,她心头暗自一松,庆幸自己的动作未被他察觉,只是她忍了好一会,终 是忍不住,又抬起头来,弥荡起娇痴无限的神情,怯怯的娇声道:「喂……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杨宗志缓缓低下头来,对着费幼梅奇怪的凝视一番,才嘿嘿笑道:「我信口 胡编乱造,只是用来骗人的,怎么……怎么这你也相信么?」

他嘿嘿一笑,便又转身进了船舱,只留下费幼梅一人孤零零的对着山顶许愿 石痴痴的发呆。

正文第323章同行之一

夜半的时候,江风伴着浪涛吹来,徐徐的带些温馨的暖意,从船舱侧壁的窗 帘看出去,只能见到迷茫间天地共泛一色,苍穹,远山,江水都是幽幽的深蓝, 波浪轻轻的涌起,荡漾着小船一左一右的晃动,人在上面便感到摇篮一般的甜蜜。

天色宁定,小船的舱外挂起了幽幽小灯,此刻江滩上似乎泊满了小舟,从这 小小的窗帘看过去,便只能见到星星点点的渔火,远望着恍惚是天空中的璀璨星 光,让人一时不知到底是处在江边,还是身处天庭。

费幼梅将俏脸边的窗帘拉得更大一些,这样看出去视线便又宽广了许多,只 是她神思不属的看了一会,便又……便又偷偷的转回头去瞥那小小船舱的一角, 杨宗志正蜷缩在那里,仿佛酣睡正香。

费幼梅见杨宗志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得熟了,才暗自砰砰心跳的道:「这 船舱这么小,他……他怎么就睡下了?」

想起这个小小船舱里面,充其量也就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躺下,而且这两人还 必须得手臂贴着手臂,挤在一起,否则便再无宽裕。

幽幽夜色下,费幼梅一贯冷清的娇小脸庞红了一红,暗自透出阵阵脂粉香味, 她悄无声息的将侧坐发麻的美腿稍稍向杨宗志的方向伸直了些,脚尖轻轻碰到圆 桌上,发出叮的一声细微脆响,这声脆响极低,若是在平素,只怕不留心根本听 不见,但是眼下这一声,在费幼梅的心头不吝于几面铜锣咣咣大吵,吵得她心跳 更疾,无论怎么吸气,也浑然抑制不下来。

她暗自又躲过头去,装作欣万赏窗外的夜景,只是过一会,却又忍不住悄悄 回来偷瞄杨宗志,见他微微发出细小的鼾声,看似睡得更熟。费幼梅的胆子不由 得大了一些,将自己保持了一个多时辰的妙曼姿势更舒展了开来,只见她本是斜 坐在窗边,腰儿轻扭着看向窗外,可是如此一来,却也显得那小小腰肢更细,香 臀儿却是夸张无比的向后挺耸着,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这姿势要多 暧昧便有多暧昧,要多香艳诱人便有多诱人。

费幼梅将娇躯缓缓放平,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气,只是转瞬间,却又煞是有 趣的盯着杨宗志的睡相来看,窗外点点渔火,不明不暗的照射进来,此刻这大江 边宁静之极,耳中只能听到轻轻的波涛拍岸,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渔歌唱晚。

费幼梅即将平息的心跳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暗自吞咽了一口香津唾沫, 又将自己香喷喷的小脑袋向杨宗志脸庞凑了一凑,这般距离之下,仿佛看的更是 真切了,依稀里这面庞是那般的真实,触手可及,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眼线,费 幼梅当真颤抖着小手,微微伸了出去,仿佛想要触摸一下那鼻梁的尽头,只是小 手到了那里,却又硬生生的止住,停在上面落不下来。

船舱外传来咄咄咄的三下敲击声,接着那老船家的苍迈嗓音低低的传来道: 「公子爷……时辰到了。」

费幼梅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差点娇呼了出来,只是她还没来 得及掩上自己嫣红欲滴的小嘴,却又惊奇的发现,方才本已睡得香沉沉的杨宗志 忽然一坐而起,对着船舱外回答道:「多谢老人家了,我们知道了。」

费幼梅整个身子硬硬的僵住,姿势兀自还是保持着方才那轻拧小腰,伸出小 手下探的模样,浑然收不回来,杨宗志抬起头来,仿佛奇怪的看了费幼梅一眼, 接着又避开她的小手,转而站起身子,出舱去了。

小小船舱内只剩下费幼梅一人独处,她似乎听见船舱外杨宗志与那老船家说 了几句话,但是……此刻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而是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砰 的剧烈心跳,如同打雷一般的轰鸣不止。费幼梅忍不住娇吟的呀啊一声,赶紧收 回自己突兀在外的小手,整个脸庞仿佛着了火烧,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也平息 不住,只在心头颤巍巍的嗔怨道:「哼……便是……便是睡着了,也在不停的骗 人呢。」

杨宗志与老船家说了几句话,听着船舱内毫无动静,不由得更是奇怪的又将 脑袋转回船舱,用手在木板上咚咚的敲击了几下,道:「怎么……还不出来么?」

费幼梅正心乱如麻的遐思一片,听到这个声音又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子来, 便要随他一道出去,只是她魂不守舍的,站起来太快太急,小脑袋咚的一声,又 撞上了船舱的顶,她呀哟一声,便又坐了下来。

杨宗志看的哑然失笑,黑暗中一伸手将她拉了出来,费幼梅只以为自己的秘 密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一般,心虚的不敢抬头见人,那老船家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笑道:「公子爷,夫人,这里便是渡头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道:「多谢老人家了,我们……我们这便走了。」

费幼梅一听,忍不住娇滴滴的傻问道:「这……这便是北斗旗了么?」

那老船家听得哈哈大笑道:「夫人,这里可不是北斗旗,这里离着北斗旗, 还差了一天的路程呢。」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费幼梅惊奇的四下乱看,对那老船家嘴里不停的夫 人……夫人的乱喊,仿佛装作没有听见一般。

两人顺着晃悠悠的船板下了小船,下面便是个集市一般的渡头,看着小小的, 夜色暗淡,便没有什么灯火传来,四周黑乎乎的,江风一吹,费幼梅忍不住有些 瑟瑟发冷,便又缩了缩小身子。

杨宗志下了船,便站在岸边的显眼处等着,放目四顾眺望。费幼梅站在他身 后,仿佛忍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又俏声问道:「我听说这北斗旗正在大江边 上,我们……我们怎么不直接乘船到那里,反而……反而要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地 方下了?」

杨宗志嗯的一声,却没作答,只是盯着岸边的官道看,心道:「怎么……还 不来?」

费幼梅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见到那官道黑压压的,只是有个驿站模样的歇 脚处,驿站门口点了气死风灯,灯上恍惚的写着几个大字,距离太远便看不清楚。

费幼梅将两只小手都背在身后,鼓囊囊的胸脯儿便突兀的耸立出来,她娇俏 的单腿站立着,随着杨宗志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又道:「喂……我们怎么不去找 个地方歇脚,而要……而要站在这里傻乎乎的发呆?」

杨宗志回过头来,笑道:「我们在等人……」

费幼梅奇怪的问道:「我们在等谁呢?」

杨宗志又抬头望了好几眼,才笑道:「我们在等……你最想见到的人。」

费幼梅脸色幽幽的一红,暗道:「最想……最想见到的人么?那……那不是 正在身边?」

她大眼睛骨碌碌的一转,便狡黠的娇笑道:「你是说北斗旗来的人么?难道 ……你已经跟他们约好了?」

杨宗志听着她口中的回答,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再转眼看去,忽然大喜 道:「来了!」

话音刚落,江边的官道上便传来突突的纵马声,费幼梅转头看过去,只见到 几匹骏马奔驰在江边,夜色下只能看清楚马色,马儿一高一低的起伏,来势却又 快又疾,如同闪电般,顷刻便到了身边。

那些马儿停下,马上人吁的一声,又快速的跳下高马,费幼梅仔细看清楚来 人,却是整个人都如同木头般呆住了,讷讷的道:「爹……爹爹,娘亲……」

费清一脸的惶急,跳下马来,见到杨宗志身边看着个娇小的人影儿,仔细一 看,岂不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是此刻神情看起来仿佛木讷,费清看的面色大 喜,柔声高叫道:「幼梅儿……幼梅儿……」

费幼梅看见自己的爹爹,却不欣喜,而是转头怒瞪着杨宗志,咬牙切齿的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去通知我爹娘过来的?」

杨宗志回过头来,细细的凝视她一眼,见到她大大的媚眼框里溢满了珠玉般 的泪水,浑身上下颤巍巍的发抖,仿佛气的紧了,杨宗志皱眉道:「怎么了?有 什么不对么?你前几日可病的不轻……」

费幼梅忽然抢着接口轻叫道:「你……又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她心头一时郁结,却又有口难辩,只急得泪珠儿滚落玉盘,转而又轻叫一声: 「爹爹……」

向费清扑了过去。

费清立定身子,焦急的看着自己女儿,躲在怀内仿佛满心的委屈无限,不由 得心疼的道:「好女儿,莫要哭了,爹爹知道你这几日吃苦了。」

董秋云走上前来,深情的抚摸费幼梅如云的秀发,轻叹道:「幼梅儿,你怎 么自己跑出来了,害得爹娘好生为你担惊受怕。」

费清眼见女儿哭得愈发恸情,只急的胡乱搓手,他转眼见杨宗志转身欲走, 不由得又叫道:「风贤侄,多谢你派人送信过来,老朽感激不尽。」

杨宗志回过头来,对着费清等人笑了一笑,暗自扬了扬手,却不答话,继续 回头再走。费清又叫道:「风贤侄,你这是要去哪里,若是不嫌弃的话,老朽与 你在这附近找个酒家,咱们喝喝酒说说话可好?」

杨宗志回头笑道:「费先生盛情小子铭记在心,不过小子现下有事在身,请 恕不便奉陪了。」

费幼梅忽然从爹娘的怀中抬起螓首来,凝着兀自挂满泪珠的明媚小脸,气狠 狠的娇声道:「他是……他是要赶着去北斗旗,好坐上人家的旗主位置。」

费清啊的一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风贤侄,北斗旗的四位长老老朽都 还有些交情,他们的老旗主在世的时候,老朽也曾经多次与他把酒言欢过,你若 不嫌弃,老朽愿意去给你作个说项,你这般年少人品武功,老朽保你万事无阻。」

费幼梅躲在怀中,听到这话,不由得大喜,急急的抹了抹俏脸边的泪珠儿, 娇声道:「真的么?爹爹,你……对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作,不如… …不如我们也一道去北斗旗看看,女儿……女儿还从来没有去过江北,可不知是 一幅什么样的光景呢。」

董秋云见到女儿这般从未显露过的娇痴无限模样,不由得露齿轻轻一笑,轻 抚她美丽的面颊,叹息道:「傻丫头……」

杨宗志却听得头大如斗,他暗自差人去给费清送信,便是心想:费幼梅这般 跟着自己,八成是要破坏自己争作旗主的事情,若是任由她这么跟着,总是一个 大大的阻碍。再说那夜里她昏厥之后,竟是睡了一天两夜,杨宗志不知该如何医 治她,却又无法耽误行程,只得将她带了一路,为了便于将她带在身边,更是舍 马行船,在前面慢慢的走,只等着费清等人快马跟上来。

眼下他听见费幼梅等人也要跟去,忙不迭的摇头道:「费先生的高义小子心 领了,只是……只是我要作这北斗旗的旗主,便要靠自己的真本事,若是费先生 这么去说项,那这旗主当的可没意思的紧。」

柳顺意心疼之极的看着师妹,他听见杨宗志这番说话,见到师父师娘都暗自 点头,便站出来道:「风兄弟,我师父也是一番好意,你照顾我师妹,咱们长白 剑派的人都感激不尽,这些顺手的小事,你也不用多多推辞的。」

费幼梅魅人的大眼微微瞥着杨宗志,见到他一脸苦相,仿佛郁郁的辩不出话 来,忽然咯的一声娇笑了出来,暗自旖旎的心想:「怎么了,你这素来最会骗人 的家伙,此刻也说不出骗人话来了么?」

正文第324章同行之二

费清咕噜噜的灌下一口浓茶,熏醉的脸庞才微微透出一丝齐缓的神色,他啊 的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玉瓷茶杯叮的放在桌面上,呵呵笑道:「老了,老了,不 中用了,只喝了这么点水酒下去,便头晕的紧。」

他在桌面上将茶杯盖口微微转了一转,再道:「不过这茶却是精茶,乃是选 用上好的雨前毛尖,这江南盛产名茶,龙井,碧螺春,云雾和雁荡毛峰大多产自 此地,不过老朽喝来喝去,倒还是这清淡的雨前毛尖最对胃口。」

杨宗志满面通红的坐在一边,心头一时郁结之极,他本想独自离去,却没想 到被费清等人反而留下,在这道边的驿站里痛饮了一场,这费清年纪虽大,但是 酒量却豪,酒兴也足,几人喝过了酒,时辰不觉已到中夜,天空一轮皓月当头, 照在这驿站内雅致的小亭里,身边万籁俱寂,此时正是一日最凉之季,空气里散 发着微微水露,和着小亭边叮咚脆响的山泉水,倒也让人心升宁静。

费幼梅与董秋云小手儿相握,转头看看这身边的三个男子,个个都是面红耳 赤,想起方才爹爹见到那大骗子,酒兴大起,浑然不放过他,三人一直将驿站内 的存酒喝了个底朝天,再要买酒便要到十数里之外的市集去,这才意兴阑珊的作 罢。

费幼梅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笑了一下,便又羞答答的抿嘴止住,小琼 鼻微微皱起,仿佛心头快意无限,便连自己的娇俏小脸,也似乎是被身边酒气所 熏,酡红了双颊。

董秋云斜眼看向自己的宝贝花女儿,却也暗自称奇,自己的女儿生在雪山, 长在雪山,就连性子也仿佛与那雪山相通一样,自己何时曾见到过她这般娇痴艳 丽,欲语还羞的小女儿家表情,她也是过来之人,当然知道一个女儿家若是对着 另一个男子,从不掩饰自己的秀美和真性情,婉转淋漓的尽数展现出来,正是意 味着什么。

董秋云呵的一笑,转头又向杨宗志仔细打量,只见他酒气上涌,这样貌嘛… …倒是好看的极了,但是她虽然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佳丽,可实际年纪早已快 到五十,当然也是知道,外表好看,可也当不了饭吃,品行如何,才是择婿的关 键。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费先生,你……你上次说起到在你们长白 山里有些土著村民,他们常年打猎为生,衣食用度都是自给自足,这……这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

费清哦的一声,清了一下浑浊的嗓子,接口答道:「老朽少小时,不曾在长 白山里见过这族村民,只不过……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村民边便占了长白 山后的一个僻静山谷,从外面看上去,便是个宁静的小村落,至于他们的身世来 历,从哪里迁徙过来的,这老朽可就不清楚了。」

柳顺意道:「嗯,我也和师父出去巡山时,见到过几次,这些村民们从外表 看上去,与我们中原的普通百姓打扮无异,看着不像是野外的蛮族,不过奇怪的 是他们人人都身具武功,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出山打猎,而且他们身手矫健,猎 起大白熊和豺狼来也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嗯的一点头,暗自沉吟了一会,便想接着继续再问,费幼梅忽然娇声 抢问道:「喂……你当真……当真过去没去过长白山?」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小丫头的眸子清亮,在幽幽灯烛的照耀下,一闪 一闪的璀璨生辉,他笑着摇了摇头,正待说话,突然驿站的大门口响起来几个粗 豪的嗓音,大喝道:「来人呀!有没有人在?」

这几人听到这突兀的嗓音,浑然破坏了身遭宁静的气氛,不由一齐转头向大 门口望去,见到黑乎乎的门前,站了一排不明身份的汉子,当先有个头戴毡帽的 小胡子,一手叉腰,将驿站的木质大门拍得咣咣作响。

驿站内的宾从打着哈欠迎上前去,没好气的道:「作甚么的?」

他本早早便可去睡下,只是杨宗志这批人硬要赖着喝酒,一直喝到了中夜, 他强撑着眼皮,心头早已不耐烦,此刻再见到一波野小子来敲门,更是气不到一 处来。

那小胡子喝道:「有上好的客房没有,大爷们要住店。」

宾从怒气道:「什么大爷小爷的,要住店么?本店没有,请去其他家再看看 吧。」

小胡子听得面色一怒,正待说话,忽然他身后抢出一个身影,众人只觉得眼 前一花,几道精光闪过,耳中听得一阵嗤嗤的乱响,再抬头看去,便见到那宾从 双腿战栗着,双手想要乱挥乱抖,却又兀自不敢,身上披着的外衣,哗啦一声四 散了开去,只剩下几缕挂在脖子上,其余皆是化成了碎片。

众人看的心头一凛,不由都转回头来面面相觑,杨宗志看个仔细,那黑影闪 出身来之时,这里的灯烛透射过去,那人面相一闪而过,只见是一个黑色黝黑的 小个汉子,他心头暗自一惊,唤道:「谭观道……」

那宾从身上只剩下几缕布匹,冷风吹过,他才是茫茫然晃过神来,啊的一声 大叫,伸手想要从地上扶起衣服,却是发现寸缕不得,他口吃的道:「几位客官 要的上房,本店……就有,就有,哎呀,请几位客官随了小人过来。」

他兀自不敢遮蔽身体,而是急匆匆的带了那几人下去,费幼梅眼见着那宾从 赤身裸体,不觉飞快的转回了螓首,小脸嫣红,口中呸呸呸的轻斥了几声,柳顺 意凝声道:「这少年剑法好快!」

杨宗志笑道:「这位是青城派的谭观道谭师兄,师从的是西南武林声名卓著 的斗玄道长。」

费清恍然道:「原来是那老儿的弟子,他此时赶到了大江附近,莫非……莫 非也是奔着北斗旗的旗主宝座来的?」

杨宗志心想:莫难曾经与自己说过,要夺得旗主宝位,需要得到四大长老中 的一人推荐,自己便是莫难亲举的,怀中有他留给自己的佛珠为凭,这谭观道难 道也是旗内某个长老叫来的?

几人品过了茶,便分头找房去睡下,杨宗志躺在床上半晌,兀自半分睡意也 没有,他一时想起爹娘的死因还未大白,柯宴这条线切不可断,一时又想起皇上 那道密旨,暗令自己挥师西进,取下西门松的人头,但是自己两相为难之下,却 是托病抗了旨,这趟回到洛都,却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今日本是饮多了酒,遇到过去,只怕早已昏睡入眠,可这时夜深,他却偏偏 浑然没有睡意,反而愈发清醒,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头又是烦躁,又是惴惴 不宁,索性便起了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过方才饮酒的小亭子,夜里潮气甚重,沾湿了自己的衣襟发角,他半点也 未觉得,而是在小亭子里又坐了下来,这里未燃灯烛,四周冥然无光,他的心里 反而渐渐安静了下来,多个繁杂的声音也缓缓从心底褪去。

夏末的静夜,天空薄薄的云彩遮蔽了圆月,草从中不时传来唧唧唧唧的蟋蟀 鸣叫,山泉叮咚脆响,越听越觉得悠远,这时身后一个温柔的嗓音轻轻响了起来, 笑道:「幼梅儿,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却要拖着娘亲出门赏月?」费幼 梅轻媚的嗓音,幽幽的传来,叹气道:「娘,你说天上的嫦娥仙子,她生的那么 高,也与别人距离那么远,她可是寂寞的紧么?」

董秋云的声音又响起来,轻笑道:「我的幼梅儿这是将自己比作了嫦娥仙子 了么?嗯,这么一比起来的话,却也有些相似……你们二人都是皓洁的玉人,性 子也都是清清淡淡的,倒是瞧着像极了。」

费幼梅轻媚的声音羞怯的小声道:「娘啊,人家才……人家才没有这么不知 羞的呢……」

她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便越发的小,更是带了一丝震颤在里面。

董秋云果然咯咯娇笑道:「还说自己没有不知羞,那娘来问你,你为何自己 一个人偷偷的跑了,而且还跑的这么远,你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形可从未有过。」

费幼梅娇滴滴的茹唤道:「娘……」

便又不敢接话,董秋云轻笑着道:「嗯,娘也不是瞎子,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幼梅儿你还年少的紧,一时不能分辨真假善伪,这世间好看的东西多的是, 但是往往好看的事物后面,却也是尖刀藏匿其中。」

费幼梅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是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董秋云又道:「那你…… 了解他么?」

费幼梅低媚的小声道:「人家……不知道,他有时候让我觉得可恶,坏的紧, 便是这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坏的人儿了,气的人家只想去哭,有时候么……有时 候么……」

董秋云笑道:「有时候么,又让你觉得好的紧了,直让你恨不得哭的时候, 也是扑在他的怀里,是也不是?」

费幼梅嗯嗯两声,却又不敢答话,杨宗志坐在幽静的小亭内,耳听这母女同 样好听的嗓音对话,一时不知是喜是悲,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那日婉儿 对自己说道:「九哥哥,你这性子最是招惹女子的喜爱,婉儿不知道……不知道 你还会招回来几个好姐妹?」

杨宗志心乱如麻,暗想:「听这费幼梅说话,暗地里仿佛大有情意,这便奇 怪的很了,她不是……她不是恨得自己入骨么?」

他暗自想起远在洛都的虞凤和唐小婕,自觉身边美人儿繁多,而且各个容貌 出众,性子却又不同,这费幼梅虽也是少见的绝代佳人,但是既然连性子最是清 淡的婉儿都发了话,自己自然是不想再招惹更多的女子回来。

他这么一念,便暗想:不如……趁着夜色偷偷走了,眼不见为净,自是与人 无害。他听见身后的说话渐渐小了下去,想着她们母女二人定是回房歇息去了, 便稍稍腾挪步子,向着驿站大门的方向走去。

从小亭子走向大门,便要穿过一个回廊,此时夜深,月光都被云朵遮蔽住, 这长廊下看着更是阴暗,他沿着长廊惴惴的走了几步,不觉酒气上来,脚步虚浮, 他暗自摇了摇头,正待走过长廊,忽然长廊边急急的穿出一个身影,杨宗志躲避 不及,那身影便向怀内撞了过来,杨宗志下意识伸手一托,入手处,只觉得丰腴 滑腻,温温软软的一片,鼻子凑下,嗅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醉人香味,两人面颊距 离很近,甚至都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杨宗志嗅着这妙媚的香气,不觉头皮发麻, 正想向后退几步。

那人却是先发了话,娇滴滴的狐疑道:「你……你这大骗子怎么也会在这里?」

正文第325章同行之三

杨宗志看清楚面前娇小的人儿,正是方才与董秋云说话的费幼梅,只是现下 董秋云不在她身边,她自己孤单一人,想来她娘亲自己去睡下了。

杨宗志听见她质问自己,不觉哑口道:「方才……方才喝多了酒,又饮茶不 少,正想要去如厕,这里我第一次来,所以……所以一时迷了路。」

费幼梅听得咯咯娇笑,却又暗自面颊粉红般涌起,暗自旖旎的道:「可不知 道方才与娘亲说的话,这……这大骗子是听到没有?」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费幼梅在心头哎呀的呻吟了一声,暗想:「若是被他这 么偷听到了,那岂不是……岂不是……幼梅儿,你可没脸见人了呢。」

杨宗志低头见面前的费幼梅听了自己的回答,怯怯的垂下螓首去,只是那茸 茸的小耳朵上,都涌起了绯红一片,看着好生娇媚秀色,当真是让人气为之一短, 杨宗志想起她们母女俩说话的内容,头脑顿时一清,便点头道:「夜深了,费姑 娘早些歇息了罢。」

说罢便要从她身旁经过。

费幼梅低着小脑袋,听到他要走,忽然一股说不清的情愫涌上心头,娇声唤 道:「你等等……」

杨宗志回过头来,茫然道:果「还有什么事么?」

费幼梅咬着自己粉嫩潮润的唇皮,羞怯怯的道:「那日……那日你与我说那 野和……那莫难师父与你的故事,只说到他陪你一道去了北方,我便自己晕了过 去,后面的内容……都没听到,现在反正没事可作,不如你……不如你将这件事 情都说完,给我听听。」

杨宗志皱眉过来盯着她,见她两只小手紧紧的束在身前,小脑袋低垂,正是 亭亭玉立的紧,而且她便是与自己说话时,也是娇柔温婉,与最初一见自己便出 言讥讽的模样竟是大相径庭,杨宗志叹息道:「都是些陈年老事,还提这些作甚 么,再说了,你不是说我历来最会骗人么?你怎么不怕我骗你?」

费幼梅咯的一声轻笑,展颜道:「人家才没见过你这么骗人的笨家伙,骗一 个小孩子,便把自己怀里的银子都掏出去了,骗人家去烤火,便自己站在雨里说 是喝酒去了,还骗人家……还骗人家,尽说些让人心酸的故事,又是烈女峰,又 是许愿石的……」

她话说到这里,声音也愈发的小了下去,就连语气也软绵绵的柔意涌起。

杨宗志忽然道:「费姑娘,我要走了。」

费幼梅一时还未意会过来,便娇声道:「怎么?不想在这儿继续骗人家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想独自去北斗旗,就算是去看一眼,也是完成自己的一 个心愿,我作不作旗主不打紧,只要看到北斗旗内太平无事,我便算是安心了。」

费幼梅细细品味他话中的意思,突然面色一惊,猛地抬起螓首来,倪视住他, 讷讷的道:「你……你要独自去?你不让我陪着……嗯,你不让我们一起去么?」

杨宗志笑道:「我去北斗旗,也许只是一日功夫便要走的,在北斗旗内道别, 或是在这不知名的小驿站中分别,也没有什么分别,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 江湖少侠,真名更不姓风,我这次回去后,这江湖上便再也没有风漫宇这一号人 物,费姑娘,那日清晨我送你上马车,将那紫玉符抵当了路资,风漫宇这个人… …便再也不存在了。」

费幼梅听得心儿飘摇,似懂非懂,她静静的凝视杨宗志,见他说到最后,眉 头仿佛拧了一下,接着又舒缓开,犹如放下了心头一个沉重的包袱,费幼梅芳心 凄婉的欲堕泪珠,油然间大着胆子,偷偷伸出一只小手,捉住了他的衣袖,丝毫 也不松开。

杨宗志说过话,便要转身起行,只是被只葱翠的小手捏住衣角,他回过头来, 古怪的看了一眼,便静看着费幼梅,只见费幼梅吟的一声低唤,垂着螓首,低声 哽咽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这次你回去之后,便……便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是不是……是不是这个意思?」

杨宗志只是想说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往,只当自己的童年是不存在的一般,这 费幼梅却是曲解了话意,他笑着摇了摇头,正待说话,忽然身后大门口一个静悄 悄的声音传来道:「怎么搞的?这个时候才来,楼主他老人家知道了,又要生气 的骂人。」

杨宗志与费幼梅站在幽暗的长廊里,这里不透光线,远看上去便好像是空无 一物,那声音停了一下,继续又道:「你们可不知道,咱们夜雨十二楼过去的楼 主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那长相就是天上的仙女一般,而且性子也柔和的紧,这 新来的楼主却是个粗鲁的硬汉,稍有不从的,不是打便是骂,可难对付的紧了。」

杨宗志耳中听到「夜雨十二楼」这个名字,忽然联想起那日在登拓山边听到 齐天派的左师叔与刘冲二人说话,那左师叔便是看中了一个什么夜雨十二楼的楼 主,想着回家休掉原配,而去迎娶人家,所以撺掇着刘冲反了洪崁离。甚至更远 一些,在点苍山腰的伏虎镖局里,也曾见到过几个打着这十二楼旗号的人前来抢 夺紫玉符。

杨宗志心头暗自一凛,便愈发留意身后这若有若无的声音,费幼梅正沉浸在 自己委屈难过的心怀里,她偷偷握住杨宗志的衣角,却也知道这般拉住他,便好 像用一根稻草牵牛,牛儿只需稍稍用力挣扎,这手中的稻草便会虚脱的断掉。

费幼梅方才听见杨宗志话中隐隐去意已决,心头惶急之下,便又抬起头来, 想对他说话,只是她头抬起一半,却又发现杨宗志暗暗的压了过来,将她整个娇 躯都半搂在了怀中,黑暗中,更是伸出一只大手,虚虚的掩住了自己微张的嫣红 小嘴。

费幼梅心头砰砰的乱跳,暗暗旖旎的道:「又……又上了这大骗子的当了么? 他先说的可怜的紧了,让自己这傻丫头心软心酸了好一阵,这会子……这会子又 来轻薄人家呢?」

费幼梅暗自想要挣扎开来,却又觉得浑身虚弱的脱力,不经意间,整个妙曼 的娇躯,便斜斜的尽数依在了他的怀中,耳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如同炸雷,费幼 梅只觉得又是欣喜难禁,却又有些委屈,娇躯止不住的轻颤,一颗小心思便落不 下地。

那先前的声音说过了话,另一个粗得多的嗓子接过来道:「呸,你别尽说些 风凉话,你不知道这次我去请来的几个高手,各个性子古怪的紧,拿了大把银子 放在人家眼皮低下,人家便是看一眼也不多看,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说到这 北斗旗里面有两个宝贝,第一个嘛便是罗兰心经,第二个嘛便是那短命旗主的宝 贝女儿,那姓丁的老婆和女儿皆是江南少见的美人,姿色非凡,我答应了他们, 只要他们能帮我们楼主取得旗主宝座,这两样我们皆双手奉上,那帮家伙才不情 不愿的跟了我过来。」

杨宗志心中一惊,暗自道:「罗兰心经……不是在江边的时候已经被洪老前 辈打下江水中去了么?怎么……怎么还有什么罗兰心经?」

杨宗志没料到居然这北斗旗的旗主宝座,引得这么些人起了觊觎之心,飞天 狐狸丁晚成过世之后,北斗旗渐渐积弱,旗下四大长老争斗不断,谁也不愿意别 人当上旗主,再加上他的儿子丁继先沉沦于美色,不思进取,更是让四大长老也 瞧他不起,因此才会想出这么个比武选旗主的法子。

那先前的声音听了这人的抱怨,沉吟着道:「嗯,只要事情办成,无论用什 么办法和诱饵都可先答应着,你先在这里应付那些人,明日一早便将他们都带去 乌蒙山,我会在那边安排人接应你们,时日不早了,我要快快回去禀报楼主,让 他老人家安心才是。」

两人说过了话,便打了个招呼,一人回到了驿站内,另一人却是出了大门口 而去,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这夜雨十二楼我多次听见,每次都是暗自策划 些阴谋,诱得中原武林人士自相残杀不断,这楼主……却不知是谁?」

他想到这里,便想跟着先前说话那人而去,只是他还未举步,忽然才发现费 幼梅此刻竟是香喷喷的依在自己的胸前,紧紧的闭上了一双玲珑秀目,仿佛已经 熟睡过去了。

杨宗志心头一跳,不知她是真的熟睡了,还是好像上次那样一般的晕厥了过 去,便轻轻用手摇了摇她细弱的小肩膀,费幼梅幽幽的抬起头来,目光柔柔的盯 着杨宗志看,杨宗志微微愣住,强笑道:「困了么?你快些回去歇着了吧!」

费幼梅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羞赫的道:「其实……其实还不困。」

杨宗志咳嗽一声,又道:「我现在要出门去一趟,便不陪姑娘说话了,告辞 了。」

费幼梅忽然抢道:「你要去追着那人么?」

她说到这里,脸色便更是印红一片,她方才早已听明白这二人的对话,也知 道杨宗志是出于让自己噤声的目的,才过来掩住了自己的小嘴,可是杨宗志方才 听那二人说话,听得入神,她抬头偷偷瞥见,便也……便也装着没有意会过来, 继续靠在他温柔的怀中,一时心头泛起甜蜜,当真不知是梦还是幻。

杨宗志点头道:「这些人想要对付谋夺北斗旗的旗主位置,若他们是好人, 那便也没什么,但是他们心怀叵测,我说不得便要去看看。」

费幼梅心想:「那北斗旗的老旗主,他女儿果真长得美貌若仙的么?这大骗 子……会不会是为了她而去的……」

费幼梅一时只觉得心头泛酸,忍不住又娇声道:「我陪你去,我……我也觉 得他们不是好人,我想……我想……」

她话说到这里,便在心头羞笑自己道:「果然……说骗人的话,可不是那么 好说的呢。」

杨宗志急道:「你身子不好,便不要这么操劳了,再说你爹娘都等在这里, 你怎么走得开?」

他说完了话,挥了挥手,转身便出门而去,眼见着夜幕下,有个渺小的人影 若隐若现的在前面迈步,看着距离这大门已经有的一两里路远,他暗自吸了一口 气,便要抬步追上去,只是恍惚着转头一看,却又见到费幼梅轻轻扭动小莲步, 紧紧的跟在自己身边,亦步亦趋,他暗自皱起眉头,叹息了一声,便与她一道消 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下。……

看到这里的人,应该都能明白,所谓的修改初衷,主要是针对的其中某个女 主角,过去可能不是女主角,但是……修改了戏份,希望能把她写得更细腻,更 好一点罢。

正文第326章同行之四

杨宗志和费幼梅紧跟着身前那人,只见那人径直迈上了官道,沿着官道一路 向东行去,这官道漆黑不着灯火,夜半时分也没有马匹车辆经过,倒是显得孤寂 的可怕。

费幼梅稍稍紧了紧洁白的衣裙,暗自有些惴惴不宁,她毕竟是个娇俏的十八 岁女儿家,这么走夜道,过去也是少有,她跟着杨宗志走了一会,眼见着越走越 黑,不由得心儿更是发紧,便想偷偷去牵杨宗志的大手。忽然身前不远的那个人 影,放声高唱起了小曲,那人一边大唱,一边兀自嘿嘿的乱笑,仿佛心头快慰的 紧。

杨宗志回过头来,与费幼梅相视而笑,暗自都明白那人如此虚张声势,不过 是因为走在夜道上,心头害怕恐惧,所以才大喊大叫一番,以壮声威。只不过那 人嗓音怪异,唱的小曲也是不知名的小调,晦涩难懂,这二人都未曾听过,费幼 梅斜看着杨宗志笑态可掬的走在身边,心头忽的涌起一股温暖,霎时冲淡了方才 的惊惧之意。

几人再走了一阵,那人忽然身子一折,却是舍了官道,迈入了一旁的丛林, 从这里入林,面前便是连绵的山路,丛林里不透光线,比起方才虽也黑暗,但是 平坦的官道,便更加难行的多了。

费幼梅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杨宗志身边,这丛林里尽是矮小的灌木和涓涓的 水沟,稍有不慎,便会被绊住或者一脚踩入水中,走起路来可狼狈的紧了。两人 跟在那身影的后面,不敢靠的太近,便远远的辍着,只是夜色暗淡,离的太远却 又怕跟丢了人,这二人便又不时快走几步,以防那人走失再也找不到。

费幼梅随着杨宗志快走几步觉,忽然觉得脚下一绊,不知是踩在一个什么软 绵绵的东西上,她心头一时骇然,顿时想起年幼时爹爹曾经对自己说过,在大山 里面寻常可见蟒蛇之类的异物,她只觉得小腿肚子抽搐的一抖,整个娇躯便哎呀 一下跌了下去。

杨宗志听见她低低压抑住的轻唤,不觉回头看去,见她懊恼的斜坐在草栗之 上,一只小手伸出轻轻抚在脚垛处,仿佛再也站不起身来,杨宗志心头叹气连连, 暗想:「你娇滴滴的女儿家,让你不要跟来,你偏偏不听话,这会……不是吃到 苦头了么?」

他转头看去,见到身前那黑夜越走越远,再不跟上便要失了那人的踪迹,他 咬了咬牙,才回头蹲下身子道:「怎么?崴到脚了么?」

费幼梅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站不起来,只得将嫣红的小嘴咬得微微 发白,眼神怯怯的对他看去。

杨宗志低头一看,只见到身下是个娇婉委屈的俏佳人,明媚的眼神惴惴的看 向自己,仿佛脚下痛苦的紧,偏又不敢发声出来,那样子看着愈发楚楚可怜,杨 宗志只觉得心头一荡,轻轻伸出手去,在她那柔腻无比的细滑脚腕上摸了一摸, 入手处稍稍有些肿胀,但也不打紧。杨宗志心想:「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定是 不行。」

无奈之下,只得转过头去,双手向后一拢,便将费幼梅柔若无骨的娇躯,尽 数都背到了自己的身后。

费幼梅料不到杨宗志招呼也不打,便轻薄一般的将自己背了过去,她暗自呀 啊一声,仿佛小猫无声的娇唤,赶紧垂下自己的小脑袋,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他 后背上,耳中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的传来,走了几步,杨宗 志又将她柔软的小身子向上耸了一耸,费幼梅的香臀儿被他这般肆意的抚在手中, 只觉得那腿间好生火热,整个娇躯便下意识的向前一弹,才又暧昧的发觉,自己 胸前两团鼓鼓的香媚腻肉,又死死的顶在了杨宗志的背上。

费幼梅只觉得浑身又酥又软,仿佛是被抽了条的柳枝般,娇软的贴服在了他 身后,杨宗志走的疾,脚步匆匆,她胸前的两团腻肉便在杨宗志的背上一高一低 的香艳厮摩着,恍若在画圈,费幼梅是个轻媚的小女儿家,由小到大以来除了自 己的爹爹,何曾与一个男子这般耳鬓厮磨的腻在一起过,她一时只羞得面红耳赤, 心跳加速,却又……却又暗自夹紧了自己的双腿,将杨宗志的腰身都夹在了里面。

如此再走几个时辰,恍惚间,天光朦朦的发亮,这山路走起来便难以区分东 南西北,所有的道路看着都差不多,两人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只见到转了个山口, 面前便是一个斜靠在山腰下的山寨,山上瀑布垂下,落入山寨之中。前面那人, 在山寨口边转了转身子,径直的入了山寨之中,便不见了身影。

杨宗志走到山寨门口,晃眼向内看去,只见矮矮的竹楼成片,中间用竹索相 连,竹索上挂了串串风铃,看着好一副少见的雅致风景,再见到边上的竹索上, 挂满了晾晒的衣服,里面有男有女,却都是蓝布帆衫,竟是从未看见过。

杨宗志回过头来,将背上的费幼梅放下了地,见到她两只小手哆嗦着抱在一 起,仿佛寒冷的紧了,此刻正是清晨时分,山中升起了腾腾的雾气,直到日上中 杆,这些雾气才会散去,杨宗志看着费幼梅,不觉心头软了一软,又展手脱下了 自己身上的天蓝色戎装,一伸手便搭在了小丫头的肩上。

费幼梅静静凝视杨宗志,见到他眼神里仿佛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蜜意,再 看到他的动作,她心头不觉又酸又甜,油然间湿润了双眸,她害怕杨宗志看见, 便转回头去,偷偷伸出小手抹了一抹。

杨宗志凑下身子,道:「你一会跟着我,咱们偷偷进寨子里面看看,你什么 话都不用说,看我的指示便好了。」

费幼梅转回头来,俏脸上已是灿烂一片的媚笑,她乖乖的嗯了一声,娇气道: 「你要进去说话骗人,才别指望我会来配合你。」

杨宗志呵呵一笑,恶狠狠的道:「你既然不听话,跟了我过来,要不要来配 合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蹲下身子,用手将地上的灰土沾满,然后匀细的抹在了两人的面颊上,费 幼梅在他怀中拼命躲避,却因脚下步子不便,没躲过去,她只觉得自己脸颊,额 头上被杨宗志大手抹过,痒痒的好生难受,只得轻扭着细腰,咯咯的摇头娇笑起 来。

杨宗志退后一步,看见费幼梅披着自己的衣服,将洁白的素裙遮挡住,此刻 这么装扮一下,便好像变成了个愣头愣脑的黑小子,他又伸手,在她兀自还显洁 白的娇俏鼻尖上抹了一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轻轻扶着她一路向内走去,他 们走了没几步,道旁一个竹楼里面跳下一个人,拦在了身前,两人站定身子,看 清楚来人原来是个老者,只是这老者头上带着蓝布围成的头巾,浑身上下也都是 蓝布衫。

那老者看了二人一眼,仿佛眼神中有些不满意,轻哼道:「来了?」

杨宗志二人一愣,都不知这老者怎么知道他们要来,而且那老者口气里没有 丝毫的吃惊,显然是事先便知晓了,两人惴惴的还没说话。那老者已经忍不住开 骂道:「这阿姑婆年纪愈大,做事情也越是颠三倒四,说好了找一个忠厚老实些 的小伙子过来相亲,怎么一派……便是两个来?」

他盯着杨宗志二人,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到 底哪个才是阿姑婆选来相亲的汉族少年?」

杨宗志回过头来与费幼梅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一脸灰头土脸的狼狈,他 二人毫不犹豫,一齐伸出一只手指头,指向了对方的鼻子。杨宗志低头看见费幼 梅娇婉可爱的无辜表情,不由得暗暗怒瞪她一眼,眼睛微微挤了挤,意思是: 「不是说好了,进来之后一切都听我的么?你怎么自作主张?」

费幼梅也朝他娇媚的眨了眨明艳大眼,偷偷掩嘴娇笑,似乎是回答他,道: 「我才不配合着你来骗人呢。」

那老者一看这架势,不由得气急而骂,跳脚道:「两个都是?你们以为这是 儿戏不成?六姑娘看上汉族的少年知书达理,才紧紧的嘱托阿姑婆在外面觅一个 如意郎君回来,这阿姑婆真是……真是老的糊涂透顶了!」

费幼梅见那老者打扮便怪异,而且此刻跳起身子来仿佛猴子跳树一般,她暗 自想笑,却又不敢,只得死命的憋气忍住。那老者气恨了一会,横下心来,道: 「不管了,你们两个……都跟我去见六姑娘,她要是看中了谁,谁就留下,剩下 的那个……就给我滚出我们苗寨去罢!」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才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僻静的山寨是个苗家的村寨, 他原本听爹爹说起过,在一些偏远的山里面,住着一些瑶寨,土寨和苗寨的人, 只是过去自己没见过,便也分辨不出来。

那老者当先在前面领路,一直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个方大的竹楼之前,才回头 道:「你们可小心些了,六姑娘是我们寨主的女儿,脾气嘛……稍稍是大了些, 可是人极善良,你们一会别说错了话,让她叫人打你们一顿,知道了么?」

费幼梅转头细细看着杨宗志,见到微微点一下头,便转眼四顾打量,她暗自 心下有些惴惴,却又觉得好生刺激有趣,忍不住……便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的 搭在了他的大手边。

那老者咳嗽一声,向竹楼里叫道:「六姑娘,您……您要的人,我给您带来 了!」

竹楼里传来一个粗粗的嗓音,回话道:「哦?好,你们都等着!」

不过一会,一个人便从竹楼里走了出来,费幼梅转眼看过去,只见出来的是 一个精瘦的女子,浑身上下挂满了银饰玉器,便是头上……都堆了银灿灿的好大 一堆,再看向那女子的脸庞,才发觉那女子面庞瘦的可怕,仿佛……仿佛只在一 幅骷髅之上覆了一张薄薄的人皮,便是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那六姑娘一边缓缓踱步出来,一边手中还擒了一根旱烟袋,左摇右摆的走到 那老者面前,粗声道:「就是他……他们么,是哪一个?」

那老者为难的弓腰道:「阿姑婆……一次派了两个人过来,让……让六姑娘 自己从中挑一个剩下。」

那六姑娘满意的点点头,看见杨宗志身材高大,便率先走到他的前面,仰着 头对他仔细的上下打量,她将旱烟袋抿在嘴中,只是看一下,便跳起骷髅一般的 身子,怒骂道:「怎么……怎么阿姑婆送来个斗鸡眼的驼背?」

费幼梅转眼看过去,噗哧一声忍不住娇笑了出来,只见到杨宗志此刻将两只 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古里古怪的对在了一起,而且嘴角歪斜的挂着,便是后背 也弯弯的垂下,仿佛得了佝偻病一般的可笑模样。

费幼梅见着杨宗志这般古怪的扮相,被他逗得娇笑不止,怎么忍也是忍俊不 住。那六姑娘转眼看了费幼梅一眼,见到她虽面色发黑,但是这一笑起来,小嘴 里露出一排编贝般的洁白玉齿,朝阳下璀璨生辉,嘴角两个深深的可爱酒窝儿, 倒是明媚秀气的紧。

那六姑娘这才满意下来,对着费幼梅伸手指了一指,道:「那……那就他了, 人家都说汉族的少年长相俊美,这个嘛……倒还强差人意。」

费幼梅本是掩不住万般风情的娇笑,听到六姑娘这番说话,才是小脸猛地愣 住,茫然的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讷讷道:「你说的……是 我?」

那六姑娘桀桀的干笑,点头道:「嗯,手也挺白的,放在寨子里面养一段时 间,少干些农活,说不定可以更好看一些。」

费幼梅听得心头大急,忍不住便回头悄悄去瞥杨宗志,见到他依然歪着眼, 斜着眉,对自己求救般的急切眼神,仿佛看不到一样,费幼梅咬紧自己的薄薄唇 皮,小手在身后探出来,在那斜眼家伙的背上狠狠的肆虐了一阵,才悄声道: 「哼!大骗子,你若是敢丢下我一人,不帮我这回,我便……我便揭了你这大骗 子的老底,看你……看你一会还怎么去骗人?」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他的本意便是留下费幼梅,然后自己再去寨子四周探 查情况,只是费幼梅眼下可怜兮兮的在自己身后威胁着说话,那话儿与其说是胁 迫,更不如说是哀哀的雪雪求饶,他心头不知为何,又软了一软,幽幽的叹了口 气。

杨宗志转回头来,对着费幼梅眨了眨眼,然后歪着脖子迅速转回去,向那六 姑娘气恨的喘粗气,装作无比不服气的道:「六姑娘,你……你怎么能选他,其 实……其实他也是个废人,他……他……对了,他其实是个跛子。」

他说着这话,便用手在身后暗暗的一推,将费幼梅推了开去,费幼梅今日本 就崴了脚,到现在不过一两个时辰,伤脚未好,被他这般突如其来的推出去,费 幼梅还没反应过来,便哎哟的惨叫一声,当真好像是瘸着一只腿,一跛一跛的退 后好几步。

六姑娘一看,跳起五丈高,操着粗嗓门大骂道:「阿姑婆到底在搞什么,怎 么会送来这么两个活宝,我可不要了,退了!退了!」……

说明了吧,主要是想凑丁娆娆的戏份,但是想来想去,时日太短,真是不好 处理,想写细腻些,果然很为难……

正文第327章同行之五

那老者领了杨宗志与费幼梅又出寨子而去,三人即将走到寨门口时,杨宗志 斜着脖子,忽然回头道:「大叔,你……你就这么赶我们走了么?实不相瞒,我 们……我们都是穷人家的苦孩子,不然谁会听了阿姑婆的说话,到这里偏僻的苗 寨来相亲,此刻我们相亲不成,回去……恐怕就得饿死。」

那老者回过头来,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叹息道:「难为你们两人,一 个面相不好,另一个却是身患残疾,想要裹腹生存,确实不易。」

杨宗志又诚挚的道:「大叔,我有一身大力气,能扛二石三担,我这……我 这兄弟也心灵手巧,最会针线手工,不如你将我们留下来,我们不要工钱,只要 管饭就可以。」

费幼梅在一旁听得面色透红,暗自心想:「他是……他是觉得我是个女儿家, 定然会作些手工线活,所以才这样骗人家,可他哪里知道……人家……人家却是 一点手工活都不会的。」

费幼梅自小以来,费清便将她当作心头的宝贝疙瘩一般看待,百般呵护在手 心里,生怕她冷了暖了,因此这些针线活自有下人们去作,从不让她碰上一星半 点。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想道:「若不是前些日子见到人家炒菜有趣,自己偷学了 几手烩菜,只怕……自己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幼梅儿呀,那他……他要 是知道了,心底一定会瞧你不起。」

费幼梅暗自下定决心,这番经再见到娘亲,便偷偷的向她请教些女红针织。 那老者沉吟道:「唔,小兄弟,我瞧你生的孔武有力,倒是个打石桩的好材料, 罢了,你们……你们就留下来吧,工钱也不能一点都不领,那便每个月……月例 三钱银子好了。」

这小小的三钱银子,无论是杨宗志还是费幼梅平日里都不会看在眼里,只是 眼下他们听到这老者说话,两人一时大喜,忙不迭的拜礼称谢,那老者推了推手, 又将他们领到了谷场中,这谷场自是苗寨人晒谷扬穗的地方,此刻清晨刚过,场 中众人辛勤劳作,烟尘漫天,他对杨宗志二人讲了一讲,如何将稻谷收割下来, 然后铺在谷场内晒干,再把晒干的谷穗抬到石桩上面,下面让人用石头作的锤子 敲在石桩上,便将谷子都从谷穗里都震落了出来。

那老者教了一些打石桩的技巧,然后又告诉费幼梅如何清除谷穗的法子,才 笑道:「你们做过了活计,一会便和大伙儿一道去用饭,这里吃饭管够,小伙子, 你气力大,用得劲力也足,一会便可以多吃一些,吃过饭后又可以在这一排竹楼 里面休息……」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又压低嗓门道:「只不过这寨子里面哪里你们都可 以去得,可是方才六姑娘居住的那排竹楼,你们可千万不要过去,不然六姑娘发 起雌威来,让人砍掉你们的手脚,我可不敢帮你们说话,知道了么?」

杨宗志与费幼梅对视打个眼色,一齐点头道:「知道了。」

那老者说过了话,便让他们在这谷场内劳作,自顾背着手离去了,费幼梅跟 了一帮苗寨的大婶身后,清婉的蹲在谷场边,两只葱白的小手握了一把沉甸甸的 麦穗在手里,转眼看过去,见到杨宗志卷起袖子,呼哧一声,双手举起一个庞大 的石锤,学着其他苗寨人的样子,对着那石桩砰的一声击打了下去,这一下用力 甚大,击得那重重的石桩也是颤了一颤,身边众人骇然一跳,不由一起停下手来, 盯着这力大无穷的小子看。

费幼梅噗嗤一声娇笑出声,眼见着杨宗志的蓝衣被自己披着,他只穿了个透 色的中衣在外面,本就显得比其他人高大了一截,此刻他又被人好像怪物一样的 盯着,竟是有些面红耳赤的羞赫,费幼梅将手中的谷穗用力的握在手心里,暗自 痴痴的想道:「若是……若是能与他这般生活在一起,就算是每日里打打谷子, 做做针线活,倒也……快乐的紧。」

半日时辰转眼即过,两人又随着众人一道去用饭,竹筏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 的饭盆,里面装得俱是粗茶淡饭,看着清淡的紧,只不过这二人昨夜未曾好好歇 息,今日又辛苦了一早上,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便也不管不顾的,见着什 么都往嘴里面塞住。

杨宗志吃了一大口,转头看过去,见到费幼梅黑红着脸庞,两只娇俏的腮帮 子里,装满了食物,她抿住小嘴一下一下的细嚼,可不像自己囫囵吞枣一般的狼 吞虎咽。杨宗志心头感叹一声,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早叫你不要跟过来了, 现下可不是吃苦了么?」

费幼梅被他在茸茸的小耳朵后哈了一口气,不由得眼晕媚红的低声道:「人 家才不是……才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人家也能吃苦的呢。」

她刚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在心头羞笑自己:「可跟了这家伙没几日,便随了 他的性子,说起骗人话来也气不喘,心不跳了呢。」

杨宗志哈的一声,喝了一口粗茶,抬头打量过去,见到身边那些苗寨人吃过 了饭,大多都到一边的竹楼里面去歇息去了,这些人辛苦劳作半日,自给自足, 倒也过得充实。他转眼见到身边人陆陆续续的出了饭堂,身边只剩下费幼梅,才 轻轻一拉她的小手,与她出了身后的侧门。

两人沿着方才的来路,一直走到苗寨的深处,来到瀑布垂下的山壁前那排竹 楼下,停了下来,两人探头探脑的沿着长长的竹楼打量,见到里面大多空空无人, 这么一直走到侧壁的一个竹楼旁,费幼梅转眼看过去,见到杨宗志的嘴角边还剩 了一颗饭粒兀自停留在那里,她咬住嘴唇嫣然一笑,便用小手儿拉了拉他的衣袖, 待他注意过来的时候,才娇媚之极的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杨宗志看的一愣,一时还没意会过来她的意思,费幼梅又噗嗤巧笑一声,便 柔柔的伸出小手去,在他嘴角边轻轻的抹了一抹,杨宗志只感到一只温软的小手 轻抚在自己面颊上,竟是让自己心头柔意密布,低头看下去,见到这娇痴婉转的 小丫头,浑然间与自己在天安城碰到之时,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即便是与在襄州 城初次见面的情形相比,也是大大的不同,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丫 头……这丫头……」

刚刚想到这里,身后竹楼里一个粗粗的嗓音传来道:「蠢才!蠢才!都是群 废物,我让你们去找中原铁剑卓天凡这样的高手过来,你们……你们却是找了一 群青城派或是蒙家庄这么些不知名的虾兵虾将,当真是废物之极!」

这粗豪的声音说过了话,昨夜里那个在驿站门口听到的细小声音,惶遽的响 起来道:「楼主息怒!楼主您有所不知,这卓天凡自从成名以来,便舍了铁剑门 的门主不作,而是整日里游历天下,这事南朝之中人人皆知,他的踪迹只怕连手 下的弟子们都不知道,小人们更是无从找起呀。」

杨宗志乍一听到那粗豪的嗓门,心头泛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他微微凑近身子, 凑到小竹楼的侧壁旁,想要探头过去瞧瞧,接着又听到那声音怒生生的说话道: 「找不到卓天凡……那……那便去把武当派啊,少林派这些掌门人叫过来,他们 总该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本门里面的罢,这世上岂会是人人都无所事事,只顾 着游历人间的?」

细小的声音又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武当派……和少林寺的掌门麽……他们 ……他们当惯了大门大派的掌门,现下要他们来作个区区北斗旗的旗主,只怕他 们……只怕他们……」

那粗豪的嗓音截断道:「只怕他们什么?他们不答应么?笑话了,我们出钱 出人,让他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南朝的皇帝来了,也没有这么轻松悠 闲,他们还能有什么图谋?」

这声音说过了话,那细小的嗓门便再也不敢接话,显然是心头并不认同,但 是不敢辩驳,竹楼内迟滞了一下,杨宗志微微晃眼看进去,只见到一片幕帐随风 撩起,一个娇滴滴,茹诺无比的轻媚女子声音,透过帐幕咯咯娇笑的传来道: 「咯咯,你不知道南朝武林人的规矩,所以说起话来,只会让下面的人难作,哎 ……这南朝的江湖中人第一害怕与官府扯上关系,他们大多干的都是掉脑袋的生 计,平时杀个把人,烧个把庄子都是寻常小事,这些事情,当然不愿意让有官家 背景的人知道。这第二么……咯咯,他们更不愿意与异族番邦拉上牵扯,他们这 些人虽然明里对自己的皇帝老儿看不上眼,可骨子里都还是忠君报国的,他们若 是知道了此事牵涉着我们北方的四国,便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万不会做的, 咯咯,你如此胡搅蛮缠的,又怎么能成大事。」

杨宗志睁眼看去,透过轻纱幕帐,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在里面说话,只是他陡 然听到这个妙媚好听的声音,竟是惊得浑身一机灵,面色一时大变,差点脱口唤 出来道:「秀……秀凤……」

那粗豪的声音又接口,气恨道:「我不能成大事,你们……你们便能作成了 么?呸,这世间上最最叫人信不过的,便是你们大宛国的女子,个个口蜜腹剑, 师父让你来总领夜雨十二楼,几次谋事,你又有哪一件作成了的?还不是……还 不是都让南朝人搅的七零八落?」

费幼梅贴在杨宗志的后背上,两只娇俏的小耳朵尖尖竖立起来,紧紧听着竹 楼内的动静,只是此时,她竟然感到身前的杨宗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 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般,费幼梅心头柔了一柔,便暗自伸出一只小手去,在他的 身前握了一握,却也不知自己如此,是不是能让他宁息下来。

秀凤听到这句大声的质疑,仿佛并不放在心头上,而是咯咯娇笑道:「固摄, 你少拿师父来压我,他老人家信得过你,便让你统领了夜雨十二楼,我倒要看看, 你这么冲动好勇,倒是怎么作成大事?」

杨宗志听到固摄这个名字,心头又是一凛,暗道:「原来是突厥国的大王子 亲自来了!」

他心头杀机顿现,联想起殒命于凤凰城下的几万弟兄,个个音容笑貌仿佛历 历在目,他忍不住便想破门而入,身下一只小手儿轻柔的握住了他,他恍然低头 看下去,见到费幼梅神色担心的斜视自己,嫣红的嘴角微微嘟起,朝自己摇了摇 小脑袋。

杨宗志心头霎时清醒过来了,暗道:「我现在破门而入,倒是杀的尽兴,只 不过……便是那秀凤一人,我都没有把握制伏,更不要说还有固摄在一旁,这固 摄是那呼伦山上锦袍老者的大弟子,想来一身本领比起秀凤,只会更好,不会更 差。」

秀凤继续又俏声道:「再说了,你也少拿我们大宛国的女子撒气,你看看赛 凤那丫头,现在……现在被你逼成了什么样子,你可还不开心快意了么?」

她方才说话间,即便是固摄如何嘲讽,她也是谈笑化解,只是说到赛凤这里, 却是语气转寒,争锋相对了起来。

固摄狂叫道:「别跟我提那个疯疯癫癫的疯婆子,我不想听,她……她当年 若不是变心恋上了那个南朝的死小子,此刻早已是我固摄尊贵的王妃,又怎么会 落得现在这样一个收场的?哼哼哼,她现在这个样子,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咚咚的一跳,暗自想起赛凤那一袭白衣,冷清凄婉的 模样来,心头止不住的呼叫道:「赛凤姑娘……她……她疯了?」 ----------             正文第328章三关之一

杨宗志运足许久未用的枯木心法,才勉强平息住心头的怒气,这枯木心法乃 是故去的莫难亲传,本是得自五台山显通寺之内,当年显通寺内的僧人研习辟谷 时,无意创下的这一路心法,因此这心法讲究的是宁气屏息,一运起气来,浑身 上下便犹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机。

费幼梅的小手儿兀自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方才好一阵颤抖通过那大手传了过 来,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泛起涟漪,暗道:「他可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对万事 万物都毫不在乎,他心底……心底也是有着为难事的。」

过了一会,那大手上的颤抖倏地止住,费幼梅幽幽的抬起大脑袋,定眼看去, 只见到杨宗志一脸沉冷如水,面上古井无波,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杨宗志想起那赛凤姑娘贵为大宛国的公主,却是抛舍了身份地位,随了自己 一道在凤凰城中出生入死,最后情势逼迫之下,自己才不得已将她留在了凤凰城, 竟没料到,这一分别之后,两人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念想起自己还好端端 的站在这里,受到皇上器重,封了正一品的护国大将军,而那赛凤公主,却是… …却是……

杨宗志的眼眶微微有些潮润,心想:「无论如何,日后也定要再去北方找到 赛凤姑娘,看她一眼,否则于心难安。」

竹楼内固摄狂笑一阵,笑声紧震落檐角的灰尘,听着尽是厌气充溢,恍如伤 心,又似乎恨铁不成钢,他平息下来道:「秀凤,你也不用再跟我发怒,咱们虽 然话不投机,但是立场总是一致的,师父他老人家说务必在这半年之内给南朝内 部制造些动乱出来,这段时间一过,咱们休养完毕,定会再次挥师南下,直取南 朝的洛都,上一次……上一次我们诱敌深入之计只成功了一小半,那姓杨的小儿 在最后关头,舍了一半的兵马回去,这凤凰城一战,对他们元气的伤害便不够大 ……况且,我在凤凰城里曾经听说,那姓杨的小子似乎没死,这事便蹊跷之极, 我们大军将他们几十个人重重围在霍得山上,后来士兵们冲杀上去,乱刀砍死了 他,我还曾亲自去见过他的衣着打扮,而且……而且赛凤也辨识出了他脖子上的 紫玉符信物,说他没死,我是万万不信,哼,这……这定是南朝朝中无人,故意 放出来唬人的风声。」

费幼梅捏着杨宗志的大手,小耳朵静听里面说话,她听到这里,恍惚的微微 一惊,不由得伸出另外一只小手,轻轻抚到了自己羊脂白玉一般的脖颈上,那里 ……此刻正是有一个小小的紫玉符,她转回头来,依稀见到杨宗志皱起眉头,仿 佛想着心事,再透过他看过去,却是见到……见到另一个瘦骷髅一般的细细人影, 悄悄的潜到了竹楼的侧壁。

固摄又道:「我们今次想方设法先夺了北斗旗的旗主位置,然后号令这旗下 的人马,暗中联络部署,到时候这便是我们隐匿在南朝内部的一颗极为有用的棋 子,哼哼,南朝的那小儿皇帝万万也想象不到,我们上回夺取北郡十三城之战, 全是佯攻,他心想他们不费多少兵卒便从我们手上将十三城抢了回去,自然小看 我们北方四国的大军,到时候战事一起,我们里应外合,一定杀他个措手不及。」

杨宗志听的恍然大悟,他一直都对北郡十三城之战疑虑重重,心想蛮子铁骑 素来勇猛,怎么与自己交战起来却是如此不济,此刻听了固摄的话,方才暗自明 白,原来去年北方蛮子却是故意败给了自己,露出败像以引诱自己的十五万大军 挥师北进。

秀凤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固摄,你们大男子要夺取南朝的天下,抢 光他们的财富和美貌女子们,这些我根本便不关心,要不是爹爹一再嘱托我,我 倒是宁愿永远呆在神玉山上,才不愿意跟着你们淌这一滩浑水。」

固摄嘿嘿的狞笑一声,轻蔑道:「尽是妇人之见,南朝的蛮子们体质又差, 又是愚钝,全是些瘦弱的病夫,他们凭什么占着这么美丽的江山不放,照我说来, 咱们北方四国的壮汉精兵们才应是这天下的主人,咱们抢了他们江山,就让他们 给咱们当奴仆,作差役,咱们便可尽享荣华富贵。」

杨宗志心头微微怒起,暗哼道:「想得倒美!」

他刚刚想到这里,身边的费幼梅忽然用柔细的小肩膀轻轻搡了搡他的肩头, 他转眼看过去,见到费幼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张的倪视住自己,左眼一眨一眨 的对自己身后施眼色,杨宗志回过头去,惊奇的发现那瘦骨嶙峋的六姑娘,不知 何时走到了竹楼边,也和自己二人一样,转过耳朵听着里面说话。

那六姑娘听见里面人说,要让南朝的子民都给他们当奴仆,不由气得咬牙切 齿,她面色微微一怒,杨宗志便发觉过来,赶紧抢几步,悄悄伸手拦住了她。

六姑娘没有注意到他和费幼梅,忽然被人抓住,霎时便想开口大叫,杨宗志 大手一伸,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唔的一下,一口气又尽数咽了回去。只是 这六姑娘虽然瘦弱,但是性子倒也强横,她被杨宗志从后抱住,便想扬起双脚来 蹬竹楼的侧壁,费幼梅清影一闪,伸出一指点在她腰间的期门穴上,六姑娘双腿 一软,便好像死蛇一样瘫了下去。……

杨宗志将六姑娘丢在苗寨外的草地上,一伸手拍醒了她,六姑娘睁了睁眼, 忽然一跳而起,粗声道:「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她转眼看个仔细,见到原来是今日前来相亲的那两个汉族小子,只是那方才 本是歪眼斜眉的小子,此刻竟是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对面,但见他剑眉星目,面 相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俊逸。

六姑娘看的一呆,一口气便提不上来,呼的软下口气来,道:「你们……你 们也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杨宗志摇头道:「六姑娘,那些人是怎么住进你们苗寨的?」

六姑娘下意识心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口中却是如实的答道:「他们……他们给了我爹爹一大笔银子,说是看这山 清水秀,想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让外人去打扰。」

杨宗志又道:「这些人都是北方四国的蛮子,与我们南朝人之间大大的有仇, 他们呆在这里,却是要谋夺我们的江山。」

六姑娘自然听到方才固摄的话,她性子硬气,便要跳起骂人道:「放他娘的 臭……唔,本姑娘现在就去召集人手,一定把他们全部都捉起来,一个都不放掉。」

杨宗志伸手一拉她,道:「六姑娘,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别说是三五个壮汉, 便是来了一队驻守兵过来,只怕也奈何不了他们。」

六姑娘听得一呆,眼睛从深陷进去的眼眶中偷偷的瞥了杨宗志一眼,咬嘴道: 「那……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杨宗志笑了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虎头令牌,这令牌金光闪闪,在阳光下看 着甚是耀眼,费幼梅也一道凑近过来,听着他道:「我们两人,都是朝廷的人, 这是皇上颁下来调动天下驻军的兵符,你看仔细了,六姑娘,这些蛮子们不是你 们苗寨人能惹得起的,你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给苗寨闯祸。」

费幼梅明媚的大眼紧紧盯着那金光闪闪的令牌,心头忽起忽落,暗道:「也 不知……也不知这大骗子这回说的是真是假,他……他果真是那蛮子口中的姓杨 的小子么?」

六姑娘呆滞的道:「你们都是官府的人?那……那我一会回去告诉阿爹,让 他老人家拿主意。」

杨宗志朝她笑了一笑,道:「如此最好。」

便拉起费幼梅一道走了,走了没几步,六姑娘在身后叫起来,道:「喂…… 你们……还会回来么?」

杨宗志回头向她挥了挥手,便自顾与费幼梅走得远了,两人迈过了山脚,费 幼梅忽然从脖子上解下了紫玉符,一展手递到他的面前,娇声道:「还……还给 你。」

杨宗志奇怪的盯着她看,一时不知她是什么意思,费幼梅又咬着薄薄的唇皮, 委屈的道:「你还是把这个紫玉符,去送给那位赛凤姑娘,这……这本就不是给 我的东西,我……我只是偷偷把它赎了回来,便妄想占为己有,我……我……」

杨宗志心头苦笑一声,一伸手接过了紫玉符,放在阳光下一看,日头透过它 只让人觉得紫气盈盈,上面兀自还散发着自己熟悉之极的气息,他叹气道:「要 它有何用?」

便扬起手来,作势欲将它丢进深深的山涧中去。

费幼梅挥手一阻,紧张的道:「你……你作甚么?」

杨宗志皱眉道:「这紫玉符事关我少年时代的记忆,我戴了很多年在身边, 但是我现在累了,不想去记起来了,你也不要它,那它还有什么用?」

费幼梅听说他戴了这小玩意很多年,全然不是自己想象,是那什么赛凤姑娘 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不由瞬时羞红了双颊,小手儿却是紧张的将紫玉符抢了回来, 一边又怯怯的戴在自己玉洁的脖子上,一边羞涩道:「既然你也不要……那我… …那我便拿着当个玩意好了,免得浪费了这么好好的一块紫玉。」

杨宗志回过头来,见到她秀美的脸上此刻喜气洋洋,娇魇绽放出耀眼的风情 万种,不由奇怪的道:「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费幼梅咯的一声娇笑,便放开了心神,轻轻拉扯着他出了山谷而去,两人出 山谷,沿着斜斜的山道一路向上,他们二人都不知这北斗旗到底在什么方位,只 得寻找过路人或是村户问路,可这一路上,杨宗志找了好几个路人和村户,只要 开口一问「北斗旗」三个字,那些人要么面色大惊,要么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没有一个人敢给他们指路出来。

时日过了晌午,未时和申时转眼就过,山中不知岁月,两人不觉走到了一个 长长的山坡之上,由此看上去,只见到漫山遍野的青翠草地,草地都很浅,只是 淹住脚窝,走在上面只觉得软绵绵,如同踏在云雾之中。

费幼梅常年生活在冰雪覆盖的长白山上,这般青山绿草的勃勃生机风景,她 自是从未见过,再加上此刻她心情愉悦的紧,便是清风吹过脸颊,也让她觉得清 爽舒适的快意无比。

她转头见杨宗志四处去看,显然是在找身边还有没有路人,又或是找找北斗 旗的方位,她咯咯的娇笑起来,对着杨宗志娇声打趣道:「喂……大骗子,看来 你在外面的声名可差的紧那,你一路问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给你指路的 呢。」

她说完了话,眼神媚媚的乱眨几下,看着好生小女儿家风情。

杨宗志苦笑了一声,暗想:「看来北斗旗和齐天派因为多年争斗,对大江两 岸的住户们便刁横的紧,这些住户大多都害怕他们。」

费幼梅将一只莹白的小手放在弯弯的眉毛上,放眼向山坡上望去,却是眼神 一亮,她咯咯娇笑着转回头,又对着山上伸手一指,媚气的道:「快看,那边好 像有几个人呢,这次嘛……这次不敢有劳你这大骗子出马,还是我来找人问个究 竟好了,咯咯。」

她说完话了话,便欢快的向山坡上跑去,脚步轻盈,香臀儿左右一扭一摆的 甚有韵味,杨宗志摇头笑了笑,便也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到了山腰,费幼梅奔跑得小脸通红,微微娇喘了几下,才将小手按 住膝盖,垂下小脑袋去,见到面前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蹲在草地上全神贯注的给 一只仰躺着的灰兔子包扎伤口,费幼梅轻轻咳嗽一声,娇滴滴的道:「请问两位, 这……这江北的北斗旗到底应该怎么走?」

她问过了话,对面的二人茫然抬起脑袋,费幼梅展眼看个清楚,只见到左手 间是一个布衣钗裙的小姑娘,打扮的甚是朴素,身上穿的是灰白色的粗布衣服, 头上随意的梳了个斜辫子,只是那辫子下的小脸露出,竟是精致精巧的迷人,大 大的媚眼,尖尖的鼻子,小嘴却是微微抿住,仿佛有些伤心难过之意。

费幼梅暗赞道:「好精致的小姑娘。」

这姑娘若不是素面朝天,而是施以粉黛的话,定然会是个绝世的妖姬。费幼 梅心头叹息一声,便又转头望向右边,只见右边蹲着是个老者,两鬓雪白,长长 的白胡子将整个嘴巴都包裹住,便是额下的眉毛也尽数染上了风霜,费幼梅看的 呆呆一愣,茫然间俏声脱口道:「二……二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文第329章三关之二

费沧静静的抬起头来,对着娇滴滴宛若仙女般的费幼梅看了一眼,白须尽掩 的面上空无表情,只哦一声,平淡的道:「是幼梅儿啊。」

便又低下头去,对着手下那只奄奄一息的灰兔子大施妙手。

只是费沧动了一下手,却又重新快速的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费幼梅瞄了几 眼,再道:「恭喜你了,幼梅儿。」

只这一句,却又再度低下头去给灰兔子包扎,仿佛面前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恭……恭喜我了?」

费幼梅狐疑的对着自己的娇躯和小手儿看了几眼,不觉得自己与过去有任何 分别,正想到这里,她忽然整个俏脸都潮红的愣住,微微偏转小脑袋,几不可查 的斜了身后的杨宗志一眼,暗自心跳的乱想:「坏了,坏了,幼梅儿,怎么…… 怎么连只对医道感兴趣,对天下万事都从不动容的二叔,也看出来你的不对劲了 么?」

那布衣小姑娘忽然小声道:「你们……你们是要去北斗旗么?我一会可以带 你们去,不过……要等到这只小兔子重新活过来后才行。」

她说完也低下头去,神情专注,表情与那费沧看起来一模一样。

费幼梅听着这极美的小姑娘,说话时嗓音也是甜甜的腻人,让人听在耳中仿 佛是吃了蜜糖在口中,兀自甜的化不开,她转头与杨宗志对视一眼,却又赶紧绯 红着双颊跳开眼神,拼命掩饰着羞赫,对费沧道:「咦,二叔,这只小兔子怎么 啦?」

费沧头也不抬的道:「哦,活这只兔子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被……被这位小 姑娘救了起来,我方才采药路过这里,看到这小姑娘抱着这兔子在怀中痛哭,便 一时好奇,看看我能不能救活这小家伙。」

费幼梅见那小姑娘皱着眉头,仿佛心疼之极,不由奇怪的道:「小姑娘,这 兔子是你家养的么?」

那布衣小姑娘只是摇了摇头,俏丽的眼神丝毫也不离开那可怜的兔子身上。

费幼梅煞是觉得有趣,也一道蹲下娇婉的身躯,伸手摸了摸茸茸的兔毛,咯 咯娇笑道:「二叔,您不是一直最讨厌人家求你胡乱出手治病的么?怎么……怎 么你见了这么只小兔子,却是自告奋勇的下起了手来了?」

费沧眼睛紧盯自己的双手,漫不经心的道:「救活一只兔子又怎么了,有的 时候救下一个大活人,反而不如救活只小兔子,这人活过来之后,说不得就要去 作坏事,害死你身边的亲人,而这兔子天性温良,却是与人无忧,决不可同日而 语的。」

杨宗志站在他们身后,斜眼看下去,耳中听着这费沧的说话,心头却是想起 自己在齐天派的大堂内,曾经听说过洪崁离的亲传弟子余抚同,也曾远赴长白山, 诚心拜求这位白发老者费沧给他师父开了一剂夺命丹回来,只是后来事发变故, 恰恰正是因为这一剂夺命丹,引得大弟子刘冲起了谋逆之心,提前对洪崁离师徒 下了手,最后害死了他自己,还落下几条人命。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费沧的话虽偏激,但是……也不是全无道 理的。」

他眼见着费沧医病的手法无比的古怪,寻常要是军中的郎中,碰到刀伤剑伤 或者跌打,必然首先清洗伤口,然后扶正筋骨,敷上特制的草药,着人休息将养 一段时间,伤势便可慢慢痊愈大好。此刻这灰兔子摔得体无完肤,这费沧竟是用 手破开伤口,将伤口拉扯得更大,鲜血四下里涌起,染红了地下的青草,费沧然 后再用了针线一般的细丝,对着里面的经脉乱缝了起来。

那布衣小姑娘在一旁看的心疼难禁,不时蹙眉叹气,仿佛想要说话,却又不 敢。费沧手法极快,不过一会,便将那小兔子身上的伤口缝合了个遍,他双手在 衣服上沾了沾血迹,接着交互一拍,呵呵笑道:「可以了。」

这几人一道向下看去,只见那方才还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小兔子,此刻却 是机灵的一跳而起,然后拄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跑了开去。

费幼梅和那布衣小姑娘都是纯真的少女,同情心也都泛滥的紧,她们此刻见 到那兔子虽说还不是完好如初,却是生机盎然的跑了好几步,不由得一齐拍手娇 笑了起来,费幼梅笑吟吟的赞道:「二叔,你好了不起。」

费沧抬头冷看了费幼梅一眼,忽然问道:「幼梅儿,你最近……是不是碰到 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费幼梅听得一呆,茫然道:「什……什么事情呀?」

费沧紧盯着她,又道:「不然,你那心绞痛的宿疾怎么会突然痊愈了的?你 自小身子便是弱,受不得冻,也受不了寒气,二叔跟你爹爹说过好几次,你这是 心绞痛,每月的十五之夜正是寒气最盛的时刻,到了那时,你便会全身乏力,可 惜你爹爹宠爱你太过,就连一点点风险也舍不得让你去冒,二叔提了好几个医治 的法子,都被你爹爹以凶险的紧为理由,给推辞掉了。」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但是我现在看你面色红润,眼眉如玉,这多年来 的心绞痛竟是离奇的自愈了,这事么……倒是奇怪的紧。」

费幼梅听着费沧的话,不知为何,小脑袋中微微一闪,念想起那个暴雨磅礴 的十五夜晚,自己躲在火堆边听着杨宗志说起莫难与他的故事,听着听着不觉心 头剧痛一阵,接着便眩晕了过去。她暗自旖旎的道:「难不成……是那次造成的 么?」

费幼梅想到这里,便将媚媚的眼神尽数投射到杨宗志的脸上,那眼神中的万 缕情丝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慌忙转过头去,对着那布衣 小姑娘道:「姑娘,此刻这兔子已经活过来了,还请姑娘能带我们到北斗旗去看 看。」

那姑娘甜甜的嗯一声,放开手中的小兔子,让它慢慢的循着草地跑远去,才 转回头来,伸手抚了一下鬓边的长发,轻笑道:「好,请你们跟我来。」

这姑娘无论说话还是动作神态,一直都是轻柔的酥人,只是她说过话,却是 第一次抬头看见杨宗志,兀自见到个丰神俊朗的英挺少年,斜过脸庞来对着自己 说话,两人对视一眼,一瞬间,那姑娘的脸庞却是不由自主微微的红了一红,赶 紧垂头道:「北斗旗是在前面的乌蒙山上,要……要走过这条山道。」

她伸手牵起裙角,脚步稍稍匆忙的径直向山坡上走去,将众人便丢在了身后, 费幼梅醒悟过来,慌张的道:「二叔,您……您要是再看见我爹爹,千万不要提 起我病好了这件事,好不好?」

费沧迟疑的道:「为什么?」

费幼梅俏脸绯红,咬住唇皮想要去偷看杨宗志,却又不敢,只得撒娇道: 「哎呀二叔,叫你别说,你便不要去说好了,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的, 二叔,我走了呢。」

她说过了话,见到那小姑娘低着脑袋走的愈发的远,杨宗志也举步跟了上去, 才急忙追上前几步,回头来向费沧挥了挥素白的小手儿,衣袖随着清风漫起,招 展的飘荡了开去。……

三人顺着山坡一路向上,穿过一道青草铺路的峡谷,耳边渐渐就能听见大江 滚滚的浪涛声,杨宗志抬头见那姑娘俏盈盈的走在前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来看过身后一眼,再听到江水拍岸的声音,便心知此刻距离北斗旗已是不远。

他转过头来,对着身边束手迈着小莲步的费幼梅笑道:「怎么,才认识我没 几日,便也学会说谎骗人了么?」

费幼梅呀啊的一下娇吟,面色更是红透,暗自扭捏的心想:「若是爹娘知道 我身子已经好了,那我到这中原大地来散散心的借口就算没用了,这样爹爹…… 他们定然要让我早些回长白山去呢。」

只是这样一番小心思,便是在自己心底里想想,也能让她面红耳赤的不敢抬 头,更不要说宣诸于口了。

费幼梅低垂着小脑袋,不敢答话,只是嘴角却是弯弯的漫起,心头却愈发的 快意无限,身边是绿草蓝天,波涛声顺着徐徐的清风吹来,让她心中恍如静静的 湖水,起了阵阵的涟漪。

那小姑娘兀自在前领路,一直走到山坡的尽头,才伸手向下一指,轻声道: 「那里……便是北斗旗了。」

杨宗志和费幼梅顺着她的指尖看下去,见到过了这个山头,脚下的山谷内矗 立了个辉煌的山寨,这山寨依山傍水,气势磅礴,比起先前所见的苗寨不知雄壮 了多少倍,而且山寨内旌旗招展,旌旗顺着江风荡起,隐约能见到旗子上画着一 串符号,好像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一样的耀眼。

杨宗志过去曾经到过对岸的齐天派,那齐天派内依着山道排满了小寨,山泉, 瀑布和彩虹相左,看着让人觉得甚是温馨静谧,恍若回家,此刻再见到北斗旗的 大寨,方才明白这丁晚成和洪崁离虽然是莫逆之交,但是两个人性子却是截然不 同,只从这教内的星罗布局便可窥斑见豹。

费幼梅眼中只见到一条雄浑的大江斜穿而过,山壁上修满了石道,竹林和长 亭,看起来气势俨然却又富于诗意,她方才跟在二人身后爬山,小脸蛋上便有了 酡红的热晕,看着娇媚天成,她微微伸出小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恍惚的娇声道: 「这……这便是北斗旗了么?」

嗓音微微有些甜腻的惆怅,这北斗旗的名字虽然只是江湖中一个赫赫有名的 水寨门派,但是对于费幼梅来说,却又意义不同: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门派,自己 才会有机缘与他相识,也正是在来这门派的路上,自己才会跟在了他的身边,发 生了这么多想也想不到的快乐,心酸和浪漫。

那姑娘面朝山下,回答道:「嗯,就是这里了。」

她忽然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杨宗志二人,问道:「你们去北斗旗打算要作 甚么?」

费幼梅回过神来,咯咯的娇笑着,伸手向身边一指,脆声道:「这家伙…… 这家伙要去北斗旗比武作旗主呢。」

那姑娘想要去仔细看看杨宗志,眼光却又怯懦的发散,她恍然的道:「原来 是这样,怪不得呢,这几日里来,北斗旗里来了数不尽的江湖人物,人人都吵着 说要来比武做旗主,直把这北斗旗吵得鸡犬不宁的,我便是……便是实在忍受不 住了,才偷偷跑到这山坡上来散步的。」

杨宗志听得一愣,他记得莫难曾经跟自己说起过,说北斗旗的四大长老提出 各自推选一个候选人出来,然后比武做旗主,那依照这般来想,比武的人数最都 也就是四人,怎么会出了这么多江湖人物都要比武的,岂不是乱了规矩,可笑的 很。

费幼梅可没意会这么些,她听说山下来了不知多少江湖豪杰,转头看看杨宗 志,顿时俏眼发亮,拍着小手咯咯娇笑道:「是么?那你这大骗子要去比武,岂 不是会被全天下的豪杰们打成头破血流的?那倒是……有趣的紧了。」

杨宗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见她笑颜如花,说不出的明媚动人,他转头对 着那小姑娘道:「原来姑娘也是北斗旗的人,倒不知……姑娘芳名是什么?」

那姑娘听得一呆,油然间红了面庞,她不敢抬头去看杨宗志,只是发了下怔, 却是一展手,沿着脚下的山路,向着山下的北斗旗走了下去,脚步匆匆,不一会 便消失在绿竹林的的尽头。

费幼梅阴沉着小脸,拧着娇俏的小鼻子,咬牙切齿的对着尚且看着那小姑娘 离去背影的杨宗志,气恨道:「喂,大骗子,你……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生 的貌美,便……便又想去骗取人家的心了罢?」

正文第330章三关之三

杨宗志回过头来,对着怒生生的费幼梅露齿浅笑道:「又什么……你说我 『又』去骗人家的心,那我还骗过些什么人?」

费幼梅听得面色一呆,却又通红的涌起羞意,凛冽阳光下,一幅小脸蛋仿佛 红灿灿的水蜜桃一般,潸然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前去嗜咬一口下来,她暗 自扭捏的心想:「哎呀,说破了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拧着小鼻子,娇蛮的跺着小脚丫,哼声道:「反正我不管,你……你这么 唐突的去问人家美貌小姑娘的姓名,便是失礼之举,人家不告诉你那也是理所应 当的呢。」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听说北斗旗的丁老旗主生有一儿一女,这儿子嘛我过 去曾经在西蜀见过一次,名字叫作丁继先,这个女儿嘛,我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 唤作丁娆娆,她的样貌我便一无所知……」

他的话刚刚说到这里,费幼梅却是眼神一跳,轻声问道:「你是说……方才 离去的那个布衣小姑娘,便是这丁娆娆本人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不知道,过去莫难师父和我说起丁娆娆的时候,只是说: 娘的,可怜丁老旗主一生英雄了得,他的女儿生的虽貌美,性子却软弱的很,每 天只是吃斋念佛,救济世人,娘的,和她提起作旗主的事情,她是半句也听不进 去……」

杨宗志一边学着莫难的口气友说话,一边还一口一个娘的叫骂,这模样和说 话声都像足莫难,费幼梅一见之下,霎时又勾起了自己过去的回忆,记得那夜里 野和尚的凶蛮样子,一条斜斜的刀疤挂面,再听到这娘的二字出口,噗嗤一声却 是娇笑了出来,掩住小嘴道:「哼,果然是野和尚的好徒弟呀,便是说话也和那 和尚一样的粗蛮无礼的。」

杨宗志叹了口气,对着山下道:「原本我想着比武最多就是三四个人,自然 是顷刻便见胜负,也好早早的回去了,现下不知怎么,山下来了数不尽的江湖汉 子们,这比武么……却是为难的紧了。」

费幼梅听得眼神发亮,心道:「那岂不正好?」

她斜眼看到杨宗志对着山下发呆,仿佛当真是为难不过,不由咯咯的娇笑起 来,笑声欢愉,弥荡在山间,她轻轻拉起杨宗志的大手,笑慰道:「好啦,天下 排名第一的大少侠,站在这山坡上发愁也是没有用的呢,不如……不如我们一道 先下去看看情形再说好了。」

说罢对他娇媚的眨了眨眼。……

两人顺着山间小路一直向下,不一会便来到个宽阔的广场之上,这广场下面 便是江滩,此刻广场上聚满了人头,涌来挤去甚是热闹,两人还没走到近前,便 听到这些人围聚在北斗旗的大门前,咋咋呼呼的吵个不停。

费幼梅眼见着众人都垫着脚尖望向大门口,自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二人, 握住杨宗志的小手儿便没松开,而是握得愈发的紧密,仿佛害怕被身边人群将二 人冲散了一般。

她也学着这些豪杰们的样子,微微踮起脚尖放目向内看去,只见到北斗旗的 门口横了一排手持钢刀的教众,当先一个青衣老者挡在了门前,双手前伸,却是 不放这群豪杰们进去。

里面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声音扎呼呼的传来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既然 北斗旗发下口令,说是在重阳节上让人来比武选旗主,此刻却是派人挡在大门口, 这不是笑话,瞧不起人么?」

这话音一落,其余成百上千的汉子们一道应声怒道:「是!」

人人皆是义愤填膺,须眉怒张。那青衣老者高声劝说道:「各位英雄,我们 北斗旗在重阳节甄选旗主这件事情,本没有错,但是……我们可没有说天下人人 都可以来比武的,我们旗内的动议乃是四大长老一人推举一个,再从这四个人中 间选出一位佼佼者,旗内弟兄便奉他的号命……」

他话还没说完,群雄又怒吼起来道:「这是哪来的破规定,和我们听到的怎 么截然相反,哼,北斗旗这是怠慢天下英雄。」

那青衣老者一见群情激奋,人群便又如同潮水一般向大门内涌去,他慌忙着 令身边的教众推拒起来。

那清脆的嗓音在里面又响起来道:「大家稍安勿躁……老人家,你说这是北 斗旗四位当权的长老共同决议,那我来问你,这四位长老眼下可在这里,让他们 出来给天下的英雄们一个交代好了。」

群豪一听,顿时又止住向前的身子,瞪着那青衣老者看。

那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不才,就是这北斗旗内的『执法长老』束 劲,老朽方才说的话,可不就是交代么?」

那清脆的嗓音又接着道:「束长老,你只是一个人,却说这是四大长老共同 作出的决定,这话说出来叫谁能相信,嗯……这么着吧,你去将其余三位长老都 请出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话说清楚才对。」

群豪一听,一齐喝声道:「对!去把其余的三个都叫出来。」

那青衣老者点一下头,正要举步向后,却是硬生生止住,回过身来,为难的 道:「这眼下蒋长老和魏长老自然是在旗内,但是嘛……但是传功长老莫难却是 去年出山去了,一直到了现在还未回转,他人不在,这叫老朽怎么叫得出来?」

费幼梅听到这里,回头与杨宗志对视一眼,见到他盯着大门里面仔细的看, 微微皱起眉头,不知正在想些什么。那清脆的嗓音又响起来道:「什么?有一位 长老人不在?这就是了,在下嘛……就是这位什么传功长老选来的人选,还不快 快放了我进去。」

束劲为难的道:「你说你是莫难选来的人选,那……那可有什么凭信?不然 莫难人不在此,什么话都是听你自己来说,岂不是空口无凭。」

那脆声哈哈笑起来道:「凭信嘛……对了,我这里有一块白银,正是这位莫 难长老赠予在下的,他在天安城喝的酩酊大醉,赶不了路,便给我这锭白银,对 我嘱托道,一定要在重阳节之前赶到北斗旗,不然就会误了时辰,我这不就是急 急的过来了么」这话音未落,人群中另一个汉子却是举起一个腰带,高声道: 「不对,莫难大师说了,这条腰带才是他的凭信,他将这条腰带赠给在下,正是 叫在下代表他老人家出场,这事才是千真万确。」

这汉子喊过了话,便又有无数的汉子举着不同的毡帽,鞋袜,头巾甚至是亵 裤在手,纷纷扬言这才是莫难的随身之物,也是他们带来的凭证。

费幼梅听着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转头看着杨宗志,心花怒放的想:「这大 骗子带来一串佛珠来争旗主,岂料到这里又有无数的人,口口声声也是奉了莫难 师父的号令来的,更是拿出了好多古古怪怪的玩意出来,言辞凿凿,叫人怀疑不 得!咯咯。」

费幼梅自然是知道只有杨宗志手上的那串佛珠才是真正的凭信,因为莫难在 长白山离去之前,曾经举着佛珠,亲口对她说道,日后谁要拿了这串佛珠在手, 便是他北斗旗的未来旗主,让她有了仇怨,也尽可以去找到这人算账。

只是眼下这么多人群情激奋的大喊着,那束劲也一时辨别不出真伪来,他直 着双眼讷讷的发呆,那些手持凭信的豪杰们一见,顿时又鼓噪起来,吵得这宽阔 的广场上也是人声鼎沸。

正在此时,一个纯净的嗓音在大门内响起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么 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大家听到这个女子的媚音,不由得都心头一呆,口中的喊话便止了一止,一 起抬头看去,只见到从大门口冉冉走出一个束发的中年女子,那女子眉宇修长, 肌肤洁白,脸色却又带些坚定之气,杨宗志乍一见到她,心头一个名字忽然跳了 出来——叶若碎!

这女子的面貌与洪崁离宝塔三楼中,画像里的女子,可谓一模一样,此刻距 离画像时已经多年过去,岁月的年韶芳华拂过,在她的眼眉鬓角边稍稍留下些痕 迹,却也使她更显得多了些成熟女子的风韵。她轻轻走出大门,皱着眉头盯着眼 前人头攒动,转而问束劲,娇声道:「束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束劲讷讷的道:「夫人,这些汉子们,都说自己是莫难长老派来选旗主的, 属下一时分辨不出真假,所以无计可施。」

叶若碎娇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放到场下,低声道:「各位远道而来,能够看 得起我北斗旗的小小门庭,小妇人和先夫正是感激不尽,但是众位各执一词,一 时分辨起来叫人好生为难……」

她说话时声音虽小,但是语气轻柔带着一丝威严,众人皆是平息听她说话, 竟然没有一人好像方才那般喧嚣出口。

费幼梅忽然抬头,悄声道:「喂,你觉不觉得,这夫人……这夫人与刚才离 去的那小姑娘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呢。」

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回答道:「这位夫人姓叶,乃是已故丁老旗主的结发 原配。」

方才那人群中的脆音忽然又响起来道:「夫人,既然你们北斗旗也分辨不出 来,那还不如……放了大伙儿一起进去,反正比武选旗主,比的是武功高低,功 夫差些的,自然出不了手,便自会退去的。」

方才人声喧闹,此刻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这个清脆的嗓音无比突兀的响 起,杨宗志听在耳中,不觉皱眉道:「怎么……怎么又是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哪 里有事哪里便会有她一样!」

叶若碎摇头笑道:「我们北斗旗虽然只是江湖中一个小小门派,但是也知道 循规蹈矩,若是任由这么多人同时涌将进去,这比武还怎么个比法,旗主还怎么 来选,岂不都成了儿戏一般了么?」

她话刚刚说到这里,场下忽然又抢出来一群戴着红头巾的汉子们,这些人一 冲上广场,便涌进人群当中,将方才紧紧围住的豪杰们冲击成为两团,当先一个 少年跳出来,对着场下大喝道:「各位英雄听清楚了,各位要到这北斗旗来观礼 或者瞧热闹,自然是相安无事,但是嘛……谁要是想着到这北斗旗里来挑起事端, 趁乱起哄,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面。」

他话音一落,身边数百个红头巾大汉轰的一声吼,大刀同时砍下,看着好不 气势凛然。

人群中有人冷笑道:「奇怪了,我们自来北斗旗作事,又……又干你们齐天 派什么事情?」

杨宗志仔细瞧过去,果然见着这群汉子们都是齐天派的教众打扮,当先那个 少年也正是在登拓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出任齐天派掌门的余抚同。

余抚同面不改色的道:「北斗旗和齐天派分列大江两岸,本是一水相隔,北 斗旗中要是有事,我们齐天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群豪嗡的一声,小声议论了起来,大家由来听说北斗旗与齐天派虽然一水相 邻,但却是多年喊打喊杀的争斗不断,将这大江两岸也搅的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此刻见到众人围了北斗旗,齐天派却是强行出头,不由俱都是暗暗称奇。

叶若碎静静的看了场下一眼,忽然淡笑道:「余……余掌门,我们北斗旗出 了些小小事情,倒让余掌门见笑了,不过局面我们还算是维持的住,不敢有劳余 掌门了。」

余抚同恭敬的转回头,对着叶若碎拜礼道:「夫人,抚同大胆,自作主张的 派人过来帮手,还请夫人切勿见怪,我师……我……我是真心觉得齐天派日后要 与北斗旗和睦相处,所以才作了这些事情,还请夫人万万不要推辞的好。」

杨宗志看在眼里,心中恍然明白过来,这余抚同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自然 是受了洪崁离的诰命,上次洪崁离伤心悔恨自己一掌击毙了丁晚成,一夜之间头 发尽白,又推掉了掌门大位,将位置传给了余抚同,此刻余抚同这般行事,便不 难理解。

叶若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又抬头道:「既然天下英雄们今日赏脸来此, 我们自然不胜荣幸和欢迎。不过咱们有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想坐上旗主之位,迈 进这北斗旗的大门,便要……便要过三关,否则过不了的话,就请各位自行离去 了罢。」

正文第334章三关之四

人群中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方才那手举腰带的汉子高声道:「丁夫人,你说 让我们大伙儿过三关,倒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三关,你尽可以明说出来,大家各凭 本事,过得了就过,过不了也不会死赖在这里,惹得天下英雄的笑话。」

众人一听,纷纷言是。叶若碎淡淡的一笑,扬声道:「这过三关嘛……倒是 简单的很,想当年……先夫……先夫也曾过了同样的考验……嗯。」

她说到这里,隐约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形,脸颊微微的红了一红,只是她稍一 扭捏,顿又止住,再道:「各位既然都有这个信心,那便请各位稍等片刻。」

她一面说完了话,一面又转头回去,对着身后的束长老小声吩咐了几句,束 长老便领人下去准备了起来。群豪听说当年丁晚成也曾经过这三关,自是以为这 是北斗旗历来的规矩传统,便一齐耐心的等在场下,大家等了好一会,里面还没 人出来,大家又四散的围坐在周围地上,坐了好大一个圈。

过了好一会,费幼梅拉着杨宗志在最末尾坐下,窈窕的娇躯轻轻若有若无的 斜靠在他的肩头,转头向内看去,见到一群北斗旗的教众出来,摆了个长长的竹 排在桌面上,定眼向那竹排上看去,竟是见到当中是一个大大的铁盆,左首边是 一个方正的木板,而右手边却有一个棋盘。

叶若碎走到棋盘边,伸手在棋盘上散乱的布下了几道黑白棋子,接着又手指 面前的道:「众人英雄,这过三关便是眼下这三关,第一关嘛便是隔壳取卵……」

她伸手从大铁盆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花色圆蛋来,轻轻笑道:「这是一枚孵了 八成熟的鹌鹑卵,里面早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鹌鹑形成,不过此刻却不到破壳而 出的时候,这第一道关便是不可用手触摸它,也不可用利器去捅,谁能让这小鹌 鹑提前出了壳,便算过关。」

众人听得都是一呆,浑然想刻不到这第一关便是如此怪异,不可摸它,也不 可用宝刀宝剑去破壳,难道用声音去喊,这听不懂人话的鹌鹑便能自己钻出来么?

叶若碎将众人的面色看在眼里,不觉露齿一笑,她本是媚气成熟的女子,这 般嫣然一笑,竟让这明媚的日头仿佛也暗了一暗。众人呼吸一止,叶若碎又笑道: 「还有这第二关,便是这摆数字了。」

她将左首边那块木板翻转过来,众人定眼看过去,只见到那木板上仿佛棋盘 一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线条,这木板看起来陈旧,仿佛多年未用,此刻方新取 来一样,叶若碎道:「我这手里有些数字,从一……二……三,一直排到九,共 是九九八十一枚,每个数字分别九枚,而这木板上也正好是八十一个空格,谁若 是能将这些数字摆在木板上,能使得每一纵,每一横,和每三三之列都是一到九 之数,无一重复,便算过关。」

众人再听到这里,顿时更傻了眼,这些汉子们血气方刚,倘若是让他们拿起 兵器与人搏命,自是眼也不会眨一下,毫无犹豫,但是让他们去耐下心,摆放些 数字,还要依照这般繁杂的规矩,大多数人心头都在想:「这……这岂不是强人 所难?」

费幼梅咯咯的一笑,转头望着杨宗志,娇笑道:「这第二关可最适合你了, 你这点苍山排名第九的风大少侠,从小便不断由一数到九,数了这么些年,早已 横竖都背在心里了才对。」

杨宗志只是对她摇头一笑,并不答话,此刻场下的汉子们俱都心头惴惴,暗 自屏住呼吸细想,费幼梅这轻媚的娇笑声,在头上霎时想起,便让人心头发软的 一愣。

大家一时不自觉都转头寻望过去,只见到一个粉面桃腮的绝美小姑娘,浑若 无骨的斜靠在一个英挺少年的身后,一边在那少年耳后说话,一边还轻轻捂住殷 红的小嘴咯咯娇笑,眉眼间风情毕露。

史艾克坐在最前排的人群中,她听到这个娇笑声,只是混不在意的回头斜望 了一眼,便又转而煞有兴致的盯着叶若碎手中看,只是她忽然又大惊的转回了头, 看清楚,那仙子一般的白衣少女身前所依靠的,正是自己这几日万般恼着的,却 又无时不刻不思念牵挂的人儿。

她的面色一红,却又怒生生的皱起了眉头,顿时将叶若碎手中的玩意丢在了 脑后,而是……阴沉着小脸向杨宗志所坐的最后一排走了过去。

叶若碎继续道:「最后还有一关,却是一道棋局,嗯,这是个残局,乃是依 据一位老人家留在石头上的刻痕作成的,大家执白,放马进攻黑棋,只要最后能 不兵败,便是过关。」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眉头微微一松,暗自心想:「白旗既然是放手强攻,气 势必不会太差,只要棋艺还过得去的,小心谨慎一些,虽不可言必胜,但是保持 不败却也不难做得到。」

那方才手持腰带的汉子,第一个跳了出来,高声道:「在下是河洛的张猛, 第一个来闯关,就算是给大伙儿试个路。」

他起身抱拳向四周作一个揖,接着走到竹排之前,叶若碎柔笑道:「张壮士, 你要先过哪一关?」

张猛随眼看了一下,心道:「还是破壳取卵稍有把握一些,这关虽然也不易, 但是全仗功力高低,比起其他几关用其脑子来,倒还算是轻车熟路。」

他伸手向那大铁盆内指了一指,叶若碎咯咯的一笑,抬起洁白的小手,道: 「张壮士请便。」

张猛紧盯着那铁盆中的小小鹌鹑蛋,心头转了万千个想法,他猛地一咬牙, 将那铁盆忽然转了个方向,盆口朝下扣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喝一声,砰 的一下出拳击在了盆地,众人只听见咣当一响,在这广场头顶散了开去,心头都 赞道:「好强的拳劲。」

再低头看过去,那铁盆早已凹陷了一块进去,只是不知里面的鹌鹑蛋到底如 何,大家心知这张猛使的是隔山打牛一样的内劲,便是要隔着铁盆将鹌鹑蛋的蛋 壳震碎,蛋壳碎掉,里面的小鹌鹑自然也会破壳而出。只是叶若碎轻轻抬起小手 儿,将那铁盆翻转过来,众人又一道仔细看去,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看个仔细,那铁盆下的鹌鹑蛋此刻竟是碎作了稀泥一般,料不到这小小 的一条性命,只在这顷刻间便化作了乌有,一时心头都是唏嘘不已。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那张猛出招,巨大的响声刚一响起,他便隐约听到大门内 仿佛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娇呼,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身边一个气哼哼的清脆嗓 音传来道:「你……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叫我……叫我到处好找!」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男扮女装的可儿找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轻轻笑了一笑, 发现史艾克的眼神却是紧紧的盯在了自己的身后,身后有一个喷香的温暖肌肤细 细的贴在背上,他咳嗽一声,身子向前倾了一倾,便笑道:「可儿,你怎么又来 北斗旗捣乱来了,你这爱惹是生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够改上一改?」

史艾克想象不到自己本是委屈心酸来兴师问罪,却是反被杨宗志来了个恶人 告状,她委屈的一瘪小嘴,本不想回他的话,只是小心思里婉转的拧了一下,仍 是不服气的道:「谁说……谁说我这是来捣乱来了?」

她眼见杨宗志终于离开了身后的小姑娘,闪出那小姑娘粉雕玉镯的小脸蛋来, 却是微微惊了一下,便猛地坐在杨宗志的另一侧,还拉起他的一只胳膊,才小声 道:「我不是说了么,最最讨厌你身边这么多妖艳的女子们缠着,这才不过几日, 你怎么……你怎么又和费伯伯的女儿缠上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霎时想起那日在烟波楼上,她拉着自己与她打赌,赌注便 是索紫儿,口中说的话,就是今日这句,不过自己怎么和费幼梅又走到了一起, 他一时也是解释不清楚,只得摇了摇头,史艾克将他拉拢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 「风九……风哥哥,可儿这次来,可是爷爷他老人家让我来的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狐疑的道:「史老帮主,怎么会任由你这般的胡闹?」

史艾克破涕为笑,咯的一声得意的道:「你想不到的罢,便是今日来的这些 个英雄豪杰,也大多都是爷爷他邀请过来的呢。」

杨宗志微微吃惊,下意识想道:「莫非史敬也对这北斗旗有所图谋?」

但是一念之下,立即又否定道:「不会,史敬统领丐帮教众,手下十万徒子 徒孙,这北斗旗虽也有些规模,但是可入不了他的法眼。」

史艾克见杨宗志露出吃惊的表情,便又细不可查的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晃眼 看上去,便如同她此刻已经整个都投入了他的怀抱中,才心满意足的道:「谁叫 你那日走的急,爷爷他说召集天下英雄,本有两件事情商议,这第一件嘛……便 是给那姓杨的将军治病,只是这事并不顺利,那姓杨的将军离奇的失了踪,爷爷 派人到处去找,他没找到他的踪影,还有第二件嘛……哎哟!」

费幼梅本来斜靠在杨宗志的背后,感到自己背后与他肌肤相接之处,隐隐有 些电流般的酥麻感觉蔓延了开来,她心头迷醉之下,不时开心的与杨宗志打趣说 些嘲弄话。

只是这史艾克一来,杨宗志便稍稍离开了她,她顿时觉得心头好生失落,眼 见着杨宗志被史艾克拉扯得愈发离自己远,而那史艾克却是差点整个人都栽到他 的怀里,费幼梅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微微嘟着小嘴凑近身子听他们说话,直听到 史艾克说姓杨的将军,再说他失了踪,费幼梅回想起那日自己跟踪杨宗志来到蔡 家庄,那蔡家庄里面正是驻扎了大批的军队,在联想到第一次月下与杨宗志一道 回费家别院,那杨宗志让给自己坐的马儿,高大不凡,也只有战马……才会有这 样的成色。

费幼梅心头微微有些恍然大悟,对他前些时日说什么再也没有风漫宇这个人, 再也不存在之类的话,暗自明白过来了一些,只是她心头一恼,便偷偷伸出小手, 在杨宗志的腰上恨恨的掐了一把。杨宗志浑身抽筋似的一挺,史艾克的话便没说 完,被他撞出了怀抱。

杨宗志回过头来,对着费幼梅瞪了一眼,见她委屈的拧着小嘴,只得摇头叹 气,却又转回头去,等着可儿继续说下去,史艾克凑低过来,脆笑道:「怎么了? 那小妖精生气了么?」

杨宗志皱起眉头,转开话题道:「那第二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史艾克答道:「爷爷说,第二件事情便是与这北斗旗有关的了,他得了手下 人回报,说是有些来历不明的人,要趁了北斗旗此次比武选旗主的机会,作些见 不得光的事情,他让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还是武当派青松道长出主意说,既然 有人要借势谋事,我们不如便去捣乱,将这比武选旗主的事情搅的七零八落,虽 然对北斗旗的人不甚恭敬,但是事后只要我们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一道去给北斗 旗的人赔个礼,道个歉,将这事情解释清楚,想来北斗旗的人也不至于不通情理, 他们只要改个时间,另选旗主,便可相安无事。」

杨宗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觉得鼻端微微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自己 熟稔之极,乃是面前可儿的秀发中散出来的。杨宗志心头一荡,暗自想起那日在 罗天教总坛的客房中发生的旖旎,他知道这史艾克从小便混迹在群丐当中,因此 不着女装,也不涂脂抹粉,这微微的香气,便是她身体的女子体香,寻常人根本 无法闻到。

待得听到她口中的话,杨宗志才是大吃一惊,暗道:「怎么固摄他们的事情, 史敬史帮主也察觉了么?」

他轻轻捏住可儿的小手,低声道:「这旗主我是一定要坐的,不过你爷爷口 中说的凶险倒也不假,可儿,你到时候可要来帮我。」

史艾克听得精神大振,扬眉道:「风哥哥,你要可儿怎么帮你?」

杨宗志笑道:「我暂时也没主意,先看看情形才能定夺……」

他话刚说到这里,场下传来一阵叫喊,几人同时抬眼看去,便见到台上又悻 悻然的走来个汉子,显然是闯关失败。人群中跳起一个粗壮的大汉,大喝道: 「夫人,你……你这到底是在选旗主,还是选秀才,这三关文不文,武不武的, 这样选出来的人,又有什么用?」

叶若碎咯咯一笑,道:「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那大汉偏转头去,道:「俺叫葛大壮,来自陇西,只是个粗人。」

叶若碎娇笑道:「自古文武不分家,武艺超群固然要紧,但是脑子不灵光的 话,却又怎么领导手下几千的亲信……」

她说到这里,眼神斜斜的倪了葛大壮一眼,大家听得哈哈大笑,只因这葛大 壮身高臂长,一见便是个浑人,这叶若碎口中说什么脑子不灵光,自然也暗指的 就是他这样的。

葛大壮面色通红,被大伙儿这般笑话,当真恨不得钻进地缝,叶若碎又道: 「各位英雄,方才上来了十几个人,只有……只有苏北的方壮士闯过了第一关, 其余众人,皆是一关也没过,可惜……这位方壮士摆数字却是失败,那……那还 有谁要来试一试的么?」

她说过了话,放眼向下看去,眼见着方才还喧闹一片的汉子们,此刻俱都无 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没有人敢站起来应个声,甚至……都没有人敢抬起头来与 自己目光对视。

叶若碎满意的点点头,正待说话,忽然人群的最末端站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站起来后,朝着身前潇洒的拜了拜礼,高声道:「在下……洛都来的杨宗志, 前来求教!」

正文第332章三关之五

众人听得一呆,接着纷纷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忍不住笑骂道:「你就是天下 闻名的杨宗志,杨少将军?那我……就是当今的皇上啦!」

杨宗志置之不理,径直走上了北斗旗的大门前,那众汉子一道转过头来,哄 笑声不由得又小了一小,过去在少林寺中相熟的,一时都脱口唤道:「是……是 风少侠,是风公子来了!」

声音隐约透出急切和兴奋之意。剩余那些过去并未见过他的江湖豪侠,转而 四处低头去打听他的来历。

哄笑声虽然止了一止,但是嗡嗡的细微声却是苍蝇一般响起,费幼梅痴痴的 看着他的背影,阳光从后面透射到那背影上,只让人看着心头觉得好一阵激荡, 她喃喃的娇语道:「哼,这大骗子,许是过去骗人太多,现在好不容易说了一句 实话,却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了呢。」

余抚同率着手下围在大门前,他一看见杨宗志,眼神便噌的一亮,不觉跳出 来把住他的手臂,亲热笑道:「风兄弟,你果然来了,师父……师父他算准你一 定不会食言的。」

杨宗志转头对他微微一笑,径自又走到竹排前,叶若碎细细的凝视了他一眼, 静静的问道:「你……你选哪一关?」

杨宗志耸了一下鼻尖,低头两看下去,轻笑道:「我选摆数字好了。」

他之所以先选这一个,只因为婉儿聪慧,日来经常缠着他下下棋或者作些小 游戏,其中也曾有过类似的,秦玉婉为人聪明伶俐,而且博学多才,杨宗志每每 与她对垒,自然要打起万般精神,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才不至于惨败给她。

他随意伸手拿起一个「九」字,将它放在了八十一个纵横圈的中心,然后便 顺着这一路依次摆了下去,堆数这一关开始极其容易,但是愈到最后,愈发困难, 只因开始木板上没有摆子,自然就少了许多限制,直到数字渐渐摆满木板,便要 再多下一颗,就要想上好半晌,只要其中一颗摆错了地方,后面的依次都无法连 接顺利。

场下的豪杰们焦急万分的盯着他的手上看,虽说只有九九八十一个数,但是 到了七十个以后,杨宗志落数越来越慢,甚至……有时候摆好之后,却又重新推 翻,将先前摆下的尽数都取走,再凝神细思。夏末的暖阳照射在这广场上,场下 便是绝壁,放目下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江,江水浪涛呼啦呼啦的打在岸边,也打 在这些汉子们的心头。

他们自想:久闻这点苍派的风少侠足智多谋,去过少林寺的,大多都听说了 他自歹人手下救出所有与会群豪的事情,当日里歹人布好了火石炸药,正要点火 的千钧一发之极,便是他率人赶了过去,并将那手持火石的汉子骗得发呆,才给 制伏下来,那日若是稍有不测,少室山头轰隆一声,便少了成百上千的性命,参 与过的人自然心有余悸,便是那些无缘到会的,听在耳中也是心惊胆战,对他的 机智之名更多了些切实的体会。

此刻一炷香时间晃眼即过,这些汉子们眼见他开始布局很快,到了后来却愈 发慎重,心头也紧锣密鼓的发急。叶若碎细细的凝视面前的杨宗志,只见这眉发 英姿的少年,自从上了竹排之后,便眼也没有抬过一下,而是盯着面前的木板凝 神,这少年年纪不大,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却是好一副面相沉稳之态,比起自 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叶若碎暗暗娇哼了一声,眼珠子四下里转了好一转,待得杨宗志快要收官之 时,叶若碎忽然娇笑一声,低声问道:「小壮士,你……你到底是姓风的还是姓 杨的?」

杨宗志静静的抬起头来,细细晃眼看了她一下,便又笑着低下头去,将剩余 的数字一一摆上木板,叶若碎定睛看见,面色好不羞恼,她这般引杨宗志说话, 便要是分他的心,叫他继续不下去,没料到这少年竟像是看透了一般,对她半分 也不多理睬。

杨宗志吁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群豪立时站起身子,凑近过来,只见 木板上八十一个方格,每个方格上摆好了一个数字,无论是横着数,竖着数,还 是三三为列,据都是从一到九,无一重复。众人看的心头大喜,一阵欢呼便止不 住的从口中响起,大家交相传话道:「摆出来了!」

叶若碎转头看着大家发自内心的喜色,沉着脸庞道:「高兴的太早了罢?还 有剩下的两关呢,那好,这位不知是姓风还是姓杨的壮士,你……你下面要选哪 一关?」

杨宗志转而看着棋盘和铁盆,晃眼看上去,忽然发现那棋盘上的落子隐隐有 些熟悉之感,他皱着眉头瞧个仔细,心头却是微微一转,想起那个风雪飘零的下 午,阴山之上,那白发老道长硬逼着自己与他对弈一次,还说用他全身上下的家 当作个赌注,他心中微微迷茫了一下,抬头忽然问道:「叶夫人,你说……你说 这局残棋乃是刻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倒不知……倒不知这块大石头到底现在在哪 里?」

叶若碎被问的一愣,闪烁着清亮的眼神道:「唔……这残局……这残局……」

杨宗志又急问道:「叶夫人过去可见过一位白发的老道长,他留了稀稀疏疏 的胡须,每当说话之时,便会凑起手来抚摸自己的胡须,好像这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学了那老道长的动作出来。

叶若碎看的微微失神,惊讶道:「你也认识他老人家?」

杨宗志摇头道:「我不认识,只不过么……他老人家送了我一件心爱之物, 对我颇有恩德。」

叶若碎想起他面对这残局便能联想到那老道长的模样,恍然大惊道:「这么 说,这残局你也曾下过?」

杨宗志点一点头,暗道:「下是下过,不过却是输了,当日那老道长气度胸 襟都博,我本是必败之局,只是他老人家不跟我计较,而是说什么一时不分胜负, 又说什么他年纪大过我,长久下去必定不能取胜。」

杨宗志细看面前的棋盘,黑棋依然是厚大的守势,而白旗兀自好像锋芒毕露 的针尖,黑棋蛰伏,仿佛被针尖一捅即破,但是后势无穷,白旗看上去锐利,勇 不可挡,却又是危机四顾。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他此刻的心境比起一年之前岂止千差万别,一年之前, 他初次领兵作战,并在北郡十三城的大战中,完胜北方四国铁骑。那时候的他少 年得志,虽然并不喜形于色,但是暗地里却也得意非凡,暗想蛮子们不过尔尔, 人家说的多么难以抵挡,自己也还不是手到擒来?

现下时过境迁,他心头的锐气早已被岁月的锋芒磨平,而且今日又听到固摄 对月秀凤的说话,登时明白去年自己之胜,全是仰仗敌人的佯败,自己第一次上 阵,不知利害不明虚实,一股作气打到了北方四国的凤凰城,才是遭受到人生的 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打击。

杨宗志又叹一口气,想起去年,自己虽然发现黑棋的后势和后招,在那白发 老道长面前,依然是摆出了一幅强攻的架势,第一颗便落在了黑棋的腹地里。他 恍惚的抬起手,拾起一颗白子,放在手中转玩好半晌,却是伸出手去,啪的一声, 落在了自己的正后方。

身边围上来的汉子们咦的一声,均在暗想:「怎么会这样走?白旗攻势已成, 怎么不去趁胜追击,而是……而是自点一气?」

围棋讲究气数,少一气便少了分活下去的胜算,多一气便把握更大,大家看 的煞是不解。

叶若碎却是眼神异彩连连,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杨宗志落下的那颗所谓的废子, 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只是她强行掩饰住,便依着棋路,放下去一颗黑棋。

杨宗志眯住眼睛,再看下去,忽然觉得心中天地宽广,这废子一落地,顿时 所有的主动权又重新握在了手里,此刻黑棋虽有后势,但是自己巧妙的避讳了过 去,只要不去碰他,黑棋依照过去的发展,尽多只是在周围多圈一些空地,但是 ……反观这路白子,后方相连,前有勇兵,随时可以出击,后方此刻也不空虚, 这自落一子,和勇往直前竟是有着云泥之别。

杨宗志在心头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去年那白发老道长在阴山上找到 我,要与我对弈一局,分明……分明是要点醒我,让我先顾好后方,退兵回去, 切忌不可胡乱出兵,只是……只是自己当时愚钝,又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尽是半点也未察觉出来的。」

杨宗志的心头好生懊恼沮丧,皱起眉头面色难看之极,群雄在一边看见,心 头都在暗自道:「莫不是支持不下去了么?」

大家自想,以他的人品武功,在这群汉子里定可算作佼佼,他要是都难以为 继,自己这些人还是早些回去了的好,免得……丢人现眼。

再转头看过去,却又见杨宗志落子飞快,一步快过一步,只四五手棋子后, 叶若碎忽然推掉棋盘道:「这局棋……你……你赢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一时都还没恍惚过来,史艾克却是率先鼓起掌来,她对 杨宗志的信心从来就足,而且她一路在少林寺和西蜀罗天教内,都曾亲眼目睹, 杨宗志数次化危难于无形,只手翻天的情形,自然对他出场毫不担心。她见到叶 若碎投子认输,便比自己上场赢了这局还要开心,不觉在身边喜笑颜开了起来。

她微微平息了一会,转头看过去,见到费幼梅只是嘴角噙着微笑,对着杨宗 志的背影痴痴的看,却一点好像自己这般的喜形于色的模样都没有,只是这丫头 微束着小脸,便多了不少冷艳之感,浑不若方才躲在杨宗志身后肆意娇笑时候的 娇痴。

史艾克撇了撇小嘴,忽然回身问道:「怎么,你不为他高兴么?」

费幼梅嫣红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并不转头作答,史艾克见她无论是冷艳的 模样,还是方才娇羞欲滴的样子,都是天仙般的娇丽无匹,一点也不像自己,整 日穿着男装,梳着男子才有的发髻……

史艾克忽然心头好生妒忌,咬住细细的牙齿,放低声音道:「喂,费家丫头, 你知不知道,我……我风哥哥,他身边从来都不缺美丽出众的女子,光是我看见 过,便有不下……嗯……」

她掰起手指头数了好一会,才煞有其事的道:「嗯,不下六七个。」

费幼梅淡淡的笑道:「那又怎么?」

史艾克低着脑袋,凑到她耳边道:「我要是你,长得这个……嗯,这个模样, 便不会缠着风哥哥了,我便去找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来,将我当成了宝。」

费幼梅咯的一笑,转回头来,静看史艾克一会,史艾克被她看的心慌,胡乱 的道:「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么?我……我可是为了你好呢。」

费幼梅闪着媚媚的大眼睛,娇笑道:「你莫不也是那缠着他的六七个之一?」

史艾克一时面红耳赤,双手乱抖,装作羞怒的道:「我……我才没有,我只 是……我只是当他是我的兄弟一般,我才不会好像你们这些娇羞女儿家一样,百 无一用。」

身边欢叫声一过,顿时又齐声声止住,大家眼见杨宗志连闯两关,确实如同 传说的一般,极有能耐,大家对他的信心不觉又足了不少,再看到他走到那铁盆 之前,大家赶紧止住欢叫,而是伸手捏住脖子,仔细的盯着他看。

史艾克的眼神四处乱躲,终是禁受不住费幼梅那大有深意的娇俏眼光,转头 嘟嘴道:「我……我去看看他第三关又怎么过,才不和你这么多废话了。」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杨宗志的身后,见到杨宗志捏着下巴,对着那铁盆发呆, 费幼梅在身后看着史艾克那拼命掩饰的羞愠模样,不觉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

杨宗志听见,转头对着费幼梅细看一眼,见到明媚阳光下,这少女一笑起来, 直叫天地失色,仿佛这身边大江,山峰,竹林和青草组成的长长画卷的灵气,俱 是蕴含在她那小巧媚气的脸蛋之上。

杨宗志看的一呆,心头却是微微一动,大笑道:「有了!」

正文第333章情义之一

费幼梅见杨宗志转头对自己细看一眼,那眼神火辣辣的好生烫人,费幼梅方 才一直轻媚无波的小脸,顿时印红的发烧,仿佛被日头照射的太久,这朵来自雪 山的冰莲花也快要融化了一般。再见到杨宗志与自己对视之后,顿时兴奋的大笑 道:「有了!」

「有……了?」

费幼梅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这个常年呆在雪山上的冰玉仙子,来到中原便 也好像受到温暖气候的感染一样,时常会被杨宗志逗得咯咯娇笑,她微微眯住俏 盈盈的眼神,聚目向杨宗志的大手上看去,见到杨宗志双手一抱,将大铁盆合在 了手心。再看他装模作样的吸气凝神一会,却是砰的一声,让那大铁盆在竹排上 旋转了起来。

铁盆转的飞快,盆中小小的鹌鹑蛋便依着盆壁四处乱滚,发出叮叮的脆响, 场下的汉子们浑然摸不着头脑,到底杨宗志转动铁盆,又怎么能让里面的小鹌鹑 自己跑出来,大家仔细的盯着那旋转不止的鹌鹑蛋,呼吸顿时也都停住,眼不敢 眨,害怕错失了这难得的机会。

费幼梅却是微微愣住小脸,这旋转的铁盆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还想 不起来,待见到杨宗志等了一阵,双手合在一起,又运力在那竹排上砰砰的一击, 费幼梅才是心头猛跳,暗自忍不住笑话道:「这大骗子……在谷场里打了一上午 的谷子,看来倒真没白费!」

杨宗志此刻用的手法,与那苗寨老者传授给他们二人,怎么打石桩的手法却 是一模一样,只见那鹌鹑蛋沿着铁盆转了一会,蛋壳上便有了丝丝的裂痕,杨宗 志这一掌击打下去,便如同石桩击在石碾上,谷穗便会自然脱落。

众人只听见唧的一声轻叫,帮那鹌鹑蛋竟然腾空飞起,蛋壳在空中碎裂,一 只活脱脱的小鹌鹑便脱颖而出。叶若碎看到杨宗志满怀信心的大笑说「有了」心 头便有些砰砰的打鼓,她眼见这少年闯下两关,已经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而且… …而且这少年闯关的手法……

再看到杨宗志后来转动铁盆,叶若碎竟是对着他的模样痴痴的发呆,那眼神 缠缠绵绵,仿佛又有羞愠,又有回味不尽的深意,直到这小鹌鹑冲天而出,叶若 碎眼睛一迷,竟是想也不想,便伸出一只细嫩的小手抢夺了过去。

杨宗志看的一楞,浑然想不到这叶夫人会偷偷下手,眼下他成功在即,自是 伸手用力的一阻,小鹌鹑飞在空中,两人却在它身下快速的交手,群雄看的更是 兴奋,多数人只是听了风漫宇在江湖上的大名,看过他出手的,倒是少之又少, 此刻这叶若碎一掌击来,掌风凛冽,眼见出手不凡,杨宗志却是避重就轻,封堵 的妙到毫巅。

可是苦了那只刚刚脱壳的小鹌鹑,叶若碎伸手去夺,杨宗志自然不让她得手, 但是又腾不出身来将它救下来,两人掌风扫过,那小鹌鹑便悲鸣一声,又飞上了 半空。

两人出手都很快,大家看的眼花缭乱,渐渐的都有些看不太真切,大家一时 间只恍惚觉得,这面前的二人不像是在生死相拼,倒是好像情侣夫妻间比武喂招 一般,一招一式都贴合的紧。

叶若碎打的兴起,浑然忘记了四周的处境,竟是步步紧逼,细腰又扭又转, 看着像是比武,更不如说是在轻舞,杨宗志为了那即将到手的鹌鹑,却又不敢下 狠手伤害了叶若碎,只得依了她的招数封避,众人眼睛一花,只听见唧的又一声 响,再看清楚时,却见到叶若碎此刻竟是双手抱胸,被杨宗志紧紧的拉向了身后, 大门口冲出一个人影,人还没到,娇气的嗓音却是惶急的大喊道:「别……别伤 了它!」

大家看到叶若碎此刻被杨宗志止住,姿势暧昧的半靠在杨宗志的身前,再听 到大门内的这句娇喊,顿时心想:「担什么心呢?风公子既然要取得北斗旗的旗 主之位,便不会伤了这位已故旗主夫人。」

只是大家抬眼看过去,却见到一个布衣素裙的小姑娘,颤着小手慌里慌张的 跑了出来。

大家看个仔细,不觉暗自低叹:好一个民家的丽质女子。这小姑娘虽然打扮 普通,姿色却是非凡,晃眼瞧上去,只觉得是这清丽的叶夫人年轻之时,大家心 头暗自都有些恍然。

杨宗志伸手推开叶若碎,见她酥胸一起一伏,仿佛气恨的无法平息,只得低 头歉然道:「失礼了。」

再转头看过去,见到那山坡上偷偷跑了的小姑娘,现下径直跑到了自己的面 前,只见她一张鲜活的小脸上此刻清泪盈盈,眉头弯弯的皱起,仿佛心疼的紧, 杨宗志朝她露齿一笑,伸出右手摊开,那右手上唧的一声传来,看仔细了,才发 现是那小鹌鹑,此刻仿佛是受到了惊吓,呆头呆脑的立在那里。

杨宗志笑道:「丁姑娘,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小家伙?」

丁娆娆看的大喜,慌忙从他手心中接过小鹌鹑,放在自己的小手掌里轻轻抚 弄一番,才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清泪,抬头瞥了杨宗志一眼,垂头羞涩道:「你… …你没伤了它,我可多谢你了。」

身后一阵热切的欢呼声传来,顿时将这细细的呢喃轻语掩盖了下去。……

杨宗志紧闭着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忽然……他的耳朵里传来一阵酥酥 的痒意,他兀自没有清醒过来,便下意识的用手挠了一挠,只是那酥痒稍稍止住, 却又是颤巍巍的传来,弄得整个脖子里仿佛都痒痒的难当。

杨宗志身子一抖,便幽幽的醒转了过来,抬头一看,窗外已经天色发黑,再 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睡着的大床边此刻正有一个明媚的佳人,眼神妩媚,仿佛亮 了烛光,此刻正伸手用她的蚕丝衣角在自己的耳朵里作怪。费幼梅一见杨宗志醒 来,顿时欢愉的娇笑道:「喂,怎么睡了这么久的,人家早早便醒过来了,你却 还是昏睡不醒。」

杨宗志眨了一眨眼睛,渐渐适应周遭的细微光线,才稍稍起身,迷茫的道: 「什么时辰了?」

费幼梅咬住嘴唇道:「都酉时了呢,你这大骗子一进了人家北斗旗的寨子里, 首先便跟别人说要找个地方睡觉,真真是失礼的紧了,哼,还睡了这么久。」

杨宗志笑道:「昨夜我们都没睡觉,坚持到晌午后,我早就困的不行,再说 了……你不是也到丁姑娘的闺房里去休息去了么?」

窗外黄昏灯晚,这静室内便依依的不透光线,费幼梅呆在这黝黑的客房内, 心头忽然有些砰砰的打鼓,她暗自垂下小脑袋,旖旎的娇声道:「我……我可睡 不着!」

她方才在丁娆娆的闺房里睡了一会,便就醒来,梦里尽是杨宗志独自一人走 了,自己死命的到处寻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她情急不过,便翻身爬起 来,又偷偷的来找他,直到看见他好像孩童一般斜扭着身子,在这客房内睡得毫 无形象,心头才算是宁定了下来,却又煞是有趣的盯着他的睡相来看。

念想起那日在老船家的小船上,她也曾这般盯着杨宗志的睡相看,只不过… …那夜傍晚杨宗志本是与她单独呆在狭小的船舱内,为了避免她面嫩尴尬,所以 装睡,此刻杨宗志一夜未眠,一睡之下,早已人事不省。费幼梅盯着他看了好几 个时辰,才心甜如蜜的唤他起床。

杨宗志斜看她这般娇羞欲滴的艳丽模样,轻轻闻着一股扑鼻而来的女儿家媚 香,心头暗自涌起暧昧,他慌忙转头道:「嗯,好饿了,不如……不如我们出去 找些吃的来。」

费幼梅噗哧一声娇笑了出来,忍不住打趣道:「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 人家北斗旗里早就用过晚饭了,哪里……哪里还能等到你这懒家伙大驾起床,再 来用饭,只怕大家早也饿死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方才随口说饿了,现下竟然真的觉得饿得紧,肚子里咕 噜噜的乱叫,费幼梅听在耳中,不觉好笑的道:「罢了,我看那丁姑娘在自己的 院子里种下了好些蔬果,不如……不如我们去她那里讨些吃的来。」

杨宗志点头道:「也好。」

便起床和她一起走出了客房,出门一看,外面天色擦黑,此刻这客房外静谧 的很,外间恍惚着有些人声喧哗的传来,听在耳中却又觉得遥远的紧,这里竟是 树藤阴影,花间丛林相趣。

两人沿着小道穿过树藤,来到一个田园一般的小院子边,杨宗志抬头看过去, 只见这小院子里种满了瓜果,瓜果藤下却又挤满了各式的小动物,兔子,野鸡, 鱼鸟,应有尽有。

两人小心翼翼的穿过瓜果林,又要注意着不能踩到地上乱跑的小动物,好不 容易才来到一个朴素的小木屋前,费幼梅轻声唤道:「丁姐姐,你在里面么?」

里面传来一个嘤的媚声,小木屋的房门从内而开,丁娆娆静静的道:「在的, 费家妹妹,你来了么?」

她衣着朴素,只在腰间扎了一道花色围裙,看着多了这么一番点缀,便又显 露出不同的风情来。

丁娆娆出门一看,见到费幼梅身后跟着的杨宗志,她自来少见生人,更少见 男子,她还没说话,便又晕红了脸庞,垂头不敢再看,费幼梅咯咯娇笑道:「可 不光是我一个人来了呢,这个大骗子说他肚子饿的紧,我带他到丁姐姐这里来混 吃来了。」

丁娆娆哦的一声,赶紧大开房门,俏声道:「快……快请进来罢。」

她让这二人进屋,才慌张的道:「你们先等等,我这便去准备些吃的来。」

费幼梅眼神一转,伸手将她拉住,笑道:「不劳烦姐姐了,我们本来就空手 而来,还要姐姐你去操劳,更是过意不去,就让我去准备好了。」

她咯咯一笑,便轻快着脚步跑了出去。

木屋内便只剩下杨宗志和丁娆娆两个人,丁娆娆一时只觉得手足无措,根本 连是站是坐都想不起来,杨宗志抬头自顾看了一番,才发觉这小木屋内也如同这 丁娆娆一般,布置的甚是朴素,甚至简陋,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大名鼎鼎 的北斗旗丁老旗主的女儿,却是居住在这么一间简陋的小房之内。

杨宗志转头看了看,房内点了一盏昏黄的煤灯,火心很小,灯光便照不远, 他随意在身边一个竹凳上坐下,笑道:「丁姑娘,外面那些瓜果都是你自己亲手 种下的么?」

丁娆娆呆了一呆,茫然的点头道:「是。」

杨宗志又道:「还有那些小动物,也是你从外面拾了回来,放在自己家的小 院子里养下的罢?」

丁娆娆不敢抬头,便又点头道:「是!」

杨宗志心道:「好一个菩萨心肠的女子。」

他转头见丁娆娆垂手而立,仿佛自己见了皇上一般拘谨,不由得笑道:「嗯, 我是客人,现在大剌剌的坐在这里,你这主人,怎么还好端端的站着,这不是显 得我这客人失礼的很么?」

丁娆娆心头一跳,慌张的娇声道:「对了,我……我去给公子泡一壶茶来。」

她慌手慌脚的跑进里屋,不一会,又举了个青瓷茶壶出来,给杨宗志面前的 茶杯里倒了一杯,杨宗志低头一看,茶色甚纯,带些藏青色,便举起来就着饮了 一口,却是皱眉道:「好苦!」

丁娆娆轻笑一声,小声的道:「这是苦茶,也是我自己种在院子里的。」

杨宗志心道:「希望你种在院子里的瓜果蔬菜,还有美食,不要都是这样的 苦味,不然的话……」

正想到这里,忽然房门外娇滴滴的一声喊,费幼梅疾速的端了几个菜盘,轻 扭着小蛇腰跑了进来。

她两手上端满了菜盘,轻轻放在杨宗志面前的桌上,才是娇唤一声,将两只 小手举起来,捏住自己茸茸的小耳垂,仿佛被烫得很了。杨宗志定眼向下看去, 第一道:「嗯,这是一道……一道烩菜,里面有南瓜,冬菇和莴苣叶子。」

这烩菜虽是清淡,但是色觉不差,看着甚有味道。

他又转头看向第二盘,面色便有些微微的发愣,因为:「这……这也是一道 烩菜,里面有玉米粒和苦菜叶子。」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赶紧看向那第三盘,一看之下,他忍不住露出了一脸 苦相,这……这还是一盘烩菜,里面俱都是落叶菜和生番。

费幼梅端上自己亲手作好的烩菜后,便将眼神紧张的投向了杨宗志,小心思 里却是想起那日自己追出天安城,在那不知名的小店里找到他,他对着自己所做 的烩菜暗自吞咽口水的好笑模样。

只是她看了好几眼,见到杨宗志脸色越来越差,甚至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她心头一时发急,讷讷的傻问道:「怎么了?不……不喜欢么?」

杨宗志心头郁郁的想道:「怎么一点肉也没有?」

他想起这小院子里养满了小动物,若是能捉来一只,洗剥干净了炒上一盘, 那会是何等的美味。当然他也心知这些小动物都是丁娆娆的心头之宝,看她对待 那小鹌鹑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明白这心怀慈悲的小姑娘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这 侩子手。

杨宗志哈的一声,强笑道:「还……还不错!」 ----------             正文第334章情义之二

三人将就的用过了饭,杨宗志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不动,丁娆娆却是吃 的津津有味。费幼梅愣着双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不……不好吃?」

杨宗志就着依稀的烛光看过去,见到她明媚的眼神内尽是期盼和殷切,仿佛 又有些惴惴不安,只得伸手抹了抹嘴,强笑道:「嗯,还不错,噎住了,我想先 喝一喝茶。」

他方说到这里,眼神便又愣住,果然转头看见一旁的丁娆娆立时竖起茶壶, 给他倒了满满的一大杯苦茶,杨宗志的心头和嘴角都在发苦,抬起茶杯盯着藏青 色的茶水,这茶水之苦,胜过自己过去喝过何淼儿给自己熬制的草药,但是…… 自己话已说出口,杨宗志在心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气骂道:「看你以后还 胡说不胡说?」

他闭住进气,将茶杯端上来一饮而尽,喝过之后,舌头在嘴里微微囫囵,兀 自还觉得苦意不消,丁娆娆看的眼神一亮,第一次露出轻笑道:「公子,这苦茶 虽苦,但是功效却是不凡,既能消炎去火,又能化咳止痰,真是很好的东西呢。」

费幼梅在身边看的一呆,讷讷的娇声道:「丁姐姐,你笑起来可好看的紧, 明眸皓齿的,我若是个男子,便希望每日里都看到你这样的笑容。」

丁娆娆听得一愣,即刻意识家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起了动人的笑颜,红彤 彤的小嘴微微抿住,小手一伸,更是将小嘴都捂在了后面,叫人半分也看不多去。 杨宗志吐出一口气,强笑道:「吃饱了,我想出去走走,便不打扰你们了。」

费幼梅赶紧放下筷子,娇声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她话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暧昧,但是联想起自己下午自己翻来覆去作 的那个噩梦,杨宗志离去的背影兀自看着还是那么清晰,她虽然羞涩的浑身发颤, 但是仍然挺起腰翘,毫不退缩。

丁娆娆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道:「这北斗旗里种满了参天的大树,树间盘根 错杂,外人第一次来便容易迷路,不如……不如我陪你们出去走走,免得你们迷 了方向。」

杨宗志的目的只是要避开这顿饭和这一壶苦茶,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去 的地方,他听着这两位娇媚的佳人,没有人质疑自己逃掉的本意,心头便在暗呼 阿弥陀佛,便带了她们二人出了这雅致的小院子。

出门走走,外面果然尽是大树,树冠亭亭如盖,遮住的月头,山中的幽幽夜 色,总是伴随着轻微的雾气,这般放眼望过去,只觉得这雅致的庄园之内,不免 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杨宗志走了一会,低头见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的伴着两个艳色的佳人,可是她 们二人此刻竟是悄无声息,都低头走路,双眼望着脚尖,仿佛想着自己心事,想 的痴痴发呆。

费幼梅心想:「不知……这大骗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烩菜炒得不好吃,不然 ……他本来饿得紧了,却是吃了小小的几口,便推说不想吃了。」

她想起自己原本打算趁着娘亲跟上来之际,偷偷向她老人家取点经,可是今 日心情激荡之下,竟是提前露了一手,却也露了馅。

她心头有些惴惴不安,想起那日里杨宗志对那苗寨的老者夸耀她心灵手巧, 她暗自甜蜜之时,也更加战战兢兢,她深知自己从小便少作家务,可万万当不起 这心灵手巧四个字的,今夜杨宗志的表现,只让她对自己更加不自信。

费幼梅的小心思如同天边的浮云一样,浑然落不了地,正在这时,她感到身 前一只温暖的大手,悄悄伸了出来,似乎放在自己的小手上,轻轻按住的抚了一 下,她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心儿乱跳,暗自幽红了面颊,首先……却是去斜眼偷 看一旁的丁娆娆。

费幼梅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只见到丁娆娆也是低垂着小脑袋,对自己这边的 动静恍如未闻,费幼梅抿了抿有些缺水的嘴唇,夜色下,猛地发现那丁娆娆的面 颊也如同自己一般着火的通红,而且她身子微微颤抖,平坦的脖子处好像咕的一 声,咽下了一口口水,费幼梅狐疑的将视线转下她身下,只见到她两只小手束住, 合在小腰前,那小手之上,此刻……也按着一只如同自己手上一般的大手。

费幼梅娇艳的小脸由通红瞬时转为雪白,正待用力甩开自己小手上的那只坏 手,忽然身前的杨宗志停了下来,将她们两人都拉到了身后,两人暗自诧异间, 顺着他的肩头望出去,只见到……面前是一颗磅礴的大树,树底下黑乎乎的一片, 只是这条小道若要继续走下去,便要穿过树荫,仔细看看,才发现那树荫下,背 对自己,好像站了一个人。

费幼梅差些惊呼出声,却又捂嘴止住,仔细看上去,那人背影魁梧,看着好 像巨塔一般。再过一会,那人位置的里面传来一阵呼呼的气声,听着好像是人的 喘息,又好像是内劲划破气流的声音。

三人都有些惊疑,便放低脚步声走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那大树过去便是 个花园,四周皆种植了半人高的长青草,此时这长青草中,正有一个白衣少年在 练功,那白衣少年练习的是掌劲,但见他立掌如刀,手掌在手腕上肆意旋转,带 起一阵强劲的气流,四周长青草的绿叶子,挨着近些的便收不住这股气劲,纷纷 被他吸引了过去,叶子在空中仿佛不着力一般,旋转扭曲的划过一道弧线,那少 年轻轻嗨的一声,掌心向外一吐,那些绿叶子便好像天女散花一般的四散开。

杨宗志三人站在矮树的树荫下,头顶便是树叶,将三人罩在里面,丁娆娆看 个仔细,忽然娇躯动了一动,便又没有说话,那白衣少年练过了掌法,得意的笑 了一笑,正待转身回去,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柔笑道:「先儿,这 么夜了,你怎的一个人呆在这里?」

那白衣少年听到这个声音,半转过身看过去,杨宗志看到他的侧面,顿时想 起这少年正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继先。

遥想起上次在罗天教遇到他,他还是一幅青衣书生的打扮,带了珠宝去筠儿 的闺房小桥边讨好筠儿,却没料到被筠儿几句话,便打发了回去,此刻再一见到, 却又觉得他好像哪里有些不同。

丁继先转回头来,轻声笑道:「娘,你来了!」

叶若碎自杨宗志所站对面的树荫走出来,亲热的走到丁继先面前,伸手掏出 随身的丝帕,将他额头的汗水均匀的抹去,才心疼的道:「怎么?又在偷偷的练 功了么?」

丁继先扬眉笑道:「娘啊,眼见旗内比武的日子就要到了,我自然再也懈怠 不得,不然可对不起娘亲对我的期望。」

他说到这里,眼神恍惚的转了几下,又轻笑道:「娘,我最近新练了一门功 夫,我耍给你看看好么,瞧瞧能不能入了娘的法眼。」

叶若碎慈祥的点了点头,便稍稍站了开去,只见丁继先又将方才所使的掌法 又运了出来,他掌风一动,半尺内的绿叶便跟着左右晃动,他正待吸气,将这些 绿叶都吸了过来,好像方才一般天女散花的打出去,叶若碎忽然惊声道:「先儿, 你……你这掌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丁继先被叶若碎问的一呆,手上的掌风便退了回去,他不好意思的笑道: 「娘,前几个月,我从西蜀刚刚回来,你老人家大骂了我一顿,我那时心里有些 暗自不服气,便……便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发泄了一顿,在那里……在那里却是碰 到了一位高人老前辈?」

叶若碎的眼神微微闪烁,又紧问道:「那是……是位什么样的高人?」

丁继先摇头道:「我也没见过那位高人的样子,只是他说话时,便好像在我 耳边一样,他躲在竹林里,问了一些我的事情,又问了一些旗内的情形,也好像 娘亲一样大骂了我一顿……」

叶若碎听到这里,面色一沉,大声道:「他……他骂你了,他为何骂你?」

丁继先腼腆的笑道:「其实……其实也不能叫作骂,娘啊,自从爹爹前几年 去世之后,孩儿便再也没人管教,这老前辈虽然话说的严厉,但是……但是孩儿 好像觉得爹爹又回到自己身边了一样,孩儿听了他的话,却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只是好生激动,那老前辈见到孩儿的样子,便叹气的说到,只要孩儿做一个有志 向的人,他便……他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孩儿,娘啊,你说……这老前辈 是不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叶若碎呆滞的沉吟了一会,恍惚的道:「嗯,是……是个大好人。」

丁继先继续道:「后来我便每天夜里依照那老前辈的吩咐,子时去竹林学他 的功夫,这路掌法,便是那老前辈亲口所传,我心想,眼下四大长老为了立旗主 的位置,明争暗斗,孩儿学了这路功夫,便能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不了。」

叶若碎听了这话,只是感动的手抚他的额头,轻唤道:「好……好孩子。」

杨宗志躲在暗处,眼角微微潮润,念想起在洛都时,娘亲也好像眼前这叶若 碎一般,对待自己万般慈爱,口中话虽说的严厉,但是眼神中,也不时流露出叶 若碎这样的慈祥之意。他拧住鼻头,转头又向暗影下的那黑影看过去,见到那人 似乎是手扶树干,竟也是一动不动。

丁继先又震声咬牙道:「娘亲,待孩儿坐上了北斗旗的旗主宝座,第一件事 情,便是去对岸找那个姓洪的老魔头算账,他一掌打死了爹爹,孩儿也用这一路 掌法,定要帮爹爹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叶若碎听得面色拧住,皱起眉头细思了半晌,才柔和的道:「先儿,娘亲给 你说一个故事,你听了这故事之后,再来决定该怎么去作……唔,在十九年之前, 这江南岸的景村里,有一户大家族,那大家族里生了个姿色不凡的女儿,远近闻 名,四处的乡亲们听说之后,都纷纷找了媒婆上门提亲,想要把这女儿娶回家去。」

叶若碎眼神柔柔的发散,显是想起了往事,她的嘴角微微牵动,又继续道: 「只是这家族的女儿生性清高的很,看不起附近求亲来的人家,眼见她爹爹看着 堆积如同山高的聘礼,乐得合不拢嘴,她心烦离乱之下,有一天便独自跑到江边 去发泄痛苦,便在那里……她碰到了两个人。」

丁继先听得入神,轩眉道:「哦?什么样的两个人?」

叶若碎低婉的道:「那日她来到江边,天色已经昏沉沉的发暗,她独自站在 滩头,吹着江风,心里乱如麻,正在这时,身后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来,道:」 姑娘,你切莫寻短见!『那姑娘转头看过去,见到个魁梧的小伙子,一脸神色紧 张的盯着自己看,那姑娘心想,我又不是当真寻短见,你这人大惊小怪。只是她 转念一想,当真还不如去死了的好,若是嫁给这么些碌碌的俗人,这一辈子,可 就生不如死。「

叶若碎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小伙子想不到他无心之语,反而催发了姑 娘寻死之心,姑娘凄婉之下,便想投江,那小伙子看的大惊,伸手来救,只是那 姑娘自幼习了些武艺,那小伙子手忙脚乱的,反倒被那姑娘打了一掌,打落了江 水之中。」

丁继先听得哈哈一笑,讥讽道:「好个蠢人。」

叶若碎皱眉道:「先儿,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怎么可以骂人?」

丁继先听见娘亲口中甚是不悦,赶紧束下面色道:「是,我错了。」

叶若碎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冥想道:「后来……那小伙子爬上江滩,浑身 上下湿了个透,姑娘眼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寻死的心倒也淡了,只是浑然没有 半点主意,便蹲在江边呜呜的哭咽了起来。」

她闭住秀目,轻柔的道:「那小伙子虽然身手不错,但是为人却滞讷,他在 一旁急的想要跳脚,却也找不出半句安慰话来,只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个 幽幽的叹息,有个苍老的声音笑着说话道:」年轻人,你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 不去问问人家,为何要到这里来寻死呢?『那小伙子一听,顿时来了主意,便依 着那老人家的话问了一遍,姑娘转头看过去,见到个白胡子的老道长,浑身上下 穿的破破烂烂的,尽是油渍,她心里看不起这老人家,便回话道:「我自寻死, 干人家何事?』那小伙子一听,立时又没了主意,便将求救的眼神望向那老道长, 那老道长哈哈笑道:」可怜世人,参不透前程,避不开凶吉。『他装模作样的捏 指算了一下,笑道:「小姑娘是要……逃亲,是不是?』」

正文第335章情义之三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跳,他一边听着叶若碎叙说旧事,一边心底里却是闪现出 那个白发老道长的模样打扮,心道:「这……这老道长莫非真是个神人不成,不 然他怎么对天下事都看的这么透彻。」

回想起八年前在点苍山脚下,婉儿正是因为受到这老道长的几句点拨,才会 静下心来在派内等了这些年,不然以婉儿这丫头的聪明伶俐,若不是这白发老道 长一口算出点苍剑派内的隐秘事,她定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今日在北斗旗大门外过那三关,其中斗棋这一关便是那老道长当年留下的残 局,杨宗志一年之后,方才猛然悔悟到他去年捉住自己斗棋的目的,杨宗志念想 至此,不禁心头又是悔恨,又是唏嘘不已。

叶若碎低婉的叹气道:「那姑娘一听,顿时呆呆的愣住,她由来听说过这世 上有些通仙之人,可以掐指算出古往今来,大到山河朝代的变迁,小至凡人家的 柴米油盐,她骤然得见,只是半信半疑,恍惚的问道:」你……你是听谁说的? 『那老道长哈哈大笑道:「你只说贫道说的对也不对,再做计较。』那姑娘心想: 先听听你怎么说,若是个假的半仙,看我不一顿好打。此刻她被这浑浑噩噩的小 伙子一打岔,再碰上个神神秘秘的老道士,一时竟也忘记了自己的心事,将注意 力都转移到这人的身份上去了。」

丁继先轻声问道:「娘,您说,这老道长会不会就是教孩儿这路掌法的神人, 他既然通晓世事,当然也会知道此时我北斗旗中遭遇劫难,我们丁家自己创下的 门派,到了最后却是自己作不了主,他便又来点化孩儿来了。」

叶若碎咯咯的一笑,娇声道间:「先儿,你听为娘的把话说完,再做判断… …嗯,那姑娘发话道:」嗯,你说的不错,我出来……正是……正是逃亲来的。 『那小伙子在一边听得大惊,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老道长又哈哈大笑的回答 道:「小姑娘,你这为难事,本是天下最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没想到你意志如此 薄弱,却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寻死,当真可怜可叹呀。』那姑娘一听,发怒道:」 让我嫁给那些昏庸不堪的俗人,还……还不如让我投了大江来的痛快,你不知我 心中的苦闷,才会笑的这般轻易。『老道长又叹息道:「好,我若说出一个办法 来,你依此去作,定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那姑娘听得心头好生犹豫,便开口 问道:」是什么法子?『那老道长沉吟了半晌,才道:「法子倒是不难,却要看 看你有没有悟性……』他说到这里,便伸出食指,往身下坐着的大石头上画起线 来,姑娘和小伙子凑过去看清楚,不觉心中都是大惊,因为……因为那大石头百 年屹立于江滩之上,本是经过江水反复冲击而成,江水这么多年潮起潮落,都无 法使这大石头碎裂毁掉,只是磨平了它的棱角,这显然是一块顽石,而……而那 老道长此刻仿佛切豆腐一般,轻松淡定划在上面,指痕深入几寸,内力倒是好生 的惊人。」

费幼梅静静的站立在杨宗志的右手旁,耳中听着花园里叶若碎说些陈年故事, 心头却是忽起忽落,她偷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杨宗志,只见他皱着眉头,仿佛对 这故事入了神,目光呆呆滞滞,浑没有半分平素骗起人来的嬉笑俏皮模样。费幼 梅的心下却是一柔,暗想:「这刻的他,或许……或许才是真正的他也说不定, 幼梅儿呀,你若是这故事中的小姑娘,爹娘万一也逼着你,去嫁给你不情愿嫁的 闲人,你可也会去投江,不要性命么?」

她清楚的记得,几个月前在襄州城外的古庙中与杨宗志见了一面,心头便一 直都不宁静,整日里失魂落魄,大失往日清冷从容的心境,后来在天安城里再见 到杨宗志,却又失望无比的发现他……他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骗尽世人, 便连自己和爹娘,也骗在里面,她心知爹娘一贯的为人,并不注重相貌仪表,最 是看重一个人的人品内心,因此才会对战战兢兢的柳顺意师兄那般的满意。

后来她不死心的跟在杨宗志的身后,眼见他一路来与自己似近实远,却又对 他更是看不懂了些,直到……直到今日里她得知杨宗志的身份,才算微微有些恍 然,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泛起涟漪,小心思里转来转去,全是杨宗志一会笑嘻嘻, 一会沉着脸的对待自己,她心中忽然明白过来道:「为何今日会发了这么个噩梦, 梦到……梦到他决然的独自走了,全是因为……全是因为今日无意中知道了他的 身份。」

杨宗志的鼎鼎大名她过去并未注意过,只是从史敬那么一大帮江湖汉子口中 得知过一次,这么一个朝廷中风头正劲的武将,却是得到江湖豪杰们的交口称赞, 费幼梅却忽然觉得他这身份距离自己有些远,还不若……不若他当真是个江湖里 的少年,一旦有朝一日他身份一变,回了朝,坐上了大官,背转过身去,哪里还 会记得……有一个傻呆呆的小丫头会日思夜想的痴念着他,又哪里……还会记得 远在天边的雪山之上,正有一朵即将香消玉殒的枯萎雪莲,犹自殷切的盼望着他。

费幼梅的心儿紧了一紧,黑暗中哆哆嗦嗦的伸出小手去,轻轻捉住了杨宗志 的大手,那大手入手冰凉,恍如她此刻的心情。

叶若碎咳嗽一声,接着道:「过了一会,那老道长在石头上刻下一个棋盘, 才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黑白的棋子,在棋盘上摆落了起来,姑娘和小伙子一道看 去,见到原来是个残局,便问道:」这是……这是什么意思?『老道长笑呵呵的 道:「你过得了贫道的这关,才有机缘听到贫道的主意,你若是过不了,那可对 不住,天机便不可泄露。』那姑娘自小也精通琴棋书画,听了老道长这么一说, 便不服气的道:」怕了你么?『她抬起手来举起白棋,左右举棋不定,小伙子在 一旁看的不忍,便低声恳求道:「老人家,您是仙人,点化世人岂不是美事么, 怎么还要出些难题出来。』老道长只是闭着眼睛歇息,捏着自己少少的几缕白胡 子,并不作答,那姑娘仔细看过去,这……这白棋分明无解,乃是必死的废棋, 不觉怒气的心想:」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不如胡乱下几步,点掉自己的气眼, 看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丁继先惊讶的道:」娘啊,您时常教我下棋,一直都 告诉孩儿,气乃是棋局中的关键所在,她点掉自己的气眼,岂不是……岂不是求 死之举么?「

叶若碎咯咯娇笑道:「先儿,那姑娘此举本是意气用事,她年方豆蔻,对着 凡尘锦绣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只是此刻被爹娘逼得紧了,反而生了厌世之心,没 想到老道长看了一步,竟是讶异的叫了声:」孺子可教。『再走几步,老道长不 怒反喜,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的很。』那姑娘和小伙子才一道转向棋盘 看去,见到这残局竟然棋势大变,方才还是黑棋必胜,被那姑娘这么胡搅蛮缠一 番,此刻……却已是白棋的天下了。」

费幼梅握住杨宗志的大手,只觉得两人的手心间渐渐透出温暖,这暖意熏得 自己的心头迷醉,鼻子中闻到他男子的气味,费幼梅更是难以自拔,恍惚的想起 今日杨宗志一番比棋,说不得也是他胡搅蛮缠的下法,搅得叶若碎也只得投子认 输。她暗暗咯的一笑,便将整个小脑袋也依靠在杨宗志的侧面,秀丽的脸颊紧紧 的贴在上面,顿觉心头安定了些,却浑然忘记了另一边还有位千娇百媚的少女环 伺在旁。

叶若碎道:「那姑娘胜了棋局才恍惚的意识过来,原来这棋局乃是考验人心, 人若是不抱着必死之心,定然不会这样大违常理的下法,若是中规中矩,却是… …却是必败无疑。」

她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丁继先听见,不觉接口道:「娘啊,那…… 那后来这老道长,又出了个什么主意给姑娘呢?」

叶若碎笑道:「那老道长让姑娘附耳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三个难题,说到… …姑娘若是回家之后,便将这三个难题悬挂在外,言明若有人能闯过这三道难题, 便倾心相嫁,万无推辞,若闯不过来,便不合自己心目中的才气人品,便是拿再 多聘礼,找再多媒婆,也是无济于事。那姑娘回家之后,果然一一照办,不过两 三月之间,前来应题的人不下四五百,却是没有一个能够顺利过关,人家没闯过 三关,便没脸继续提及下聘的事情,这样一来,这姑娘倒也耳根清净的过了大半 年,咯咯。」

「三道难题?」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恍然大悟,为何先前叶若碎会提出这么一个同样 的提议来,显然是她想让今日闻讯赶来的江湖豪杰们知难而退,便故技重施了一 次。他想到这里,才猛地发现右手中柔柔的极是滑腻,微微偏转过头去,竟然见 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塞了一只葱翠的羊脂小手进来,那小手的主人颤颤巍巍躲 在自己的胳膊后,浑身上下抖个不停,这娇躯上的战栗顺着整个胳膊也传到了自 己的身上。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想要放脱掉那小手,只是那小手握的紧,若不是甩开 去,并不能自行脱落,他轻轻的抬了一下手,手肘霎时碰到一团鼓蓬蓬的腻肉之 上,这腻肉酥软而又极具弹性,手肘在上面轻轻划过,带起一阵缠人的香艳手感。 杨宗志心头一跳,便不敢多动,耳中仿佛还能身下微微有个娇软的嘤咛之声响起, 他闻着身边两股宜娇宜媚的如兰麝香,心头竟是不觉泛起了犹豫。

这花园一侧便是参天巨树,遮蔽住头顶的月色,叶若碎与丁继先母子在花园 里叙话,不觉已是月上中梢,月光轻轻洒洒的垂落屋角岩壁,将这静谧的庄园内 都点缀了一层银白。叶若碎说到这里,却是安静了好一会,眼神如同水波,闪闪 烁烁的思忖,过了一阵,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这里便要说到先前那小 伙子了,那小伙子回到自己住地,对那寻死的姑娘,竟是念念不忘,后来……后 来他不敢亲自上门去见那姑娘,害怕被那姑娘好像对其他人一样的轰了出来,便 ……便拜托自己的一位知己好友前去景村提亲,这事说起来,便已是半年之后了。」

丁继先怅然的道:「这小伙子好糊涂呀。」

叶若碎凄婉的一笑,接口道:「那好友拿了小伙子的信物,上门一见,却看 到门口高挂三道难题,那好友由来都是个自负之人,自是不放在心上,便对那三 道难题仔细的瞧了瞧,这一瞧才是大吃一惊,他暗想自己通晓甚多,可这三道难 题依然还是解决不了,就这么着,他又转回头去,回到家中苦思了整整一夜,到 了第二日清晨,他又来到景村,此时却是想好了主意,连破前面的两道。」

叶若碎叹息道:「姑娘呆在家里,听下人说外面来了个青年,将自己留下的 难题破了两道,她心中有些好奇,便想启门出去见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前半年以来,那些上门来的人,就算能破掉一个,也是少之又少,她心想这人倒 是有些真本事也说不定。那姑娘偷偷躲在门口看了几眼,阳光斜洒而下,她见到 外面一个少年,正皱着眉头盯着最后的棋盘发呆,这少年想一会,又走开些,背 着手看着远远的天边,过一会又转回头对着棋盘,那姑娘……那姑娘乍一看见, 不知为何,心头砰砰的跳的飞快,面红耳赤的却是不敢多看一眼。」

丁继先嗯的一声,点头道:「那姑娘对这少年生了情意了,娘亲,孩儿一见 ……一见罗天教的西门小姐,便……便和姑娘也是一般的反应,痴痴呆呆的话也 说不利索。」

费幼梅心头却是猛地浮现那日襄州城的情景,自己在月下看见了他,见到他 那心事重重的背影,心儿岂不也是跳的飞快,怎么平息也平息不了。

左手边的丁娆娆却是呀的一声,差点娇唤了出来,她心头惶恐的暗道:「心 跳飞快,面红耳赤的不敢……不敢多看一眼……」

想起自己在山坡上见到身边人,其时自己的反应,竟是……竟是与那姑娘一 般无二,再听到自己的弟弟笃定十足的分析,丁娆娆只觉得浑身如同被雷电击中, 心中婉婉约约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敢转头去看,只是脚下的小步子,却是稍 稍的挪开了些。……

喝的烂醉,实在是写不出好东西,趁着酒醒,写到了四点,等我回去给大家 补上!

正文第336章情义之四

夏夜的天空有朗朗的星辰,星光照耀之下,将这山麓花园的一角照的分外透 彻,却也带些朦朦胧胧的诗意,叶若碎的眼角泛起一阵涟漪的柔光,她说到此处 便是语气也轻媚婉约的细了下来,显然这段往事一直弥留心底,挥抹不去。她沉 静了一会,待得丁继先说过了话,才柔声道:「嗯,先儿,当年那姑娘的年纪, 也与你一般大小,正是……正是情窦初开的花信韶华,那些年来,前去他们家庄 园里来提亲的江边人家,便是数上一天也一夜,也是数不尽,却没想到……她见 了那小伙子的好友一面之下,竟是对他暗暗生了情愫。」

叶若碎低低的咳嗽一声,声音越发媚的能滴出水来,轻笑道:「那时她躲在 大门的内侧,眼见那少年呆呆的面对棋盘,一会又唉声叹气的走开,反反复复十 几遍,显然是那老道长留下的迷局,他根本破解不了,不知为何……不知为何, 那姑娘心底里却是暗暗着急了起来,半年前,老道长临走之时留下了三道谜题, 那姑娘依照老道长的吩咐,过足了半年快活时日,可是现下……她心头却又暗自 有些悔恨,暗想这留下的三道谜题如此之难,真真是天下少有人破解的了……」

丁继先哈的一笑,大声调笑道:「这姑娘只怕不是因为留下的三道题太难, 而是……而是因为那少年也破不了,才会这般发急。」

叶若碎咯的一声,娇笑道:「先儿,你果真长大了,懂得揣摩人心了呀…… 不错,这姑娘实在如同你所说这般,只是那个时侯,她心里暗自不敢承认,她便 这样不吃不喝,等在大门的内侧,眼见时日飞快,不觉已是从清晨到了黄昏,那 少年虽然苦无主意,但是性子却倒坚定,他翻来覆去的思索,竟是一日未曾进食 也不觉得,那姑娘看在眼里,不觉心底里好生心疼,便暗暗吩咐了下人,准备了 些精致的美食出去,想要招待那位少年,下人们端了食盘,正在这时……那少年 大喊了一声,道:」这……这怎么可能!『这姑娘听见,不觉奇怪的看了一眼, 见那少年对着棋盘好像中魔了一般,用手胡乱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她心头更是难 以平静,便挥手屏退了下人,而是……而是自己端了食盒走了出去。「

丁娆娆柔柔的心想:「这往事娘亲说起来,语气又是惆怅,又是辛酸,难道 ……这是娘亲与爹爹相识的经历不成?」

待得听到叶若碎说姑娘亲自走出去,给那少年送些吃喝,丁娆娆脸色一红, 又战战兢兢的心想:「这姑娘……好大……好大的胆子呢。这么出去相见,若是 我……我便作不到。」

叶若碎继续道:「姑娘走出干门外,随手将食盒摆放在棋盘之上,那少年苦 思棋局,竟是毫无察觉,姑娘静静的站在对面,这才有机会对那少年仔细的查看, 这一看却是不好,她……她心头跳的更快,脸色也越来越红,好像天边的晚霞一 样,她见到少年低垂着头,不时恼恨的用手抓头,将本来甚是得体的衣着打扮搅 的乱糟糟,姑娘才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少年恍如大梦初醒,抬起头来呆呆 的看了一眼,却也……却也看清楚了姑娘的容貌,竟然也是一时愣住了。夕阳下, 他们……他们两人互相痴看着对方,都觉得此时是从未有过的心动浪漫时刻……」

丁继先哈哈笑了一声,接口道:「娘亲,原来你是要与我说个浪漫的传说, 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懂得。」

他摇头晃脑的接着道:「嗯……自此以后,这姑娘便与少年结成了秦晋之好, 两人本就对彼此各自产生了好感,这般旖旎的时刻下相识相知,再经过这第三关 棋局的撮合,姑娘只需要点出自己破掉棋局的关键落子,少年看见自然大喜若狂, 却也成功的将姑娘娶回了家中,是不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眉头忽然轩动一下,又恍惚的道:「不——对……不对呀,这 ……这少年本是那小伙子的好友,他这次来……他这次来可是为了替那小伙子求 亲的啊。」

叶若碎眉目痛苦的皱了一皱,怅然的问道:「先儿,这十几年来咱们北斗旗 与对岸的齐天派关系如何?」

丁继先捏紧拳头,仇恨的道:「娘亲,怎么又说到江北姓洪的那伙人去了, 孩儿……孩儿今日听说外面来了很多汉子想要谋夺我旗主的位置,却是……却是 齐天派的人来强行出头,呸,这些年来最想我们北斗旗大乱的,便是这些江北匪 人,他们今日来做作一番,假惺惺的讨什么好?」

叶若碎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先儿,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为何齐天派的人 如此仇恨我们北斗旗?」

丁继先嗯的一声,回答道:「我们两派本来就离的近,相互之间隔岸可见, 这大江之上霸主永远只会有一个,不是北斗旗便是齐天派,他们不断挑事,显然 是想将咱们北斗旗压制下去。」

叶若碎摇头道:「二十年前,齐天派的洪崁离和你爹爹本是相交莫逆的好友, 他们虽然在大江两岸分别创下了各自的门派,却是从未起过冲突,更是好像兄弟 一般的互相扶持,这些事情,你爹爹从未和你们提起过的……」

丁继先啊的一声惊呼,狐疑的道:「娘亲,过去真是这样?那……那为何爹 爹从来不跟孩儿说起?」

叶若碎抬头看了一下幽幽的月色,摇头道:「你爹爹不提这件事,是因为… …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愧对齐天派的洪崁离,哎,情……情与义,总难两全……」

丁继先听到这里,忽然惊声道:「哎呀……爹爹……难道爹爹便是那小伙子 的好友,而……而那木讷的小伙子便是那姓洪的匹夫,姑娘……姑娘便是娘亲你, 对……对不对?」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叶若碎轻轻点头道:「先儿,你今日练的这套掌法,叫作铁掌功,乃是…… 乃是洪崁离的生平得意绝技,当年娘亲在大江边上见过一次,而三年前你爹爹… …也是死在这套掌法之下的。」

丁继先猛地抬起双手来,放置在眼前,恐惧的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指尖颤抖, 竟是看不真切,他颤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传我这套掌法 的是……是那姓……姓洪的?」

叶若碎闭上秀目道:「这铁掌功只有洪崁离与他的三个弟子会使,你说那人 声音苍老,那……那自然便是洪崁离了,不会是他的徒儿。先儿,你现在知道了 事情原委,还能……还能一掌打死洪崁离,为你爹爹报仇么?」

丁继先呸的一声,双手交互用力的一拍,悔恨道:「这套掌法……这套掌法 孩儿再也不会多用一次了,娘亲,虽然爹爹对不起那姓洪的,但是他打死爹爹, 这事情孩儿也决计不会放过……」

叶若碎皱着眉头道:「先儿,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就有自己的主意,娘亲… …也管不了你更多,你爹爹多年以来一直都不快乐,便是因为这十九年的往事所 致,先儿,娘亲今日前来找你,主要有一些事情要嘱托一下你。」

丁继先沉息道:「娘,您有什么话只管但说无妨。」

叶若碎嗯的一声,再道:「这些年来,咱们北斗旗壮大的虽然不快,但是在 江南也算独霸一方,你爹爹因为心有旁骛,所以并没指望称王称霸,作个逐鹿的 豪阀,因此下面的几位长老心里一直颇有些微词,只不过你爹爹在世的时候,他 们摄于你爹爹的威仪,只敢放在心底,却不敢流露出来,但是你爹爹现在辞世了, 他们为何迟迟的不肯立你为新的旗主,你想过这个道理没有?」

丁继先捏紧双拳,咬牙切齿的道:「这帮老家伙,孩儿若是坐上了旗主的位 置,第一个……便是要找他们算算总账。」

叶若碎皱眉不悦的道:「先儿,成大事之人,怎么可以一味的睚眦必报,当 要懂得恩威并用,才能笼络人心,你杀光了旗内的精英,这旗主当得岂不是有名 无实,况且……人家也不都是花架子,等着你刀剑加身的。」

丁继先放缓面庞道:「是,孩儿错了。」

叶若碎再沉吟的道:「咱们旗内四大长老,只有莫难和尚最是忠心耿耿,他 当年拳脚功夫折服于你爹爹手下,对你爹爹衷心钦佩,实乃发自肺腑,可惜…… 可惜这趟他却是耽搁在外面,没有回来。」

费幼梅听到这里,恍惚的抬头斜斜的瞥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抿住嘴唇,面 色坚毅,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依靠在杨宗志的肩头,这般二人亲密的时 刻,这般大胆暧昧的姿势,她过去从未有过,她一时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发甜, 却又酡醉不已,暗自想:「他……他定是想起那凶和尚呢。」

叶若碎道:「嗯……其余几个长老,束劲胆子最小,也最好笼络,娘亲这回 半是吓唬,半是引诱,让他推了你去作旗主候选人,实在已是他的极限,若让他 再对你有什么助力,只怕难以做到。」

她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再道:「其余的魏啖和蒋征两位长老,这二 人最是难以把握,而且他们推举的人虚虚实实,到了此刻还没露面,先儿你便要 当心着些。」

杨宗志听到这里,眉头跳了一跳,暗自想起在那苗寨内听到固摄与秀凤的谈 话,心底将这魏啖和蒋征的名字记了下来。丁继先豪气的道:「娘啊,咱们自己 的门派,怕这么多作甚么,管他来的是些什么人,孩儿一定竭尽全力,定然不叫 旗主的位置旁落了。」

叶若碎皱起眉头,担忧的叹气道:「其实先儿,你有志气娘亲自然高兴,但 是你切记不可妄自尊大,现下你……你最最应该提防的,还是……还是今日来这 姓风的少年……」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小声接着道:「今日娘亲在外面摆下的过三关,便 是……便是你爹爹当年在叶家庄门前遇到的那三关,先儿,你想想,你爹爹是个 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若不是你爹爹不想向外扩张,为人低调了些,北斗旗怎 么会只缩在这江南岸,并不南进岭南,北往中原,你爹爹一直说这辈子只要有了 咱们娘俩和你姐姐,他便心满意足,什么武林霸主,与少林武当齐名,他想也不 想……可是依你爹爹的英雄了得,当年过那三关依然是回家苦思了整整一夜,而 且第三关棋局还是娘亲用眼神提示了一番,才安然闯过,可今日来这少年,神神 秘秘的,竟是想也不想的便过了所有三关,这少年……这少年好生了得的呀,娘 亲最后忍不住偷偷试了一下他的身手,可是他毫不费力,便将娘亲的全力抢攻逼 退回去,只有这人……才是你最大的劲敌!」

正文第337章情义之五

叶若碎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是轻轻的不可听见,花园中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 细碎脚步声,眼见着他们母子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回房去了,杨宗志站在浓 密的长青草外,幽幽的叹了口气,心头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杂陈。

那日在登拓山的齐天派总坛上,他与秦玉婉一道曾经听洪崁离亲口所述叶, 丁,洪三人之间二十年的恩怨纠葛,当时他循着洪崁离话中的漏洞,推算出丁晚 成当年如此作法,定是有一些难言的苦衷和原因,只是洪崁离为人生性如同他的 掌法一样,乃是至阳至刚而无转圜,所谓至刚则易折,洪崁离气恨之下,却是多 次错失了丁晚成向他解释的机会,致使后来铸成大错,一掌将丁晚成击毙在大江 之上,这番往事也是横亘在齐天派与北斗旗之间的一道刺。

今夜在这花园之中,再听到叶若碎亲口诉说的过往,杨宗志才暗自印证了自 己的猜想,当日他劝说洪崁离的时候,其实内心并不笃定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 丁晚成有些表现不太寻常,现下看来,却都尽成现实。

费幼梅斜斜的倚靠在他的肩头,转眼望去,见到他目光清亮,眼眸一张一阖 之间,眼神便有些闪烁不止,费幼梅的心头一痴,将自己喷香的小脑袋尽数又贴 紧在他脸颊边,心中暗自柔柔的道:「叶夫人一生至情至性,依着自己的性子选 了夫婿,虽然事后丁老旗主早亡,但是……今夜听到叶夫人口中甜甜的回忆,便 知道她对于自己过去的选择不但没有半点后悔,甚至……甚至还自豪的紧,这叶 夫人倒也让人好生羡慕……」

费幼梅想到这里,嫣红的小嘴不觉微微抿住,又偷偷的抬头仰望杨宗志,她 本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这般斜倚在杨宗志的肩头,便要暗自踮起脚尖,她回想 起自己一路以来与杨宗志发生的种种,不由得也是甜上心头,暗自羞笑自己道: 「幼梅儿呀,你……你也会是叶夫人这样的幸福女子的呢。」

花园中一时好生静谧,蚊虫孩蟋蟀之声不时唧唧的想起,浑洒的月光透下, 不觉让人心生旖旎,隐约仿佛想起了童年往事一般,费幼梅但觉自己一生之中, 从未有过一个时刻,能让自己的心儿如同泡在蜜中,又好像柔柔的平复下来,心 头的安定让自己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她微微将脚尖踮得更是高了一些,这样一来 她香喷喷的小脑袋便与杨宗志靠在了一起,她瞥见杨宗志仿佛想的出神,暗地里, 却嘤咛一声,几不可查的转了一下小脸,朝着杨宗志的脸颊上偷偷的印下了一个 嫣红潮润的花瓣唇印。

身侧传来呀的一声娇呼,费幼梅做贼心虚的晕红双颊,急急的转头看去,正 好对上了一幅同样红透,却也心虚无比的眼神,费幼梅的心头猛地一跳,这才记 忆起自己与大骗子可是被丁娆娆带路过来的,那姑娘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与两 人之间离了一些距离,并不说话举动,自己便不觉忽略了她,现下她眼神怯怯的 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爆发出截然不同的神采来。

费幼梅只是一瞥,便赶紧垂下了羞赫的小脸,她今日身穿的是一身洁白的素 裙,若是此刻孤身站立在月光之下,其他人远远的瞧见,只会以为看见了月下的 嫦娥仙子嫡落人间,清婉而又魅人,只不过今日她又经过精心的装扮,高高的发 髻挽起,粉脸俏红,杏眼桃腮,嘴角反射月光发出亮晶晶的柔光,才让人意识到 这是个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妖娆。

相比起费幼梅这幅动人的打扮,丁娆娆的装束却是素淡的多,甚至……她小 脸上分毫不擦抹胭脂,至顺的长发斜着盘下,垂落在只盈一握的细腰边,宽大的 布衣,若不是在细腰上束了一道腰俏,远看上去定然发现不了这美貌的面容下, 也有一幅河柳般的窈窕身材。

丁娆娆的心儿砰砰乱跳,她方才听了丁继先的分析,便一直不能平心定气, 她心想:「便是年幼的弟弟都一眼道出娘亲过去的不寻常,那……那这么一番表 现定是太过明显了……」

联想起自己遇见杨宗志之后,大异寻常的羞怯模样,丁娆娆只以为自己心底 的秘密也被天下人都发现了一样,所以暗自向一旁躲了一躲。

只是她和杨宗志等人一道隐身在长青草外,耳中听着娘亲柔意弥漫的口述, 不觉也是心头如醉,她今年虽然已经年方十八,但是自小以来,她便胆小的怕见 生人,因为过去一件突发事情的缘故,更是将自己的芳心深锁起来,今夜她透过 自己心头的重重枷锁,隐约第一次得见了自己的内心,并不好像自己过去多年认 定一样,心如止水,丁娆娆的内心不由得更是慌乱一片。

直到叶若碎等人暗自离去,不知何时丁娆娆才是清醒过来,她的娇躯颤抖了 一下,忍不住又回头去偷看杨宗志,依稀月色下竟是见到杨宗志半垂着脑袋,眉 头微微皱起,而……而在他身后,却是有个俏丽无匹的小姑娘,偷偷的凑起脚尖, 嫣红的耀眼双唇在他面庞上啄了一口,那小姑娘眼神迷离,便是眼角边都散发出 耀人的深情款款。

丁娆娆猛地伸出一只小手,捂住了自己即将惊呼出口的小嘴,她忽然觉得自 己与费幼梅之间,仿佛架起了一面镜子,那镜子中反射出来的影像,便是内心那 个躁动的自己,正在此时,一声止不住的娇唤还是从她玉洁的手指中穿透了出来。

杨宗志被这声娇呼唤醒,目中微微一清,抬头皱眉看过去,正见到一个目瞪 口呆的丁娆娆,一双明媚的大大眼神尽是倪视住自己的脸侧,杨宗志回头瞥了一 眼,瞧见费幼梅正羞得手足无措的躲在自己手臂旁,他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的脸 颊上有些发凉,伸手抹了一抹,手指间残留着女儿家唇角上的胭脂,还有淡淡的 余香顺着鼻息传进来。

杨宗志的面色红了一红,便想脱开身边柔若无骨的费幼梅,暗自觉得此刻这 般静谧的对站着,气氛好生暧昧,他低低的咳嗽一声,就要说话,身前的丁娆娆 忽然垂下小脸,悄声道:「夜……了,公子……公子与费妹妹请早些歇息了吧, 我……我告辞了!」

丁娆娆说完了话,眼神再也不敢看向杨宗志,只垂下小脑袋,迈着细碎的脚 步慌乱的跑出了长青草丛中,杨宗志的眼神随着她款款轻摆的步子,看着丁娆娆 离身而去,才回过头来瞪着费幼梅,费幼梅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死死的低垂 着小脸,嘴角却含着浅浅的羞笑,留了一个娇媚的发顶给他,发顶上不时传来诱 人的媚香,让人心头不自觉软了一软。

杨宗志叹了口气,正待说话,忽然草丛外传来一个惊恐的娇呼,正在两人身 后不远处,费幼梅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不觉一时也忘了自己的羞怯,抬头与杨 宗志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询问之意。

他们二人一道走出草丛,见到一个颤抖的背影,布衣短裙,正是方才匆忙离 去的丁娆娆,只是此刻她身前正站立着一个魁梧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她离去的方 向。

杨宗志的眉头皱了一皱,抢前两步,走到丁娆娆的身侧,丁娆娆听到身后传 来的脚步声,才颤抖着娇躯,猛地又躲到了杨宗志的背后,只是那娇躯上的颤抖 怎么也止不住,随着杨宗志的后背传了过来,杨宗志奇怪的抬头看过去,月色下 见到的却是个白发的老头。

杨宗志看个仔细,恍惚的笑道:「原来……原来是洪老前辈。」

洪崁离佝偻着腰身,一时不觉让人意识到他又苍老了许多,他强笑道:「风 ……风贤侄,你果然来了。」

洪崁离又朝杨宗志身后瞥了几下,再道:「风贤侄,上次你在登拓山上救了 我们齐天派上下,老朽一直都记下心底,你临走之时说过要来争作这北斗旗的旗 主,老朽便知道你定然不会食言。」

洪崁离一边与杨宗志说话,一边眼神却是偷偷的瞥向他的身后,只是丁娆娆 的躲得紧,整个娇躯都躲避在杨宗志宽大的身后,他便看不到一点衣角,他们两 人说了一句话,费幼梅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她方才听见丁娆娆的惊呼,只以为丁 娆娆遭遇了危险,现下一看月下杨宗志正与人亲密的说着话,那人身材魁梧,隐 约好像就是方才躲在树下的那个背影。

费幼梅怜惜的握了一下丁娆娆的小手,轻声问道:「丁姐姐,你……你没事 罢?」

洪崁离转头看见,一个好像画中仙子一般的小姑娘跑了出来,他眼神微微恍 惚一下,又扬声道:「丁……丁侄女,你还在恨我是不是,我……我当年一掌错 手打死了你爹爹,你自然恨不得拔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你……你不用怕,你 若是心头实在忌恨的紧,我站在这里动也不动,你只管来取我的性命就是。」

丁娆娆躲在杨宗志的身后,一点也不敢露头出来,她拼命摇着螓首,不觉哽 咽出声,杨宗志听见,皱眉劝慰道:「洪老前辈,你这又是何必,我方才听见叶 夫人与她的公子对话,显然你一直在教导丁继先武功,你既然已经有了悔悟之心, 现在再来拿你的性命,倒也于事无补,是不是?」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将丁娆娆牵了出来,话说到最后,这「是不是」三 个字,便是问的丁娆娆。

丁娆娆死命的闭住眼睛,不敢抬头去瞧洪崁离,洪崁离低头看见她的模样, 暗自心道:「哎,看来要取得丁家人的原谅,却又谈何容易。」

他一时只觉得心灰意懒,更是愧疚不已,便柔声叹气道:「丁侄女,我这样 叫你,你定然不喜欢,但是……但是丁大哥当年与我相交如同手足,是我……是 我误会了他,只以为他将你娘亲生生抢了过去,却不知道原来你娘亲与他才是真 正的情投意合,而你娘亲对我……对我却是从来没有半点意思,我自己痴人说梦, 还累得别人家破人亡,我真该死。」

他说话时,拿起自己的右手在自己的脸上啪的打了一掌,这一掌乃是倾力注 下,脆脆的一响,打的他半边脸庞也红肿了起来。

丁娆娆听见这个声音,呀啊一声娇呼出来,猛地抬起头来想要伸手去阻止, 只是小手儿伸到半空,却又硬生生的止住,忽然又转回头去,将这个小脸都埋在 杨宗志的怀中,嘤嘤的哭咽了起来。洪崁离更是悲从心起,失神的对着丁娆娆娇 媚的背身看了好一阵,隐约从她的背身上看到了十九年前叶若碎的模样,他幽幽 的叹了口气,忽然弯腰下去,对着杨宗志作了个大礼。

杨宗志微微一惊,伸手想要劝阻,只是洪崁离勉力之下,却没阻住,杨宗志 惊道:「洪老前辈,你……你这是作甚么?」

洪崁离抬起身来,一张老脸已是残泪纵横,他哽咽道:「风贤侄,照说你对 我齐天派有救命大恩,而且老朽若不是经过你的点化,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如同 一头蛮牛,不知道理和好歹,老朽亏欠你甚多,却无以为报……」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咬牙道:「但是老朽过去见识过你的人品武功,知 道你实在是人中龙凤,后来……你在中原少林寺里面的事迹,老朽也听抚同断断 续续的说了一些,老朽听了一点也不惊讶,知道这些扬名天下的事情对你来说, 更是实属平常。老朽知道……老朽知道……」

洪崁离的话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竟是犹豫不决的止住,说不下去,杨宗志 暗想:洪老前辈是个生性耿直的人,决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说话,到底是什么事 情,让他也觉得无比为难的。他皱眉道:「洪老前辈,您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就 行了,不必……不必拐弯抹角。」

洪崁离宁定一下,与杨宗志对视一眼,猛地道:「老朽知道,你受了莫难的 委托,要争下这旗主的位置,你若是下定决心作一件事情,只怕这天下间能够难 住你的确实不多,可怜丁大哥被我这浑人害死,留下孤儿寡母的,这些日子以来, 我想尽各种办法,也找不到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只想……我只想请你高抬贵 手,高抬贵手将丁大哥的心血留下来,留给我那可怜的侄儿罢!」

杨宗志听得一呆,便是偷偷躲在杨宗志怀中痛哭的丁娆娆也暗自止住了清脆 的啼音,他心道:「莫难临死前千叮咛,万嘱托,让我定要抢下这旗主的位置, 好给他长脸,一定不可丢了他的脸面,自己怎么可以又负所托。」

只是联想起叶若碎临走之前对丁继先的谆谆告诫,让他小心自己,杨宗志转 念又道:「这洪老前辈身世如此可怜可叹,他放下面子如此卑躬的恳求自己,自 己又怎么能断然拒绝的了?」

他犹犹豫豫间,费幼梅却是恍惚听得清楚,她本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躲在杨宗 志怀中,哭得凄切无比的丁娆娆,直到此时才是慌神过来,盯着杨宗志的俊脸仔 细的看,她向来知道取得北斗旗的旗主宝位是莫难临死的心愿,所以杨宗志才会 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她更知道杨宗志乃是朝中的大将军,本来不将这区区旗主 位置放在眼底,正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会来到这里,现下事情如此演 变,她才切身感受到杨宗志心头的为难与犹豫。

洪崁离眼神急急的盯着杨宗志看,见到皱起眉头,沉吟着不答话,他讪讪的 道:「风贤侄,老朽知道这是……这是老朽的不情之请,原本……原本……」

他话正说到这里,杨宗志忽然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气,拧声道:「洪老前辈, 我……我答应你。」

正文第338章慈悲之一

洪崁离恩谢的拜别之后,杨宗志与费幼梅才送了丁娆娆回到她的小院中,丁 娆娆自从洪崁离说出想要杨宗志推让旗主大位后,便不再失声婉泣,而是……躲 在他怀里偷偷的听他们说话,直到洪崁离得了杨宗志的亲口保证,感激涕零的离 去之后,她才暗自从他怀中逃了出来,杨宗志低头看见,月色下只见她本是个清 婉的佳人,性子清淡而无欲无求,只是这般痛哭之后,从她那兀自挂在双颊上的 残余泪痕,才恍惚觉得她恢复了些少女应有的喜怒哀乐,却又更是动人。

三人默不作声的回到小院,丁娆娆倚住木门,凭栏而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 金童玉女,仿佛欲言又止了一番,杨宗志笑道:「姑娘早些休息,我们也回去歇 下了。」

费幼梅在一旁听得俏脸绯红,偷偷捏住自己的衣角,暗自绯迷的道:「什么 ……什么叫我们……我们也回去歇下了,谁要……谁要与你这大骗子一道歇下了!」

丁娆娆却是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呆呆的看着杨宗志唇齿边的轻笑,恍惚着心 头跳了几下,忍不住娇声低语道:「公子,你说,当年……当年我爹娘与……与 洪……洪……他们之间究竟谁对谁错?」

杨宗志的眉头皱了一皱,他回思起过往十九年来大江两岸的恩恩怨怨,一时 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讷讷的道:「这事情……究竟谁对谁错,确实无解, 洪老前辈对丁老前辈推心置腹,将自己的终生大事都交托到丁老前辈的手中,可 惜……可惜丁老前辈却与叶夫人之间互相生了情愫,他一直心头内疚,想要弥补, 可洪老前辈性子刚烈,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丁娆娆又静静的问道:「那读……情之一事,是不是害人的祸首?」

费幼梅在一旁听得蹙起细细的眉头,暗自不赞同的道:「才……才不会呢, 若不是……若不是天下有着情之一字,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认得了他,还留下 了这么多美好的遐思与余味,丁姐姐看来是有些谈虎色变。」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古人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 而用之。但是兵器用在不同人的手里,却又产生截然相反的作用,这情字也是同 理,有人留下了情真意切,回味无穷,还有人却是恨意密布心胸,这同样的事情, 到了不同人的手中,才会生出不一样的效果。」

费幼梅听他引说老子《道德经》里的语句,不由频频点着小脑袋,暗自羞笑 道:「这大骗子果然是好口才呀,哼,这番样子去骗骗小姑娘,倒也不知道会被 他骗到多少的痴心女子回来。」

她念想起那日在天安城的蔡家庄门前,陡然见到了四个截然不同,却又异常 娇美的女子,神情紧张的跟在他身后,这样的优秀女子,便是走遍天下也难以碰 到几个,却没想到让她一次看到了四个之多,费幼梅只觉得心头又柔又酸,浑然 飘飘忽忽的难定。

丁娆娆若有所思的点着螓首,娇媚的脸庞渐渐宁止下来,她斜睨杨宗志的侧 面,见他说过了话,抬头来正好看向自己,两人目光一番对视,丁娆娆面颊通红 的垂下头去,再轻声道:「公子,你……你说的真好,娆娆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 是要劝慰我放下心底对……对他的仇恨,可是我心底里只有恐惧和害怕,却从来 没有对他生过半点的仇恨。」

杨宗志和费幼梅都是一呆,两人对看一眼,杨宗志道:「丁姑娘,你害怕些 什么?」

丁娆娆幽幽的叹了口气,整个娇躯斜斜的依靠在门栏上,眼角微微漫住,低 声道:「我过去不知道爹娘与他的恩怨,那年,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带着我和弟 弟在江上游玩,便是在那里……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位洪……洪老人家,他 那个时候看着可没有现在这么老态龙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只不过他一见到 我们家人,便是怒火万丈的追了过来,我们本是悠闲的出游,身边没有带着旗里 面的属下,那洪老人家却是带着大批的齐天派教众,他们追上我们的筏子,便在 大江之上,大家……大家动手打了起来。」

费幼梅轻轻呀的一声娇唤,忍不住娇声问道:「丁姐姐,那你们可怎么逃出 来的?」

丁娆娆垂着螓首,摇了摇头,又道:「那日本是清晨,我记得清清楚楚,本 来我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可是那些齐天派的人划着竹船冲上来,舞着刀剑乱砍一 气,爹爹和娘亲拼命的抵抗,开始爹爹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后来……见到我与弟 弟也遭遇到危险,爹爹才是怒气上涌,便……便挥手杀了好些个齐天派的教众们。」

她说到这里,恍惚是记忆起了幼年的事情,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表情也 愈发的痛苦,杨宗志与费幼梅瞧在眼里,心头忍不住都暗道:「她那时不过是三 岁的幼小年纪,见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场面,确实是有些残忍。」

丁娆娆闭住星眸,凝住细细的嗓音,痛苦的道:「那些……那些不知名的大 叔们,一个个……一个个染满鲜血的倒了下去,还有好多,都倒在了我的脚边上, 红色染满了江水,我……我当时好生害怕,只希望这世上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纷争, 也不要有一丝的打斗,我浑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在心底里默默念着菩萨,后 来……爹爹自己也受了重伤,浴满鲜血才将我们一家人救了回去,我……我每次 事后想起这件事情,便吓得睡不着觉,更是吃不下饭,胆子……胆子也越来越小。」

她说到这里,嗓音也是越来越小,仿佛引发了当年的恐惧。

杨宗志叹了口气,暗道:「看来她也与我小时候一样,我十岁那年,昏死在 定州城的沙场之上,而且还失了自己的记忆,说不得便是看到了兵伐交加的杀戮 场面,被吓的不轻。」

费幼梅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到丁娆娆的时候,她对着一只受伤的野兔清泪盈 盈,费幼梅怜惜的娇声道:「丁姐姐,原来……原来你总是这么菩萨心肠,便是 因为小时候的这件事情,你想积善行德,便将自己封锁起来,自己幻想在自己的 美好世界里,那里……便没了杀戮纷争,对不对?」

丁娆娆忙乱的摇着小脑袋,咬住自己薄薄的清丽嘴角,俏声道:「不是的, 这世上……这世上果然有因果循环的报应的,你们看今日这洪老人家,他不是便 得了报应了么,他过去凶恶跋扈的紧,指挥着属下追上我们的竹筏又砍又杀,他 后来还……还杀了我爹爹,我们虽然没去追讨回来,可是他现在自己不是内疚自 责的欲死么?」

杨宗志忽然道:「丁姑娘,这世上有没有因果报应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却知 道,若是人不为,则便失去了自己应有的机会,将什么事情都寄托在菩萨或是飘 渺的世事因果当中,岂是为人之道。」

丁娆娆一听,更是将小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显然对他的说法毫不认同, 费幼梅眼见丁娆娆这般痛苦的神色,不觉伸出小手拉了杨宗志的衣袖一下,但是 杨宗志装作不理,继续道:「就比如这次,有人到你们北斗旗中来夺旗主的位置, 这位置本是你爹爹为了你们姐弟留下的,但是现在我们这些人也来抢夺,我们当 中有人是为了名利而来,有人是为了……为了权势和美色而来,还有人是怀着更 加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北斗旗的人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此刻你们再是恳求菩萨, 阿弥陀佛,又岂能救下一派之众,千万人的身家性命?」

费幼梅本拼命的摇着杨宗志的衣袖,暗自让他别再刺激丁娆娆了,只是杨宗 志这番话一说出来,她也想起那日里在苗寨中,偷偷听到的说话,不觉小手儿微 微的僵住,杨宗志说过了话,才宁息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说的便是这 个道理。」

他兀自转过头去,便迈步出了丁娆娆的小院子,费幼梅想要对丁娆娆再说几 句宽慰的话儿,只是见杨宗志回头走的急,便也忍不住悄悄的跟了上去,只留下 丁娆娆抬起小脸来,对着他们二人离去的夜色细细的品味,痴痴的发呆。……

夜色下,费幼梅与杨宗志一道走出了丁娆娆的小院子,出门一看,天色已经 大晚,身边尽是浓密的树荫,两人迈步穿过,才恍惚察觉到一阵潮潮的凉意扑面 而来。

北斗旗坐落在江边,江水到了夜间便会退潮般的止息,水声扑岸,带着宁静 的波涛声,两人耳中听着这远远传来的江水声,漫步在北斗旗幽静的后院中,一 时都是默然不语。

费幼梅垂着小脑袋跟着走了一会,才发觉两人走的不是来时路,而是穿过了 后院的小巷,快要走出北斗旗的前院大门,她忽然抬起小脑袋,低声道:「喂… …大骗子,你真的要放弃掉这北斗旗的旗主位置么?」

杨宗志转过头来,静静的凝视了她一会,见到这轻媚如同玉莲花一般的小丫 头,此刻眼神瞬也不瞬的紧盯着自己,仿佛那旗主的位置,她比自己还要心急一 样。杨宗志露齿轻笑了一声,打趣道:「嗯,小小北斗旗的旗主宝位,我可也不 放在眼里。」

费幼梅幽幽的叹了口气,娇滴滴的垂头道:「我知道你身份特殊,定是瞧不 起些江湖上的虚头名号,所以……所以你才会说这次回去之后,天下间便再也没 有风漫宇这一号人,是不是?」

费幼梅这话说起来,清婉而又带着丝丝委屈之意,杨宗志听在耳中,不觉微 微愣住,浑然间想起方才月色下,她偷偷的在自己面颊上印下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他咳嗽一声,笑着道:「你戴在脖子里的那个紫玉符,便是我小时候的唯一回忆, 我又哪里有些什么特殊了,我十岁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醒来的时候便是 爹爹救下了我,爹爹让我作个兵将,我便去作个兵将,爹爹若让我作个水贼,我 自然也是去作个水贼的。」

费幼梅咦的一声,惊讶的抬起小脑袋来,见到身边的杨宗志笑的好生灿烂, 只是嘴角间稍带一些索然的意味,她心头柔了一柔,忍不住伸出素洁的小手抚摸 了一下自己脖间的小小玉符,自己却是首先红了媚眼,低声道:「原来……原来 你的身世比起方才那丁姐姐更要可怜的,我……我一直都错怪了你……」

杨宗志听着这娇痴小丫头真情毕露,不觉微微皱起眉头,他这一路来与费幼 梅朝夕相处,初时只觉得她为人高傲无比,却又难缠,愈到了后来,才发现她心 底里的柔软和善良,只是他想起那日婉儿在自己耳边酸溜溜的说话,才恍惚着咳 嗽一声,赶紧转开话题笑道:「这么夜了,你不去睡觉,还……还跟着我作甚么?」

费幼梅呀的一声回过神来,她方才听到杨宗志在小院子里说什么我们一道回 去歇息了,虽然她立时便在心底里驳斥了这一句话,只是跟了他出来之后,依然 神思不属的紧跟在他身后,不觉……不觉将那句话当了真,此刻杨宗志取笑她一 番,她嫩嫩的红了脸庞,却也挂不住面子,咬牙娇嗔道:「那……那你这么晚了 还偷偷的跑出来作甚么?」

杨宗志将面庞凑近她火烧一般的艳丽小脸,鼻中闻着她得天独厚的轻媚体香, 嗤的一声笑出来道:「我去找找叶夫人,让她给我安排个单独的雅间出来,不然 这般回去睡觉,指不准什么时候,便有个小丫头偷偷的跑到我客房的小床边装神 弄鬼,我要不是个大男子,恐怕迟早也要被吓死过去,整天好像丁姑娘一样念着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

费幼梅娇羞无限的颤抖着身躯,回想起今日自己睡下之后,一时害怕他凭空 消失了一般,便偷偷跑到他的睡房里,却也静静的看着他的睡态好几个时辰,这 般大胆的行为自己过去压根连想也不曾想过,现在被杨宗志拿出来调笑一阵,费 幼梅羞涩到了极处,茫然的跺着小蛮足,既想要与他再多争论一番,又羞得无地 自容,她娇声嗯嗯的哼了好几声,才忍不住伸出小拳头捶了杨宗志的肩头几下, 娇媚如水的道:「大骗子……大骗子!你……你……你气死我呢!」

她这般激荡的说起恼人话来,嗓音又娇又媚,如同银铃一般尖尖的响起,传 到了灯火通明的大门口,门口正好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些听见,面露惊喜之色, 忍不住开口高声呼唤道:「幼梅儿……是你在那边么?」

正文第339章慈悲之二

费幼梅懊恼的跟着爹娘走进深处的阁楼中,斜身靠坐在临窗的竹栏边,对着 窗下痴痴的发呆,这北斗旗费清过去来过几次,与旗中的丁晚成和几大旗主都有 些故人交情,他们今日早晨酒醒,发现女儿与那风漫宇竟然一道失去了踪影,不 由着急的在小驿站里找了个底朝天,后来……董秋云想起昨夜里女儿与自己赏月, 半羞半怯说出的心事,才恍惚过来他们两人定是已经赶去了北斗旗中。

董秋云与费清说起了自己的判断,费清眼见妻子说的笃定,只得依了她的话, 也与柳顺意一道快马赶了过来,他们今日在驿站内找了好些个时辰,再赶到北斗 旗而来,时日已经非常晚了,在北斗旗的大门外亮出身份,再打听了一下女儿的 情况,门口的汉子们都说不知道,董秋云便问道有没有一个姓风的少年来过,今 日杨宗志在北斗旗大门口连破三关,自是给北斗旗的教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虽 然口中称呼自己杨宗志,但是一道来的数千豪杰里,很多都认出他过去的江湖身 份。

费清等人随着门口的汉子们找进来,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自己女儿那娇滴滴 宛如珠落玉盘的脆音,杨宗志抬眼看到费清等人跟来,这才仿佛寻到了救星,便 轻声告辞进去了。

费清等人被安排到了北斗旗最里面竹林旁的小阁楼中,这里本是招待贵宾高 朋住下,比起外间便更加幽静,水瀑伴着翠竹,景色倒是悦目极了,此刻小阁楼 上点起了温馨的红红灯火,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射在费幼梅明媚的眼眸里,那眼眸 的秋水仿佛起了一阵波澜,她回想起方才杨宗志离去的时候,便连转回头来偷瞥 自己一眼,也是没有,费幼梅心头不禁好生失望,还有委屈,下意识便嘟起了嫣 红的小嘴,璀璨的眼眸中也起了更深的波浪。

身边传来嗤的一声娇笑,董秋云斜着娇躯坐在女儿的身侧,转头见费清与柳 顺意忙着收拾妥当,都奇怪的凝视着这里,今日他们舟车劳顿一天,脸上都有些 疲惫之色,董秋云低声询问道:「我的幼梅儿,谁又把你给得罪了,看你这气鼓 鼓的俏模样,竟也这么可爱,谁又能狠的下这个心呢?」

费幼梅兀自还没回过神来,分顺着娘亲口中的话语,咬牙切齿的娇声道: 「还能有谁,还不……还不是他!」

她说到这里,才恍惚着惊了一惊,转过头来怯怯的垂着小脑袋,不依的撒娇 道:「娘啊,你……你在说什么呀?」

董秋云咯的一声娇笑,伸出一只小手来,在女儿娇婉欲滴的俏脸上羞了一羞, 才笑道:「幼梅儿呀,你瞧瞧你这又受气又委屈的小媳妇样子,娘亲与你在长白 山上生活了这么些年,你自小便不能动气,一动气就会头晕,现在这个样子,娘 亲可少见的很。」

费幼梅被董秋云说的面红耳赤,她偷偷的转过小脑袋,见到爹爹与柳师兄果 然也傻呆呆的看着自己这里,显然是被自己这幅小模样吓了一跳,费幼梅赶紧束 住小脸,低声清淡的道:「人家……人家才没有呢。」

她想起二叔也在这大江附近,千万可别要被爹爹碰到二叔,不然……自己的 小小谎言便会被当面揭穿,那自己……也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爹爹带回长白山去。

费清快走几步过来,一脸担心的道:「幼梅儿,你……你没什么事吧,你现 在的脸庞,可……可红的紧。」

费幼梅呀的一声娇唤,暗道:「红……红的厉害么?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 热,那……那我方才对着那大骗子的时候,岂不也是这般模样,怪不得……怪不 得他一瞧见我,便说些浑话来取笑人家呢。」

董秋云咯咯的娇笑一阵,挥手向费清和柳顺意一指,娇声道:「我们女儿家 之间有些贴己话要说,怎么……你们还要站在这里偷听不成?」

费清呵呵一笑,慈祥道:「好了,好了,幼梅儿,你可千万记住不能太激动 了,爹爹只要你没事就一切都好。」

他说完话便拉着欲言又止的柳顺意一道出了小阁楼。

董秋云回过头来,幽静灯光下,依稀见到自己女儿媚着眼眸,红着腮边,正 垂头想着心事,对着费清等人离去恍若毫无察觉,董秋云才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笑道:「幼梅儿,只不过分开了一小会,你便想得这么厉害么?」

费幼梅恍惚过来,面色更是红的可以滴出血来,仿佛嫩嫩的大苹果上,让人 一掐就能掐出汁水,她娇媚无依的道:「娘啊,你怎么……你怎么也和那大骗子 一样,说话取笑人家呢?」

「大骗子?」

董秋云狐疑的倪视了女儿侧面一眼,俏声紧问道:「他骗过你了?他骗了你 ……些什么?」

这几日来,自己女儿与杨宗志日夜相处,他们都没有跟在身侧,董秋云陡然 听到费幼梅这亲昵无比的呼唤,不觉心头有些惊讶,害怕涉世未深的女儿着了人 家的道。

费幼梅嘟起嫣红的小嘴,得意的道:「这大骗子他骗尽世人,我这么跟着他, 就是想要把他拆穿出来……」

她说到这里,嘴角更是弥荡起一阵娇羞,恨恨的甜蜜道:「哼,他……他骗 人家的可就多了,他……一会子骗人家说去喝酒了,其实……是站在雨下面淋了 个透心凉,他……他又骗人家说他是谁是谁,其实……他连真实的姓名也没告诉 人家,还有……他明明知道好多事情,比如说烈女寻夫啊,许愿精灵啊,却都说 是自己瞎编乱造的,他可坏的紧。」

董秋云越听越是心惊不止,她看到费幼梅说起这番话来,眼神娇俏的半眯住, 仿佛心头沉醉不已,不由得暗自道:「这少年好厉害的手段!幼梅儿对自己说要 拆穿他,其实……其实何尝不是给面嫩的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出来,只怕她越是将 他看的透透的,便……便愈发的离不开他,这一颗小小女儿家心思,也全都被人 栓走,魂魄都不留下了。」

董秋云着急的道:「幼梅儿,那……那他有没有骗过你,让你……让你和他 做下一些失礼的事情出来?」

费幼梅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忆中,听了董秋云的问话,不觉呆了一呆,迷 茫的傻问道:「什么……什么叫失礼的事情?」

董秋云咳嗽一声,幽幽的红着面容,咬牙道:「失礼的事情,便是……便是 一些明媒正娶的夫妻间才会有着的亲密事……」

她话刚说到这里,便见到灯光下女儿的眼神蓦然变得黯淡涣散,董秋云心头 砰砰的乱跳,颤声道:「那……那他真的这样骗过你啦?」

费幼梅幽幽的叹了口气,过了好半晌,才低声委屈的道:「他……他才不愿 意与人家亲密些,人家……人家已经尽量作的好些了,表现的乖乖的,什么都听 他的话,可他……他就是一点也不喜欢。」

费幼梅这番话越说越是难过,直说到最后,已经泫然欲滴了起来。

董秋云暗自吁了一口气,再见到女儿两行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又不 滴落下来的可怜模样,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哦的一声,脆声气骂道: 「这姓风的小子难道是个瞎子不成,我的幼梅儿这么甜美的清纯小姑娘,对他又 这么好,他怎么还能视而不见?」

费幼梅再叹气一声,仿佛少小年纪起了甚多感慨,这十七年来她独自呆在长 白山上,所见所闻,自觉也不如这短短的十来日一半的多,她胡乱的伸手抹了抹 自己眼角快要滴出的滚滚泪珠儿,只在脸颊旁留下了一串不明显的湿痕,方才蹙 眉凝声道:「或许……或许真是人家还作的不够好,也说不定,娘……娘亲,现 在反正没什么事情,不如……不如你来教人家作几道你拿手的小菜,好不好?」

「做菜?」

董秋云更是大吃一惊,她闪烁着眼神,恍惚着道:「幼梅儿,你自幼身子便 不好,爹娘从未要你做过什么家务,你现在学做菜作甚么?」

费幼梅晕红着双颊,不依的道:「哎呀,娘亲,你就教给我就好了,作甚么 问这么多的呢!」……

翌日清晨,天空明净如洗,蔚蓝的晴天仿佛被刷子刷过的蓝布,平整的挂在 半空,不带一丝云朵,窗外树枝上停留着一群报喜鸟,躲在树杈里叽叽喳喳的欢 叫,杨宗志被这鸟叫声唤醒,转头一看,那昨夜傍晚守候在床边的小丫头却不见 身影,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起身梳洗了一番,将衣襟和背囊都捆扎起来,便想 告辞而去。

昨夜里他答应洪崁离将这旗主的位置拱手让给丁继先,自想再留在北斗旗已 经没有意义,只是他方才捆好背囊,忽然又想起那日在苗寨中听到固摄与秀凤的 对话,他心头不知为何跳了一跳,那日他对秀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回想在几 个月前在西蜀的荒山中,他与秀凤生死相拼了一场,两人打过之后,互相靠坐在 枯树的树干之下,他离去之前更是发下狠话道:「下次再见,你我便是死敌,不 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嘴角微微奚落的撇了一撇,暗自沉吟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天下间,若有一个姑娘,能够让他回想起来百般的痛苦无奈,却又对自己 生出不尽的恼恨之意,便……只有这灵动百媚的月秀凤一人,杨宗志也不知自己 到底是怎么了,每次回思起在凤凰城中的经历,就会联想起这变化无端的娇媚姑 娘,也会……记忆起插在她鬓角的那朵残败的白色野花。

杨宗志猛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说道:「何必……再要去管她的事?」

只是这话刚刚遮过心头,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道:「固摄你岂能放过, 再说,他们谋夺的是我南朝江山,难道你也不去看一看,便放手走了么?」

他心中一时正在矛盾的交战,忽然自己住的客房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撞击 了开来,门外娇影一闪,跑进来个烟波皓洁的小丫头,费幼梅急急的跑进房中, 俏丽的眼神四顾里乱溜一阵,才发现独自站在屋角的杨宗志,她暗自吁了一口香 气,疾步扭着细腰跑过来,对着他道:「喂,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是……是 起晚了么?」

杨宗志转眼看过去,见到面前这小丫头今日却又是另一番别样的风情,但见 她斜梳着发髻,发尾弯弯的垂在面颊旁,映衬着小脸更是洁白,这么晃眼一看, 只觉得这小丫头素洁动人的紧,再仔细一看,杨宗志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费幼梅被笑的一呆,茫然的道:「怎么了,你……你笑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脸庞却猛地羞晕的通红,只因杨宗志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 抚上了她左边娇俏的脸蛋上,还抬起几根手指头,在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抹了好 几抹。费幼梅呀的娇躯乱颤,却又极其甜蜜的半眯住秀眸,躲也不躲,甚至…… 还偷偷踮起脚尖来,将自己的小脸几不可查的往他的大手上凑了一凑。

杨宗志眼中尽是柔意,这小丫头自来对她的容貌肤色自恃甚高,而且平日里 打扮也得体的,宛若小家碧玉一般,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诚心诚恳的叹服, 这回里,她那素洁的左脸上,却是微微带了一小团黑灰在上面,看着仿佛昨夜烧 久了炭火,炭火烤的小脸上红黑了一小团,看着却又多了些生动的灵气。

杨宗志伸手抹了一抹,那团炭黑便附在自己的手指尖上,费幼梅低头恍惚着 看见,顿时呀的一声娇吟了出来,更是不敢抬头见人,暗自想……暗自想着昨夜 里的羞人事。她不敢抬头去见杨宗志,便转眼四下里乱看,却又……依稀瞧清楚 杨宗志身后小桌上放置的背囊和包裹,费幼梅眼眸中的风情秋水立时清了一清, 急切的抬起小脑袋来,喷着幽香四溢的齿香,颤声道:「你……你这是要走了么?」

正文第340章慈悲之三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面前费幼梅的娇丽眼神急怯怯的迎了上来,那杏眼 的眼眶里尽是怡人的珠泪滚动,她的鼻息渐渐浓重,可是红唇却是紧紧咬住,生 怕自己发出一丝丢脸至极的哭音出来。

杨宗志近近的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素雅香味,心头却是软了一软,这 俏丽的小丫头若还是好像最初对自己那般清高自傲,他倒也去的无后顾之忧,但 是现下她摆出一幅任君采撷的楚楚可怜模样,杨宗志却是犹豫泛上心头。

客房外霎时传来一阵高高的呼喊声,两人一道听在耳中,杨宗志回过头来, 静问道:「怎么,比武选旗主,这就开始了么?」

费幼梅微微嘟起红嫩嫩的小嘴,给他来了个闭口不答,杨宗志垂头看见,却 是轻笑了出来,笑道:「你愿不愿意,陪我一道去外面看看热闹,咱们来了北斗 旗,总是一种缘分,不看个事情究竟就这么走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费幼梅听得小脸呆住,瞬时又放开了娇魇上的所有媚光,她忙不迭的点着小 脑袋,眉开眼笑的欢声雀跃道:「愿……愿意呢!」

杨宗志将背囊丢在身后的床上,然后朝费幼梅咧嘴笑了一笑,拉起她的一只 小手儿,两人一道出了客房的大门。出门一看,外面阳光明媚,日头透过参天大 树照射下来,发出一束一束的七彩光芒,身边一人多高的长青草沐浴在日头下, 看着更是生机勃发。北斗旗中的所有人此刻都集中到了广场之上,今日本是他们 大喜的日子,这幽静的后院,便成了空空的清静之地。

费幼梅方才还是委屈的想堕开泪珠,此刻却又绽放出好像这日光一般的灿烂 甜笑,跟在杨宗志的身后,脚下的小莲步也细碎的轻盈,她走了几步,忽然咯咯 娇笑道:「喂,大骗子,我应当叫你风……风大哥,还是应当叫你杨大哥?」

杨宗志回过头来,脸上尽是懒洋洋的笑意,他摇头失笑道:「你一路叫我大 骗子,不是叫得顺口的紧,现在何必又要改口?」

费幼梅悄悄紧了一紧自己被他轻握住的小手儿,走近他的身边,斜倚在他的 手臂上,甜甜的媚笑道:「这大骗子只是我私下里这么叫出来的,若是……若是 当着人前,你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少年英侠,我还是这么叫你的话,岂不是坏了你 的威名?」

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好个贴心的幼梅儿,你这么为了我着想, 那我可要多谢你啦?」

费幼梅听得俏脸通红,这声幼梅儿自己从小便听爹娘唤了无数遍,爹娘宠溺 自己,万事都对自己不愿违拗,所以自己听得多了,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这三个字此刻乍一从杨宗志的口中蹦出来,费幼梅才是觉得浑身上下舒 适甜腻的难以自矜,她轻轻羞涩的扭了扭自己柔软的小腰肢,摆着小丰臀不依的 道:「谁让你……谁允许你叫人家幼梅儿啦?」

这语气和昨夜里她当着董秋云撒娇的时候一般无二,此刻心情激荡之下,对 着杨宗志便透了出来,却又没有半分的不自然,只让人觉得她分外娇痴可爱。

杨宗志看的哈哈大笑,便唔的一声,故作沉吟道:「原来……原来你是不许 的么,那好……那我还是叫你费姑娘,免得失了礼。」

他今晨想起秀凤的事情,不觉心头堵得慌,此刻放开心怀与娇痴的费幼梅调 笑一阵,才觉得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失礼?」

想起昨夜娘亲偷偷来问自己,这大骗子有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 费幼梅的眸子有些失神的绯迷,她心头赶紧呸呸的娇吟几下,晕红着桃腮,跺着 脚下的小蛮足道:「也不许你……不许你叫人家费姑娘!」

杨宗志摇头失笑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让,那可要叫你什么才好?莫不是 ……莫不是要让我叫你,嗯,叫你小梅,梅儿什么的?」

杨宗志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荒唐,不由得更是哈哈大笑。

费幼梅听他说的越发不堪,这小梅什么的名字,听着就好像是个山野里小丫 头的俗名,她拼命抑制住笑意,抬起自己素洁如同玉石一般的小脸庞来,半眯住 秀眸,轻轻柔声道:「杨……杨大哥,其实你叫我什么小名,我……我都愿意的 呢,只要你……只要你不舍弃我独自……」

她话刚说到这里,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轰天的叫好声,她奇怪的转头看过去, 才发现两人方才一边说话,一边朝外走,不知不觉间,便已经穿过了后院的花园, 来到了前厅之上。

走过前厅,外面围聚了无数的豪杰汉子,身边人便多了起来,杨宗志更是不 能再好像刚才那般牵着她的小手,与她肆无忌惮的调笑着说话,费幼梅心头隐隐 有股失落涌起,暗想这条看起来颇长的小路怎么会……这么短的呢,自己只感觉 走了没几步,便……便将这小路走到了尽头,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与他走过一 段更长的道路,那样的日子,才是自己衷心期盼的憧憬。

两人本来一直牵着的手儿,不经意的偷偷放了开去,他们抬头看仔细,见到 身前大门口的广场外,此刻围了数不清的汉子们,显然昨日过三关之后,那些被 淘汰的江湖人物也都没有离去,而是一直等在这里,等着今日的比武大会。

杨宗志一旦决定了不再去争做旗主,便不想凑到人堆里面去,况且……他方 才答应费幼梅一道出来看看热闹,心头委实也是暗自松一口气,好像为自己犹豫 着该不该马上离去,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此刻他与费幼梅在外围站定下来,眼角 就不经意的朝四周扫去,只是扫了几下,杨宗志又在心头痛骂自己道:「杨宗志, 怎么,你难道还想见到那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么?」

这么一想,他便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史艾克贼头贼脑的溜到他的身边,抬头向他打量过去,见到他仿佛想着心事, 想的正自出神,而且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呀的一声轻 叫起来,将杨宗志唤醒,才笑道:「风哥哥,你莫不是被这小妖精给迷了魂魄了, 不然怎么变得呆头呆脑的了?」

她说话间,眼神便斜睨了一下身边的费幼梅,这费幼梅此刻看起来艳光十足, 仿佛过去那个略带些青涩的小姑娘,此时被什么事情激发了心底的柔情,看起来 便多了许多女儿家的柔媚之意,这也是……史艾克最最缺少的气质。

费幼梅听得小眉头一皱,只是她现下满腹心思都拴在杨宗志的身上,一时害 怕他独自走了,一会又害怕他厌烦自己的微薄的厨艺,心底便有些忽起忽落的着 不了地,对着史艾克挑衅一般的愠气话,也不多放在心上。

杨宗志自责之余,抬起头来,见到红唇白齿的可儿凑到了自己面前,昨日分 别之后,她便依照自己的吩咐去探听史敬等人的下落,现下她主动找了过来,显 然是有了结果。杨宗志嗯的一声,强笑道:「可儿,你爷爷他们呢,到了没有?」

史艾克咯咯的娇笑几声,道:「风哥哥,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等到我爷爷 来了才能说的,怎么……怎么不告诉我?」

杨宗志叹息道:「几个月前,你和少林的慧敦禅师还有武当的天风师兄一起, 曾经去了一次西蜀,这件事情你还记得不记得?」

史艾克眯住眼睛,细思了一下,面色却是幽幽的红了一红,暗自……却是想 起了在西蜀罗天教的总坛内,自己被这不解风情的家伙非礼了一次,她咬住细碎 的牙齿,颤巍巍的道:「记……记得的。」

杨宗志又道:「你们去的时候,本是押了一个下人,到罗天教兴师问罪去的, 对不对?」

身前人群中一阵恍惚的叫喝声传来,显然里面比武选旗主起了变化,史艾克 生平最爱热闹,只是现下杨宗志站在面前,她便也丝毫不回头偷望一下,而是轻 轻的点了点小脑袋。

杨宗志笑道:「事后证明那少林寺里的火石炸药与罗天教没有半分关系,甚 至……歹人们还在西蜀放了一把大火,要将筠儿活活烧死了,这些事情,都是些 别有用心的人暗中策划,其目的……便是要使得中原大乱。」

史艾克微微一惊,轻轻哦了一声,他们几个人凑在一处说话,身前喊声震天, 这小小的哦声便听着不明显,史艾克正待问清楚,忽然杨宗志的身后传来一个柔 美的嗓音,怯怯道:「这都是真的么?」

史艾克下意识抬头看去,见到个钗发横梳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几 人的身后来,竖起一对小耳朵,偷偷听他们几人说话,史艾克心头暗自警惕,便 对那小姑娘多了些留意,她打量一番,见小姑娘长长的直发垂下,身上穿的却是 翠绿色的琉纾月衣,这小姑娘气质天成,这么一番打扮却又并不显山露水,但若 是仔细查看,却也发现她黛眉晕唇,都有些修琢的痕迹。

费幼梅本静静的听着这二人说话,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恍惚的看过 去,却又……却又见到了另一番风情的丁娆娆,她过去见过的丁娆娆总是素面朝 天,衣着更是毫不华丽,发髻也是随意的挽着,今日许是北斗旗的大日子,所以 这平常看起来甚为素淡的丁姐姐,今日也着了盛装出来,更是稍稍修饰眉毛,布 了淡妆,看着和过去多了一些气质上的差别。

杨宗志只是回头瞟了一眼,看清楚是丁娆娆来了,露齿笑了一笑,继续回头 又道:「那天夜里我们跟着熊百平去查抄了一户人家,可儿你还记得的罢?」

史艾克回到方才的话题当中,小眉头微微一跳,不觉恨意的咬牙道:「杨秀! ……」

杨宗志摇了摇头,心想:「那姑娘可不叫什么杨秀……」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暗道:「杨秀……杨秀……」

这秀凤姑娘本名姓月,乃是大宛国月氏王族的大公主,她为什么潜伏到西蜀 里去,还要化名叫作杨——秀?

杨宗志心头跳了好几下,才勉力平息道:「不错,就是这些人,他们才是这 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今日这北斗旗里的比武,只怕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史艾克见杨宗志说的慎重,便不敢再与他笑闹,而是肃穆道:「风哥哥,不 瞒你说,我爷爷他们此刻也快到江南来了,说不定已经到了乌蒙山的脚下哩。」

杨宗志想了好一会,才吁气道:「那可儿,劳烦你去通知你爷爷一声,就说 ……就说这乌蒙山后有一个僻静的苗寨,那些人说不定就隐藏在那个苗寨里面, 那苗寨的老寨主生了一个精瘦的女儿,名字叫六姑娘,只要找到她,便能发现那 些人的踪迹。」

史艾克听得面色一喜,欢声道:「风哥哥,那……那我们快快赶去,把那些 作乱的家伙们都抓了过来。」

她本来就爱惹事,现下听到可以找出幕后之人,自是心头激动不已,一伸手 便拉了杨宗志的大手要和他一道离去。

杨宗志顿了一顿,摇头道:「可儿,我就不去了,我想……我想留在北斗旗 看看比武的事情。」

史艾克听得一呆,暗自想起他便是今日四个长老推举的比武者之一,自然是 不会跟了自己离去的,她不知道昨夜杨宗志已经决定退出比武,只当他是为了这 个原因,史艾克不甘不愿的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对着杨宗志嘟嘴道:「那风 哥哥,你……你要保证就在这北斗旗里等着我,我和爷爷去苗寨之后,便飞快的 来找你,你……你可不能好像过去那样,总是自己偷偷的跑了。」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并未搭话,史艾克被他笑的面色一红,只以为 他这是答应了,才心满意足的离了北斗旗而去,费幼梅在一旁轻轻摇着螓首,委 屈的道:「哼,你小乞丐又上了大骗子的大当了,他……他是骗你的呢!」

身前一个男子的嗓音高高的传出来道:「下面比武正式开始,第一阵,是在 束劲长老推举的丁继先,与魏啖长老推举的谭观道之间进行。」……

慈悲之一重发了一下,大家可以再去看看!

昨晚编辑文章,把文章给编辑错了,实在是累,脑子都是浆糊。抱歉! ----------             正文第341章慈悲之四

杨宗志与费幼梅,丁娆娆站在远远的石台之上,放眼望去,身下是宽宽的比 武场,此刻千百号群雄早已围聚的水泄不通,比武场的尽头立了旌旗,江风吹过, 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显出上面威风凛凛的北斗七星来。

旌旗下摆设了焚香坛,分别有一排人坐在了坛下,先前那男子的雄浑声音刚 落,两道边各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左首那个清瘦,身着白衣短袍,看着英气 勃发,右首那个矮小黑瘦,身上穿的更是黑色的长衫,仔细看过去,正是那丁继 先和谭观道二人。

杨宗志和费幼梅看清楚谭观道,不由得对视一眼,心头都想起那日在苗寨中 偷听到的说话,这谭观道此来,显然是受了固摄与秀凤的引诱,他来的目的,第 一是为了所谓的罗兰心经,第二……却是为了叶若碎和丁娆娆这对并蒂母女花。

费幼梅心头怜惜的想着:「丁姐姐当真好生可怜,她爹爹过世了,孤儿寡母 的再没有人来照顾,外人便打起他们门派的主意,甚至……甚至连她这女儿家的 身子,都算计在内。」

到了此时,她隐约有些意会到为何杨宗志甘愿放了北斗旗的旗主位置不坐, 外人来坐了这北斗旗的旗主,定然与丁娆娆或是叶若碎攀上了交情,一来二往的, 日久对着如许美人,倒也难免生情,而丁姐姐这人显然志不在衷情,而是……而 是偷偷紧缩心扉,沉浸在她自己的幻想世界中,难以自拔。

费幼梅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丁娆娆一眼,见到今日盛装而出的她, 果然对着场上比武的场面毫不关心,她轻媚的束着小手,便是俏丽的眼角,也一 丝都没有落在场下,而是……而是悄悄飞起瞟了身边一下,费幼梅狐疑的随着她 的目光望上去,正好对住杨宗志若有所思的侧面,那侧面线条俊朗至极,即便是 自己随眼看见,也忍不住偷偷的砰砰心动,费幼梅呀的一声,恍惚着回过神来, 对丁娆娆那做贼一般的神态,便多了些留意。

杨宗志汇聚目光,看着丁继候先与谭观道并肩走上了比武场,他们来到旌旗 下面,却不分开,而是……从身边随从手中接过了三支香,对着北斗大旗遥相拜 了一拜,然后将手中的香插好在焚炉上面。

旗下面坐了几个人,一字排开,当中那高髻女子,一脸肃穆,正是叶若碎, 她的眼神慈祥的扫荡在丁继先的脸庞上,嘴角微微带些满意的笑意。身边坐了三 个老者,其中右首那个是昨日见过的束劲,其余两个脸生的紧。

待得丁继先与谭观道行过大礼,其中一个老者站起来呵呵笑道:「比武开始 罢!」

围观的群豪心情霎时紧张起来,众人急切的搓着手,忍不住轰的一声叫起了 好。这比武场坐落在高高的广场上面,广场之下便是滚滚的大江,江水此刻正是 湍急的时分,浪涛一起,远远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呼吼,灿烂的日头闪过,众人只 觉得眼睛一花,这场下的二人便比斗在了一起。

大家仔细看上去,喝斥声下,两个当今天下名号在外的少年纠缠在一起,一 个通体白色好似白龙印日,另一个却是黑衣黑发黑脸庞,当真旗帜鲜明,谭观道 本是青城派斗玄道长的得意弟子,他短剑在手,剑法尽走空灵一脉,杨宗志看的 分明,所用正是青城派赫赫威名的伏魔剑法。

这伏魔剑法与杨宗志有些渊源,远算起来,一年前在点苍山下的伏虎镖局里 面,杨宗志便见识过了这套剑法,当日里夜雨十二楼派了六七个人去伏虎镖局抢 夺紫玉符,其中有一个矮小的汉子,手中使得正是这路剑法,现下这紫玉符早已 戴在了费幼梅雪白的脖子上,而那汉子,也更是早已浮尸在了点苍山下,世事流 云已经面目全非。

杨宗志眼神微一迷茫,心思便远远的飘了开去,身后一个敦厚的嗓音,轻轻 的传来道:「师妹,你怎么躲在这个角落里面,师父和师娘他们到处好找?」

杨宗志晃过神来,与费幼梅,丁娆娆一同转过头看去,见到不知何时,一个 沉稳的少年走到了他们身后,清澈的眼神,却是瞬也不瞬的罩住了娇媚的费幼梅。

他们三人本对场下的比武结果并不在意,听了身后这声音,倒是奇怪的看了 一会,费幼梅的脸庞幽幽的一红,咬住薄薄唇皮,垂头娇声道:「是……是柳师 兄。」

柳顺意欲言又止的一番,再转头扫了几眼,笑道:「风兄弟也在这里。」

杨宗志点了点头,只是一笑,并不作答,柳顺意迈前一步,与他们一道站在 石台上,眼睛望向了场下的比斗。他看的清楚,不觉轻轻笑道:「果然谭师弟也 来谋这北斗旗的旗主了,风兄弟,你可要小心一些,这谭师弟的伏魔剑法尽得斗 玄道长的真传,怕是……怕是已经有了八九分的火候。」

杨宗志轻轻嗯的一声,也将目光放向了场下,费幼梅在一旁忍不住娇滴滴的 道:「他……他不会去作这北斗旗的旗主了……」

柳顺意奇怪的回过头来,问道:「为……为什么?风兄弟,这谭师弟的武功 虽然出众,但是想来你倒不至于会怕了他。」

费幼梅娇哼一声,媚气道:「他……他才不是怕了这臭黑炭,他只不过…… 只不过……」

费幼梅只不过了几下,却也觉得这事情复杂而又匪夷所思,一时可就说不清 楚。柳顺意听出师妹口中对杨宗志隐含维护之意,不禁眉头苦苦的皱在了一起, 他柔情的回过头来,仔细的对着师妹瞥了几下,才恍惚的察觉到师妹现下里,却 是自己从未留意到过的娇媚女儿家情态,那羞怯的眼神,晕红的双颊,和偷偷在 身下绞缠的翠白手指,都是自己未曾见识过的万般风情。

柳顺意只觉得仿佛被人从口中猛灌了一大杯苦酒,好生酸涩难忍,便是嘴角 也抽搐般的牵了起来,他的性格如同谦谦君子,却又隐忍,这般难受之下,倒能 强行忍住,而是将目光重新关注在比武场下,场下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丁继先手 持一把小小的令旗当作兵器,迎着谭观道划空而来的短剑,倒也并不立时处于下 风。

柳顺意苦笑道:「这丁少旗主毕竟年幼一些,江湖经验也是不足,他使得震 旗功虽然不差,但是在老道的谭师弟面前,恐怕难以讨到什么好。」

几人顺着他的话意看过去,果然见到丁继先渐渐的有些相形见绌,他的身材 比谭观道高一大截,但是谭观道脚下的步伐更为灵活,而且不与他缠斗,手中短 剑如同羚羊挂角,出其不意的便会刺得丁继先手忙脚乱。

丁继先今日所使得正是丁晚成亲传的震旗功,这震旗功本是一门硬功夫,讲 究的是气势压人,硬拼之下,让对手胆战心惊,可是谭观道显然早有准备,处处 避其锋芒,仗着脚下步伐的灵活,不时偷袭丁继先,丁继先又是个气盛的少年, 今日一战乃是名声之战,只可胜不可败,所以一上来便倾注全力,这么比斗一会, 气力便有些不济,大家耳中都可听见他隐隐传来的呼吸声,又重又急。

场下大多数人都是北斗旗的旗众,大家多年来跟着丁晚成在江南创下一番天 地,人心思古,自然都希望丁继先能够获胜,只是大家看了好一阵,眼尖的都能 发现丁继先的面色越发赤红,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弱,旗功带些散乱。

丁娆娆无助的瞥了娘亲一眼,见到娘亲平日里沉稳的秀脸上此刻也是凝重一 片,她虽然不懂得分出武功高低,但是察言观色之后,倒也知晓了弟弟的危机, 丁娆娆心头一急,两只小手便下意识的握住了身边杨宗志的手臂,手指曲住,纤 细的指尖便透力出来。

杨宗志被丁娆娆拿住手臂,不觉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她脸色有些惶急,杨 宗志笑道:「丁姑娘,你也紧张了么?」

丁娆娆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忍不住偷偷松开了自己的小手,抿嘴嘴唇, 面色却是晕红了一片,杨宗志又道:「别担心,还有后招的。」

丁娆娆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小的隐约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她眼见杨宗志这 般劝慰自己,心头蓦地觉得好生甜蜜,顿时也心下安定了许多,她不敢答话,更 不敢抬头去看杨宗志,只得将目光又对准了比武的场下。

这么一看下去,丁娆娆又呀的一下娇唤了出来,此刻场下风云一变,丁继先 的气势愈发羸弱,而谭观道摇身一变,成了主导局势之人,谭观道察觉出丁继先 的后力不继,便不再隐忍躲避,而是招招抢攻,场中高下立辨,便是丁娆娆这从 不小不习武功,也对比武打斗半分都不关心的娇女子,也能看出不对来。

丁娆娆面色一紧,忍不住又抬起头去,将无助的目光投射到杨宗志的脸上, 方才杨宗志安慰过她,她自也对杨宗志的话信足十分,丁娆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 对他这般有信心,她心头下意识的想:「也许……也许是自己躲在大门后,看到 他从容的闯过那三关的豪气模样,再加上……再加上一向眼光甚高的娘亲,口中 也对他推崇备至的缘故罢。」

现下杨宗志话音刚落,但是弟弟眼见着更加不济,丁娆娆的眼神便不由自主 的射向了杨宗志,杨宗志感觉着两道清丽黝亮的眸子对着自己眨了几下,不由得 又低下头来,露齿笑道:「别担心。」

丁娆娆暗自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儿平复了些,只是忽然之间,她猛地意识 到自己方才的无意之举,面色更是火烧般的红透,心房急剧的颤了一颤,便是整 个娇躯也浑然间酥软了起来。

费幼梅刚才惊觉到丁姐姐的失态后,姣丽的眼角便会不时的偷瞄到她身上, 现下丁娆娆无助,惶恐,平息和战栗羞怯等各种美少女模样,都尽入费幼梅的眼 底,费幼梅轻轻瘪住小嘴,仿佛望见了一道铜镜,那上面的所有神色,何尝不是 一一出现在自己过去淡定了十七年的俏脸上,她心头一阵激荡,在身下牵住的两 只小手,便偷偷的捏住了杨宗志的衣角。

柳顺意回头叹息道:「风兄弟,只怕再过不了五招,丁继先便要败在谭观道 的剑下,你看,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摇头一笑,并不作答,场下只听见一声怒吼,谭观道手中的轻虹宝剑 光彩大作,大家耳闻叮的一声,宝剑便将丁继先手中的令旗磕飞了出去。谭观道 趁势发难,抢先一步冲击上去,剑尖斜斜的向下一指,便罩住了丁继先的面门。

场下围观的群豪嗡的一声,心里都惋惜的想:「看来丁家人要失了自己门派 的宝座了。」

丁继先倒是倔强的紧,他虽然被谭观道一剑刺来,他脚下步伐紊乱,便躲避 不开,只得伸出两只手去,托出住即将压下的剑柄。

谭观道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微微一运气,剑柄上力道传来,丁继先 的腰也被慢慢压弯,大家眼中看的都是不忍,倒也对着硬骨头的少年充满了好感, 大家怜惜的看过去,只见到丁继先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滚滚汗水,却又咬牙坚持 着一声不吭,谭观道运力多一分,他的腰便会弯一截,闪烁着光芒的剑尖,也距 离丁继先的眼眉近一寸。

大家自然想:「这么苦撑下去,总是有个尽头,不如……不如尽早的开口认 输,免得丢了面子跪在地上,还要失了性命!」

丁娆娆本来羞涩的要命,待得见到这番场面,却是直了秀丽的双眸,目瞪口 呆的说不出话,隐约觉得此刻的弟弟,身上或许有了些爹爹的英雄气概,但是… …但是……她看的心头大痛,忍不住便牵起杨宗志的胳膊,大大的媚眼求饶般的 向他看去。

杨宗志凝视眼眸,看到那剑尖距离丁继先的鼻尖愈发的近,谭观道显然不想 一剑下去戳破他的双眼,而是猫捉耗子般的一分一分向下运力,也许心底里还盼 望着他开口求个饶,好在北斗旗群豪面前,叫他颜面扫地。

丁继先力道将尽,眼神也越来越迷糊,恍惚看见一道带着森森寒气的剑尖刺 到了眼前,他躲避不开,只能运足全力去抵挡,这是这么抵挡不吝于螳臂挡车, 他的双手颤抖着,却也丝毫不能阻止短剑迎面而来。

身边嗡的一声,有些心软的旗众便要开口替他求情,丁继先想起昨夜里娘亲 对自己的万千嘱咐,忍不住啊的一声狂叫,右手却是在手心里柔柔的一转,他右 手离开剑柄,剑尖压下的速度便会更快,他来不及细想,右手的掌心一股凛冽的 掌风涌出,无意识的向前猛地击去。

谭观道想不到丁继先到了此刻还有这般杀招,这掌气力道十足,带着呼啸之 声,他还无法运足内力抵挡,便只听到磕嗤一声胸骨碎裂的声音传来,接着整个 人便仿佛纸鸢一样的远远飞了出去,只有那柄轻虹宝剑失去一道一般,彩虹一样 斜斜坠落下来。……

现在修改都很慎重,害怕又一个疏忽就搞错了,晕!

正文第342章慈悲之五

丁继先出其不意的一掌将谭观道打飞出去,这掌法飘忽不定,而且掌劲威力 十足,很多人甚至还没看清楚出手,便只能见到远远跌落下来,如同一堆软泥的 谭观道。

所有人一齐愣住,默然间做不出声,接着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响起来, 大家今日所见,北斗旗内的故人自然希望丁继先获胜,便是那些被史敬邀约过来 观拳的豪杰们,也为丁继先百折不挠的劲头所感染,对他多了些期待,丁继先急 剧的喘着粗气,慢慢将方才已经半弯下的腰肢挺立起来,耳听着千百人对他鼓掌 叫好,他的胸中下意识生起一股得意自豪的锐气,同时……也有疑虑,他茫然抬 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神色复杂。

柳顺意料不到事出变迁,他仔细朝场下看了好一会,才微微回过头来,钦佩 的瞄了杨宗志一眼,心想:「怪不得我方才说谭师弟必胜,他总是笑着不答话,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丁少旗主藏着杀招,一直隐忍着等待谭师弟自大松懈的时 候,才会一举发出来,风兄弟……果然是个人才。」

费幼梅与丁娆娆却是看的清楚分明,这丁继先方才无意使出的那掌法,正是 昨夜里她们偷偷看到,丁继先随着洪崁离私下练习的铁掌功,初始丁继先并不知 道这掌法是何人所传,直到昨夜后他听了叶若碎的口述,才明白过来洪崁离是基 于负疚的心理,将生平得意的绝技私授给了他,丁继先更是立下誓言,以后再也 不会将这铁掌功用出来。可是方才性命堪忧的情势下,他脑子无暇思虑,只是下 意识的便使了出来,解了自己的围。

费幼梅概叹的横过晶莹小脸,幽幽的吸气道:「丁姐姐,看来……看来世事 果真是有因果报应的呢,你弟弟发誓说再也不用这套掌法,可是……可是正是洪 老前辈的掌法,刚才救了他一命,不然的话,此刻他怎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丁娆娆茫然的点了点柔顺长劳发下的小脸,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为何杨宗志 一直叫她不用过于担心,只因他们昨夜见识到丁继先身具大江两派的武功路数所 长,明眼人只会防着他气劲凛然的震旗功,却丝毫也想不到他还会使出这般阴柔 的掌力,丁娆娆的唇角嗡动了一下,想要抬起头来对杨宗志说话,却又不敢,方 才弟弟生命垂危的时候,她敢于放下心底的羞怯,将清丽眼神肆无忌惮的漫射到 杨宗志的俊脸上,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安慰,但是现在平复下来,事后想想, 只是这么一想,便能让自己面红耳赤的抬不起头,更别说还能直视他的眼神,那 更是要了自己的小命,根本无法做得到的。

杨宗志叹气道:「谭观道也是当世名家,过了这一关,只怕……只怕丁继先 便难有什么阻碍了。」

今日比武的一共会是四个人,杨宗志他自己不参与,那剩下的只会还有一个 对手,当今天下的英杰少年,除了谭观道外,也许只有少林的慧敦禅师和武当的 天丰等人可以稳稳的战胜的丁继先,但是这些人要么出身名门,要么又受到派里 师父长辈们的器重,自然不会前来挑战一个小小的旗主之位。

杨宗志这话里的意思,费幼梅和丁娆娆都听得隐约可懂,可是柳顺意却不明 白,为何比武即将开始,杨宗志还会好端端的站在极远的石台上,气息宁定,淡 淡的说着毫不着边际的话。

柳顺意想起适才清丽的师妹与自己争论时说道:「他……他不会去作这北斗 旗的旗主了……」

柳顺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强笑道:「我这次来到中原的时候,沿途听说 中原武林的不少好事者,给当今天下排了所谓十大少侠,里面首当其冲的,便是 风兄弟你。」

他话说到这里,比武场下已经收拾干净,先前那个粗豪的嗓音又响起来道: 「下一场,是蒋征长老推举的古色,和莫难长老推举的风漫宇之间进行。」

话音刚落,场下便传来一阵轰天的叫好声,这里面的围观群豪中,有很多过 去都在少林寺中见识过杨宗志的身手,对他乃是发自内心的衷心佩服,而且他这 半年来如同彗星般崛起,一时盛名在外,整个天下都不做二人想,心怀憧憬的少 年人,又有哪个不想如他这般快意江湖,作下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得了天下 各大门派掌门的一致推许。

远处的掌声愈发浓烈,大家双目放光,只等杨宗志徐徐登场,站在外围的忍 不住都踮起脚尖,脑袋左摇右晃的期盼,虽说这古色之名大家从来也没听说过, 但是风漫宇的赫赫威名如雷贯耳,很多人滞留在北斗旗里不离去,等的便是今日 这场盛会,等的也正是看看风漫宇的出手。

那老者的话音落下,大家翘首期盼了好一阵,才见到身下人群中不急不慢的 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的头上戴了布巾,浑身上下被厚厚的衣 服包裹,今日本是初秋,秋老虎的余热不散,天气还是很潮润,但是这年轻人的 打扮,看着便显得异常突兀。

那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目不斜视的走到旌旗下,背手而立,大家看的清 楚,绝不会是盛传人品英俊潇洒的风漫宇登场,大家的叫喝声不由顿了一顿,相 互间左顾右盼,等着风漫宇姗姗来迟。

柳顺意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比武场,这里站得远,那里人的面目神态便看不 清楚,只能瞧个大概,他看了一会,见到群豪显然都在等着身边人,才转回头去, 依稀听见杨宗志口中喃喃的奚笑道:「风漫宇早已不在了……」

柳顺意惊疑的哦了一声,一时不知他口中自言自语到底是何意思,费幼梅却 是心头一酸,她幽幽的抚摸着自己脖颈间那小小的玉符,玉符上带着自己的余温 和麝香,便是自己的小心思,也仿佛被吸进了小小玉符当中,再也拔不出来。

主事人等了半晌,只见到一个人上台来比武,他又抬高嗓音,大叫道:「风 漫宇……风漫宇在不在?」

台下轰的一声,不时有些汉子们扯起嗓子传话道:「风少侠……风少侠可来 了没有?」

丁继先休息片刻,顿觉浑身上下劲力充足,他想起昨夜娘亲对自己警醒道: 「先儿,你可千万小心这个人,只有他……才是你最大的隐患!」

他转眼看过去,见到那古色打扮怪异,貌不出众,甚至这人的名字,过去也 从未听说过,显然不是什么传世高手,丁继先的眉头跳动几下,暗想:「天助我 也!现下那姓风的不到,只要我……只要我战胜了这姓古的小子,那旗主的位置 不就坐定了么?」

丁继先抬起手来,大叫道:「蒋叔叔,看来那姓风的是自己害怕,偷偷的跑 了,我们何必又要在这里等他?」

蒋征一脸花白胡子,看着老态龙钟,他见丁继先说过了话,场下的群豪却是 不答应起来,不时叫到让自己再多等等,毕竟昨日这场上的群豪,大多都见过风 漫宇亲来,而且……更是毫不费力的破掉了叶若碎设下的三关,现在比武还没开 始,便说他害怕的跑了,可有些说不过去。

蒋征的眼神向场下扫荡一番,便将眼眸转到了叶若碎坐着的首位上,只见叶 若碎沉着小脸,不作任何表示,蒋征咳嗽一声,扬起手来止住下面豪杰们的乱叫, 呵呵笑道:「大家静一静,咱们北斗旗有言在先,今日重阳佳节比武选旗主,可 是过期便就不等候了,这姓风的少年既然不将我们北斗旗的小小旗主位置放在眼 里,咱们也不必这般低三下四的求着人,对么?」

丁继先高声道:「对,咱们何必要这么等着别人,他既然不来,便说明他自 己放弃了而已。」

场下群豪有些不答应的,正要说话,只是转念四处看看,确实没有见到风漫 宇那挺拔的身影出现,现在人家北斗旗不想再等,他们外人自然也不好更多说什 么,只能心头充满遗憾。

只有费幼梅与丁娆娆知道杨宗志是为了什么原因,所以退出了比武,费幼梅 斜眼看着杨宗志嘴角一抹落寞的浅笑,心头微微一痛,暗自柔柔的想:「我…… 我今日当真不该叫他过来这里,还不如……还不如我陪着他到处去走一走,看一 看,散散心,也省的呆在这里被人以为他真是害了怕呢。」

丁娆娆心情同样激荡,她大着胆子,微微转过螓首来,盛装之下的娇躯和小 脸都有些颤抖,她嘴角牵动,低声道:「谢……谢谢你!」

杨宗志笑嘻嘻的道:「谢我作甚么?若不是洪老前辈劝说,我才不会放过将 你弟弟打成肿猪头,一饮一啄,这也都是因果报应罢?」

丁娆娆的脸色俏红,就算是眼角也漫住了红红的晕波,看着好生娇俏无匹, 她听着杨宗志拿自己心底里的那套因果说辞来笑话自己,自是不敢去和他争辩, 何况小心思里却也酸酸柔柔的,如同泡在蜜里,更是说不出一句多的话来,只觉 得心里过去十多年来的坚冰,渐渐的融化了个尽。

费幼梅斜眼将丁娆娆的神态看的清清楚楚,她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咯咯的 娇痴道:「丁姐姐,你可要小心了哩,这家伙……这家伙最会骗人,你多仔细些, 别着了他的道。」

柳顺意在一旁叹气的想:「师妹……师妹这般容光艳丽的轻笑,过去……过 去从未见过,看来师妹果真恋上了……恋上了这家世武功样样出众的风兄弟。」

他前几日见到费幼梅几次跟着杨宗志偷偷跑了,心头便有些不详的征兆,现 下只是一眼,便即得到证实,内心里也愈发的凄苦。

丁娆娆不敢搭话,只得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她这一声嗯是代表认同费幼 梅的俏皮话,还是……还是代表些别的什么。蒋征眼见场下群豪再无异议,便咳 嗽一声,高声道:「既然有人没到,那我们不再等下去了,比武开始罢。」

众人一听,心头都在叹气,他们的想法自是与丁继先一模一样,便是既然丁 继先胜了头一仗,下面这个人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那么丁继先连胜两场便 指日可待,想来这旗主的宝位自然还是归还给了丁家人。

丁继先眉头一扬,顿时整个人的精气都为之一振,他方才险胜谭观道,虽说 谭观道是因为后来有些托大,一时不慎着了他的偷袭,但是经此一战,他的自信 心却被激发了出来,自从爹爹死后,他一直沉沦于聚香园这等烟花柳巷之地,叶 若碎被派里的事物羁绊,更是无法分身他顾,这样一来,丁继先更如同冲天的候 鸟,无人敢管,在这江南岸愈发飞扬跋扈,后来派中的长老们看过眼,推举旗主 人选时,没有一人推举这本该坐上宝位的少旗主,丁继先又有些自暴自弃,觉得 受了众人的轻视。

今日一战,他吐气扬眉,胸膛也听得高高的,眼角微微斜射向那姓古的小子, 嘿嘿笑了几声,话也不招呼,便一掌拍了出去,大家看的清楚,这一掌正是方才 将谭观道拍飞的那一招,丁继先的手掌在自己的身前扭扭转转几下,蕴集掌力, 待得片刻他再轻喝一声,掌心向外一吐,一股飓风般的掌力便将那古色笼罩在了 掌劲之中。

站得近些的,忍不住都开始向后退步,免得被掌风伤到,古色毫不作势,直 到那掌风欺到身边,才是轻轻转了一下身子,大家只觉得眼睛一花,再看清楚时, 丁继先这必中的一击,竟然登时落了空,丁继先啊的一声,整个身子便斜斜的向 前栽倒了过去。

杨宗志咦的一声,远远看上去,便觉得这古色的身法隐约有些相识,只是一 下子还想不过来,丁继先大羞转怒,方才他大意之下,没料到这其貌不扬的小子 倒也有些真本领,此刻他收拾心态,暗想:几招看来不能打败他。便依着洪崁离 传授给他的招式,一招一招的抢攻了过去。

正文第343章针锋之一

费幼梅轻呸一声,摇着小脑袋啐道:「什么永世不再使用的誓言,全是…… 全是放……放……」

方才丁继先临死之前,下意识将洪崁离所授的掌法施出来,还可以说他是为 求保命,无意无奈之举,但是现下他志得意满,便是想也不多想,将洪崁离所授 的铁掌功一一施展出来,将对手笼罩在了掌劲之下,费幼梅看的不忿,偏偏说到 放屁二字时,才是俏脸微红,住口说不下去。

丁娆娆心想:「此刻弟弟身具两派所长,在这大江沿岸便可算作少有敌手。」

她心头微微一安,便将目光怯怯的偷瞄杨宗志,见到他皱起眉头,对着场下 聚目而视,嘴角微微牵动,就算面容也带些狰狞。

杨宗志看着场下的两人蹿高伏低,一时神思迷惘:「这古色的轻功身法好生 怪异,脚下步子微动,身子不动,丁继先便连他的衣角也摸不到半分。」

想到这里,杨宗志脑中一闪,顿时想起那日托大的扎西哈多在少林寺内留下 了一串步法脚印,他留下这串脚印的目的也有两个,第一个是震慑人心,第二个 却是要以这身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大家的注意力都留在少室山上,便不会察觉 到有人在后山布下的火石炸药,到时候山头轰隆一声巨响,这步法脚印也会随着 山上数千豪杰的性命一样,灰飞烟灭。

此刻他再比较扎西哈多与古色的身份,心头猛地恍然大悟,暗道:「不好! 古色!古色!……固摄,好个胆大包天的蛮子!」

杨宗志面色一变,费幼梅和丁娆娆俱都看的分明,费幼梅今日见他出门之后, 脸色便一直是淡淡的,带些懒洋洋的笑意,仿佛对着比武选旗主的事情,分毫也 不放在心上,即便是刚才丁继先在人前嘲讽他胆小怕死,他也眉头都没皱上一分, 此刻他却是面色大变,费幼梅心头有些惊奇,便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 不对劲么,杨……杨大哥!」

杨宗志心想:「我将固摄与或秀凤的事情,透露给可儿他们,便是不想亲手 去解决恩怨,只盼史敬他们擒下其中的几个,追本溯源,找到事情的真相,却没 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明目张胆的来北斗旗抢坐旗主。」

他叹息一声,心中一个怪异的想法蹿出来道:「你……你当真是不想亲手解 决么?还是……还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费幼梅见自己问了一句话,杨宗志仿佛充耳不闻,只是他脸色微微拧住,眼 神中看着复杂的紧,这幅模样比起自己看多了他笑嘻嘻骗人的场面,又或是对待 洪崁离柔情怜惜的样子,毫不相同。

费幼梅心头一紧,忍不住抓住他的一只大手,娇声道:「怎么了,我问你话, 你怎么不回答?」

手上一暖,杨宗志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自己身边那神情紧张,却又含羞带 怯的如花仙子,那大眼中弥荡起似海一般的深情,将身边照的暖融融的舒服,杨 宗志心底一柔,强笑道:「没……没事。」

柳顺意幽幽的叹息了几声,只将眼光投注到比武场上,却是丝毫也不敢回头 多看一眼,只觉得自己若是多看一分,只怕自己的心也会碎裂一回,他眼神散漫 的看着场下,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得又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费幼梅俏眸一呆,浑然间才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竟是在人前握住了他的大 手,现下被柳师兄都看在了眼底,而且柳师兄还咳嗽了几下,提示自己,费幼梅 呀啊一声,俏脸羞得媚红一片,眼眶中荡起秋水依依,暗自觉得自己也是好不知 羞的。

丁娆娆目不斜视,神色清淡的看着场下的比武,弟弟从洪老人家那里学来的 掌法果然凑效,他一味抢攻,将对手逼迫得左右摇晃。群豪对这场比武的胜负, 早在心底里都下了评语,此刻场上形势如此发展,一点也不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大家心里只是有些遗憾,为何……为何风少侠会爽约不至,他千载难逢的比武场 面,便看不见了。

固摄只是躲避,并不还手,丁继先一时气势之盛,显然是想速战速决,他先 前与谭观道生死相搏,已是耗费了很大精力,虽然经过一阵调息,气力恢复了些, 但是连战两场,毕竟是比不过一个新出手的人。因此丁继先的打算便是快速取胜, 免得夜长梦多。

如此过了半盏茶功夫,丁继先的掌法顿了一顿,隐约的呼吸声更是急促,固 摄忽然怪怪的笑了一下,然后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指头向天,众人看不明 白他这怪异的姿势,只有杨宗志心头一震,想起了冥王教中那个金刀老者,甚至 在点苍山脚下卓天凡的倾世一击,事先……都是汇聚内力,将身边万事万物的灵 气都吸到掌心中,如此一击下去,便会地动山摇。

杨宗志大叫一声:「不好!」

想也不多想,便跳下了高高的石台,身边几人俱都惊讶出声,只见他运转点 苍剑派轻功,几个步子便向那比武场纵跃了过去,身法快捷如同大鸟。

柳顺意叹服的心想:「今日才算长了见识,没料到这世上有人的轻功竟然奇 妙如斯,脚不沾地,几下里身法一换,便纵出去几十尺远。」

他脑中如电般飞快思忖,却又见到身边的两个美貌小姑娘也一同跳下了高高 的石台。

丁娆娆不会武功,只是凭着一股勇气跳跃下去,她方一落地,便哎哟一声, 跌倒在了土石地上,费幼梅奔跑几步,听到这个声音,才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将 丁娆娆扶了起来,两人一道跑向了人群。

丁继先好生奇怪,这怪人一时凝立不动,伸出右手斜指向天,指尖立起,口 中念念有词,丁继先奚笑道:「念咒么,此刻倒也晚了!」

他鼓足余力,便想一掌毕其功于一役,向固摄歪歪扭扭的拍了过去。

群雄心头都有些怪怪的发愣,有些见识的,忍不住开始微微色变,杨宗志人 还没到,声音却是传来道:「退开去!」

大家还没明白过来,固摄猛地双眼一睁,一道精光射向丁继先,丁继先只感 到头皮发麻,浑身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感觉自己恍惚变成了一只矮脚蚂蚁,面 对巨象颇显不自量力。固摄大喝一声,右手朝下猛地一挥,大家只听见轰隆一声 巨响,接着大力传来,站得远些只听到呼呼风声吹响自己的衣襟,站得近些的, 便会受到这股飓风侵袭,胸口或是脸颊一痛,恍若遭了锤击。

无数人顿时呼爹喊娘,忙不迭的向后退去,身前光影一闪,却又立即恢复平 静,大家惊魂未定间,恍惚着转头向上看去,只见到……两个人临渊而立,站在 了台上,而那……丁继先却是被人抱在了怀中,不知生死的倒在了台边。

杨宗志飞纵而来,到底还是迟来了一步,待得他意识到固摄这是要痛下杀手 时,已经赶不到面前,他大喝道:「退开去。」

众人被固摄气势所逼,已经呆若木鸡,只有……只有一个嘶哑的嗓音叫起来 道:「莫要伤他!」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见到一个身影快速的射向场上,将噤若寒蝉的丁继先抱 在怀中,背转过身去,替他挨了这雷鸣般的一击。

杨宗志心头一沉,暗自回想起在凤凰城战场之上,莫难和尚正是如同此刻一 般,将重伤的自己抱在怀中,却用他的背身,将射来的箭雨都挡在了身外,因此 也一命换一命,救下了自己。杨宗志转过头去,看清楚来人,正是躲在人群中苍 老的洪崁离。

余抚同大叫道:「师父。」

慌手慌脚的跑上了比武场,他放眼看下去,只见到师父将丁继先死死的抱在 怀中,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划破,露出里面黝黑的伤口,将洪崁离的身子 转过来,只见到他口鼻喷血,染满了苍老的面颊,显然已经身受重伤。

余抚同心头大痛,哭泣道:「师父,您……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今日与师父混杂在人群中,便是悄悄维护起北斗旗的比武大赛,若是有人 敢上来捣乱,他们一声令下,便有数不尽的齐天派手下上前肃清秩序。眼下师父 为了救丁继先一命,自己却是伤重如此,余抚同只急得手足无措,却又没有半分 主意。

费幼梅与丁娆娆迈着小步子急急跑上台来,展着眉目看下去,果然见到洪崁 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丁继先妈呀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浑身上下还是颤 抖不已,方才那一击,他自认命不久矣,早就吓破了胆。

丁娆娆的眼泪浸湿面颊,对杨宗志心疼的道:「公子,你……你快救救他老 人家。」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下去,见到这般情形,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费幼梅蹲下 身子,怜惜的在洪崁离口鼻处摸了几下,才站起身子哭泣道:「这里有大夫没有?」

费清从高高的主客位走下来,看着气若游丝的洪崁离,皱眉道:「幼梅儿, 没有用的了。」

费幼梅眉头一闪,又高声娇喊道:「二叔……二叔,你在不在下面,我知道 你一定在的,你快出来。」

过了一会,人群中分开,走出个雪白大胡子老汉,摇头叹气道:「幼梅儿, 你果然总给二叔找些麻烦事。」

费清面色一呆,茫然道:「怎么二弟也来了么?」

费幼梅却是容色窒住,她方才心急之下,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小心事,所以高 声唤出了费沧,但是费沧当真露面出来,与爹爹会了面,费幼梅才幽幽的想起自 己的事情,顿时又急又怕。

费沧走上前来,对着洪崁离垂死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才轻轻摇了摇头,丁娆 娆看的芳容一凄,眼泪又止不住的垂落下来,叶若碎忽然呆问道:「怎么样,没 ……没救了么?」

丁继先痴痴呆呆的坐在洪崁离的身边,神色不定,他方才死里逃生,看清楚 时,才发现原来是素来的仇敌洪崁离所救,虽然他昨夜里听到了洪崁离与爹娘结 怨的经历,但是爹爹被洪崁离所杀,这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实,所以洪崁离传自 己铁掌功,他可半点也不领情,现下洪崁离一头黑发早已斑白,不复当年之勇, 垂死之前,眼神迷离的睁开一条线,那丝线逐渐清晰,转向了娘亲的面容上,又 转到自己的身上,嘴角嗡动,仿佛想要说话,丁继先浑身轻轻颤抖着,适才豪气 云集胸中,此刻竟是一丁半点也不剩下。

余抚同失声痛哭道:「师父,您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要说?」

洪崁离吃力的竖立一根手指头,漫漫的指向身前,余抚同止住哭泣,凑上耳 朵听了几下,又道:「若碎……大哥……你们……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叶若碎幽叹一声,迈着碎步走过来,洪崁离迷离的眼神看过去,只觉得恍惚 着回到了十九年前,在大江边上,自己碰到了一个寻死的女子,叶若碎柔声道: 「洪二哥,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你……你打死了晚成,其实……其实他 一点也不怪你。」

洪崁离手指蓦然失去力道,慢悠悠的垂落下去,余抚同低头瞧见,不觉放声 大哭,费沧冷冷的道:「哭些什么,没用的废物……」

他说完了话,抬起手来,手中握了一根银针,走到洪崁离躺着的躯体旁,手 举起来,快如闪电的将银针刺入了洪崁离的咽喉。

洪崁离本已行将咽气,被费沧一针刺下去,整个身子又好像回魂一般弹了一 下,众人一道看见,不觉都咦了一声,余抚同当年曾前往长白山求取恢复师父功 力的夺命丹,因此费沧他自然认得,也知道这是江湖最最著名的医仙,余抚同一 见费沧出手,登时心头恢复了几丝希望。

费沧将银针留在洪崁离的咽喉上,然后举起自己的右掌,猛地一下锤击在洪 崁离的胸口上,众人俱都大惊失色,也不知道这费沧到底是在害人还是在救人, 如此锤击几下,洪崁离忽然大咳一声,口中吐出几口浓黑的淤血,众人也暗自吁 了一口气,看到洪崁离逐渐恢复了呼吸,慢慢平顺,眼见着倒是真的回魂过来。

大家对费沧独特的医术充满了佩服,丁继先直到此刻才清醒过来,方才他傻 瞪着费沧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洪崁离的胸口,洪崁离当真好像死人一样,半点动静 也没传来,丁继先只觉得那一锤一锤的,仿佛都击打在自己的胸口上,他适才用 洪崁离亲传的铁掌功应敌,还不感觉有什么,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正是这个血海 仇人,每日半夜午时都会呆在小竹林里,敦促自己习武,好像爹爹在世一样,口 中谆谆教诲自己做人行事的道理。

丁继先胸口一酸,对着洪崁离躺着的地方,磕了几个突突的响头,然后走回 到叶若碎的身边,垂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了。

洪崁离获救,众人才又将目光都放回到比武场上,固摄一掌击倒两人,便负 手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场上人来人往,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有个少年嚯的转过头 来,目光仇恨的逼视住自己,固摄心头跳了一跳,隐约觉得这少年飘洒,有些熟 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杨宗志咬着牙齿,冷笑道:「好久不见了,咱们新仇旧恨,是不是也该清算 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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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344章针锋之二

固摄与杨宗志曾经近距离见过一面,当日夜里杨宗志与赛凤在凤凰城内被人 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身着锦袍的固摄,只不过那夜天色昏暗,身边燃烧着星星 点点的火把,杨宗志更是一副突厥普通士兵的打扮,而固摄却是围聚在众人当中, 因此两人对彼此的容貌都记得不清楚。

此时二人面对面的站在不足三十丈的比武场上,目光对视,才仔细打量对方 的模样,固摄看过去,只见到个英眉挺拔的少年站在对面,这少年一身蓝色戎装, 便更显得英姿飒爽,衣襟随风扬起,看起来飘洒的紧,杨宗志方一站定,四周围 住的群豪发出一阵漫天的喝彩声,大家方才被固摄一掌所震慑,站得近些的更是 被他掌风所伤,心头都有些惊惧,甚至深深厌恶,现下杨宗志如约登场,他们才 感到一股泄恨般的希望涌起。

杨宗志也晃眼看过去,见到这固摄今日显然是藏头露尾,浑身上下用团团的 锦袍包住,头上戴了怪异的帽子,只是露出脸庞来,脸庞甚是黝黑,眸子精光闪 闪,鼻梁稍挺,全然是一幅北方蛮子的奇怪面相。

固摄仔细盯着杨宗志看,忽然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仿佛是想到什么,开口道: 「你……你……你果真还没死?」

场下人吁的一声,有人忍不住大叫道:「风少侠怎么会死,臭小子,你莫不 是害怕了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悲愤的道渐:「承你的情,我在你老家九死一生,总算是 保住了这条小命,今日必定好好报答。」

固摄听了这话,心中再无疑虑,咬住牙齿狂叫道:「好好,你没死的正好, 我正悔恨自己不能亲手活剥了你,今日你倒是送上门来啦。」

蒋征在一旁狐疑的道:「这……这少年可是来比武选旗主的?」

叶若碎点头道:「是,他正是那姓风的少年。」

蒋征高声道:「他既然已经爽约迟到,怎么还能上台,这武不比也罢。」

场下群豪方才见到固摄石破天惊的一击,当真是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眼下杨宗志赶到,正好快慰人生,岂能容忍比武半途而止,张猛高呼道:「怎么 不能比,重阳节已经过了么?」

身边一群汉子大叫道:「没过的罢。」

张猛又叫道:「这算哪门子的迟到,岂不正好有效。」

蒋征犹豫的看了半晌,目光偷偷的瞄向固摄,固摄沉着脸,朝他斜视一眼, 目光微微一点,蒋征回头对叶若碎道:「夫人,你看……」

叶若碎今日出场以来,便沉寂的坐在旌旗下的高堂,既不说话,也不作势, 虽然丁继先在场下卖命般的连比两场,叶若碎也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再无更 多表示,让人看起来便更多些难测的意味。

蒋征的眼神请示般的投向叶若碎,叶若碎才轻笑道:「蒋长老拿主意就好了。」

蒋征点一点头,回身道:「既然这样,那最后一场比武正式开始!」

蒋征话音一落,整个场下顿时宁静一片,大家方才见识过固摄的武功,怪异 而又威力无穷,虽然大家自来对风漫宇其人充满信心,但是今日这固摄,比起多 月前在少林寺中出场的扎西哈多,显然技高一筹,多数江湖汉子认识风漫宇,都 是从那场暴风骤雨般的比武开始,现下大家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透一下,眼 光却是瞬也不瞬的盯住了比武场。

杨宗志与固摄临渊而立,两人都自负手,并不摆开任何起手的架势,杨宗志 心知这固摄乃是呼伦山冥王教金刀老者的大弟子,这金刀老者一共有三个徒弟, 最小的那个便是巨人木罗科,只不过这个徒弟被金刀老者一掌打死在了冥王教的 大殿当中,第二个弟子便是那棕发的扎西哈多,扎西哈多有勇气,却少谋略,上 次在少林寺战胜他,杨宗志实在是拜了出其不意所赐,扎西哈多吹捧自己的轻功 步法,本是他们事先定好的策略,想以此引诱南朝豪杰,没料到正好坠入杨宗志 的蛊中,他点苍师门的轻功绝世,自是凭借这个获胜,当时若是站下来两人一五 一十的比斗,可就无法胜的这么轻易。

固摄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就是这个南朝小子,抢走了……抢走了自己口头 许下的未婚妻,也就是这个南朝小子,带兵打到了极北的凤凰城中,杀了自己手 下兵将无数,固摄拼命忍耐自己的心绪,眉头一动,忽然道:「喂,姓杨的小子, 你知道……你知道赛凤她现在怎么样了么?」

杨宗志的面色本来平静,听了固摄这句话,微微波动一下,宁息吸气道: 「你想说什么?」

固摄眼神死死的盯住杨宗志的眼角,便是连一点微微的颤抖也不放过,他见 到杨宗志仿若动容,不觉狞笑道:「哈哈,她……她这个贱人现在过的很惨,这 一切……都是因为你!」

杨宗志明知道他这是在引发自己动怒,让自己无法镇定下来,但是心头仍然 还是跳了一跳,赛凤那轻衣素眉的乖乖模样跳出心头,恍惚正对自己轻嗔薄怒道: 「喂,你……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杨宗志胸口一痛,双拳紧紧握住,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场下费幼梅娇婉的嗓 音传来道:「大骗子,你……你可千万莫要着了他的道,他是……他是在骗你呢!」

杨宗志心头一亮,暗自道:「焉知他们不是胡说八道?」

固摄狰狞道:「怎么,你不相信么?」

杨宗志笑道:「赛凤姑娘我日后定会再去见她,这不劳你来操心,不过我倒 是有件事情,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固摄愣住道:「你要说什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你知道木罗科是怎么死的?」

固摄握紧双拳道:「还不是被你害死的?」

杨宗志嗤的一声大笑起来,道:「哦,是你师父这么告诉你的么?那我若是 告诉你木罗科是被你师父一手捏死的,你信是不信?」

固摄大怒冷笑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宗志道:「那日夜里,在呼伦山的山顶上,只有我,赛凤姑娘,木罗科和 你师父,还有……还有一位我们南朝过去的老将军,你师父将自己套在金殿的屋 顶上装神弄鬼,被我一手拆穿了下来,木罗科亲眼所见,原来你师父根本就不是 什么神人,只是跟我们一样,两只胳膊四只眼睛,平凡之极,你师父……嘿嘿, 你师父自然容不下他。」

冥王教的金刀老者乃是北方四国的信仰所在,北方四国的人都认定这金刀老 者乃是神人下凡,指点他们攻城略地,抢下南朝的江山和财富,杨宗志如此一说, 固摄自然盛怒,他气骂道:「臭小子,你休要侮辱我师父。」

杨宗志眼见固摄浑身气的轻颤,岂能放过这难觅的良机,他轻叱一声,一式 「甩豹尾」闪电般踢了出去,固摄凝神过来,杨宗志这一腿已经踢到了面前,他 运转脚下的步法,身子如同一道青烟般避开了过去,杨宗志这一招原是虚招,他 暗自对金刀老者的刀法忌惮的紧,那日在呼伦山上见过一次,差点让他对自己信 心尽失,此刻面对的虽然是金刀老者的徒弟,但是他也丝毫不敢大意,而是运起 云龙九转的身法,围聚着固摄,更是不敢卖出任何破绽。

两人都很谨慎,杀招和冒险抢进的招数不敢出来,脚下的步法却又飞快,大 家只觉得眼睛乱花花的一片,无论怎么睁大双眼,也看不太清楚,甚至……还有 些头晕的紧。两道光影在地上往往一沾便会分开,别说分出胜负,便是他们两人 有没有真正的交上手,大家也看不出来。

两人对垒了一会,都对彼此有了些熟悉,固摄是力大势沉,而杨宗志却是举 重若轻,脚法更加灵活,两人都大着胆子对击一下,却又不敢用上全力,而是留 下三分余力,因此众人只能听见雷鸣般的一响,接着两人都倒飞着回到了台边。

固摄转身一看,身边有一个兵器架,上面立着一把厚厚的单背刀,他随手取 下来,在自己脖子边挥舞几下,再抢攻了过来,杨宗志见他取下单背刀,更是不 敢轻敌大意,可他身边没有兵器架,只有……竖着立起的几面旌旗,他随手扯下 一面,以旗头作为枪尖,运起自己得意的枪法刺将过去。

两人都运转兵器,单背刀势大,以稳为主,而枪法轻灵,出其不意,却以灵 动居上,两人再斗得半晌,依然还是旗鼓相当的局面,费幼梅死死的捏紧自己的 小拳头,妙曼的双眸直直的盯在场上,杨宗志每次占上风,又或者每次被动的还 手,她都会心情忽起忽落的随波而动,场下的气氛逐渐热烈了起来,这数千的豪 杰何曾见过这般激烈好看的比斗场面,大家暗自觉得不虚此行,却又更对场上的 人佩服多几分。

费幼梅看了好一会,忽然听到自己耳边有个小小的细碎声音在默默念诵道: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小女子……保佑……」

声音忽高忽低的传来,费幼梅忍不住转过头去,见到丁娆娆却是毫不看向比 武场,而是……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秀丽的双眸,两只小手微微合十,口中轻轻念 诵有声,费幼梅噗嗤一声娇笑道:「丁姐姐,你……你在念些什么,是不是…… 是不是在你那个虚无的世界里,给那大骗子祈福?」

丁娆娆面色幽红了一片,却是毫不动摇,也不回答费幼梅的问话,场上大喝 一气,杨宗志与固摄已经斗到了关键处,两人经过这般尽半个时辰的试探,也都 无余力再多坚持,固摄大吼一声,强行催动刀势,刀尖向上一举,口中呼哧呼哧 的轻叫,杨宗志眉头一跳,心道:「就是这里了!」

金刀老者曾经在金殿中也使用过这一招,当时杨宗志逃命之际,也曾回头瞥 了一眼,正是这一招,让杨宗志信心大失,此刻他再看到同一式施出来,他分毫 也不敢犹豫,而是手中旗杆向前一挥,身子随着旗杆,化作一道青烟向那刀尖冲 击了过去。

众人心头砰砰乱跳,固摄催动内力引发刀势,四周的空气和灰尘都会被吸附 到他的周围,甚至远处的旌旗和大家的衣角也会随着这股吸力呼呼的扇动,杨宗 志这时不是想着如何脱开吸力,却是……腾身冲进了漩涡的中心,大家心头都在 暗暗打鼓,却也对他誓死的勇气佩服的五体投地。

金刀老者的这一招,曾将傅多坡斩杀于刀下,后来杨宗志回到滇南之后,遇 到了铁剑卓天凡,当时他应对卓天凡相似的一招,也是冲击进去,他知道一旦等 待对方聚力成功,必杀的一招挥击下来,天下万物都不能幸免,因此便要抢攻, 只不过卓天凡的功力比杨宗志当时高了许多,他还没冲到漩涡的中心,便被卓天 凡一招握住了手心。

固摄虽然强力催发内力,但是他的功力比起卓天凡这等绝顶高手还是差了不 少,因此杨宗志虽也感到劲风割面,但是整个身子还是飘飘斜斜的冲了进去,里 面仿佛空气稀薄,让人呼吸困难,杨宗志勉强深吸一口气,手中枪尖不多等待, 朝前一点,运转出擒月枪法的第三式,枪尖遥遥的一指,朝固摄的身后刺将过去。

固摄一刀正要砍下,却没料到杨宗志已经冲了进来,旗杆比单背刀更长,杨 宗志仗着这些许的优势,枪尖首先刺到了固摄的身后,固摄不得闪避,拼死承受 了他的一击,手中的单背刀依然还是挥击了下去。

杨宗志手中的若是银枪,又或者是一根长矛,此刻刺到固摄的身后,固摄又 没身穿盔甲,自是能将他刺了个对穿,但是杨宗志现下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根旗杆, 这旗杆并无尖头,只是钝钝的无法着力,因此他这一枪刺得精准,附力上去,旗 杆难以承受这般大力,便磕嗤一声从中间短了开去,固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面 色狰狞可怕的转过头来,一刀便要向下砍去,杨宗志手中拿着半截短杆,心头大 叫道:「坏了!」

固摄这一刀再砍下来,只怕不但是首当其冲的杨宗志,便是他身后远远的那 些江湖汉子们,也大多不能幸免于难,杨宗志只感到浑身上下内力充盈,胸口仿 佛有一口气透不出去,他来不及细想,口中大吼一声,猛地甩开手中的旗杆,便 迎着那刀影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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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345章针锋之三

费清原想走回到高高的主客台去,他斜眼看着忙碌的费沧正医治洪崁离,而 自己的女儿却是娇躯轻颤,对着台上比武的场面看的目不转睛。

费清走回到女儿身后,笑道:「幼梅儿,你什么时候对江湖比武这么感兴趣 了?」

费幼梅唔的一声,既不转回小脑袋,也不作答,费清才轻轻皱起眉头,也一 道看上去,这一看之下,他才是微微吃了一惊,这台上的两个少年比武,这两个 少年的年岁都不大,看上去不过都是二十出头,但是他们比武的场面和气势,却 宛若两个当今天下的绝顶高手争斗,一招一式俱都妙到毫巅,费清久闯江湖,看 过的比武场景何止万千,但是这两个少年的招式,他竟然愣是没有看出门道来。

费清凝着眉头细思了片刻,恍惚轻叫道:「好功夫。」

又道:「他们一个动如脱兔,一个稳如磐石,当真是武功练到两个极致之后 的结果。」

柳顺意在身后接话道:「师父,风兄弟在少林寺中曾经凭借一手卓绝的轻功, 闯出了第一少侠的名号,但是这姓古的居然面对他毫不处于下风,这姓古的又有 什么来历?」

费清摇头道:「这姓古的招离式非常怪异,刀法凛冽,也许是什么隐士高人 的弟子,现下武林中还有谁,用刀能用到这个程度的么?」

费幼梅静静的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她自心想:「杨大哥原来这么有本事, 我只以为他名气在外,没料到他却是有名有实,而且他身份尊崇,日后前途更会 不可限量。」

一般女子若是属意某个男子,必定希望他前途似锦,越高越好,但是费幼梅 的心思却又不同,他只希望杨宗志是一个平凡人,甚至……只是那苗寨中一个普 通的打石桩的辛苦人,这样自己跟在了他的身边,他才不会好像过去那样对自己 若离若即,他现下身份越高,身边优秀的女子越多,费幼梅便会越少自信。

待得杨宗志一枪刺到固摄的背上,费清拍手啧啧赞道:「好枪法……」

丁继先默默站在叶若碎的身旁,看着这场上二人快如闪电的过招,心头才暗 叫侥幸,他深知方才对手并未将自己瞧在眼里,因此才会躲避着让自己出了好多 招,若是对手一上来便亮出真本事,自己只怕三招,也接不下来。

杨宗志一抢刺中,费幼梅正待鼓着小手娇呼,哪知事出变故,那旗杆竟然从 中折断,虽然固摄被旗杆刺了一下,口吐鲜血,但是固摄回过头来,聚势已成, 山呼海啸般的一刀却斜斜的砍了下来。

费幼梅呀的一声娇呼出口,便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费清定眼看过去, 见到杨宗志在刀势阻止下,浑身上下须眉鼓胀,竟然化作一道闪电,朝那刀口冲 了过去,即使以费清这般眼力,也看不清楚杨宗志此刻的身法,只觉得快的异常, 转瞬间便到了固摄面前,固摄惊天的一刀还未砍下,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面 颊与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虎口一痛,单背刀拿捏不住,仰天向上脱手而出。

场上局势稍纵即逝,场下千百豪杰竟然没有一人看清楚事情经过,待得视线 清晰下来之后,才看到方才不断催势的二人,此刻竟然一个也不见了,再看仔细 时,才发现他们居然都倒在了比武场上。

众人交头接耳的嗡了一声,互相问对方到底是谁获胜了,有人道是风漫宇一 拳击在了古色的胸口,自己受力反震退了回去,还有人说是两人互相对了一拳, 势均力敌之下,双双受了重伤。

费幼梅捂住小脸不敢再看,两只小耳朵却是高高的竖起仔细聆听身边的动静, 她只听见场上猛地寂静下来,好像漫天飞雪之夜,站在长白山高高的山头之上, 雪花落在树枝之上,细细无声,再过一下,接着又是猛烈的惊呼声传了出来,各 色方言和高低不一的声音一齐响起,说着的话,费幼梅却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费幼梅颤抖着小手放眼看去,只见到一柄单背刀迎风飞起,在空中反射刺眼 的阳光,然后化了一道长长的弧线落下了地,落在地面,锋利的刀刃插入土石地 板中,单背刀犹自吟的一声,左右震颤。

顺着单背刀看过去,两个少年躺在了落刀之处的两侧,两人一个横躺,一个 却是侧卧,费幼梅呼吸一紧,艳丽的瞳孔也收缩到了一起,她跺着小蛮足,忍不 住开口娇唤道:「杨大哥……杨大哥……」

许是听到费幼梅这轻媚可人的呼唤声,杨宗志恍惚着幽幽醒来,他摇晃了一 下脑袋,只觉得头皮嗡嗡的乱响,整个脑袋好像就要裂开一般,兀自生疼无比, 他趴在地面上,闭着眼睛吸了好几口气,才咬着牙齿半跪着立起身子,场下众人 一见,立时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大家对二人方才比武究竟谁胜了众说不 一,现下看见杨宗志率先站立起来,显然他才是真正的胜者。

杨宗志跪在地上,只觉得面前视线摇摇晃晃的,身边的阳光,石台,旌旗, 单背刀,甚至是台上的群豪和夹杂在其间那素洁媚裙,面色惶急的费幼梅,竟然 都看不清楚,他右手扶住脑袋,使劲的甩了几甩,才多醒几分,转头看去,固摄 魁梧的身材横躺在地板之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两股鲜红的鼻血却是咕咕的 向外冒出。

杨宗志嘿的一声,吃力的扶起身子,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右手向下一扶,厚 厚的单背刀柄落入手中,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按,锵的一声将单背刀拔出地面, 随手挥过去,刀气凛然,带着闪烁不止的锐利之意。

杨宗志想起随着自己出征北郡的十五万大军,除了留给呼铁和倩儿的八万大 军,其余众人尽数湮没于凤凰城中,任泊安大哥等,一张一张鲜活的面容,此刻 仍旧印在脑海,清晰无比,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这突厥的大王子固摄,突厥国 乃是北方四国的首脑,大王子在军中掌握实权,此人不除,南朝便永无宁日,况 且前几日他曾在苗寨之中耳听这固摄口中厥词不断,说什么要将南朝百姓当作奴 隶一样的打骂驱使,又说这南朝的江山财宝都是他们所有。

杨宗志在口中默念几声,呀的一声举起手中的单背刀,场下几个呵斥声同时 传来,有男有女,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方才主持比武的蒋征面色惶遽的怒瞪 自己,口中大叫道:「岂可杀人?」

杨宗志嘿嘿一笑,回答道:「你阻的了么?」

再转向另一面,杨宗志胸口猛地一痛,那边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束发的少 女,这少女发髻高挽,轻眉远黛,瑶鼻小嘴,宛如画中仙子,身后万千豪杰映衬 下,显得如此姿色出众。

她今日梳着双丫发髻,面前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洁白的额头,却遮不住 浓密的睫毛,和扑簌簌璀璨生姿的秀眸,多日不见,这少女容色看着甚为清减, 但是青色衣裙下起伏跌宕的胸脯,柔细的腰肢和高挑的身段却是不减,那高高竖 起的双丫髻的侧鬓边,还斜插着一朵白色的不知名野花。

杨宗志的眼神迷离了片刻,恍惚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秀凤走出人群,眼神静 看自己,启唇轻叫道:「莫要杀他?」

「莫要杀他?」

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道:「岂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他大笑一阵,笑声转悲,拧着俊面回头哼道:「你有本事,便上来要了我的 命,不然……你可挡不住我!」

秀凤面色宁静无比,既不欢喜,也不难过,看着素淡的如同山巅的白雪,费 幼梅凝定双眸看过去,俏丽的眼神也不禁微微的痴迷,这女子的气质长相,当真 是艳煞群芳,即便是在长白山素有艳名的自己看见,也觉得既是羡艳,又是悱恻。 此刻场上群豪,北斗旗和齐天派的人加起来何止上千,却无一人落入这女子的法 眼,这女子只是睁着痴痴的眼眸,细细的凝视台上的杨宗志,甚至他们两人的目 光在空中绞缠,又是旖旎,又有复杂无比的味道。

费幼梅只感到自己的呼吸好像也停止了一般,娇躯冰冷,恍惚着看上去,又 看看身边。秀凤轻轻的摇着小脑袋,闭目细声道:「你……你别逼我!」

杨宗志哈哈大笑,快意道:「我逼你了又怎样?」

他运转内力,手中单背刀吟的一声轻响,他再调转刀柄,刀尖朝下便要斜刺 下去,只是他刀柄乍一转过来,忽然浑身打了个大大的冷战,一股熟悉的寒气又 从心底冒出,这寒气从丹田处升起,迅速的便占据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杨宗志的 牙齿咯咯的打了一架,视线又变得越来越迷糊,他咬紧牙关,努力的双手握住刀 把,可是那寒气来的快极,猛地向头上一冲,他只听见呀的一声娇唤,想转头过 去看时,已是身子一歪,斜斜的又倒了下去。……

身边万千军士围聚在一起,杨宗志着急的大喊:「快走,快撤出凤凰城去!」

军士们齐声大叫,「是!」

一时尘土飞扬,千军万马奔向南城门,最前的军士差不多就要出城而去,却 又在城门下硬生生的止住,杨宗志大怒道:「怎么还不快走,难道要将性命留在 这里么?」

那些军士只是不断催马,却不答话,杨宗志越过先遣,扬眉看去,只见到… …城门下烟雾缭绕,睁眼看清楚,才发现……那里碎步走来一个青衣长裙的女子, 女子缠绕在烟雾里,容色看不清楚,依稀瞧见仿佛羽化的仙子,杨宗志面色一恸, 心头砰砰的打鼓,那姑娘容貌虽看不见,但是……但是旖旎的鬓角边,岂不正插 着一朵白色的野花。

身后的战马狂叫一声,此刻数万人性命系于自己一声,自己若是喊道:「杀 出去!」

这数万兄弟的性命转瞬便可获救,但是……但是战马无眼,便要碾着秀凤柔 软的娇躯,将她践踏成为肉泥。若是自己不发号施令,这紧跟自己而来的数万弟 兄便……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忧心如焚,既想救人,又不想害了秀凤,茫然间面色数变, 忽然咬牙大叫道:「杀……杀……杀出去!」

他只觉得身子一震,悠悠然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呆呆的抬头一看,眼前却 是个白胡子拂面的老头子,正是那衣衫潦倒的费沧,费沧一见杨宗志醒来,才面 无表情的道:「二叔不是说了多少遍么,这小子一点事也没有,你怎么总是不信 呢,幼梅儿?」

杨宗志转头一看,自己原来躺在北斗旗旗内的客房当中,床边此刻正有一个 小脑袋,脸上带着忧急而又羞怯的表情,痴痴的看着自己,杨宗志微微一愣,呼 气道:「我怎么在这里?」

费幼梅眼见杨宗志面色如常,才轻轻露齿咯咯一笑,无限欢愉的道:「你… …你睡了可有整整一天了哩,杨……杨大哥!」

杨宗志愣住道:「这么久了……那……」

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梦中所见,不由得心头一黯,欲言又止。

费幼梅凑近小脑袋,喷出淡淡的女儿家清香,轻笑道:「你别想这么多了, 那个人……那个人已经被人救走了……」

她说了两句,面色透红的朝一旁的费沧瞥了几下,费沧双眼望着屋顶,没好 气的道:「我先出去了。」

说完快步而出。

费幼梅才在费沧留下的矮凳上坐下,素手在身后微微的一转,转出一个瓷盘 来,露齿娇羞道:「杨大哥,我熬了些稀粥,你……你要现在趁热喝了么?」

杨宗志唔的一声,轻轻抬起身子,转眼向窗外看去,见到此刻竟然已是天色 昏暗,回想起比武之时,还是清晨,自己本想将固摄一刀斩杀,可是就在落刀之 极,那附骨寒气却又无巧不巧的涌了上来,上次这寒气发作,还是第一次见到忽 日列的时候,当日这寒气发作起来,自己险些被吐蕃大军生擒活捉,自那以后, 这寒气便好像失踪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没料到今日这寒气发作的好生不是时 候。

杨宗志心头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然察觉到嘴边微微一热,展眼看下去,才发 觉一只小小的汤勺喂到了自己的嘴边,汤勺里是热气腾腾的稀粥,握着汤勺的那 只玉洁小手,却又带些微微的颤抖。

杨宗志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星光般灿烂的希冀秀眸,此刻窗外黑尽,但是客 房中燃上了一展昏暗的火烛,火烛在远方嗤的一声脆响,火光便跳了一跳,杨宗 志看着面前秋水伊人,闻着她身上散出的几缕幽香,轻轻转了转头,强笑道: 「我……我还不饿。」

费幼梅的眼神不由露出一丝失望的暗淡,轻轻垂下了螓首,杨宗志看见,心 头也觉发软,又道:「谢谢你……给我熬粥。」

费幼梅不敢抬头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珠泪,轻声宁息道:「谢我……作甚么?」

杨宗志听着这娇滴滴的赌气撒娇说话,恍惚着心想:「好个楚楚可怜的小丫 头。」

只是转念,却又想道:「我一身情债,已是纠缠不清,怎可……怎可再将这 纯洁的小丫头拖了进来?」

与他倾心相交的女子里面,有的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妹妹,还有的却又是西蜀 逆贼的宝贝女儿,更有甚者的是,就连北方四国的小公主赛凤姑娘,也对他情真 意切,更是为了他反了自己的父王。

杨宗志每每回思,便会头大无比,这些女子之间的身份地位如此特殊,而且 敌对,他不知该如何安处她们,才能做到面面俱到,不怠慢了其中某一个。此刻 费幼梅低头垂眉的坐在自己面前,两只小手儿可怜巴巴的捧着热腾腾的瓷盘,呼 吸渐渐急促,甚至……仔细一些,都可以听见她呼吸时,鼻子嗡嗡的,好像堵住。

杨宗志想起她孤身一路跟着自己来到江南,初时自己只以为她对自己和莫难 心怀仇恨,所以想方设法的要搅乱旗主之争,直到后来,这小丫头对待自己的态 度越来越软,更是偷偷为自己作下了许多事情,杨宗志知道,此刻自己只要低下 头去,哄劝着她说上几句讨饶贴己话,说不得就会让她转悲为喜,但是……

杨宗志的心肠硬了一硬,转身从床上站了起来,静静的道:「费姑娘,你心 肠好,放过了我和莫难大师对你的得罪,我自然……感谢不尽,夜了,我想出去 走走……」

他说完了话,便掀开房门而去。

房门咿呀一声,开了却又闭上,客房内无比宁静,费幼梅垂头坐在床边,娇 躯恍若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过了不知几许,她忽然小嘴吟的一声轻茹,一 滴晶莹的泪珠坠落在瓷盘之上,发出叮的一声脆鸣

正文第346章针锋之四

初秋之夜,天色已经带有一些湿湿的凉意,杨宗志漫无目的的走在幽静的花 园之中,抬头一看,天空中一轮皓月当头,常言说明月千里寄相思,此刻自己心 头,想的又是何人?他手抚额头,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今日他眼见情势危急, 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脑门撞上了固摄的面庞,撞得固摄鼻血横流,自己的额头此 刻仍旧隐隐作痛。

杨宗志叹了口气,走到一处月下可见的石凳上坐下,心想:「今日杀不了固 摄,日后不知还要留下多少隐患,明日一早,自己便会启程回洛都,皇上见到自 己,更不知还有多少诘难,杨宗志啊杨宗志,你岂可还在这里儿女私情。」

石凳冰凉,人坐在上面便会感到凉意从腹下涌起,杨宗志又懊恼的心道: 「这秀凤在自己身上种下寒气,初期自己并不在意,今日这么一发作,才是误人 误事,叫人好不着恼,下次若是再能见到她……定要……定要!」

他方自想到这里,忽然身后一个静幽幽的清婉嗓音传来道:「喂,你今日没 事的罢?」

杨宗志听在耳里,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却又立时浑身僵住,着急的转头看 过去,见到……梦中那青衣长裙的素淡仙子,此刻竟然真的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杨宗志的面色一僵,眨眼看仔细,即要发怒,却又硬生生的忍住,心头止不 住的想:「她……她来作甚么?」

秀凤走近过来,低下小脑袋对上他的面孔,眼眸狡黠的左右乱转,轻笑道: 「哼,这么横眉冷对的作甚么?谁……谁得罪了你么?」

秀凤嫣然一笑,神情仿佛是友最最亲昵的情侣之间打情骂俏,但是杨宗志心 头却是冷汗直冒,秀凤笑的越发轻松快意,他的心头便越发没底,这天下间唯有 一个女子,他一点也猜测不透,便是面前这笑魇如花的素淡女子,这女子一时间 会好像娇蛮的小丫头一般,牵着自己的大手漫步在危机四伏的凤凰城中,还有余 暇去摘下路边的野花,让杨宗志给她亲手戴上。只是她面容一转,却又是凤舞池 的传人之一,更是大宛国的尊崇公主,处心积虑的设下各种阴谋布局,只为了谋 夺南朝的大好河山。

现下秀凤摆出一副娇痴茹诺的俏模样,宛若杨宗志第一次见她之时的情形, 却也引起了杨宗志被她所骗的气恨,杨宗志嘴角牵动,便想破口大骂,但是转念 想:「骂她又有何用,徒逞口舌之快而已。」

便又吸气忍住。

秀凤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头,在自己平滑的脸颊上点了几点,嫩肉软软,一 点之下便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她又轻轻展颜娇声道:「嗯,你此刻定是在心头 大骂我的吧,一来骂,这女子好不要性命的么,上次说过了再见便是死敌,她怎 么敢……她怎么敢自己跑来送死?再又骂,这丫头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可 万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杨宗志眉头跳动,心想:「好个聪明的丫头!」

这秀凤口中所说,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身边环境幽静,圆月当空照下,身 边的树林草丛里,不时传来蟋蟀唧唧的叫声,此情此景,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只 觉得这男才女貌的二人,脑袋凑在一起,正是一对神仙眷侣,倚作一处好不轻怜 蜜意,羡煞旁人,哪知这二人却是勾心斗角,句句珠玑,字字针锋相对。

杨宗志嗅着秀凤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淡女儿香,忽然轻笑道:「猜的倒是不错。」

秀凤的眼前一亮,杨宗志初见她时,眼神震惊,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此刻转瞬之下,他便将所有的这一切都藏在了深邃的眸子后,再也看不到一丝一 毫,只让人觉得他温柔的笑着说话,看上去好不亲切。

秀凤噗嗤一声,娇笑道:「人都说南朝的杨少将军机智百变,秀凤过去只见 你勇猛无比的样子,今日一见,才是算是名副其实。」

她神色甚是欢愉,仿佛心中毫无芥蒂般,又咯咯娇笑道:「不过你笑的这么 勉强,心里定然还在怪我,怪我阻了你去杀固摄,是也不是?」

杨宗志眯住眼睛,更是让人看不透他眸中的神采,他笑道:「这可不敢,我 自己头晕腿软栽倒在地,这罪过怎么敢怪到秀凤姑娘的身上。」

秀凤伸手掩住小嘴,噗嗤一笑抑制不住的欢笑道:「还说你聪明机灵的紧, 不过这么一会,便又变笨了么?」

杨宗志收住笑容道:「怎么了?」

秀凤闭口不答,却是娇躯一转将杨宗志座下的石凳抢过去一半,然后整个肉 绵绵的娇躯斜靠在他的背上,也如他一般抬头看着月色,此刻情形,相比起几个 月前他们在西蜀决裂时候,两人打斗之后,一同坐在黑压压的树梢之下,靠着说 话,何其相似。

秀凤娇软的身躯坐下,便显得香臀儿挺翘,细腰柔软,顶在身后好生旖旎春 光,杨宗志却是眼观鼻,口观心,如坐针毡动也不敢多动。秀凤轻叹着道:「我 留在你身体里的寒气,你当真是一点感应也没有的么?」

她说到这里,脸色幽幽的红了一片,轻轻转过头去,不让杨宗志看见,接着 又道:「这寒气乃是我自小以来多年修炼的纯阴真气,它随了我这么多年,与我 的……与我的脾气秉性也是暗自相通的呢,所以只要我一催动,它也会生了感应, 而且它只要到我身边,我……我便会提前知道。」

杨宗志听着耳边轻言解语,浑身却是冷冷的僵住,他回想过往,猛道:「那 ……那前几日我在苗寨里偷听到你们说话,你……若是能够感应,岂不是早就已 经觉察我来了?」

秀凤静静的嗯了一声,杨宗志又抢道:「怪不得我今日要杀固摄,这寒气早 不早迟不迟的,便会发作,既然你已知我来,怎么会不劝阻固摄,而任其亲自出 手,是……是觉得他甚有把握将我杀掉的是吧?」

杨宗志说到这里,心头一动,再道:「不对,今日你若要助固摄,只需要在 我们比拼的时候催发寒气,我便万难抵挡,你偏偏要在我杀固摄的时候才动手, 你……说不得你是想借我的手,将固摄打伤,却又不取他的性命才对,唔……那 天在苗寨里,你拼命的说起赛凤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想让我心头怒起,不辨真相 的破门而入,与固摄拼个你死我活,你……你才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越说越是心惊,到了此刻才知自己过去实在是小看了这温柔似水的秀 凤,秀凤咯的一笑,越听却是愈发满意,止不住回头露出梦幻般的娇魇,娇气道: 「你果然不是个粗莽的武将,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杨宗志哼的一声,见到她顾左右而言其他,便不想再与她搭话,秀凤孤坐了 一会,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真的是在拿赛凤那傻丫头来激你的么 ……」

杨宗志紧闭嘴唇,暗自想:「任你再口生莲花,也休想我再与你说一个字。」

秀凤叹息道:「喂,你想不想知道,赛凤她现在究竟怎么样?」

杨宗志将双眼也闭住,仿佛石佛一般,入定过去,秀凤愠怒道:「好个没良 心的郎君,人家为了你众叛亲离,差点就这么死了几回,你却如此无动于衷。」

杨宗志眉头一跳,忍不住开口道:「赛……赛凤姑娘到底现在怎么样?」

这秀凤若是说些其他什么,他自问都不会开口说话,但是秀凤此刻却是说起 了赛凤,而且口中说的凄凉的紧,杨宗志对赛凤实在负疚的多,还是忍不住搭了 话。

秀凤气鼓鼓的道:「你当真还记得赛凤那痴情的傻丫头么,她为你发了疯, 怎么也没听说你去看看她,又或者找她?」

杨宗志心头一沉,恍惚的道:「疯……疯了?」

那日他曾在苗寨中听到固摄与秀凤说起赛凤疯了的事情,当时他心头难过, 却又怀着一丝希望,只希望这是他们胡说八道,此刻在秀凤的嘴中证实了一切, 杨宗志只觉得心乱如麻,回想起在望月城中,赛凤白衣翻飞,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被自己无赖的抱进怀里,那娇羞怯懦的艳丽模样。

秀凤回头瞥了他一眼,见到他眼神傻呆呆的望着地面,眼角微微闪动,月色 照下,恍若起了雾气,秀凤心头一软,幽幽的道:「赛凤最开始听了你在凤凰城 中战死的消息,真的急的发疯,后来……她去偷偷的将你的尸身抢回来,然后将 面目全非的尸身掩埋了,自己在那墓穴旁接了草庐,便这么守在草庐中,不吃不 喝,过了不到半个月,我和爹爹再去看她时,她已经行迹憔悴,便是我和爹爹, 她也认不出来了。」

杨宗志胸口蓦地剧痛,赶紧转过头去,任由两行泪水滑过面颊,他不敢发出 声息,只得咬紧自己的嘴唇,将嘴唇咬得青紫一片。秀凤虽然看不见杨宗志的模 样,但是他们二人背靠背的坐在石凳上,自他宽厚的背身上传来的战栗,她依然 清晰可见,秀凤心头更是柔软的发酸,再甜腻道:「你莫这么伤心,后来……后 来我在少林寺中见过你之后,便……便快马的回了凤凰城,将你没死的消息都告 诉给了赛凤,那丫头听了之后起初还不相信,后来我赌咒发誓绝不骗她,她才是 信了我的话,你人没死,她留在草庐里将养一段日子,倒是神智渐渐恢复了过来, 可是固摄逼她成亲一直逼的紧,她发疯之后,固摄曾经多次去看她,见到她那般 疯疯癫癫的模样,才对此事绝口不提,赛凤那丫头心想,若要绝了固摄的妄念, 只有……只有继续这么装疯卖傻下去,才是稳妥。」

秀凤说到这里,一直清淡的语气忽而转为急切,转头碰了碰杨宗志的肩头, 娇声道:「喂,赛凤如此对你,你愿不愿意去凤凰城中,将她救了出来,让她可 以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杨宗志听得胸口一热,接口道:「我自然愿意!」

只是话刚一出口,却又心头惊醒,这背后的秀凤姑娘自己从来猜测不透,前 次她欺骗皇上,让自己领了十五万大军前去凤凰城,全是为了消耗南朝的军力, 以便北方四国轻松南进,此刻她这么一番说话,焉知她不是故技重施,又一次骗 自己入蛊。

杨宗志这么一想,眼神便警惕的望向秀凤,皱眉道:「你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还是别有什么目的,不然你岂会这么好心?」

秀凤咯咯的笑的花枝乱颤,一身酥骨媚肉波浪般随着背后相接处传来,她白 了杨宗志一眼,娇滴滴的嗔道:「你便对我这么不放心的么?不错,我确实有一 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杨宗志冷笑一声,暗道:「果然如此!」

他放缓面容,悄悄站立起来,离开秀凤那媚惑十足的娇躯,皱眉道:「你想 让我为你做什么事?」

秀凤毫不以为意,抬起艳丽无双的娇魇,娇痴的嗔着如花的眉宇,想了一会, 才娇声道:「我想……我想让你陪我在这江南游玩十天,十天之后,你要去哪里 都行,要怎么对我也行,只是……只是这十天里,你只能对着我一个人,更不能 分心去想什么家国世仇,身份有别之类的无谓事情,好不好?」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只见轻柔月色下,这艳绝寰宇的小丫头仰面看着自己, 眼神中尽是期盼和柔媚的脉脉含情,此时的秀凤,不似凤凰城中那百变无端的大 公主,也不似少林寺中凄婉伤怯的北郡杨思思,更不似西蜀大山中那个与自己决 裂后失声痛哭的凤舞池杨秀,如此的她,照在幽月之下,看着竟是如此真实。杨 宗志耳中听到她婉约快意的说话,脱口惊道:「什么?」

他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 ----------             正文第347章针锋之五

杨宗志自想:「她若是拿了赛凤的事情作为要挟,让自己作些违背意愿的错 事,又或者……让自己与她同谋,贻害南朝的社稷子民,岂不是小瞧了自己,赛 凤固然楚楚可怜,自己想方设法也要去救她出来,但是若为了佳人罔顾爹娘多年 的教诲,有负皇上的信任和重托,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

但是秀凤的话儿一出来,竟然是让他陪着在这江南水乡畅游十日,佳人同行, 撑舟摇伞,避雨于湖波大江,好不诗情画意,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却又赶紧提 醒自己道:「这秀凤精明无比,怎么会如此好心的让你陪着游玩,说不得……说 不得这十日内她们是有了什么安排布置,不想让你去打扰到他们的进展罢了。」

联想到多月以来,他们夜雨十二楼布下几重迷局,都被自己无巧不巧的破解 了开去,无论是点苍山伏虎镖局,还是齐天派的左师叔刘冲,再到西蜀罗天教, 一直到今日的北斗旗,夜雨十二楼可谓无处不在,机关算尽。

杨宗志低下头去,见到秀凤微微躲避自己的眼神,眼角荡起一阵迷人的秋水, 腮边更是偷偷的印红了一片,看着好生明媚照人,杨宗志狐疑的道:「你为何要 这么做?」

秀凤别着螓首,头上精心梳理的双丫髻轻轻闪动,显然内心激动,她的嗓音 本是柔和甜美,此刻竟是带些少见的颤抖,羞怯道:「我……我只是想过上几日 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不动机心,也不必去猜测对方在想些什么,你自然听说过 了,再过一些时日,固摄他们便会蓄势发兵了,到了那个时侯,我们沙场为敌, 再想见面,又或者说上几句话,恐怕也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说不定到时候, 我还会死在你的手里,所以我……所以我……」

杨宗志心底一柔,苍天注定斗,两人一生下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对手,此时缘 分之下却能坐在这幽静的院落里说说话,已经非常难得了。回想起二人相识相交 的一幕一幕,宛若皮影戏一般流过心田,杨宗志叹气道:「这……这又何必?」

秀凤闭住眼眸,忘情的道:「我不是赛凤,她……她为了自己心中所想,就 可以抛弃一切,甚至……甚至自己的爹爹,姐姐和国家,我从小被爹爹送到凤舞 池去学艺,却也更加知道父母恩情的重要,你自少年时期被你爹爹所养,所以… …这些年来你处处都在学你爹爹,说话,行事,做决断,无一不用你爹爹的标准 来衡量,岂不正和我一样?」

杨宗志苦笑道:「你倒是懂我。」

秀凤忽然站起身来,与他面对而视,柔柔的道:「我只要有这十日时间,便 能放下更多事情,你一直迟疑不敢答应,莫非……莫非是怕了我是妖魔鬼怪么?」

杨宗志笑道:「好,只望你说到做到,到时让我带着赛凤离开凤凰城。」

他心下想:「秀凤难测,时而天真无邪,时而精明透顶,与其猜测不透,不 如虚与委蛇,秀凤呆在自己身边,自己便可对她多了些了解,对他们的布局和阴 谋也多了些把握。」

秀凤一听,顿时放开娇魇,眼神中灼射出别样的神采来,杨宗志嘿嘿笑道: 「不过你和我呆在一起,便要忍受我的坏脾气,我若是发起气,你便只能乖乖的 听我的话。」

秀凤呸了一声,皱起小鼻子,在鼻翕上露出个俏皮无比的褶皱,看着却又摇 曳生姿,她娇羞的啐道:「想的倒美,我的性子也不算好,你若是……你若是对 我发火,我便和你对着干,看看到时候谁怕了谁?」

秀凤如此针锋相对,杨宗志忽然心头一跳,暗自心想:「她与我这般相处十 日,究竟……究竟是一场貌合神离的斗智游戏,还是会演变成其他别的什么样子?」

秀凤咯咯娇笑道:「怎么了,面色这么僵硬,这就开始怕了么?」

她轻轻舒缓娇臂,香臀儿向左一摆,无限慵懒的伸了个惬意十足的懒腰,小 腰细细,模样娇俏纯真,看着放开心绪,当真好似不怀一点机心的小丫头,秀凤 白了杨宗志一眼,咯咯娇笑道:「人家才会不像你这家伙这么没礼貌,喂,…… 天色还早,不如……不如你陪我在这四处走走,好不好?」

杨宗志抬头一看,头顶月上中梢,此刻只怕已是接近午时的时分,怎么还会 天色尚早,北斗旗内今日历经大变故,此刻竟是如此静谧萧条,岂不是怪异的紧。

秀凤背着小手儿在前面踱了几步,脚下莲步依依,月色轻盈的透下,在地面 上留着一个半圆的倒影,看着好像凌波踏步的仙子,她走了几步,又蓦然回首, 背着小手娇笑催促道:「喂,你……你怎么还不过来?」

杨宗志哈哈一笑,便也放开心神,随着她一路走了过去。他眼见着秀凤今日 总是欢愉温馨的甜笑不已,再也不复过去一见自己,便蹙眉幽幽躲闪的模样,杨 宗志心头一荡,暗道:「我是男儿,怎还不如这个女子一般敢于放开心怀。」

他生性是个潇洒不依常理,不拘小节的脾气,虽说多年跟在刻板的爹爹身后, 但是这是天性,半分不由自主,他虽想处处模仿爹爹,但是每每遇到重大事情, 作起决断来,总还是会依着自己的性子,今夜他被秀凤所激,听她说什么:「我 只要有这十日,便能放下更多事情……」

杨宗志心知秀凤这里说的是,她只要有这十日的功夫,便能将与自己相交的 过往统统放下,抛在脑后,所以杨宗志才会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心想:「我分明是不服气,却又怕谁知道?」

秦玉婉曾经对他说过,人欲所取,必因心中有着喜欢,忧虑和恐惧,婉儿还 说到,她自小一点也看不懂自己,只是因为她不能做到冷眼旁观。

杨宗志一边看着身前笑的山花灿烂,不时走几步便会轻盈转身,朝自己嫣然 一笑的秀凤,心头却是砰砰跳动,他暗想:「我也半点都看不懂这秀凤姑娘,难 道……难道也是因为我作不到冷眼旁观?」

杨宗志嘿嘿轻笑,又豪气的想:「杨宗志啊杨宗志,你怕这么多作甚么?秀 凤一个女子,都敢放下心怀邀你共度十日,你若总是这般畏首畏尾,没得便让人 瞧不起你。」

他心念斗转,便放下自己的重重心事,全心全意的看着面前轻舞如同美丽蝴 蝶的秀凤,此刻的她,看上去更像是第一次在凤凰城的孤楼中救下的小姑娘,也 许……这才是她隐藏在心底的本性。

秀凤双手飘转,如握梅花,脚尖微微踮起,玉洁小手儿一挥,整个娇躯便好 像花灯一样旋转不息,她身材本是高挑轻媚,比起何淼儿也一点不差,更为难能 可贵的是,她身材虽高,却不细长,而又丰腴满是酥媚,这一点杨宗志深有体会, 当日在西蜀决裂之斗,杨宗志曾经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秀凤的胸脯之上,那胸 脯上山峦迭起,柔软而又肥腻,杨宗志心头激荡之下,才会被秀凤所趁,将她的 纯阴真气逼入了杨宗志体内。

杨宗志看的哈哈大笑,秀凤之舞,与自己过去见到筠儿的剑舞,又或者颜飞 花的荷花谪仙全然不同,筠儿的舞艺倚仗的是她纯真的本心,筠儿年幼失母,在 罗天教中被西门松呵护长大,第一次出远门便碰到了杨宗志,因此她心地洁净, 为杨宗志作舞尽是想要讨好于他,筠儿并不精通舞技,只是凭借自己满腔的爱意, 所以一起一伏尽皆发自内心。

而颜飞花作为洛都三绝之一,却是出身勾栏妓寨,她所作之舞,目的性极强, 都是为了讨好恩客们,虽然她不同于一般的卖笑女子,但是处身其间,自然也沾 染上了各种习气,所以颜飞花之舞充满了暧昧的艳色,一颦一笑俱都吸引男子们 沉沦其中。

面前的秀凤也踽踽轻舞了开去,只见她一时挽起双手,看着仿佛雪山上的白 莲花,一时又垂眉细思,恍若思春的大家闺秀,面对流水潺潺淌过,概叹韶华易 逝,檀郎不再。身边凉风习习,吹响了巨树的枝叶,也吹起秀凤的发髻衣袖,杨 宗志注目看见,只觉得心头一时宁静之极,秀凤舞蹈中的快乐和旖旎随风吹来, 卷起他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个弧度。

秀凤转头轻倪过去,见到杨宗志抱着手臂,面色却是沉醉而又欣赏之色,秀 凤咯咯的娇笑,两只高举的小手一转,脚下步子配合,划过一道清影来到他的身 前,站定娇躯,轻笑道:「好……好不好看?」

杨宗志收起嘴角的轻笑,沉着脸庞道:「还可以罢。」

说完便不理她,而是转过层层的树樟叠影,走了开去,秀凤一呆,转眼看着 杨宗志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下面,跺脚道:「喂,你说说清楚,怎么……怎么不好 看啦?」

杨宗志快速走出树樟,没走几步,差点撞上一个黑影,他猛地站立收步,皱 眉向下看去,见到面前一个香喷喷的小脑袋撞在胸口上,退后一些看看,才发现 是神思不属的费幼梅,这小丫头今日显然有过精心的装扮,此刻柔顺的直发垂落 双肩,肩头上却是覆了一层披纱,方才在客房之中,杨宗志没心思多看,此刻心 境平复下来,才是发现这细微的差异。

费幼梅轻轻咦的一声,抬头看仔细,才发现杨宗志一脸柔意的静视自己,费 幼梅脸色晕红着,眼露喜色,娇吟着正待说话,他们二人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咯咯 脆笑声传来,秀凤羞愠的好听嗓音响起道:「喂,你等等我,你答应我了,这些 日子都陪着我,怎么……怎么想要反悔么?」

费幼梅听见这个极致仙乐的飘渺声音,又斜过杨宗志的肩头看过去,才见到 一个青衣长裙的妙媚女子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费幼梅看清楚这女子正是今日比武 场下阻止他杀人的那个少女,脸色不由得一黯,身子下捧着的两只小手,却是畏 畏缩缩的藏到了身后,遮掩住道:「没……没事的了,我……我随便出来走走。」

杨宗志嗯的一声,正不知该如何回话,秀凤却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走到 杨宗志身后,对着俏丽无比的费幼梅煞有意味的瞟了几眼,又凑在杨宗志耳边娇 声道:「你可要记住答应我什么事情。」

杨宗志回想她方才说道:「这几日里,你只能陪着我一个人……」

便点了点头,秀凤似笑非笑的嗲着嗓音道:「宗……宗郎,咱们再去前面的 江边走一走,吹吹江风,好不好?」

说完还将一只小手优雅的抱在了杨宗志的胳膊上,小脑袋斜靠,状若亲密的 紧。

费幼梅低垂着小脑袋,心头仿佛被大锤猛击几下,脸色苍白到了失色的程度, 便是整个娇躯都颤成一片,掩在身后的小手儿一抖,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叮咚一声 跌落地上,带起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原来是方才在客 房中见到过的瓷盘,只是那瓷盘里盛满了稀粥,洒落地面,兀自还冒着热气。

杨宗志叹息一声,正想说话,树下黑影中迅疾蹿出一个身影,人还没到,声 音却是传来道:「风兄弟,原来你躲在这里,北斗旗里的人到处找你不到。」

杨宗志哦的一声,抬头看着柳顺意走近过来,便问道:「有什么事?」

柳顺意摇头道:「你晕倒之后,北斗旗的人便开了香堂议事,一直到夜里才 到处找你,想来是旗主的事情有了结论,我无意中路过香堂见到,便也到处找你 ……找你来了。」

杨宗志心想:「既然决定硬下心肠,索性不如装作看不见。」

便点一点头,应了一声,拉着秀凤的小手出门而去。月下幽静的花园中,月 色已经渐渐掩入乌云后面,露不出头脸,柳顺意叹息着看着面前的师妹,她一直 低垂小脸,面向土石地,娇躯如同狂风中的垂柳,战栗个不停。

柳顺意叹了口气,走近一步,轻声温柔道:「师……师妹,你……你难过伤 心了么?」

正文第348章婚宴之一

杨宗志与秀凤穿林而出,来到北斗旗的前厅,他转头一看,秀凤兀自还保持 着方才面对费幼梅时的姿势,一只小手斜斜的挎在自己的胳膊上,整个娇躯都斜 倚上来,身边秋风一吹,吹乱她的秀发飘到自己的面颊上,痒痒的带些暖意,而 秀凤却是微微缩了缩小身子,躲避的更紧。

杨宗志嘿嘿一笑,轻轻甩开她道:「好了,现下没人了,你何须作这幅样子 出来。」

秀凤也不愠气,抬头对他展颜一笑,咯咯道:「方才那位费姑娘对你可不错 呀,可惜……却是遇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秀凤面色恬静,说到最后才是隐约想起了什么心事,小嘴弯弯的翘起,却是 生起气来。

杨宗志道:「你我只是十天之交,十天过后,谁也管不到谁,这些和你又有 什么干系?」

秀凤面色一呆,心头婉婉转转的默念道:「十天……十天……」

过去这么十九年来,不知有多少个十天眨眼即过,无论在极南的神玉山上, 还是在极北的大宛国中,自己也从来没觉得十日飞逝之快,现下十天之期刚刚开 头,她却已经在感叹韶华的易逝,媚荡的眼角微微沉了一沉。

秀凤神态尽收杨宗志眼底,他心头也自感叹,只是面色却是毫不动容,默问 道:「我要去北斗旗将事情交代清楚,你跟不跟我?」

秀凤咯的一声放缓娇魇,仰起痴痴的双眸,娇笑道:「有十日总比……总比 什么都没有的强,你这十天里就算是作甚么,我也都要跟着,你可别想将我甩开 了!」

她娇滴滴的话语一落,便又将他的胳膊抱进怀中,高耸的胸脯儿还轻轻向里 顶了一顶,心中顿又觉得踏实,杨宗志笑道:「好,都随便你。」

秀凤又娇声道:「喂,今夜兴……今夜可不算数,十日之期总要从明日才算 起始,今夜……今夜就当演练啦。」

两人依偎在一起,顺着北斗旗前厅的阡陌小路走出去,沿途不见任何人影, 杨宗志心底暗暗称奇,今夜北斗旗内幽静的可怕,倒不像是旗主之位尘埃落定的 样子。

来到大门旁的议事堂,早有弟子等候在这里,见到杨宗志前来,只默默鞠躬, 然后引了二人进去,杨宗志和秀凤进去一看,议事堂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看 真切些,才发现叶若碎为首,所有北斗旗内重要的人物原来都聚齐了,围聚一桌。

身前人多,秀凤自然不好意思再挽着杨宗志,而是轻轻松开了小手儿,只是 左手微微向前,牵住了他的衣角,杨宗志走进去作礼道:「让大家久等了。」

叶若碎沉着秀脸,只是轻轻颔首,既不起身相迎,也无任何表情,杨宗志的 眉头皱了一皱,座前站起来一个老者,哈哈大笑的迎过来道:「风少侠,说到失 礼实在是我们北斗旗的人失礼在先,你比武获胜,本是名副其实的旗主,但是… …但是我们自然也要商量一下,看看这旗主之位到底应该怎么公告天下,才算合 适,所以……所以耽误了不少时刻,哈哈。」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老者年方五十出头,正当健年,说话时中气十足, 倒无老态,他隐约记得这人叫作魏啖,是北斗旗下四大长老中的武事长老,掌管 的乃是北斗旗下弟子对外争抢地盘的江湖活动,杨宗志笑道:「不碍事,我也刚 刚才醒,正好大家都在这里,我有些话想说……」

魏啖挥手道:「不着急……不着急……少侠既然刚醒,想来倒是饿了,我们 这里正好备下了美酒一桌,少侠还是先用过了酒水,再来说话。」

魏啖如此一说,杨宗志倒真觉得有些饿了,他方才忍住没有喝费幼梅带来的 稀粥,但是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魏啖的提议倒是合了他的 心意,魏啖牵引着杨宗志与秀凤在酒桌旁坐下,举起一杯醇酒道:「少侠辛苦了, 请饮了这杯,预祝少侠登上我北斗旗旗主的大位。」

杨宗志接过水酒,转头四顾看去,见到一桌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自己的面颊 上,其间各人神色又不相同,叶若碎表情平淡,甚至是全无表情,眼角微微向自 己手上瞥了一下,便转回了头去,而丁继先的双眸却是急切的看着自己,看了自 己两眼后,恍惚着注意到自己身边娇媚的秀凤,眼神便被深深的吸了过去,再也 转不过来半分。

杨宗志咳嗽一下,转回头来,却是对上了一对复杂之极的秀眸,丁娆娆坐在 叶若碎的右侧,两只明媚的大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看,见到杨宗志眼光扫过来, 那两只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便轻轻的眨了两下,杨宗志一呆,丁娆娆又多眨两下, 素洁的双颊却是通红了起来。

魏啖见杨宗志尽顾着到处去看,大声咳嗽一声,便要开口,他身边的另一个 老者抢先发了话,道:「风少侠,请。」

杨宗志转回头去,见到原来是主持比武大典的蒋征向自己敬酒,杨宗志端起 美酒放在唇边,正待饮下,却又放下酒杯,笑道:「还是不急,这位秀凤姑娘与 我一道同来,她……她今日见我晕倒之后,心中实在是忧急万分,也没进过食, 待我也来敬她一杯。」

他说完话,将手中的酒杯一转,凑到秀凤圆润晶莹的玉唇边,朝她咧嘴一笑, 秀凤似笑非笑的倪视杨宗志,眼神中仿佛在说:「喂,你转的什么鬼心思?」

魏啖慌忙咳嗽道:「风少侠,你要敬酒,尽管在桌上取上一杯不就好了,何 必要……何必要……」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斟了一杯水酒,递到了杨宗志的面前,杨宗志哈哈笑道: 「也对。」

便将这杯水酒持在手中,然后两个酒杯在空中叮的一碰,酒水在杯中起了轻 微荡漾。

杨宗志叹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双手向自己和秀凤的红唇一凑,两人一同将杯中美酒饮了下去,再低头去看, 面前的秀凤饮过醇酒,娇魇愈发的红彤彤,看着如同牡丹花开,香气扑鼻而来, 艳丽不可方物。……

费幼梅盘腿坐在小阁楼的窗栏边,旖旎的眼神垂视窗下的黑夜,眼角湿润一 片,即便秀丽的眼眸中,也好似烟波荡漾,朦胧而又无限飘渺。

身后红烛边一道清幽的叹息声传来,董秋云心疼无比的道:「幼梅儿,你怎 的了,回来之后便一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边发呆。」

费幼梅吟的一声娇吟,却不敢回头,也不敢搭话,董秋云走到窗栏边,盯着 费幼梅长发斜披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柔声道:「幼梅儿,你跟为娘说说,可是 ……可是他又欺负你了么?」

费幼梅心想:「他……他若是还愿意欺负我,那才当真好了。」

这番念头一起,她呼吸顿时急促,泣的一声又堕下了几滴珠泪,她不敢哭出 声来,只得将小脑袋都埋在两只手臂里,拼命忍住自己的呼吸,害怕发出不争气 的娇吟。

董秋云斜眼看去,见到女儿双肩轻轻耸动,虽然没有一点声息传来,可是自 这身后看过去,只觉得女儿好生楚楚可怜,肩头愈发显得瘦弱,董秋云红着眼眶 道:「幼梅儿啊,你自小身子骨就不好,有什么委屈的话,尽管对为娘的说,可 ……可千万不要自己憋在心里面,不然可就要将你憋坏了呀。」

费幼梅再也忍耐不住,长泣一声「娘啊」转回小脑袋来,死命的扑进董秋云 的怀中,凄凄婉婉的哭了个够,今日她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伤心委屈,过 去杨宗志骗骗她,不高兴了还会斥她几句,她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但是心头也不 若今日这般对她不理不睬的难过,费幼梅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让他这般 的讨厌自己,甚至……甚至连开口骂自己,也都不屑于去作。

董秋云心疼的抚摸费幼梅的柔发,也跟着她一块掉了好些泪珠儿,待得她哭 声小了一些,才气恨的道:「幼梅儿,你倒是说说,他是不是又骗你什么了?」

费幼梅轻轻抬起螓首,娇面上湿痕斑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哽咽的道: 「娘啊,我今日……是不是很丑?」

董秋云低头一看,女儿本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将自己年轻时候的所有优 点都完好的承接了下来,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起自己十七岁时分更加出众,此 刻她虽然新哭不久,但是柔柔的眼角媚波,挺翘的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耸动,甜 甜的嘴角,噙着几滴晶莹,看着更是娇气十足,平增几许濡喏之色,哪有半分可 以和个「丑」字搭上关系?

董秋云噗嗤娇笑道:「我的女儿呀,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姑娘,便是为 娘的看见了,也会砰砰心动的哩。」

费幼梅又携手顺了顺自己乌黑浓密的长发,再脆声道:「那是……那是今日 这发式难看的紧了?」

董秋云顺着费幼梅洁白的小手儿看下去,才见到她今日罕见的将一头长发都 放了下来,费家人生在长白山,长白山素来盛产人参与何首乌,费幼梅小时候身 子弱,把她当作心头宝贝的费清更是毫不吝啬珍品,将些人参与何首乌当作草药 一般的捣烂,给她进补,因此费幼梅的一头秀发倒也得天独厚,她此刻将浓密的 长发盘下来,才显得娇脸更小,点绛朱唇,映衬的天衣无缝。

董秋云叹息道:「若论发质,幼梅儿你这绸缎一般的秀发天下罕有,再加上 你皮肤白皙,黑白分明,长发垂放下来,倒更是凸显你的特点,怎么会难看?」

费幼梅再伸手扶了扶肩头的流苏披肩,上面挂了些彩色的饰物,不甘的娇声 道:「那就是这披肩不入眼的咯?」

董秋云皱眉道:「怎么了?可是他……他嫌弃你了么?不然幼梅儿你怎么总 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个不停?」

费幼梅嗯的娇吟一声,秀眸转过来对视火烛,火烛璀璀发光,印照的她小脸 愈发通红,眼神也更加旖旎的发亮,她想了一会,才黯然的道:「许是……许是 上次我厨艺太差,今日又跑去献宝,把他给……把他给逼走了哩。」

董秋云幽幽的叹息道:「幼梅儿,为娘的说几句话,你可别不爱听,那姓风 的男子眼睛太深,莫看他面对常人彬彬有礼,对你爹爹也执礼甚恭,但是他一皱 起眉头,或者眯住眼角,便是为娘的也对他看得不透,更别说你年纪轻轻的,少 不更事。嗯……他长得确实是少有的好看,而且名声在外,武功头脑无一不好, 娘看江湖上一些前辈高人见了他,都发自内心的亲切,这样的男子,作作朋友当 然是好,但是……但是要倾心相交么,你对他了解太少,而他这么聪明,对你这 傻丫头一看即透,这样你便难有好日子过呀。」

费幼梅细细品味娘亲的话,芳心婉婉转转的起伏,忽然秀眸一亮,娇痴的道: 「对了,了解太少……了解太少,娘啊,我正是因为对他了解的太少,所以才会 这般把握不住他,我自己想嘛,日后跟他熟稔之后,他自然会将他过去的往事都 说给我听,他现在不愿意告诉我,有好几次都是说了个开头便不再多说下去,可 我……可我自己不会去找他打听的么?哎……我……我真是个笨丫头。」

董秋云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幼梅儿,你……你当真是铁了心的么,怎么为 娘说话的意思你都听不懂……」

她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面前的费幼梅突的站立起来,然后展着小手儿跑到小 阁楼的铜镜面前,对着铜镜抹了抹自己缤纷的面颊,又伸出纤手打整了一番发式, 才转头娇笑道:「谢谢娘啊,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呢!」

话还没说完,娇媚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阁楼的拐角,董秋云一时不由目瞪口呆。 ……

「咚……」

杨宗志将面前的两个酒杯放置在桌面上,嘴角还有一丝残酒滴下,这酒水乃 是秘酿的醇酒,酒香四溢,唇齿间仿佛都带了些干邑之气,杨宗志哈哈一笑,面 前的魏啖更是哈哈大笑的放肆,他笑声一过,脸色转下来,变得阴沉无比,喝道: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杨宗志眼神一亮,接口道:「哦?酒香味醇,我怎么笑不出来?」

魏啖面上涌起得意之色,狞笑道:「你以为……这旗主你当真是坐定了么… …」

他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响起一个威武的喝斥声道:「站住,没有命令,这里 谁都不准进去?」

费幼梅娇滴滴的嗓音嗫嚅的传来道:「对不住,我想……我想找一下……找 一下杨大哥,他在里面的是吧?」

魏啖听得心头一凛,转眼看下去,见到杨宗志的眉毛也是皱起,嘴角抿住, 仿佛大出意料,魏啖眼珠子一转,便又扬声道:「他在里面,你们让这位姑娘进 来罢!」……

正文第349章婚宴之二

身材娇挺的费幼梅随着魁梧巨汉般的属下走进议事堂,入内一看,里面灯火 笼罩,众人坐了一桌显然正在喝酒,费幼梅方才心情激荡之下,想也没多想的就 跑来找杨宗志,真要见到了杨宗志,却又羞怯的害起怕来,议事堂内人多,各自 转过头盯着这里,费幼梅脚下步子微微一窒,顿觉有些手足无措。

身后砰的一声闷响,大门被那属下紧紧闭上,费幼梅霎时感到十几道目光扫 射过来,圆圆的脸蛋幽幽的透红一片,只得勉强咳嗽一声强自镇定。杨宗志皱着 眉头斜看过去,见到此刻的费幼梅依然长发披肩,容颜颇为清丽素洁,只不过本 来垂在肩头上那件流苏披风,现下已经被她取下,披肩不在,便会露出费幼梅翠 白的脖颈,灯光照射过去,脖颈间紫气莹然,众人都觉得被那紫气一闪,不禁晃 花了眼,身边的秀凤咦了一声,牵住杨宗志衣角的那只小手,轻轻抖了一抖。

费幼梅羞赫的捏着小手,朝杨宗志坐着的方向走了几步,她急切着过来找杨 宗志,不过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也偷偷打听一些他的隐秘事情,以便拉近两人 的距离,浑然没有想过杨宗志此刻在作甚么,他身边还有些什么样的人,这时堂 上人众,费幼梅便一句话也不敢问,而是想躲到杨宗志的背后去。她迈了几步, 便看清楚杨宗志身边端坐的秀凤,秀凤端坐如柳,表面看去极度优雅媚淡,恍若 素女,但是身下一只小手儿却是紧紧的握住杨宗志的衣角。

费幼梅走几步,便低头看清楚那只葱翠的小手,她心头跳了一跳,却又不敢 抬头去看实,费幼梅心底里也是奇怪,前次史艾克那刁钻古怪的小丫头来刁难于 她,用言语挤兑她,她只是淡淡三两句,便将史艾克顶了回去,还让史艾克兀自 气的不轻,可为何遇到这位眉目如画的姑娘之后,费幼梅的心头会跳的这么快, 也让她大失一贯的心境。

叶若碎忽然说话道:「你们既然已经得了手,怎么还不给我们解药?」

蒋征与魏啖一道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互相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得意道: 「妙极!妙极!」

蒋征哼哼道:「夫人莫慌,政待我们将那小子收拾了,再做打算。」

他说完话便转过身来,对杨宗志恶狠狠的道:「小子,你……你来的好不是 时候,咱们二人安排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被你这小子给搅乱了,你说说,你 是该死不该死?」

费幼梅呀的嘤咛一声,从杨宗志身后抢前几步,小手儿一挥,将他遮在身后, 媚瞪双眸,娇声道:「你们……你们要作甚么?」

魏啖哈哈大笑道:「作甚么?这小子喝下了我们特意准备的软经散,现在已 经好像软脚蟹一样了,只怕你轻轻的碰他一碰,他便坐不住,倒在地上了,你说 说我们还能作甚么?」

费幼梅惶恐的转回头来,眼神急切的盯着杨宗志看,见他面上依然微微笑意, 嘴角轻撇,仿佛并不在意,但是费幼梅却是知道,他这副样子,恐怕八成是在骗 人,他中了人家的软经散,一身功夫使不出来,便又要骗人上当的了。

费幼梅猛地转回头去,惊慌失色道:「你们……你们想要对他怎样?」

蒋征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想做我们的旗主,呸,这真是大大的不应该。」

费幼梅抢着辩解道:「他……其实他不想作甚么旗主的……」

魏啖嘿嘿冷笑道:「不想作旗主……那他为什么偏偏又要上阵,他不上场, 便是今日那姓古的小子送死,现在他自己寻死,可怪不得我们。」

魏啖说完话,从身后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青色钢刀,刀口在灯光下刷刷的一 挥,带起一股凛冽的杀机。

桌上人都自一呆,费幼梅回头盯着杨宗志,见他对着自己秀脸边的耳垂仿佛 想着心事,想的痴痴发呆,费幼梅咬一咬细碎的玉齿,回身颤喏道:「你们…… 别杀他,只要你们放过了他,让我……让我为你们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魏啖眼神一亮,嘿嘿森笑道:「当真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费幼梅拧住细眉,面上却是无比坚定的神色,她拢身挡在杨宗志的身前,杨 宗志见不到她的面容,只能从后看到一个细腰丰臀儿的俏美人,耳中听到她略带 委屈的哭音道:「嗯,作甚么事情都可以。」

蒋征皱眉道:「魏老三,你想作甚么?这丫头的爹爹来头不小,咱们快快作 了正事要紧,切莫节外生枝。」

魏啖哈哈大笑问道:「蒋二哥,你说,咱们北斗旗的丁大小姐,美是不美?」

蒋征下意识回头瞥了一边脸色苍白,娇躯轻颤的丁娆娆一眼,见到这般情况 下,她那小脸依然妖姬般动人,不觉点头道:「自然是美!」

魏啖又伸手一指,道:「那这位费家的大小姐呢?比起咱们丁大小姐怎么样?」

蒋征暗暗比较,左瞧瞧右看看,一时当真是无法分出轩轾来,左边的女子轻 媚,右边的女子明艳,左边的女子恍若荷花般纯净,右边的女子却又是盛开的海 棠,艳丽春情,蒋征摇头道:「我分不出高低来。」

魏啖哈哈大笑,从杨宗志方才饮过的酒壶里斟了一杯醇酒,捧起道:「费姑 娘,你将这杯酒喝下去,我便饶了你这位情郎,你若是不想喝,也全由得你,不 过么……」

他说话间嘿嘿狞笑一声,另一只手在蝉翼刀锋上叮的一弹,发出一阵战栗的 脆响。

费幼梅心头一紧,浑然间没有半点主意,她心头凄婉的唤了几声:「杨大哥 ……杨大哥……」

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里又甜又苦,她看着魏啖色迷迷的可恶眼神,在自己浑 身上下仔细打量,禁不住便有些心底发毛,费幼梅暗暗盘算,若论身手,自己定 然不是对面两位老者的对手,况且人家堂外还驻有好些个身材魁梧的属下,自己 若是力拼,必定不敌,更遑论要将杨宗志救出去,说不定反而要害了他,费幼梅 心底一狠,抬起头来娇声道:「你们说话算数?」

魏啖不置可否的哈哈一笑,费幼梅痴痴心想:「杨大哥……幼梅儿为你作甚 么事情,都是……都是心甘情愿的呢。」

她毫不迟疑,从魏啖手上接过那杯醇酒,抬起头来一饮而尽。费幼梅本不擅 酒,这醇酒酿造时日不短,方一入喉,便化作一团熊熊的烈火冲进肺腑,费幼梅 羊脂白雪般的肌肤顿时变成印霞,即便是脖颈上都仿佛染了红晕,浑身一软,咚 的一声,坐在了杨宗志的大腿上。

魏啖心满意足的朝蒋征道:「蒋二哥,咱们终于大功告成啦!」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原本心里一直在想,旗主宝位只有一个,而我 们却有两个人,这到时候该怎么行功论处当真为难,现在我想通了,旗主我不要 坐,我只要……我只要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唔……还要加上那一个!有了 这三个貌美如花的娇娃,我便知足了,旗主给你!」

蒋征为难的道:「魏二弟,你开始不是只要丁大小姐么?其余的……其余的, 这个姓费的丫头家里财大势大,一旦她爹爹要是得知你霸占了人家的女儿,只怕 到时候……到时候,咱们还是不留后患的强。」

魏啖依依不舍的盯着如花似玉的费幼梅看,见到她碰上自己的眼神,便轻轻 转过头去,一脸都是嫌恶的模样,魏啖咬牙道:「不行,这丫头一脸素淡好像高 傲的紧,看来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我老魏实在是割舍不下。」

费幼梅耳听着一旁的魏啖越说越是露骨,不由羞怒得面红耳赤,她方才饮过 了醇酒,小脑袋晕乎乎的,只觉得那醇酒入肚,浑身上下都酥麻的发软,想来是 那药性已经发作了。她吃力的想要斜撑身子,才惊觉到身下竟然不是一张凳子, 而是……而是一条结实的大腿,费幼梅微微偏转过头,顿时瞧见了大腿的主人, 一时更加羞涩的无地自容,她直到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姿势暧昧的坐在了杨 宗志的腿上,软软的娇躯更是半倚半靠斜在他的怀中,与其说是娇羞无力,更不 如说是半推半就的投怀送抱。

费幼梅的心底柔腻的发酸,既觉得好生满足,又觉得缺憾多多,此刻自己虽 然倒在杨宗志的怀里,可是……可是他只不过因为中了软经散不能动,才会不推 开自己,或许……或许两人若都好好无事的话,自己便不敢这般大着胆子缩进他 的怀里,而他……而他更不会这么暧昧的搂着自己。

费幼梅一时只觉得软经散在体内发作的厉害,即使的小手指也无法动弹一下, 柔软似绵的浮凸娇躯,却是不经意整个的倚进了杨宗志的胸怀中。

蒋征面对旗主宝位的诱惑,心中左右摇摆的好生不定,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一阵,才咬牙道:「罢了,那就这样,咱们这窝囊的少旗主眼见风少侠得了旗主 大位,自然心头不服气的紧,他暗中与夫人商议一番,约了风少侠过来密谈,两 边谈不拢后,便动起了手,风少侠的武功好,但是中了他们的暗算,最后两败俱 伤,便是丁小姐,也重伤不起,至于这位……至于这位费姑娘么,则是不知去向, 对了,还有这位不知名的小姑娘,恐怕也没人会多注意,你看怎么样,魏三弟?」

魏啖哈哈大笑起来,道:「蒋二哥果然好主意,这安排实在是妙,咱们就照 着这样来办,首先嘛……」

他眼神又溜到费幼梅鼓囊囊的胸脯上,又瞥了一旁淡坐着似笑非笑的秀凤一 眼,但觉眼神立时便这小脸和媚惑的身材所吸引,半分也无法放下,他咳嗽一声, 又道:「首先嘛,这位姓风的小子和少旗主,叶夫人一个都不能留下,不然怎么 才算两败俱伤?」

丁继先吼叫道:「姓魏的,你……你敢杀我?」

蒋征奚落道:「现在才来耍你的少旗主威风,岂不晚了一些?」

费幼梅惶急的娇软道:「你们……你们怎么说话了不算数?你们说好了放过 他的呢。」

她说话声音一急,更是引得自己清泪盈盈,俱都坠在杨宗志的手边,入手微 微发凉。

魏啖笑嘻嘻的道:「小美人啊,你无论是哭还是笑起来,模样都是这么的好 看,莫哭……莫哭……老魏被你哭得心都酥了一截啊。」

酒桌边一声轻呼响起,丁娆娆咚的一声踢倒坐凳,抢先几步,也跑到杨宗志 的面前,将他挡在了身后,婉求道:「我求求你们,你们别要杀他,旗主你们自 己去作,只是放过他和我娘亲弟弟,好不好?」

蒋征冷哼道:「大小姐,我们看你从小不识武功,又不会饮酒,所以才没有 对你下药,你可别不识抬举,难道要我拿绳子将你绑住了么?」

丁娆娆心头绝望无比,仿佛小时候在大江上遇见洪崁离的那次,一家老小被 人围攻,差点丢了性命在江水上,此刻自己一家还有杨宗志被人捉住,她却半分 主意也没有,暗自急得面色惨白,心头阿弥陀佛的念个不停。

杨宗志坐在丁娆娆身后,耳中隐约可以听见她的念诵,不由叹息道:「丁姑 娘,你说世事因果报应,可这老魏和老蒋坏事做绝,怎么却没有报应加身?」

丁娆娆听得一呆,惶遽的小心思迷茫一片,魏啖吹口气到蝉翼刀锋上,嘿嘿 狞笑道:「好小子,你倒是艳福不浅,现下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守在你身边, 可惜呀……你却是无福消受,待会你到了森罗地狱,见了阎王爷再说你的因果报 应去罢!」

魏啖说完话,举步作势欲走过来,杨宗志又笑道:「我过去与丁姑娘说,因 果报应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事在人为的道理我一直都还是懂得。」

杨宗志眨着眼睛轻笑道:「我刚才喝酒之后,一不小心,将嘴角的残酒甩了 几滴到你们的酒杯里,你们后来事成,举杯庆祝之时,倒是一口不剩的都喝了下 去,眼下里,咱们应该是半斤八两的情况才是。」

魏啖和蒋征听得面色大惊,忙不迭的运气内查,两人运气起来,顿时发觉自 己浑身酸软,别说调息杀人,更是走远几步都是极难,蒋征冷汗长流的愤恨骂道: 「臭小子……你竟然使诈!」

费幼梅一听,却是止不住的发出一声欢愉的娇吟,她方才哀伤难禁,险些为 了杨宗志,入了魏啖的魔手,此刻想想依然后怕无比,她娇躯无力的斜靠在杨宗 志的怀中,杨宗志说话时,声音嗡嗡的透过胸腔传入耳中,费幼梅一时只觉得这 声音好听极了,饮酒之后,小身子也愈发的软,愈发的媚热。

杨宗志轻笑着道:「眼下我们大家虽然半斤八两,但是却有一个例外,嗯, 丁姑娘,这堂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动,其余人都喝了软经散,只怕没有几个 时辰都动弹不得,你若再不拿起那把刀将这老魏和老蒋拿下了,待得他们功力恢 复,又或者叫来随从,咱们依然难逃厄运……」

杨宗志话刚说到这里,却是点醒了魏啖,他浑身上下酸软,可是口尚能言, 他眼珠子一转,忙不迭的放开嗓音大叫道:「来——人……」

喊了半句不到,魏啖只感觉胸口一寒,顿时全是冷冰冰的岔了气,再也叫不 出一个字来。

魏啖恐惧的转回了头,勉力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的胸口上歪歪斜斜的插着一 把明晃晃的钢刀,刀口极薄,如同蝉翼,正是自己方才取出的那把,刀口入胸五 寸,自己的鲜血正顺着刀尖汩汩的向外直冒,魏啖赫的吸口浊气,抬头看去,只 见到面前一个扑簌簌颤抖如同筛糠的轻媚姑娘,娇魇失色,目瞪口呆,一只燃满 鲜血的小手儿,受电一般的从刀柄处仓惶脱了开去。

正文第350章婚宴之三

蒋征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被此时诡异的情形吓的面色如土,魏啖倒下,一刀 刺死他的却是平日里看着最最慈悲胆小的丁娆娆,蒋征两眼发直,喃喃的求饶道: 「别……别杀我,我不叫人,我不叫人了……」

丁娆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不敢低头去看地上兀自睁眼的魏啖,而是捂紧 了自己的小脸,轻叫道:「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杀他的。」

费幼梅斜着眼眸看过去,此时丁娆娆一人站在堂中,显得只影单薄,可怜的 紧。

杨宗志叹了口气,回身怒瞪秀凤,喝道:「都是你们作的好事!」

秀凤咯的一笑,风情万种,却不与他争辩,杨宗志一把扶起费幼梅,搀扶着 她走到丁娆娆的身后,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丁姑娘,别哭了,这老魏要杀 你全家,还要霸占着你们几个女子,委实可恨的紧,再说了,他要害你,最后被 你所杀,岂不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么?」

丁娆娆心下凄婉,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哭了几声,忽然又全身窒住,慌张的 回头惊道:「咦,你……你怎么又能站起来了,你……你不是喝了软经散了么?」

杨宗志左手扶着软绵绵的费幼梅,握在她细细的小腰上,呵呵笑道:「这老 魏和老蒋推举的谭观道和固摄,本就可疑的紧,可笑他们还自作聪明,自以为计 划未曾败落,他们不来惹我倒还罢了,既然他们急于露出狐狸的尾巴,我何不顺 水推舟配合他们一程。」

丁娆娆嗔目结舌的看着笑嘻看嘻的杨宗志,一时只觉得他这张满带笑意的俊 脸说不得的亲切可人,却又暗自愠怒,她今日惶急杀人,有一些是为了娘亲和弟 弟,其中更多……却是为了这个骗人的坏蛋,却没想到他反而没事人一样,在一 旁撺掇着自己破了心境。

杨宗志又浅笑道:「你也不必恼,骗你的可不止我一个,是不是这样,叶夫 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回了头,目视沉静端坐的叶若碎一眼,哈哈笑道:「叶 夫人,你昨夜里教导令郎说要千万提防着老魏和老蒋两人,我不相信你这么轻易 的就着了他们的道,老魏和老蒋阴谋不深,你若是有心拆穿的话,怎会没有机会, 你却是一直暗暗坐在这里动也不动,嘿嘿,我想的不错的话,只怕你早已识破了 他们的诡计,守在这里好坐收渔翁之利……嗯,我无意中抢了这个百无一用的旗 主位置,老魏和老蒋自是恨不得杀了我才后快,而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你恐 怕会想最好是借了老魏和老蒋的手,将我处死在这议事堂里,然后你再振臂一呼, 当面将他二人戳穿,一来肃清了内贼,二来嘛……嘿嘿,令郎便可以轻松自在的 子承父业,岂不是美事一桩?」

叶若碎静静凝听杨宗志说话,直到最后,才是娇魇变色,脸蛋上青白一片,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常言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是抢了人家的 父业,所以你要杀我,我也怪不得你,不过我本就无心旗主之位,现在就将这位 置还给你们丁家,咱们之间便再无瓜葛。」

杨宗志哈哈笑一阵,笑声到了最后蓦地转冷,丁娆娆浑身打了个寒战,仓促 的转过小脑袋看向娘亲,见到娘亲的面色,顿时什么都心知肚明,丁娆娆心底一 抖,结结巴巴的颤声道:「娘啊,公子他……公子他真的是不想我们北斗旗的位 置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杨宗志转过头去,凑近秀凤似笑非笑的小脸蛋,皱眉问道:「咱们走罢,你 不会是真的酸软无力了吧?」

秀凤噗嗤一声娇笑起来,羡艳的看着杨宗志怀中的费幼梅,吐着口齿香气娇 媚道:「我不管,你方才灌我一杯软经散,我现在当真没有一丝力道了,我…… 我也要你这么扶着,好宗郎!」

杨宗志气道:「你这小狐狸,若要让你上当,只怕难于登天,我可不会管你, 自己先走了。」

秀凤羞怒的接口道:「你……你说谁是小狐狸?」

话音一落,便见杨宗志将费幼梅向怀中一搂,推开议事堂的大门扬长而去, 秀凤赶紧站起来,追着他的身影碎步跑了出去,房中一冷,只留下空寂的烛火和 簌簌发抖跪坐的丁娆娆。……

杨宗志搀着费幼梅来到他们居住的小阁楼下,低头看着费幼梅含羞带怯的不 敢抬头对视自己,心底却是一叹,暗道:「傻姑娘……这堂中人人都没喝下软经 散,偏偏是你这局外人抢着喝了下去。」

回想到方才费幼梅为了自己,甘愿喝下魏啖的醇酒,更是将她的小命都交到 了蒋魏二人的手中,对待自己可谓情深义重,再看一眼,今夜费幼梅饮了醇酒, 便愈发显得脸蛋通红,就连耳垂上都染上了一抹秀媚,眼眸清丽,带着浓浓的迷 离之色,樱桃小嘴中不时发出一声颤巍巍的细小娇吟。

杨宗志心头一醉,抱着她的左手却是松了一松,害怕自己将她箍的紧了,让 她透不过气来,两人稍稍离了一些,杨宗志才感到胸腔上一对圆滚滚的腻肉顶在 上面,随着自己一起一伏的走路,便会在自己身上研磨不已,此时天气不冷,费 幼梅更是衣着单薄,那腻肉上的两颗坚挺透过几层薄纱清晰的显现在自己身上,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对圆圆的好像西瓜一般的肉峰来。

杨宗志咳嗽一声,止住自己心头的旖旎,低声问道:「你今夜来找我是作甚 么事?」

费幼梅本就浑身酥软,此刻被杨宗志搂在怀里,更是心甜如蜜,芳心忽起忽 落的着不了地,她嗅着杨宗志身上的淡淡男子味道,一时竟不知此刻到底是真是 假,到底是自己的梦幻还是现实,虽然梦里面被他这般的抱过无数次,可惜每当 醒来心底便会更加的失落,费幼梅如梦如幻的娇声问道:「杨大哥,你……你讨 厌我了么?」

杨宗志皱眉道:「我怎么会讨厌你?」

费幼梅委屈的腻声道:「那你……那你怎么会一见了我就躲得远远的,还… …还不愿意将你的事情都告诉我,这不是讨厌我还是什么?」

费幼梅委屈话说的泫然欲滴,她本是个纯纯的小美人,此刻被自己半抱进怀 中,肌肤和素发的淡淡清香便止不住的涌进鼻端,杨宗志强笑道:「你干什么要 去了解我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个大骗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了解的多了, 只怕就会愈发的厌恶我。」

费幼梅娇声道:「我怎么会?」

她一边柔柔的说话,一边用右手轻轻的在杨宗志胸口衣襟上画着圈,抿住小 红嘴,柔柔的道:「我呀,从小就是个死心眼的笨丫头,你虽然伙同恶和尚来长 白山将我折磨的羞愤欲死,但是后来……我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会治好心绞痛 的宿疾么?这也都是一饮一啄,全是天定呢。」

杨宗志听她回忆往事,历历在目,不禁笑道:「我可不敢贪这个功。」

费幼梅抢道:「可惜……你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将我看了个透,知 道的一清二楚,而我却……而我却……」

她今日听娘亲说起两人的状况,浑然间才觉得两人之间倒是不公平之极,自 己将整颗小心思都化作绕指柔,缠在他的身上,而他却半点也不同自己分享。

杨宗志嗯的一声,叹息道:「若是还有机缘,咱们再能碰到的话,我闲暇下 来便将我过去的那些丑事都告诉你,只望你听到之后,不要笑话我就好了。」

费幼梅乖乖的点了点头,却又浑身都愣住,急切道:「为什么要等到下次见 面,你……你要走了么?」

杨宗志皱眉道:「北斗旗的事情已了,我虽然没有完成莫难大师的遗愿,但 是我扪心自问,只有这么处理才是最合理,将北斗旗的旗主宝位还给丁家,我才 没有牵挂了。」

费幼梅幽幽的道:「那你……果真没有牵挂了么……」

身前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道:「幼……幼梅儿,是你回来了吗?」

费幼梅听得浑身一颤,勉力转头看过去,见到董秋云束手站在小阁楼前,眼 睛担忧的看着自己,柳师兄却是站在娘亲身后,垂头不看这边,杨宗志笑道: 「董夫人,是费姑娘回来了。」

董秋云跑近过来,皱眉的看着二人斜倚的姿势,惊讶道:「幼梅儿,你…… 你这是怎么了?」

费幼梅心底又急又忧,哭音道:「我没事的。」

董秋云一听,更是放不下心来,急忙伸手来扶费幼梅,一边问道:「怎么会 弄成这个样子,可是……老毛病发作了么?」

费幼梅不敢搭话,眼见着娘亲将自己扶开那温暖的怀抱,她惶急的抢问道: 「你……你要去哪里?是要回洛都么?」

杨宗志点了点头,想起与秀凤的约定,又茫然的摇了摇头,费幼梅看的大急, 油然间堕下几滴珠泪,杨宗志道:「夜了,费姑娘早些休息,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话径直转身走了出去,费幼梅傻呆呆的看着他走远,只觉得芳心一凄, 小嘴张了几张,却没说出一个字,身边人影一闪,却是跟了出去。

杨宗志走不远几步,身后急切的声音传来道:「风兄弟,请……请留步。」

杨宗志奇怪的回过身来,看到柳顺意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赶了上来,杨宗 志笑道:「柳师兄,有什么事?」

柳顺意喘息几口,平息下来道:「风兄弟,你果真要这么走了?」

杨宗志点了点头,一时还没会意过来,柳顺意又道:「你知道么,昨夜里, 师妹她跟着师娘学习做菜,作了……作了整整一宿,她一点也没有睡,今日一早, 便就这么去找你去了。」

杨宗志回思片刻,忽然想起今日清晨,费幼梅闯进自己的客房内,那时她素 淡的脸蛋上,还留着一抹锅底黑灰,看着俏生生却又滑稽,杨宗志恍然大悟道: 「是这样……」

柳顺意接口又道:「风兄弟,今日你晕倒之后,师妹一直守在你的床边,后 来……她偷偷去熬了稀粥给你,你却一口也没喝,却是叫她打翻在地,她……她 对你实在是非同一般,这些……你都清楚的么?」

杨宗志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竟不知该如何应处,柳 顺意痛苦的拧着眉毛道:「她为了你,甚至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不知道师妹 她从小身子便弱,这么下去,不知过多久,她便会晕厥过去,我这作师兄的看在 眼里,也只能干着急,风兄弟,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杨宗志心道:「无动于衷?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只不过……」

便道:「柳师兄,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不过……不过……」

他方说到这里,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急急的传来道:「风哥哥,……风哥哥, 你走了没有?」

两人一道转身过去看着,见到史艾克领了史敬等一干人等,急匆匆的朝这边 跑了过来,史艾克见到杨宗志好端端的站在树下,不觉喜笑颜开,轻轻迈着小步 子跑进,娇笑道:「算……算你罢,总算这次没有自己偷偷溜了,不然……可儿 就真要生气了的。」

杨宗志看见一大堆人走近身边,刚才与柳顺意的话题自然不好再说,便问道: 「怎么样,你们此行结果如何?」

史艾克一抹小脸,轻笑道:「捉是捉住了几个贼人,可惜……给他们的首脑 跑掉了,不过总算不虚此行。」

杨宗志笑了一笑,暗想固摄来北斗旗争坐旗主,而秀凤却是好端端的跟在了 自己身边,他们想要捉住这两人自然不可能。史艾克又脆声道:「风哥哥,你北 斗旗的事情都办完了么?要是你没事的话,不如……不如跟着我去江湖上闯荡一 圈,好不好?」

杨宗志低头看去,见到矮小的史艾克一身男装,但是璀璨如同星辰的双眸却 是罩定了自己,眼神中尽是希冀与期盼之色传来,杨宗志正要拒绝,人群中的青 松道长却是笑呵呵的道:「风贤侄,再过几日便是小徒天丰的成婚大殿,你要是 闲暇无事,不如跟着老道士们一起去武当山玩玩,天丰若是见到你,指不定会有 多高兴的。」

史艾克一听,顿时眼神发亮,雀跃的道:「好呀好呀,就去武当山,风哥哥, 我们一起去看看天丰师兄成亲的样子,那多好玩,唔……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 过别人成亲的样子呢。」

杨宗志寻思:「时日过的这么快,一转眼天丰师兄就要成亲了。」

想起天丰成婚的对象便是峨眉剑派温婉的岳师姐,他不由心底里也暗自祝福, 便笑道:「天丰师兄成婚,我自然要去观礼的……」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回身过去看看,见到浓密树影下,有个窈窕的身影站在 下面,静静的等在一旁。

杨宗志心底一柔,看那树影下的娇躯,上身乃是青衣,便被黑影团团拢住, 看不真切,但是下身却是淡色的长裙,长裙及地,裙摆带着几缕褶皱扑洒开来, 杨宗志回头再笑道:「不过嘛……你们自己先去,我过一两日,再随后赶来。」

正文第351章婚宴之四

清晨,耀眼的阳光从山头斜射下来,此时正当一年夏秋转季之时,空气中还 蕴藏着丝丝的寒气,但是日光照下,大江面上却又生机勃勃的一片,无数舟子船 家已经早起,或歇在江边织网修船,或划得稍稍远些,撒网捕鱼,两岸人生在江 边,长在江边,这大江可谓就是他们一辈子的衣食父母。

江水中心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条不起眼的扁舟,扁舟很窄,船尾有个船家掌舵, 船身是个矮小的斗篷,前面垂下个素布篷帘,遮住了斗篷内的光景,船家轻轻哟 呵一声,扁舟快速的划过水面,留下一排荡漾开去的涟漪。

过一会,斗篷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从里面矮身钻出来个青衣素裙的绝色 小姑娘,她咯咯欢笑着来到船头,然后蹲下了小身子,香臀儿微微向后怒突起, 面前伸出一只洁白如同翠玉的小手,舀了一捧江水到了手心。左手从怀中取出一 个象牙梳子,将一头双丫髻的娇俏发式打散了开,掬水到秀发之上,梳子轻轻一 理,这柔顺的长发便换做了个斜梳的歪髻。

配合上她那娇媚天成的脸蛋,杏眼桃腮,嘴边轻轻挂着的淡淡笑意,只让人 以为桃仙狐仙降临世间,杨宗志走出斗篷,也看到这诗画一般的风景,身处大江 之上,两岸青山绿草,身前的船头边蹲了个妖娆的佳人,整个背影印入水墨画当 中,才是个最最恰当的点缀。

杨宗志被这景色吸引,不由自主的走几步向前,秀凤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才 停下了打理秀发的姿势,轻轻转过了头来,杨宗志心头赞道:「好个百变多端的 俏佳人!」

一时只看见秀凤发髻斜下,遮住了一侧的耳朵,瞧起来便凸显慵懒不尽之色, 昨日里那娇痴婉转的小姑娘蓦地消失不见。

秀凤等着杨宗志走到自己身家后,才站起身子,将象牙梳子收入怀中,转而 看向江边,那里有忙碌的船户们,为了生计辛苦奔波。秀凤闻着早间清新的湿气, 幽幽的俏声道:「喂,你……你对那个费家的丫头,倒是也好的紧呢。」

杨宗志一听,心头一乐,暗想:「你……莫不是吃醋了么?」

转而又提醒自己,这姑娘狡黠的紧,往往一说一作都有目的,现下她处处紧 逼,处处占据着主动,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便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

秀凤微微嘟起嫣红的小嘴,娇蛮的道:「哼,你若不是将她看重的很,怎么 会……怎么会把紫玉符也交给了她……」

杨宗志恍然大悟,原来她口中虽说皆是因为昨夜里在费幼梅的脖颈上,看到 了紫气莹然的紫玉符了,这紫玉符是凤舞池的当家信物,这些杨宗志过去在北郡 的时候,听洛素允曾经说起过,不过这宝贝对她们凤舞池万分重要,对自己来说 ……却是飘渺无影的紧了。

杨宗志漫漫的叹了口气,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秀凤恼恨的撇嘴道: 「笑什么笑?你莫不是忘记了,过去曾经答应别人,将这紫玉符送到神玉山去的 事情了么?」

杨宗志面色一呆,霍然想起过去确实是答应过洛素允,将这紫玉符交到神玉 山凤舞池,完璧归赵,只不过当时自己的话说的很是灵活,说道:「若是寻回过 去的记忆,自当原物奉还。」

此刻杨宗志早已放弃了对自己十岁之前往事的追查,而且更是将紫玉符送给 了费幼梅,再要原物奉还,当真是难以办到。

杨宗志转过头来,眼见着秀凤俏生生的愠气小模样,但见她本是杏眼桃腮, 此刻小脸蛋上抹上一些晕红,腮帮子可爱的鼓起,眼神羞恼的转向另一边,对自 己仿佛瞧不见,杨宗志轻笑道:「你作甚么这么生气?」

秀凤倏地一下转回小脸,两道晶莹的眼神直视杨宗志,皱起小鼻头,气鼓鼓 的道:「你说说……你对我……对我师姐她做过些什么?」

「师姐?」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漫声问道:「是洛素允,洛姑娘么?」

秀凤撇着粉嘟嘟的小嘴,委屈道:「还装聋作哑的呢,我可都听说了,一个 多月前,我回了一次凤舞池,方一回到神玉山下,就听镇山的师妹们说,我们凤 舞池出了大事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只觉得秀凤如此模样,看着着实可爱俏丽,却也更增亲切, 不觉应合着逗她道:「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秀凤哪里不曾瞧见杨宗志这般笑嘻嘻的模样,知道他这是不正经的逗弄自己, 可是心头气还未平,便又娇声道:「还能是什么大事,我们凤舞池每二十年出山 两位传人,在江湖上历练修心,作为下任掌门人的候选,去年秋天,师父把洛师 姐和我派出了神玉山,便是要考察我们二人呢。」

杨宗志笑嘻嘻的作揖道:「失敬了,感情现下面前站着的大仙子,原来是神 玉山上的掌教大人,小可好生汗颜。」

秀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撇着小嘴道:「你知道的,我的身份是这样,所 以……所以这掌门人的位置,我根本就不想做,也不能作,如此这唯一的位置十 有八九都是归了洛师姐的,况且师父本来就对她青睐有加,属意的紧,看在眼中 好像宝贝一样,这位置更是逃不出她的手心去……」

秀凤说到这里,妩媚的烟波微微横过来,羞愠的瞪了杨宗志一眼,咬牙道: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今年春天,洛师姐却是提前返回了神玉山,她见了师父 话也不敢多说,一见面便跪在地上磕头,师父和师姐妹们都大吃一惊,七嘴八舌 的在一旁左右盘问,她最后才忍不住羞怯,抬头答道说:」师父,我对不起你, 我……我不要作凤舞池的掌门人,我要去嫁人!『「杨宗志大吃一惊,想不到秀 凤小嘴中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段话,看着她此刻又羞又怒的俏丽样子,杨宗志自 然明白她引出这段话不是没有源头的,他回思片刻,猛然想起那夜在点苍山下的 伏虎镖局里,洛素允追踪着紫玉符而来,曾经与他在伏虎镖局中会了一面,杨宗 志隐约记得那夜自己大失常态的轻薄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是挑逗她道:」 素允你乖乖的等着我,我定要娶了你过门,让你这美妙仙子被我这臭小子射落凡 间。「

回想起洛素允离去之时又羞又喜的模样,还有她那吞吞吐吐的一句:「我要 先回去和师父说清楚,她老人家点头后,才能来……才能来……」

杨宗志一时嗔目结舌,喉头赫赫两声,却说不出话来,暗道:「难道……洛 姑娘她将我的一句戏言当了真不成?」

杨宗志怀中此刻还藏有一块方巾,素洁的方巾放得时日久了,已经有些黄黄 的发暗,但是那方巾却是洛素允临走留下,并沾满了她浮香旖旎的清泪在其上。

秀凤见杨宗志垂头深思,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在他自己怀里摸了一摸,接着渭 然叹起气来,秀凤凑近香喷喷的小脸到他面前,咬着细碎的玉齿娇声道:「宗郎 ……那情挑洛师姐,坏了她二十年修为的大恶人,果真是你这坏蛋么?」

杨宗志低头一看,秀凤此时虽面带羞愠,但是小脸娇红,高耸的胸脯儿怒生 生的顶在自己身前,不由得心头一荡,笑问道:「怎么……你没听洛姑娘说起那 人是谁么?」

秀凤小嘴微张,喷着诱人的唇香,委屈的娇媚道:「师姐才不是个不通心思 的人呢,她只哭着说自己要下山去嫁人,至于要嫁的谁,她却是咬紧牙关,只字 不提,她……她这是在维护那大恶人哩!师姐心知若是将那大恶人的名字都说出 来了,师父定然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便会下山去将那大恶人捉回来,逼他当 面悔亲,这样一来,师姐的如意算盘岂不是都落了空。」

杨宗志心头暗自吁了一口气,轻笑道:「那你怎么却说是我,你师姐明明也 什么都没说,怎么会扯到了我的头上?」

秀凤娇躯又凑近一下,娇哼道:「你别忙着推脱,师父见洛师姐这般铁了心, 自然恼羞成怒,她把师姐关在后山里,让她面壁思过,一关便是好几个月,起初 师父面冷心慈,想着过几个月的清淡日子,洛师姐的心思就会淡了,也绝了她的 妄想,过不久师父去见师姐,问她道:」素允呀,你现在可悔悟了么?『师姐拼 命摇头道:「师父,徒儿虽对不起你,但是早答应了别人要嫁给他,你就算关徒 儿一辈子,徒儿也死志不渝。』师父听得大怒,喝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你 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我关了你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他来找你,他不会是害 怕了罢?『师姐回话道:「他不会的。』师父赌气的道:」你就这么有信心?那 好,若是那个人敢来我们神玉山,当着我的面向你求亲,作到我两个条件,我便 真的将你许配给他,不然的话,他面都不敢露一下,哼哼,你趁早还是死了这条 心才是。『「秀凤轻轻吁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旖旎的羡艳,杨宗志叹息道:」好 个心坚似铁的姑娘。「

秀凤将小脸都抵到他的面前,娇笑吟吟的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矢口否 认的么,宗郎?」

她咯的一声,接着道:「我回山之后,听说了这个事情,心中也好生同情洛 师姐,便趁了夜色偷偷的去看她,那夜里我走到后山的草庐边,还没开口唤她, 便听到她在里面轻轻的吟诗,她念得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 江水为之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于君绝。『「杨宗志的眉头一跳, 正要说话,秀凤又似笑非笑的道:」她念了这首词之后,坐到茅庐里叹气了好久, 最后终于轻轻的自言自语起来了,我正好走到草庐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道: 「宗……宗志呀,素允等你来,等的心儿都疼了,你莫不是忘了我么,哎……还 是说,还是说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等着你了……哎。』宗郎啊,师姐那时候说 话的声音可真温柔呀,我听在心里面,也不禁想要落下泪珠儿来哩,不过我突然 想起她开口唤的那个名字……宗志呀!宗志呀!我……我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好 生气恼,便门也不推,转身向回走,我一路下山一路就在骂你,骂到后来浑身上 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我才想到你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我这么一想,便运 起了浑身的纯阴真气,咯咯……宗郎,你可有着感应的么?吟……」

秀凤这段话初始说的缠绵悱恻,仿佛洛素允就在面前,对着杨宗志低低的茹 唤不已,再说到后面却又是娇媚的竖起小眉毛,愠气的发起雌威来,直到最后说 到用纯阴真气捉弄他的时候,才是眉开眼笑的咯咯娇笑起来,仿佛这口气终于出 了出来,只是她笑声刚起,却又吟的一声蓦然止住,两只明媚的大眼睛更是惶遽 的睁大了开,因为面前的杨宗志忽然面色一沉,将她微微凑起的小腰肢向怀中死 命一搂,接着低下脑袋,一张大嘴用力的吻在了秀凤甜腻的樱唇之上。

秀凤的眼神睁大,接着泛起失神的迷离之色,又缓缓的阖上眼帘,妩媚的脸 蛋却是印红一片,娇躯哆哆嗦嗦的蜷在杨宗志的怀抱里,竟已不知今昔是何年。

杨宗志含住秀凤温软的嘴唇,噙在口中舔舐吸吮,秀凤战战兢兢的不敢多动, 便是生涩的微微躲避,身下的小拳头探出来,在他胸口上无力的捶打两下,却又 悄悄的放下来,环抱在了他的腰间。

杨宗志将秀凤的殷桃小嘴含嗜了一遍,便也不再满足,却是大舌头猛地一伸, 蛮力的顶开了秀凤的小嘴,侵入了她的唇齿中,秀凤又吟的一声,眼帘失神的张 开,涣散几下后又无力的闭了紧去。

杨宗志将秀凤抱在怀里,只觉得这丫头娇躯似火,浑身幽香四溢,此刻正当 清晨,站在船头做着这等羞人事,杨宗志嘿嘿一笑,更是大力的破开秀凤紧闭的 玉齿,伸进去捉住个颤巍巍的香舌,呼的一下卷了出来。

秀凤生涩之极的被他亲吻个够,窈窕的娇躯软绵绵的无法着力,秀凤心头茹 唤道:「宗郎……你这坏蛋,你放开我。」

可是此刻她别说反抗,便是抬起小手指头,也是甚难。秀凤小香舌不由自主 的被杨宗志吸了出来,唇齿间濡喏的津液暗香浮动的漫出嘴角,滴落在他的嘴中, 杨宗志啧啧的品了几口,嘿嘿笑道:「好甜!」

秀凤紧闭双眼,心头却是熏醉不已,这般与人亲昵的香吻,过去漫说是期盼, 便是随意想想也是奢望,她自幼在极南的神玉山长大,神玉山的门人从小受到的 训斥便是不可嫁人,而且有资格继承掌门之位的,更是不得与男子多多亲近,秀 凤虽然别有目的,但是多年来这根深蒂固的信念也一直影响着她,因此这十日之 约,她暗想就是两人携手郊游,说说话便心满意足,浑然没有想到过一男一女之 间,还有这等让人羞怯欲死,却又沉醉难返的暧昧事端。

两人紧贴在一起,吻得无比香艳,却又含着一丝凄美之意,十日之短,匆匆 即过,因此这两人都是全情投入这香吻当中,直到二人一口气都要尽了,才是呀 的一声放开了对方。

秀凤娇喘细细的弯下腰肢道:「坏蛋呀……你……你怎么敢如此对我?」

杨宗志品着嘴角幽香的丝液,嘿嘿冷笑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那日你 运起那股寒气的时候,我正在吐蕃沙场上与人拼命,对手是吐蕃国的大王子忽日 列,此人素来都有勇猛之名,我一枪眼见就要取他性命的时候,这寒气早不早, 迟不迟的便发作了,我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差点就这样作了忽日列的阶下囚,你 自己说说……我该不该罚你?」

秀凤听得一呆,待得他说到什么阶下囚的话,才是咯的一声娇笑了出来,神 情又是得意,又是妩媚,吐着娇痴的香味,道:「你呀……你活该!」

正文第352章婚宴之五

杨宗志斜靠着坐在扁舟的竹子斗篷上,抬头望着苍茫的天际,一路来,天空 都放晴朗,到了今日,江风一起,却是漫起了浓浓的云墨,天色便显得昏暗,分 毫看不出清晨的明媚之色。

身下懒洋洋的蜷缩着个娇媚的玉体,小脑袋乖乖的顶在自己怀中,妖媚的细 腰一扭,仿佛青蛇一般将整个身子都缩在自己的腿上。杨宗志低头看了几眼,秀 凤酣睡正香,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梦中兀自还轻轻的皱了皱小鼻子,一头瀑布 般的长发垂下,流过他的手心,带着顺滑的温暖,杨宗志的眼神中才微微透露出 一丝缠绵不舍之意,在心头渭然叹息道:「时日飞梭如电,不知不觉的……五日 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路东行而来,从北斗旗赶船到武当山脚下,若是急赶的话,一日一夜便 可抵达,但是他暗自吩咐了船家尽量摇的慢一些,说自己并不赶路,主要是欣赏 两岸的江景。可即便是如此,到了第六日的早晨,武当山的山麓仍然拨开江边盘 索的云雾,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杨宗志抬头看着厚厚的云层,心想:「她说的洛姑娘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看她言辞凿凿的,气愠无比的模样,确实半分也不像作假,但是……」

联想到这百变的姑娘过往的种种劣迹,杨宗志仍然不敢信足十分。

这一路以来,杨宗志战战兢兢的应付着刁钻古怪的秀凤,时而要陪她去爬山, 时而要伴着她去捕鱼捉虾,倒也其乐融融,心底里更是有些欣喜莫名而不自知, 想起那日早晨,自己又耍了个心眼,捉住这轻媚的佳人狠狠的亲吻了个够,由此 以来,却也赖皮的抢回了一直失去的主动,秀凤的心思剔透,怪主意更是层出不 穷,杨宗志唯有霸道的占有了她娇艳欲滴的香唇儿,将她扣在怀中狠狠的搓揉抚 弄,让她又羞又急,拿自己半点法子也没有,才觉得心下畅快的发泄。

可两人的亲密程度仅仅如此革,杨宗志偶尔想要更进一步,秀凤便会躲躲闪 闪的哀声婉求于他,只说她自己身为凤舞池的门人,切忌不可失了处子之身。杨 宗志倒也不强迫她,便会轻轻的放手,只是一路来,一股邪邪的欲火,也逐渐淤 积在心头不得泻出。

杨宗志收回自己散漫的视线,转而又去看身下恬睡的小佳娃,忽然觉得心底 一悲,十日之约转眼过半,对于自己……却又能留下些什么?十日之后分手,自 己回到洛都继续作自己的护国大将军,朝堂赫赫威凛,而她……也会回到极北的 凤凰城,作她高高在上的大宛国大公主,两人一生中再也不会存在任何交集,若 还能相遇,八成……只会是沙场上兵戎相见。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嘴角微微牵动,这时候身下的秀凤忽然诘的娇笑一声, 慵懒的伸腰道:「宗郎,你……你在想些什么?」

杨宗志晃眼看清楚,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轻媚的双眸,杏眼中起了淡淡 的雾气,透射出依依不舍的如海深情,杨宗志缓过面庞,强笑道:「装睡么?还 不起来?」

秀凤不依的摇了摇小娇躯,却是依偎的更紧,将自己一身酥骨媚肉都挤入他 的怀内,直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嵌入他的身体,再也抽拔不出,才是满意,她轻轻 吐着如兰香气道:「不嘛,人家睡在你怀里好舒服的哩。」

杨宗志抬起头颅,静视前方漫漫水道,低声道:「武当山……快到了罢。」

秀凤幽幽的一惊,茫然间转过小脑袋,迷离的接口道:「这就……这就到了 么?」

两人心下都是怅然一片,回首过去,这五日五夜的水路上,留下了两人数不 尽的欢声笑语,也留下了无尽的暧昧相拥,情深甜吻。

杨宗志不想被这悲戚的天色和气氛所引,只好强自立起身子,笑道:「我们 一起去看看,到底两人成亲的时候,会是……会是一幅什么模样。」

秀凤心思聪颖,听他语气便知他的打算,也顺着他甜笑道:「我也好想知道 呢。」

两人找了个渡头下船,辞别了连日辛苦的船家,互相牵着手,顺着武当山下 的石阶一路向上而去。

武当山地处中原腹地,气候温暖适宜,上山尽是索道,山道旁挂了满满的铁 索,不然的话,山道石阶甚为狭窄,胆子小一些的,恐怕上不了几步,便会头晕 目眩,栽倒山下去。

杨宗志与秀凤刚刚走上索道,便看见前面披红挂彩,红红的喜庆灯笼和大大 的喜字挂的到处皆是。此刻索道上也热闹一片,武当派是当今江湖上领导群雄的 龙首之一,与少林,丐帮齐名,武当派的掌教弟子,便是日后掌教派主的当然之 选,天丰成亲,消息一经传出,远近的大小门派早就备下了丰硕的厚礼,选派最 为杰出的弟子门人呈送过来。

杨宗志与秀凤二人两手空空如也,相互携手而行,其余派中门人看见,不觉 都在心头嘀咕,「这二人好大的架子呀!」

这两人郎才女貌,看着恍若神仙伴侣,登在石阶之上,走几步,便又转头对 视轻笑,众人看在眼底,不觉又是羡艳,又是嫉妒。

一路穿行来到山门口的解剑石下,所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们,到了这里为了表 示对武当派,对三清老祖的尊重,都会自发解下腰间携带的兵器,杨宗志走几步, 就有武当玄教子弟迎上来作礼道:「请英雄解下配剑。」

杨宗志与秀凤相视一笑,回头道:「我们都没有兵器,如何解下?」

那子弟顺着他的腰边看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任何兵器,只是……只是那柄 玉笛看着甚为可疑,江湖上有些传人用软鞭作兵甲,也有人用笛子作为比武的趁 手兵器,以附庸风雅,那子弟迟疑着不敢放他们进去。

这时大门内一个清脆的嗓音急唤道:「风哥哥,这里……我在这里。」

杨宗志与秀凤抬眼看去,见到史艾克倚门翘盼着,眼光着急的四下里乱巡, 直到见了杨宗志才面绽喜色,高声叫了起来。

史艾克一见那武当子弟拦在他的身前,几个小步子蹿了出来,拍着那弟子的 肩头,脆声轻叫道:「喂,你知道这是什么人么?他呀……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 风漫宇,也是……也是我的风哥哥。」

史艾克这几日来都等在解剑石下,左等右等都不见杨宗志人影,不觉也和这 些守门的弟子们混得私熟,她转头介绍杨宗志时,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便会 漫住眼角,那弟子听见原来这男子便是得了师父和大师兄一致推崇的点苍山风老 九,不由得肃然起敬,恭敬行礼道:「原来是风师兄,小道失礼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却也毫不在意,史艾克欢喜万分的想要去牵他的手,忽然 惊觉他的右手早已好端端的牵在了另外一只素洁小手的手心里,史艾克回眉瞪过 去,见到个轻媚如烟的俏佳人站在一旁,娇艳如花的小脸上似笑非笑的恬静无比, 身材高挑,与杨宗志站在一起,看着好生匹配,却又是自己过去从未见过。

史艾克顿时不满的撅了小嘴,嘟囔道:「怎么……怎么又换了个妖艳的狐狸 精了,风哥哥,你……你还真是……你……」

杨宗志不以为意的笑道:「可儿,我们去看看天丰师兄,见识一下新郎官到 底是个什么样子。」

说完哈哈大笑,引着秀凤便登门而入。

史艾克狐疑的盯着秀凤摇曳不止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恍惚觉得自己过去在哪 里见过这妖精一般的俏丽女子,却又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恍惚间才发现杨宗志两人早就走的远了,史艾克高叫道:「风哥哥,你走这么急 作甚么,你……你等等可儿呀。」……

来到大院子中,里面人来人往,几乎将这本来十足宽敞的院子,挤了个水泄 不通,杨宗志和秀凤踽踽的凑前几步,不由咂舌道:「好生热闹。」

沿途有些过去识得他的江湖汉子,见到他走进来,都会崇敬的对他一笑,亲 热抱拳道:「风公子!」

杨宗志只得四处点头,面色也笑的发僵。秀凤掩住小嘴看过去,见到他这么 点头虫一般的不由自主,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凑近他的脖子打趣道: 「风公子,你的名气倒也不小呀,日后你若是成亲之时,在这江湖上广发告帖, 想着来的人,恐怕只会比今日多,不会比今日少的呢。」

杨宗志被秀凤热热的香气喷在自己的脖颈间,不禁心头面色皆是一荡,暗想: 「我成亲之时……我成亲之时,可会有身边的这朵解语娇花在场……」

只是这么一想,便又赶紧在心头止住,回过身来,趁着身边人多看不见,暗 地里一只大手攀了过去,环住秀凤只盈一握的小细腰,恶狠狠的道:「你再多逗 逗我试试,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秀凤羞得面红耳赤,轻轻扭捏着摆动小蛮腰,却是半点也无法脱开他的大手, 装作羞愠的道:「哎呀,你还不快快放开我,这么多人,这……这成何体统呀。」

她面上虽作的羞赫气恼,可是嗅着他身上的男子之气,不觉仍然还是心甜如 蜜,便是浑身上下也仿佛酥软了一截,半分着不了力。

「体统?」

杨宗志嘿嘿一笑,奚道:「我可不知道什么体统,我只知道这里主人家成亲, 却有只小狐狸将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大火烧身,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秀凤面颊酡红的沉醉,闻言只是咯咯媚笑,油然间伸出一只小手来,在他的 肩头无力的捶了几下,便又无助的放下来,娇魇却是斜斜的倚靠了上去。

史艾克在身后追的急,院中人多,不时蹿出一伙子江湖豪侠挡在身前,史艾 克着急的小手乱挥,拨开几群汉子,便见到……身前不远处风哥哥与那女子亲昵 的倚作一处,风哥哥不时还要应付身边的豪侠们,可是私底下一只大手,却是稳 稳的搂住了那妖媚女子的纤腰,史艾克眼眶一红,愠怒的轻骂道:「呸……狐狸 精。」

只是脚下小步子却催的更是疾速。

杨宗志与人打着招呼,吃力的想要走进院中的三清观,忽然院内锣鼓当的一 声响,所有方才还在说笑谈天的豪杰们全都止息住,转头向内看去,大家不再拥 挤,都好生生的站住,人群便慢慢疏散了开,杨宗志无意识的抬起眼睛,顺着人 丛的缝隙看进去,无巧不巧的看见……一个落寂的窈窕白衣仙子站在远远的彼端, 在她身边,爹娘和她的师兄不断与人打着招呼,可是她独自站在人群之中,却是 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四顾乱看,而是低着头垂眉,仿佛处身荒芜的旷野之中, 看着寂寥的紧。

杨宗志心下一柔,一股乱乱的气息蹿上心头,脚步微微止住,这时人群前一 个豪迈的嗓音大叫起来道:「九弟……九弟,我听说你来了,你在哪里?」

这声音透着无比的急切亲热,正是天丰的嗓子。

杨宗志抬头看去,越过众人的头顶,见到一身吉服的天丰快步从三清观中跑 了出来,面色惶急,四下里胡乱寻找,杨宗志哈哈大笑,心底涌起喜色,用手拉 着秀凤,一道穿过人群迎了过去。

天丰晃眼看到杨宗志挤了过来,不觉开怀大笑道:「好九弟,果然是你来了。」

多时不见,天丰本就敦厚的样貌更是多了几分成熟,此刻他大喜之日近在眉 睫,人便平增几许意气风发,看着快慰的紧。

杨宗志笑着作揖道:「恭喜天丰师兄,贺喜天丰师兄,抱得美人归。」

天丰哈哈大笑,把住他的手臂道:「九弟呀,你也来笑话我了?为兄的成亲 之时,你还能来看看,为兄真是高兴的紧那。」

他说完话便转头去对着秀凤道:「秦师妹,你一向可……」

他晃眼看见杨宗志身边跟了个轻媚的佳人,下意识便以为是一直随着他的秦 玉婉,也跟着他一道来,直到说话时,才注意到这姑娘也是个绝色妖娆,似笑非 笑的对着杨宗志巧笑,但是却与柔情智慧出众的秦玉婉没有半分相同之色。

天丰羞赫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我看错了人,这位姑娘怎 么称呼?」

秀凤摆出大家闺秀的模样,俏盈盈的还礼道:「小女子姓月,名叫秀凤。」

天丰笑道:「原来是月姑娘。」

他转回头对杨宗志道:「九弟,这里人多,太吵杂,你跟着我进来,咱们好 久不见,总要好好的说说话才是。」

杨宗志笑着打趣道:「你不去陪伴佳人,拉着我这个臭小子作甚么,不是怠 慢了佳人么?」

秀凤在一旁听得噗嗤一声,掩嘴娇笑了起来。

天丰装作生气的道:「臭小子,你既然来了我武当派,那是进来也得进来, 不想进来也得进来了。」

说完顺势就是一拉,杨宗志拗不过他,只得被他半拉半拽的拖进三清观,直 接走入了武当派的后院。

身后脆音响起道:「喂,风哥哥,你慢着点,怎么……又不见人影了呢?你 再不出来,我……我又要作些坏事,败你的名声啦!」……

后院内,柯若红笑嘻嘻的与一众师姐们打趣说话,这几日乃是大师姐的喜庆 之日,多数峨嵋派的弟子也都闻讯赶到了武当派中,一来是为观礼,二来也是… …最最诚挚的祝福岳师姐,岳静在峨嵋派多年为徒,她的性子温婉而不骄横,面 对师妹们更是和煦如同春风,因此所有峨嵋派的弟子们对她乃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也俱都真心祝福。

身后嗯哼一声喝斥,一众笑的花枝乱颤的女弟子们,全都倏地住了口,回头 去看看,见到……梅师叔那不苟言笑的面上此刻板的更紧,柯若红与众位师姐一 道吐吐小舌头,却也不敢再多放肆,柯若红转头看过去,只见到……岳师姐一个 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院子旁的围墙下,抬头仰望着沉郁的苍天,仿佛在喃喃的自言 自语,对身后的莺歌燕舞置若罔闻。

柯若红幽幽的叹了口气,回想起从洛都赶到湖州的这些日子来,岳师姐仿佛 换了个人一般,不但没有任何新婚的欣喜羞涩,反而……变成了个行尸走肉,她 此刻虽然大红的吉服在身,看着甚为娴熟文静,可却是今早众多师姐妹们强行给 她穿戴上去的,她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表情也没有,目光呆滞的任由大家给她穿 上,然后笑嘻嘻的对她点评了个够。

眼见她的吉时之期渐渐临近,岳师姐的眉头也越锁越深,昨夜里……柯若红 还不小心看到她躲在院子角落的槐树之下偷偷的抹眼泪,只是自己走过去之后, 岳师姐才强作镇定,对自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笑容却又是凄婉的紧。

柯若红心知:「岳师姐常年都生活在西蜀的峨眉山上,现在乍一要嫁人,只 怕……只怕才会如此不习惯的罢。」

想想若是自己,日后要是也出阁嫁人,嫁给……嫁给那个痛打自己丰臀儿的 坏家伙的话,这平日里亲密无比的师姐们便天涯相隔,难以见面,甚至……甚至 父亲哥哥也不常来往,那么自己,也会……也会好像岳师姐这般偷偷的躲在树下 流泪的罢。

柯若红想到这里,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小心肝上又酥又麻,仿佛爬过了几千 条小虫子,小脸蛋上却是泛起了绯红的异彩,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岳师姐的身后, 恍惚听见一个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的入耳道:「……我好……难过……无奈的 要命,可又能……你说……该怎么办呢?」

柯若红咯的一笑,凑上前去,抱住岳静娇笑道:「岳师姐,你这是在念咒么? 念得是三清老祖的三清虚无境,三宝极乐界,是不是?」

岳静急切的转回头来,被她吓了一跳,面色隐隐发白,皱眉道:「若红师妹, 你……你又在胡闹了,好没来由。」

柯若红闪过眉头,咯咯娇笑道:「岳师姐呀,你日后若是想我们师姐妹了, 也可以回峨眉山来看看的呢,不过嘛……你那个时侯回来,可就算作……算作回 娘家了,咯咯,咯咯!」

岳静面色惨白的道:「若红师妹,你今日若是想要和我开开玩笑,我真是没 有兴致的,我……我想独自呆一会,想想心事,你别扰我。」

柯若红嘟起小小的红嘴唇,意兴阑珊的道:「岳师姐,我这是在开解你呢, 罢了,你不想见到我这个捣蛋鬼,我就不在你眼前碍你的眼。」

她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瞥着岳静,暗想若是过往,她定会转忧为喜,唤过 自己来说说亲密话,可是今日……岳静又呆呆的站在围墙下,对自己亦步亦趋走 开的脚步声,仿佛一点也没听见。

柯若红好不委屈的向内院的大门走去,走几步,又踢飞几个面前碍眼的小石 子,她轻轻来到大门口的院门边,忽然听见外间两个豪迈的男子声音哈哈大笑着 说起话,声音由小到大而来,柯若红心头猛地咚咚乱跳,娇躯轻颤着想要走到大 门口去,只是脚下小步子颤巍巍,半晌也迈不出一下来。

柯若红鼓起勇气,期期艾艾的摇曳到院门边,就见到……那心中的魔鬼笑哈 哈的从外面走入,在他身边,还跟着武当派的师兄和……一个妖艳垂首的女子, 柯若红只觉得从背身起了一阵惊慌的战栗,转瞬间便传到自己那丰硕的肉臀之上, 那肉臀儿上被他曾经打过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轻颤,她眉头一抖,目不 转睛的斜看前方,小嘴中不可抑止的发出一串低低的娇吟,身后一股酥软涌起, 不经意间,却是一屁股……跌坐在了院门内的土石地面上。 ----------             正文第353章齐聚之一

柯若红木讷讷的呆坐在冰凉的土石地上,耳中恍惚听到外面男子们高谈的声 音由小及大,声音来到门前,天丰敦厚的嗓音槅门入耳道:「九弟,你好不容易 来一趟武当,不如……就在我们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小兄日日陪你游山玩水,前 次小兄总说太过遗憾,不能随你一道去闯荡江湖,都是……都是家师安排了这门 亲事,小兄耽搁着一直走不开身。」

杨宗志笑哈哈的回道:「那怎么敢?」

柯若红骤一听到这低沉的说话语气,不由得伸出一只小手死命的捂住了自己 的小嘴,她过去与杨宗志相识相交,只觉得他恍如大哥哥一般的亲切可依,直到 在洛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尤其被他怒打了一次肉臀儿,却又感到一种隐隐的 害怕透出,她说不清内心的想法,只是捂紧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杨宗志笑着继续道:「天丰师兄,你还是多抽抽时间多陪陪嫂夫人,我本来 就是个闲云野鹤一样的过客,让我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我反而不习惯。」

两人一路说话,一边途经这别院走进内院深处,柯若红听着他们的谈笑声渐 渐小去,直至几不可闻,一时竟觉得自己的魂魄也被抽离了娇躯之外,云游体外, 浑身上下冰冷冷的一片,再伸手触摸土石地面,却也不觉的那么凉了。……

大院子外咣当一声锣鼓响,群豪们静默下来四处仰望,不一会……便见到大 红吉服的天丰急匆匆的迈步而出,群豪中多数人都羡艳的看着这当代的骄子,心 想着自己何时也能这般容光。这大院子中挤满的豪侠南来北往,有一些江湖中的 顶尖门派,还有更多的却是巨鲨帮,长乐门等偏远小派,他们这一生里能够见到 一次天丰或者青松道长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能够与他面对小酌,那更是 想也不敢想的自豪事情。

天丰疾步而出,却又快速的像拉了杨宗志两人进了三清观,却没留下只字片 语,群豪心头都有些失望,再听清楚门外武当弟子大声告示,原来是召集大伙一 起去享用斋饭。不一会,这宽敞的大院子内流水价的摆起了素席,武当派乃是三 清子弟,平时里都是素食为主,这些豪侠们都是吃肉喝酒管了的人,这清汤白水 吃在口中不觉甚为寡淡。

史艾克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竟再也找不到杨宗志的身影,她心头好生 愠怒,却又不甘心,她咬着细碎的一排玉齿,小嘴粉嘟嘟的翘起来,但又无可奈 何,猛然间……她竟然发现了那白色长裙的小丫头,也神色冷淡的混坐在人群豪 侠之中。

史艾克眼神一亮,却又弯弯的皱起小眉毛,走到那小丫头的身边坐下,没好 气的脆声道:「费家的丫头,你怎么……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费幼梅呆滞的坐在席上,席上摆满虽是素斋,但是江湖豪侠们见面,可不管 吃的好坏,只要意气相投,便能谈笑风生,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垂首坐着, 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仿佛……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的出神。费幼梅听到身边 这个熟悉的清脆嗓音说话,无神的秀眸瞥过来,哦的一下,娇声道:「我……我 不想来的,只不过……只不过柳师兄对爹爹说,武当门人娶亲,一辈子也见不到 几次,劝说着爹娘他们一起来了,我……我没地方去,只能也跟来了。」

董秋云咯的笑道:「幼梅儿呀,你别想着你那些虚无的事情了,能过来散散 心,忘记掉过去的一些不愉快,也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你说是不是这样,史小 姐。」

史艾克面色奇怪的一红,被人称作……史小姐,这是自己破天荒的第一次, 她一时还不适应这个称谓,只得轻轻咳嗽着,羞赫的道:「夫人你还是叫我…… 叫我可儿,或者史丫头好了,这史小姐听起来软绵绵的,好像百无一用的千金闺 秀,我可当不来。」

董秋云咯咯的娇笑几声,但觉这小丫头毫不虚伪做作,却是真性情的可爱, 不觉应口道:「好,我叫你可儿。」

史艾克又凑低小脑袋,对着费幼梅晶莹剔透的小耳垂,狐疑的道:「你果真 ……只是来散散心的么?你不是……不是想来这里见见他?」

「他……」

费幼梅稍稍抬高螓首,迷茫的道:「哪个他?」

一提到杨宗志,史艾克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无情无义的哥哥,说好了陪 自己一道在武当山玩玩转转,一起见识一下天丰师兄成亲的大场面,可一转眼, 他便走的连人影也看不见了,还留下……还留下一个妖里妖气的狐狸精伴在左右, 史艾克编贝般的玉齿咬得吱吱作响,恨声道:「还能……还能是哪个他?还不就 是我那讨厌的风哥哥。」

费幼梅低声娇吟一下,方才还涣散无神的秀眸顿时靓丽的透出灼灼神采来, 仔细一看,里面有惊喜,又有慌张,还有……还有一丝莫名看不懂的神色,费幼 梅尽量压低嗓音,媚媚的娇问道:「他……他……他也来了么?我……我怎么一 点也没有看到?」

她努力的平抑住自己急促的呼吸,试图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顺滑,但 是话从喉头生硬的挤出来,依然颤抖一片。

史艾克竟是毫无察觉,愠恼的点着小脑袋道:「岂不是么,不但自己来了, 还……还带来一个妖精一样的妩媚女子,哼,看他们走在一起好生亲密的模样, 我便……我便……」

史艾克说到这里,登时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嗓子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呼 吸也煞为困难。

费幼梅落落大方的端坐在素席之上,院子中人人眉开眼笑,不时有人大声嘈 杂的邀约喊话,她却觉得自己身边无比冷清,一颗小心思,都遥遥的飞到了那北 斗旗后山的长土坡上,在那里……有一个眉角荡漾无边喜意的小姑娘,亲密的来 着身后的男子,顺着长土坡一路欢快的跑了下去。

直到听见史艾克带来的消息,费幼梅才猛地的回过魂来,她急切的抬起晕红 的小脑袋,四处左顾右盼的张望着,素席之上早已坐满了上千的群豪,这么顺着 看出去,只能见到无数张面红耳赤的笑脸,和飘荡在武当山头上的豪迈笑声。

费幼梅顿时再也坐不下去,而是急切的站了小身子,身侧的董秋云咦了一下 回过头来,惊问道:「幼梅儿,你要去哪里?」

费幼梅咬住嫣红的薄薄嘴唇,颤声道:「娘啊,我……我不舒服,想到处去 走走。」

董秋云担忧的道:「是老毛病又发作了?不如……让为娘的陪你一起到处看 看,武当山的云海与松槐。」

费幼梅拼命摇着小脑袋,倔强的道:「娘啊,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去走走 好了,我……我没事的,你们……你们谁都不许跟来,好不好?」

董秋云听得一窒,幼梅儿此刻脸色好像充血般的通红,即便素白的小耳垂, 都染满了熏烟,可不正是宿疾发作之征兆,董秋云不愿答应,身后的柳顺意咳嗽 道:「师娘,你不如……不如就让师妹一个人去转转好了,她……不会有事的。」

董秋云奇怪的回过头来,看着素来稳重的弟子,见他微微躲避自己的目光, 不敢与自己对视,董秋云为人慈爱,对费幼梅看若心头的宝贝疙瘩,更是不欲首 肯,她着急的转过头来,笑道:「幼梅儿呀,不如这样……」

话刚说到这里,面色却是猛地僵住,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儿,甚至是坐 在女儿身边的史艾克,此刻竟然都已不知了去向。……

大院外开了流水席招待武林群豪,素席一直从午时开到了申时,不断还有人 上山来拜,坐席聚会自来讲究的是人多热闹,气氛一起来,不论吃的是清淡的斋 菜,还是山珍海味,吃在口中也都觉得一样口味,自然也没人感到不妥。

内间的别院里,也开起了素席,只是这里不像殿外,人山人海的喧嚣吵闹说 话,这里只有女子们的咯咯娇笑声和互相的打趣娇语,听着幽静中恍如银铃入耳, 分外动人,这一代峨嵋派的女弟子,以岳静为首,大多是十五岁到二十出头的小 姑娘,这些女子们正当天真烂漫的年纪,遇到这样的幸事自然人人开心喜庆,忘 记了烦忧。

梅淑芸不苟言笑的坐在小席上,吃了几口素斋,喝了口酥茶,便不再举筷, 而是看着手下的弟子们咯咯咯咯的掩嘴娇笑不息,个个面露喜色,只不过……只 不过岳静这孩子痴痴呆呆的将筷子含在口中,却是有些神色失常,梅淑芸低低的 暗叹一声,心想:「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底里,从来不愿 意说出来,也不知掌门师姐给她安排的这桩亲事,到底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想起男女之间的亲事,梅淑芸又记忆起自己在少林寺见到秦玉婉,可怜的婉 儿躲在自己怀中幽幽的哭泣道:「娘,你这些年为什么都不回来?你知道爹爹一 直想念你的很么?」

梅淑芸暗哼一声,心头切齿道:「那个人……那个人真会想我的么?他当年 做下那样的事情,还被我全看到了,想让我……想让我这就么放过了他,岂有这 么容易。」

梅淑芸素来刚烈难驯,脾气烈的好像一团火,这是这么一想起当年之事,便 觉得义愤难平,正在这时,席上一个女子娇声问道:「咦……若红师妹,你…… 你是怎么了,躲在这里发什么呆,你从方才进来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的,现在 又一筷子也不动,好像这几日要成亲是你了不成?」

那女子的话音一落,一众女弟子都咯咯的掩嘴窃笑了起来,大家自来说话随 便些,互相间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乐事,柯若红呀的一声回过神来,眼角 怯怯的瞥着席上的众位师姐们,面色更是幽幽的透红一片,仿佛做贼心虚,另一 个女弟子咯咯笑道:「哟……这武当山上很热的么,怎么若红师妹的小脸好像着 火了一样,甚至……甚至额头上都流出香汗了哩。」

柯若红紧张的伸出两只小手,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抹了一抹,再看看小手, 小手洁白光滑,哪里有半点汗渍,顿时醒悟过来自己着了师姐们的大当,柯若红 不依的扭着小腰道:「青青师姐,方师姐,你们……你们骗我。」

一众女弟子咯咯调笑不已,只觉得这若红师妹实在是天真可爱的紧,柯若红 看着众人堂上开怀娇笑,只有……只有岳静师姐一个人,呆若木鸡的含着竹筷想 心事,不由得一个怪异的想法跳出心头,思忖:「哎,这么些师姐们陪在身边, 也不能让岳师姐开心起来,此事倒真是难办的紧。不如……不如……我去请那个 大魔鬼过来,他自来最多鬼主意,人又生得巧舌如簧,说不定……他过来了,便 可以让岳师姐转忧为喜,也大有可能。」

只是这么个想法一涌出,柯若红立时呸呸的暗啐自己道:「好……好不知羞 的么?到底是……你想要见到那个大魔鬼,还是……还是真的在为岳师姐考虑的 么?」

梅淑芸咳嗽一声,道:「吃饱了就早些去休息了罢,明日……明日是静儿的 大喜之日,大家明日还有的忙碌,不要高兴的过了头。」

一众女弟子们娇声应道:「是。」

柯若红听着梅师叔说话,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岳师姐娇躯颤的一抖,她这才下 定决心,斜倚过小身子,悄声道:「岳师姐,你知道……你知道我方才在院门口 碰见了谁哩?」

岳静低垂着小脑袋,半晌也不作答,柯若红倒是心急起来,兀自又道:「岳 师姐,我方才碰见……碰见杨宗志那个小鬼哩,我们一道吃过了饭,便……便偷 偷去找他,你说好不好?」

柯若红话音刚落,便察觉岳师姐娇躯上筛糠一般的发起抖来,一瞬间,岳静 一直咬在小嘴里的竹筷跌落在脚下,她也没注意到,待得听到柯若红最后那诱惑 十足的建议,岳静更是小手儿一抖,手边的一个青花瓷碗咣当一声,摔倒了地面 上,碎作了粉砾。……

杨宗志哈的一声放下酒杯,外间开了大席,这里神武堂却是三五个人的小席, 席上坐着的都是自己熟识之人,天丰并不饮酒,转而给杨宗志又斟一杯,哈哈笑 道:「九弟啊,愚兄我一直还怕你不知道消息,特意让门下的弟子拜了请帖送到 滇南去,没料到……你果然是来了。」

杨宗志笑道:「我今年春天出山带罪修业,与师父约定的是一年之期,这一 年里要做下五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情,才可回山,作不好的话,师父可不会放我进 门,我自己也没脸回去。」

慧敦豪声道:「九弟,你在少林寺大败蛮子扎西哈多,又挫败歹人炸掉少室 山的阴谋,在西蜀罗天教里,也是你一力折了凤舞池人物挑拨离间的计谋,你这 一路,实在对武林造福多多,这都是我们亲眼所见,况且……我听师父他老人家 说,在江北的北斗旗里,也是你出手抢下了旗主之位,再识破旗下两位长老谋逆 之举,将旗主之位还给了丁家的少旗主,别说是回得了点苍山,贫道却觉得你早 应该扬眉吐气的回去了。」

天丰身着礼服,哈哈大笑的点了点头,神色甚为嘉许,杨宗志忍不住回头瞥 了身边乖乖如同温柔小妻子的秀凤一下,但见她神色如常,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 淡淡笑容,对自己轻轻撅嘴一笑,看着容色轻媚,却又端庄秀丽。杨宗志心头好 笑的道:「不但这些,还有伏虎镖局和齐天派,这些阴谋无一不和身边这朵解语 娇花有关,他们北方蛮子在南朝江湖上试图掀起腥风血雨,搅的天下大乱,才好 趁乱取胜……」

只是如此一想,杨宗志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说来说去,两人之间的身份永 远是无法解开的谜题,就好像他们之中横亘了一道大山,此刻十日内温馨甜蜜愈 多,十日之后的痛苦无奈也会愈盛。

独坐这幽幽的小院子里,院中栽满了凋零的槐树,槐树本是追忆之花,凭吊 昔日,忆及旧人,往往借物相思,睹物思人,院子的高墙之外,便会不时传来阵 阵欢笑呼喝之声,远远的听上去,让人直觉悠远难禁,心底里便会多了些伤感。

杨宗志深深叹了口气,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丝丝冰凉 的苦味,身边一只小手儿抢先着凑过来,端起酒壶给他又满满的斟了一杯酒水, 杨宗志转头望过去,便对上了一道清丽无匹的妩媚眼神,这眼神中容色复杂,恍 惚与自己暗暗相通。

杨宗志想咧嘴轻笑,却觉得开口困难,只得继续举杯饮酒,正在这时,高墙 外隐隐约约的传来喊声道:「滇南……点苍剑派秦东堂秦掌门……驾到!」

杨宗志呆了一呆,听仔细些,不由脱口道:「难道是我……我师父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猛地站起身子,杯中的酒水不觉顺着手指缝隙洒落下来。

正文第354章齐聚之二

杨宗志跑出三清观外一看,天色已经渐渐转黑,今日天阴沉沉的,山头上到 了午后便开始风起云涌,在内院深处陪伴天丰和慧敦禅师等人喝酒说话,不觉已 是时日飞过,料来这第六日……也快要步入黄昏。

杨宗志此刻没心思想着十日之约,而是驻足四处查看,见到大院门外鱼贯走 入一帮男子,其中有老有少,当先一个……面色威严,双目精光闪闪,额下的胡 须却是一半黑,一半白,岂不正是师父东堂公。

杨宗志大喜过望,快步穿过席边的人群,迎到了大门口,一见面便拜下身子, 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嗫嚅唤道:「师父……师父……」

秦东堂陪着一干人等说话,来到武当山的正厅,还没走两步,便见到一个人 影拜倒自己面前,耳中听着他亲切而又略带哽咽的呼唤,秦东堂大吃一惊,定眼 向下看去,见到个蓝衫戎装的少年,此刻这少年面朝黄土,脸庞却看不到,只能 见到这少年身高挺翘,端地好人才,秦东堂回味这少年的声音,不觉动容的猛拉 他一把,止息道:「是……是小九儿么?」

他一把拉起身前的少年,便见到俊脸上挂了一串泪水的杨宗志,秦东堂开颜 的哈哈大笑,手指上力道透出,捏住他沉稳的肩头,高声笑道:「真是小九儿,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便再要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直觉心头快慰无比,当浮 三大杯。杨宗志再见到师父那威怒却又亲切的面容,心头也是激动无比,这次回 到洛都,爹娘都已过世,这世上唯一还有的长辈亲人,便是这六岁之后抚养自己 长大的师父,杨宗志的性子虽坚强,连逢遭遇到如此多的事故和波折,却也百折 不挠,但是……只有在师父的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心情和脆弱,便会真情 毕露。

此刻睹物思人,不觉想起远在天国的爹娘,杨宗志更是激荡难禁,身边山呼 海啸般的汉子们嘈杂喝声,听在耳中也如同蚊蝇一样小声哼哼,秦东堂油然湿了 眼角,嘴上却是哈哈大笑道:「好九儿,你……你没给师父丢脸,你的事情,师 父全都知道了,你总算对得起我们点苍剑派四个大字。」

身边吵杂的呼喝声也被秦东堂这震颤之语盖住,千百汉子们一时止住说笑高 谈,而是……转头瞧着这大门口站着的一群褐色怪衣打扮的人,有些见识的,忍 不住对一边窃窃私语道:「是……是滇南领导群伦的秦老英雄到了。」

还有人道:「那少年便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点苍山的风老九。」

身边静下来了,杨宗志才立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虽然面对师父他不需要掩 饰性情,但是这千百人面前的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好像小孩子那般又哭又笑的胡 闹,他却是做不出来,杨宗志羞赫的回望几眼,这里人多,他视线便看不实,只 能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一个轻烟般妙媚的姑娘,对着自己的脸颊上眨了眨亮若 星辰的秀眸,轻轻吐了吐嫣红的小舌头,怪异的一阵巧笑。

杨宗志一呆,转而去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还有几滴冰凉的泪水挂在上面, 杨宗志不好意思的抹了开去,转头看着师父身后,又亲热叫道:「大师兄,五师 兄,还有……七师兄,八师兄,你们……你们也来了。」

邓先笛,费决,沈阙为和张松生束手恭敬的站在秦东堂身后,邓先笛哈哈笑 道:「九弟,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你这一向可好么?」

杨宗志羞赫的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好!」

他方才一时情难自禁,此刻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可笑失态的紧,身边凑过 来武当派的知客子弟们,牵引着他们来到素席之上,秦东堂大手拉着杨宗志,笑 道:「小九儿,你跟师父过来,师父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说。」

杨宗志点一点头,正要举步跟上去,却又……却又转头回去看秀凤,只见她 微微躲避在人群中,一双清丽的眼眸瞬也不瞬的倪视着自己,嘴角噙着温柔甜蜜 的笑意,并没有跟上来,杨宗志想要叫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师父大力的拉扯 到了素席边。

秀凤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眼神好生的旖旎妩媚,杨宗志方才在身前真性情毕 露,她不但没有一丝调笑之心,反而……还心底柔柔的想要陪他堕下几滴开心却 酸楚的清泪,她在少林寺碰面后,便暗中调查,对杨宗志的身世一清二楚,也知 道秦东堂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起亲人……秀凤便想到了远在大漠的父王和妹 妹,秀凤自幼长在温暖潮湿的神玉山上,少与家人见面,自然也可以深切体会到 家人亲情的温馨甜蜜,乃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感情,无论有什么原因……也…… 也不能丢弃掉。

秀凤幽幽的叹了口气,天色更加黯淡,不远处已经有武当派的弟子们燃起了 火把,她不是索紫儿那般娇痴无依的女子,而因为身份经历特殊,她更加懂得人 情冷暖,迎奉人心,此刻若是索紫儿在场,定是想也不想的便会跟上前去,挤入 杨宗志的怀里,听着他与师父师兄们说话,咯咯的娇笑不止。

但是秀凤却只会遥遥的站在远处,孤寂的静看着杨宗志被老怀大慰的秦东堂 拉在身边,一边与他饮酒一边笑哈哈的问话,一如那日夜里她静静的等在树荫之 下,看着杨宗志送酥软无力的费幼梅回去。点苍剑派的来人自成一桌,大多都围 在杨宗志的身边,渐渐的,杨宗志被掩在人群当中,便是秀凤也看不真切了。

秀凤的脸色微微一黯,一直挂在嘴角的似笑非笑的娇美表情,蓦地悄然逝去, 火把反射在她的眸子里,透射出依依不舍,却又伤感不已,万般无奈的神色,正 在这时……她看到一个身着红火衣裙,精致的好像布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神情娇 怯的踽踽走到杨宗志的身后,小姑娘的眼神闪烁了好一会,才一咬细碎的玉齿, 悄悄伸出一只小手去,在杨宗志身后的衣襟上拉了一拉。

杨宗志茫然的回过头去,身边的师父和师兄们都转过脸来,凝视那精美的小 姑娘,秀凤猛地脸色大变。……

秦东堂喝一口酒,哈哈大笑的喷着酒气道:「小九儿,你在外面作的事情, 师父和你几个师兄们大都听说过了,小九儿,你这次出山修业,总算是对得起师 父的这张老脸。」

邓先笛给师父斟酒,接口道:「九弟,你可算是把这任性妄为的脾气好好改 了一改,前几天,武当派青松真人亲自派人送来拜帖,说是首座弟子成亲,指名 道姓的让你去观礼,师父得了这拜帖,心想你在江湖上流浪,不知听没听到消息, 赶不赶得及,又不好驳了武当派掌教尊人的脸子,所以……就带着大伙儿一起来 了。」

杨宗志嗯的点了点头,他素来知道师父为人极好面子,特别是点苍剑派在江 湖上的赫赫威名,以及武林中绝顶高手对他的看法意见,师父得知武当派送来请 帖,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方才在内堂里喝酒,天丰说起到,怕他不知自己成亲的大事,又想着要见一 见他,所以亲自写了拜帖,叫了派中的弟子送过去,这在当今武林中可是大有面 子的事情,杨宗志不知道天丰在拜帖里到底是如何的措辞相邀,但是想来以天丰 师兄敦厚的个性,定然是彬彬有礼,极大的夸耀了一番自己,而且按照方才慧敦 禅师所说,说不定……说不定他们更会暗地里多讲自己的好话,以好让自己早日 回归点苍山门。

杨宗志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转头看过去,见到五师兄,八师兄的眼神都精 光闪闪的罩住自己,目中隐有钦佩和佩服之意,只有……七师兄的脑袋转到一边, 仿佛看着身边的群豪,看的出神。

五师兄费决凑过扎呼呼,不修边幅的头脸来,悄声问道:「九弟,我听说你 在少林寺里与人比武,运起云龙九转的身法,可以一个筋斗翻了九个身子,这… …这到底是真是假。」

费决对这机灵的九弟向来佩服,前次在点苍的后山便隐隐透露出希望他成为 传代之人的意思,杨宗志轻笑道:「江湖误传,怎可尽信?师父……师父他老人 家都只能翻六七个,我怎么会翻得出九个来?」

费决和张松生一听,不觉一道哦了一声,江湖上向来以讹传讹的事情层出不 穷,九弟在少林寺内得了当今少年英侠的魁首,所以外人传起话来便有些夸大其 词,这也大有可能,他们二人一时心头才觉释然。

邓先笛饮一口酒,忽然眼神一亮,又问道:「这可不对,这龙翻九身的事情, 乃是武当派来人的拜帖里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师父看了拜帖之后,给咱们大伙儿 每人都传看了一遍,我看的清清楚楚,决计错不了,若是一般江湖人士传话,咱 们自然将信将疑,但是这话若是武当派的人讲出来的么……」

他话说到这里,眼神便斜斜的看向了杨宗志。

杨宗志面色一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分辩,他得逢多次机缘,一身内力修为 早已臻入化境,只是眼内还有秀凤的纯阴真气叨扰,不然的话,遇到何等对手都 不必怕。杨宗志回身一看,见到师父的一对目光也凝视到自己的身上,显然也有 疑问,他沉吟片刻,正待说话,此时却觉得身后被什么东西一拉,接着一个娇滴 滴的飘渺女子嗓音,在耳边轻唤道:「喂……」

桌上众人一道回过头来看过去,即便是一直转头看着四周的沈阙为也看了过 来,沈阙为热切的瞧了一眼,见到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小姑娘,娇怯十足的站在席 后,两只小手儿紧张的乱搓在身前,大家还没说话作势,那小姑娘却已羞红了双 颊,看着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娇甜如同苹果。沈阙为心下暗叹一声,倒又转回头 去不看,心中失落的道:「怎么……怎么不是小师妹?」

杨宗志看个清楚,不觉开颜笑道:「若红师……」

话刚出口,便想起这若红师妹早已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峨嵋派小姑娘,而是… …而是御史言官柯宴柯大人的小女儿,这柯宴形迹可疑,更是与自己爹娘的死脱 不开关系,这些事情杨宗志早就认定,此刻再见柯若红,只觉得心头一冷,不冷 不热的道:「好巧啊,若红师妹。」

杨宗志的语气先热后冷,这些柯若红听得清楚分明,她听了杨宗志冷冰冰的 招呼声,不觉小脑袋整个都垂到胸脯儿之上,更是半点不敢抬头见人,此刻她来 找杨宗志,虽说是想要帮助岳师姐,但是小心思里,也隐隐明白全是源于自己的 意愿,她一见杨宗志便有些颤巍巍的害怕,再听到他这般冷言冷语,更是整个小 娇躯都抖成了一团,想要脱口的恳求话,便一句也不能说的咽了回去。

秦东堂呵呵笑道:「这小姑娘好可爱,你是什么门派的,师父又是哪位呀?」

秦东堂虽然为人严肃,但是对着秦玉婉却是说不出的慈爱慈祥,但见这粉雕 玉镯的小姑娘走过来,神情娇怯依人,比起自己的女儿来,还小着一两岁,便更 显娇痴婉约,他倒是语气柔和的多。

柯若红的内心惶恐害怕,珠翠的小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又兀自不敢滴落 下来,直到听了秦东堂这慈爱无比的苍迈嗓音,才是隐隐联想到爹爹,呀的一声 扑倒秦东堂的怀中,大哭起来道:「大……伯!大伯!你救我!」

桌上尽是豪迈之士,听了这等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大喊救命,不觉都是怒气轩 眉,费决大声道:「小姑娘你别怕,谁要害你,我们点苍剑派的人第一个便不会 答应,你说说,是谁要害你!」

柯若红躲在秦东堂的怀里,娇媚的眼神却是偷偷的去瞥面色尴尬的杨宗志, 待得见到这胡须拉茬的汉子跳出来打抱不平,柯若红才是猛地止住哭泣声,珠泪 残留,口中却是咯咯一下娇笑了出来,小手指微微向身前一指,喷香的小嘴中弥 出一股似麝的香味,痴痴道:「就是……就是他,他要害我,你们点苍派的大侠 们可要保护我哟。」

桌上众人转头一看,一道面色窒住,嘴巴大张兀自合不拢,柯若红那羊脂白 玉一般的小手,指向的无巧不巧正是一脸尴尬笑意的九弟,邓先笛傻呆呆的道: 「九……九弟,你……你又在外面胡闹闯祸了?」

杨宗志气的七窍生烟,他素来知道这小狐狸一般的若红师妹,在峨嵋派中得 了师父师伯们的宠爱,打蛇随着棍上的本事那是天下无双,此刻容得她在师父和 师兄们面前胡闹一番,自己本来就不好的形象便会更糟。

他转头慌张的看过去,见到师父的面色果然已经不愉,方才一直喜笑颜开的 老脸,渐渐阴沉了下来,杨宗志咬着牙齿轻吼道:「若红师妹,你知道这位老人 家是我的什么人么,你……你怎么还在胡搅蛮缠,还不……还不快快给我滚出来。」

柯若红一见,顿时又红了眼眶,盈盈欲滴的清泪顺着甜美的脸颊,堕落下来, 她赶紧又躲在秦东堂的怀里去,一丝也不敢出来见人,小嘴里只是娇声嗡嗡的道: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他又骂我了。」

秦东堂皱眉发话道:「小九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怎么 会有个小姑娘跑到我这里来说你要害她,你……你若是没有行为不端,人家怎么 不找你大师兄,不找你五师兄,偏偏找到了你头上?」

他话说到最后,已经渐渐转为严厉,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杨宗志叹了口气,回道:「师父,这位……这位峨嵋派的小师妹,她……她 ……」

杨宗志本想说她性子自来就是这样,古灵精怪的喜爱胡闹,但是此刻见到师 父的脸色,心知就算自己这么说了,师父也不会相信。

秦东堂一听,却是大惊失色,轻轻的扶起柯若红媚红晕波的小脑袋,颤声的 道:「姑娘,你……你是峨嵋派的?你认不认识……你认不认识……咳!……咳 咳咳!」

秦东堂说话间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咳嗽几声,不觉涨红了老脸,话音 稍止。

杨宗志看着师父的苍老模样,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师父……师父这是想 起师娘了!」

回想起在少林寺中遇见峨嵋派的梅师叔,后来带着婉儿去与梅师叔相认,没 想到这梅师叔果然便是师娘,更没想到的是……师娘竟然没与婉儿一道回去点苍 山,而是……而是要让婉儿跟着她去峨眉,如此婉儿才会不答应,而是偷偷的跑 回洛都去找自己。

过去在点苍山的夜里,杨宗志曾经无意间听到师父与婉儿说话,婉儿问起师 娘的事情,师父总是闭口不答,后来师父独自在房中喝多了酒,老泪纵横的轻唤 师娘的名字,这些都被杨宗志记在心底,他更是记得师父一生有两大憾事,第一 件便是将自己赶出了点苍山,而第二件……却是不能与师娘幸福团圆。

杨宗志心下一柔,对着秦东堂拜礼道:「师父,徒儿错了,徒儿不该惹您生 气……」

他说到这里,暗暗朝秦东堂怀中躲避着的柯若红打了几个眼色,然后伸手一 拉,将柔若无骨的小丫头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再道:「师父,我这就跟着这位师 妹去赔礼道歉,您老人家等等我,我一会便会回来。」

说完话拉着浑身乱颤的柯若红,避开席上的众人,走向了孤寂漆黑的后山。 ……

大家的质疑,让我加快了对秀凤的写实,过去都是虚化处理,就是只描述动 作语言,不写内心活动,现在开始加入一些,本来可能会更晚才会切入进来。

正文第355章齐聚之三

山头起了大风,傍晚的夕日还未落山,月亮却已经提前攀上了树枝,月色淡 如水。杨宗志初时还拉着娇小的柯若红,避开正厅上的众目睽睽,到了后来…… 却是柔弱的柯若红反手拉起了他,小手儿用力,小身子倾斜着在前面颤抖着引路, 半点也不敢回头见他。

杨宗志不悦的轻轻甩手,竟然没有甩掉,他不得已开口唤道:「若红师妹, 你要带我去哪里?」

转头一看,这里早已不是人声鼎沸的前厅,而是……而是孤寂的后山,后山 上种满了孤单单的槐树林,槐花开在春尽夏初,到了现下秋日的季节,槐花早已 尽数凋零,只在脚下的土壤里还残余着一些芬芳。

身边风大,杨宗志喊了一声,发现柯若红置之不理,以为她没有听见,便又 更大声的叫道:「若红师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拉着柯若红逃出来,只是为了避开师父的眼光,不想师父睹物思人,想起 与师娘的往事,并没有特别的地方要去,但是身前娇衣似火的柯若红,此时却是 反客为主,将他越拉越远。

柯若红听得分明,咯的一声回过头来,晕红着小脸,深情的道:「风……杨 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杨宗志斜眉看过去,只见面白前这小姑娘肌肤白里透红,唇红齿白好生清丽 可人,眼角微微余波的瞥向自己,竟然透射出成熟女子才有的娇媚娇情。杨宗志 迟疑的道:「你……你想要我帮你作甚么?」

柯若红柔柔的牵着他的大手,心头已是满足不已,嘴角也牵起甜甜的笑意, 她噗嗤一声娇笑道:「作甚么这么惊讶的,人家……人家还会害你不成,我才不 是那些坏人坏蛋,没来由的只会……只会骂人打人,半点好话也听不见去。」

柯若红说到骂人打人的时候,小心思便隐隐约约的想起他在江边,打到自己 那身后肥嫩的肉臀儿之上,啪啪作响,小身子则是怪异的一扭,只觉得身后又酥 麻一片。

杨宗志心想:「若不是你爹爹的缘故,我怎么会对你又打又骂。」

联想到柯宴那一贯面相庄严,美髯扶胸的模样,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坏事 做绝,杨宗志不耐烦的斥责道:「你有话就说,不必拐弯抹角,你若是再缠着我 师父胡搅胡闹,可别怪我真真又要打你了。」

柯若红娇躯一颤,呸的一声轻啐道:「你敢哩?」

想了一想,却又转过红颜,扭捏的道:「你……你若是答应帮我这个忙,我 ……我便让你再打一次,这次我一定不哭不闹的,让你好好打个够,你说……成 不成?」

杨宗志说要打她,毕竟只是口中威胁,他自然不会当真又对一个小女子大打 出手,前次打了她的香臀儿,只是因为她在马后死死的抱住了自己,半点也不放 手,杨宗志无奈之下,才会打在那肥腻腻的香臀儿,此刻听到柯若红竟然答应让 自己再打她一次,杨宗志才是大吃一惊,暗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能 让她作出如此委屈的决定来?」

杨宗志目中清明,微微后退一步,嗔着眼神道:「你还没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情。」

杨宗志退一步,柯若红却是恰好逼近一步,柯若红娇吟一声,暗觉自己确实 是好不知羞的,但是小心思里乱颤不止,浑身上下抖成一片,却又觉得无比刺激, 柯若红幽幽的抬起小脑袋,吐着口齿媚香,旖旎的道:「杨公子,你帮帮我那可 怜的岳师姐,成不成?」

杨宗志狐疑的道:「岳师姐?她……她怎么了?」

他心想:「岳静是此次武当派成亲的主角,自然好好的呆在闺房中半步不出, 只等着明日大典完毕,便可作了她的新娘子,她……她能有什么为难事?」

柯若红顿了一顿,悄悄倚近的他胸口,媚眼如丝的道:「岳师姐自从由洛都 回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哩,我在她身边不断的开解她说话,又跟她解闷, 但是……但是她都不像过去那样,却是对我不理不睬的呢,最近几天,派中的师 姐妹们,甚至……甚至是梅师叔都小心翼翼的逗她,可是她也没有半分好转,你 说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梅师叔?」

杨宗志听得眼神一亮,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前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半倚半 靠的将小脸都埋入自己的怀中,杨宗志心想:「师娘也来了……」

这么一来,一切岂不都是天意么,师父被天丰师兄误约而来,而师娘也因为 陪伴岳师姐出嫁到了武当山,不正是天赐良机。

杨宗志喜道:「梅师叔现在在哪里?」

柯若红躲在他怀中,幽幽的抬起小脑袋,眼波已经泛起了几许迷离的秋水, 她抬头见杨宗志大喜于色,不觉开心至极的心想:「坏蛋,原来……原来也是喜 欢人家的哩。」

一念闪过,前些天的那些害怕之情便都丢到了九霄云外,而是大着胆子,稍 稍放肆的将自己投入他怀中,两只颤抖的小手悄悄环住他的腰身,娇滴滴的道: 「你……你答应人家了么?」

杨宗志一呆,才恍惚察觉到此刻二人姿势暧昧的紧,他方才想着心事,不知 道是自己忘形之下抱住了这小丫头,还是……还是其他什么,杨宗志浑身僵硬的 止住,恍惚道:「你还没说,到底要我作甚么呢?」

柯若红咯咯媚笑道:「你呀,浑身上下最最有用的就是这聪明机灵的脑瓜子, 和……和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巴,岳师姐若是跟你这么没正没经的说会话,说 不定……就会放松下来了,不会……不会总那么紧张害怕。」

她暗想:「自己此刻不就是与他说了一会子话,便浑身放松下来了么?不但 放松,甚至整个小身子都酥软软的,没有一丝力道了哩。」

杨宗志将柯若红拉出怀抱,没好气的道:「岳师姐乃是初嫁,有些紧张害怕 那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对劲,还要什么别人陪着说话,再者说了,就算要有 人去陪她说话,那也应当是天丰师兄的责任,我又顶什么用?」

他此刻与柯若红说了一阵话,恍惚觉得也许人不在洛都,过去那个娇滴滴的 峨嵋派小师妹又回到身边,便也浑然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身份。柯若红噗嗤一声娇 笑道:「这种时刻,岳师姐哪里敢去见武当派的人哩,况且你又不是什么外人, 你是我的……哎呀,你是我请着过来的,大家过去都熟悉的紧,岳师姐都不怕, 被我拉出来了,你反而怕个什么?」

婚嫁之前,男方与女方不得见面,这是世礼习俗,倒也正常。

杨宗志哦的一声,回头望了一眼,奇怪的道:「岳师姐出来了,她这个时候 怎么会偷偷跑出来,而不是躲在闺房里面?」

柯若红娇哼一声,不依的道:「你……你躲躲闪闪就是不答应,是不是…… 是不是就在想着要打人家哩,你若是此刻就应承下来,我就……我就让你先偷偷 打一下,其余的都记在账上,以后慢慢的还给你,好不好?」

柯若红大着胆子说了这几句,小娇躯差点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道,呼吸也幽幽 的急促,恍若喘不过气来,小嘴喷香,如兰似麝的涌进杨宗志的鼻中。

杨宗志心头一荡,垂头看去,这眼前哪里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娇媚小姑娘,分 明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熟媚女子,眼角荡起轻波无限,娇魇红透,嫣红小嘴却 是好像闭气的小鱼一般,微微张开对着自己喷气,露出细碎洁白的小玉齿,鲜活 欲滴。

杨宗志竟然感到自己被这小丫头给勾得腹中火气,这几日来,与秀凤盘桓于 大江之上,两人之间亲密事作尽,却总是止住最后一步,杨宗志心下早就憋了一 股火,此时全被若红师妹这娇滴滴的神态给勾了起来。

杨宗志心想:「见见岳师姐,便可以提一提师娘的事情,若红师妹这小丫头 毛手毛脚的,若是将事情嘱咐给她,定然闹的全天下的豪杰都知道了,只有温婉 的岳师姐才能守得住这个秘密。」

他咳嗽一声,哑着嗓音道:「好,岳师姐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柯若红听得芳心大喜,却又甜腻十足,更是柔若无骨的将一对小胸脯都顶在 他身前,羞涩的道:「岳师姐,她就在……就在前面的槐树林里,你……你先轻 轻打我一下,别要太重了好么,人家明日还要陪着岳师姐出嫁的哩,跑前跑后的, 若是……若是被打的太狠了,一瘸一拐的,便有些……便有些不方便呢。」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心头却是微微一惊,这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还是青涩 的年纪,但是胸前……胸前却又一对豪耸的山峰,肉颤颤的顶在了自己身前,联 想起那日在江边打了她几巴掌,她身后那香臀儿也是这般,肉腻腻酥软无比,杨 宗志哈哈一笑,当真伸出一手去,在她那轻媚鼓胀的香臀儿上啪的打了一下,手 掌被那丰臀儿弹回,声音清脆入耳,回响在了山头树林间,柯若红嘤咛的娇唤一 声,顿时觉得整个娇躯都酥了,那过去让自己无比害怕,此时却又觉得无比刺激 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

柯若红娇痴的抬起小脸,望着杨宗志那轻笑却又带些邪魅的俊脸,一时只感 到心头痴痴的发酸,眼波媚荡起秋水,忍了好几忍,终是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 在他左边的面颊上飞快的叮了一口,然后转回头去,没命的跑出了后山树林,一 对肉颤颤的肥臀儿兀自左摇右摆的乱扭。……

杨宗志收回目光,心道:「我怎么会这么荒唐的,莫不是前几日受多了秀凤 的媚惑,还是说……还是说阴葵派曹雄的内力又起作用了?」

他心头一时也是茫然,便轻轻转回身去,向着槐树林的深处走去,走了一会, 天色愈见黯淡,走在这树林里面便有些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他又走了半晌,这树 林里面昏暗暗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头顶栖息的野鸟飞出,呱的一声展翅飞 远,更别说……还有个温婉的佳人相候,杨宗志心头奚然一笑,自嘲的道:「又 上了若红师妹那小丫头的当,岳师姐大婚在即,怎么可能夜半三更的出来找人说 话,若红师妹这段话,恐怕只有对你说了,你才会信。」

他想个分明,便待转身回去,继续陪师父喝酒,没走两步,忽然隐约看见道 边的槐树旁,缓缓的转出个黑黑的人影,此地不透光线,那人影的容貌打扮倒看 不到,只能隐隐的看见是个身材修长的人儿,长腿瘦腰,头顶上仿佛盘着高髻, 杨宗志半信半疑的走近几步,轻唤道:「是……是什么人?」

走近上前,这才发现是个背影,那背影对着自己,既不回头,也不吭声答话, 杨宗志闭口心想:「装神弄鬼的么?怎么会是素来温婉的岳师姐?」

他暗想这说不得又是若红师妹那小丫头鬼主意的一部分,便停下步子,冷眼 旁观。

渐渐的,杨宗志感到身前那背影扑簌簌的发起抖来,隐约还能听见低低的, 被强行压制住的抽噎声传来,他暗自一呆,半分也摸不着头脑,忽然间,那背影 猛地转回了头来,然后一声放肆的娇吟迎面响起,杨宗志被吓一跳,脚下退后两 步,凑着微微的光芒,依稀见到……这是个正哭得婉转凄切的娇美女子,天空遮 蔽在乌云后的月色透亮发白,只是眼前这女子的脸色,比起月色更要白上几分, 再看向她的嘴角,却是委屈痛苦十足的弯着,两行清丽的泪水不断淌下,而一对 闪亮的眼眸,却是瞬也不瞬的痴痴罩定自己。

杨宗志看的分明透彻,不由得大吃一惊,恍惚的哑口道:「岳……岳师姐, 果真是你?」……

票呀,有点对不住俺的更新速度吧,最近章节都大,难道要搞小章频发?

正文第356章齐聚之四

杨宗志只感到周遭气氛是如此诡异,昏暗的槐树林内,随着透林而入的微风, 还能嗅到一些飘荡的槐花余香,但是……面前那温婉无比,过去从来不动颜色的 岳静,此刻却是穿着一身艳红的吉服,头梳喜庆的三环髻,失声轻泣不已,这小 小的哭泣声幽幽的传来,让人忍不住心头有些发毛。

杨宗志若不是看清楚岳静的脸颊面容,饶是他以胆大过人,也恨不得以为这 是个鬼怪狐仙一样的异类,半夜三更的出来诱惑世人,岳静此刻美则美矣,但是 娇魇失色的厉害,面色泛白,看起来便有些慎人。

杨宗志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强笑道:「岳师姐,我来了武当山,一直倒还没 有机会好好的恭喜你……」

他话说一半,便闻到岳静的身上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传来,他心知岳静此刻 的装扮八成便是明日成亲大典时的打扮,不由得又深吸一口气,笑着赞道:「岳 师姐,你这么打扮果真漂亮极了。」

岳静嘤嘤的哭音一止,直视他笑嘻嘻毫不正经的面容,撇嘴凄婉的道:「你 ……你怎么还有心思来说……说这些风凉话,你怎么会如此狠心的。」

杨宗志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她不再哭泣,化啼为笑,他知道一般女子都爱 听人赞美其容貌出众,筠儿,婉儿这等不平凡的女儿家,秀凤这样心志坚定的姑 娘,一样也逃不过这些小心思,可没料到自己话语一出,岳静虽是止住了啼哭之 声,却是一丝笑容也没有,而是恶狠狠的对着自己娇嗔了起来。

杨宗志一呆,岳静这幅模样渐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往日的岳静 总是宽婉依人,对着一个即使是走卒贩夫身份的普通人,也都礼敬有加,更别说 这般大着嗓音对自己喝斥,他静默良久,叹息道:「岳师姐,你怎么了,可是… …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么?」

岳静心想:「这狠心人……到了此刻依然对我的心意半点也不知情,真真… …真真让人想要就这么去死算了。」

岳静这么想想,却也隐隐的知道,更大的原因是自己的胆气不够,从来…… 也没有做过一件越轨的事情,从小到大,无论是师门的长辈们,还是底下的师妹 们,全都拿着这个夸奖自己,小时候的自己,还觉得面上无比容光,越来越大后, 才发现这变成了个深深的枷锁,将自己死死的锁在了里面。

虽然岳静觉得并不欢愉,但是倒也渐渐的习惯了下来,直到……直到在玉龙 古镇遇到了杨宗志,这个……这个家伙做事情向来不以常理,总是出其不意,却 也……让岳静大是觉得有趣,慢慢不知怎么……她才感到自己的一丝不对劲。

直到在洛都的柯府中夜会,杨宗志偷偷的闯入了岳静的闺房,岳静本就是为 了躲避整日高谈峨眉武当联亲的师父,才随着柯若红去了洛都省亲,却没想到, 在这远离江湖纷争的朝堂之地,兀自还能遇到杨宗志,而且……而且他更是身份 一变,变成了当今天下最最有名望的年少将军。

岳静一面为他深深的迷醉,另一面却是心头更加痛苦,这两大门派联亲的事 情,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定下来,岳静生性如此,自然不会激烈的去反对,虽然 她对武当的天丰没有任何印象,只在少林寺里面匆匆的看过他上台比武,又被扎 西哈多用了手段逼下了擂台。

在少林寺里,岳静更是隐约的将杨宗志与天丰进行了比较,虽然她口中并不 会承认,但是这种比较总是无处不在自己内心。现下婚期迫在眉睫,岳静知道自 己一定会接受这门婚事,也注定……要与杨宗志身份两隔,无巧不巧的,今日竟 是听到若红师妹说起,他……也来了少林寺。

岳静听得砰砰心跳,忍不住便会想:「他……他来是作甚么?是想来看看, 还是……还是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这其他的目的岳静并没确实的去想,但是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在心头萦绕,岳 静也觉得再也呆坐不下去,而是……被若红师妹怂恿着偷偷的跑出来见人。

身边秋夜的冷风吹奏,风干了岳静脸颊上的泪痕,岳静痴痴的心想:「若是 ……若是自己不是这样的性格,而是好像若红师妹那般的开朗活泼,一开始便和 他说清楚了,那结局……又将怎样?」

身前的杨宗志嗯哼咳嗽一声,尴尬的笑道:「岳师姐,你在想些什么,我方 才问你的话……」

岳静才悚然一惊,从自己静幽幽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此刻的她,一身娇媚的 新服,人都说女子一生中最最美丽的刹那,便是她穿上婚装的一刻,此话当真不 假,但见岳静发髻高梳,小蛮足下蹬着木屐,整个娇躯便和杨宗志差不多一般高, 而且……她身材修长,细腰被新服紧紧的捆住,便更加显得娇躯浮凸,腰细腿长, 胸脯儿高耸,比起稚嫩的柯若红来,多了更多女子的媚气。

岳静慌乱的垂下小脑袋,抽噎的娇声道:「风公子,你……你到武当派来, 是为了作甚么?」

她本知杨宗志的身份,但是上次在柯宴府中也曾说了,还是觉得叫他风公子 才显亲切。

杨宗志微微一笑,但见岳师姐不答自己的话,反而开问,心想:「看来她那 忧心事是不想与我分享的啊。」

杨宗志笑道:「天丰师兄发了拜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赶来一会,再者说了, 天丰师兄和岳师姐的喜酒,我是怎么都要叨扰一杯的。」

岳静心儿一沉,比小脑袋沉的更加厉害,她幽幽的凄声道:「就……就这些 了么?」

杨宗志想起自己临来的目的,又笑着道:「本来就是这些,但是……但是见 了岳师姐之后,又想起还有些事情要拜求岳师姐的,还望岳师姐能够首肯答应。」

岳静的心儿猛跳,暗想:「他……他见了我,便想求我一件事情,那这事情 显然与我有关,他是……他是想要我……要我……」

岳静内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是剧烈的心跳声却是好像锣鼓一般轰鸣了 起来。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秀脸,目光火热的直射杨宗志脸庞,静看了他好半晌,才 咬牙坚定的道:「你……你让我作甚么事情,我的胆子小,从小都不敢作任何出 格的事情,但是……但是为了你,就算是让我下一次阿鼻地狱,我也……我也心 甘情愿。」

杨宗志平视过去,依稀月色下,只见岳静哭过之后,脸颊边兀自还有些晶莹 残留,但是此刻她的小嘴却又是坚定的抿住,娇滴滴的说话声颤抖成一串,但是 她双拳紧握在胸口上,目光璀璨般生辉,宛若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杨宗志哑然道:「阿鼻地狱?……这也是佛经里面所说的第八层地狱,人说 入了阿鼻地狱,便会世世受苦受难,再也无法逃脱出来,岳师姐,我可万万不敢 害你,哪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岳静温婉的点头道:「无论你让我作甚么,我都会答应你,我师父……我师 父和师叔们对我从小管得紧,我这一生都谨小慎微,只有这次……这一次,我想 要依着自己的性子作一回,只要……只要你愿意要……要我……」

她话说到最后,气息已经是虚弱的小了下去,最后一句话,甚至只是说给自 己听得。

杨宗志皱眉道:「岳师姐,我先给你说个故事,不过你听了之后,定要保证 不得外传出去。」

岳静坚定的嗯嗯两声,死命的点了点头,更把娇躯的凑过来,侧过小耳朵倾 听。杨宗志看着面前那茸茸的小耳垂,不禁咳嗽一下,沉吟道:「我师父东堂公 嘛,原本有一个娶过了门的妻子,这妻子与我师父两人还生下了一个可爱无比的 女儿,他们原本应该是夫妻恩爱的一对。」

杨宗志说到这里,鼻中嗅着小耳朵旁的幽香,脑中记忆起师父苍老的面容, 叹气道:「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我师娘却是丢掉师父和小师妹,自己跑到江湖 上去闯荡,一走……便是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师父日夜思念着师娘,但是我师父 这个人……咳咳,我师父他非常的好面子,要让他去将师娘恳求回来,他自是千 般万般作不到,眼见着小师妹日渐长大,他……他心头的痛苦却是无以复加,哎。」

岳静幽幽的听了好一会,想想自己处境,不觉脱口道:「那是因为……那是 因为你师娘本就不爱你师父,她……她心中另有他人了。」

杨宗志一惊,轩眉道:「胡说,我师娘心中怎么会有着他人?她……她若是 当真不爱师父,为何……为何又要嫁给我师父,还与我师父之间生下了一个女儿 出来?」

岳静浑身轻颤着摇头道:「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有时候一个女子明 明深爱着一个男子,可是她为了世俗的原因,却又不得不嫁给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才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悲哀,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总也不少。」

岳静说到这里,语气又轻媚的啜泣了起来,双眸一闭,两串心酸的泪水缓缓 滴落。

杨宗志心头窒息般的一沉,双眼呆视苍茫的前方,暗自想:「师娘……师娘 并不爱我师父……」

岳静抬头泣声道:「风公子,你好好看看静儿……」

杨宗志茫然的抬起头来,见到咫尺间的岳静,转过来的秀脸上隐隐有一些艳 光透出,眉宇清澈,红唇轻轻颤抖,嘴角却是噙着泪珠,杨宗志皱眉道:「岳师 姐,我也不是怪你,我只是一时间听到你说的话,心头有些不好接受,你怎么… …怎么又哭了?」

岳静凄婉的摇头一笑,杨宗志回想起方才柯若红对自己说道:「杨公子,你 帮帮我那可怜的岳师姐,成不成?」

便道:「岳师姐,实不相瞒,我那师娘便是……便是你们峨嵋派的梅淑芸师 叔,我想求你……我想求你帮我将梅师叔骗到这片小林子里来,好让我师父再见 她一面,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我们晚辈所能预料的了,而你若是有些什么未 了的心愿或者未作的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你便说出来,我拼尽全力也会帮你 达成,好不好?」

岳静正要说话,却没想到被杨宗志抢过了话头,她听着杨宗志对自己的请求, 却是娇躯失神的僵住,一时只觉得心如死水,再也兴不起任何波澜来,浑身冰冷 如坠入冰窟当中,心底止息道:「他终于……还是不会知道我的心思的。」

岳静泪已流干,方才眼眸中燃烧的熊熊火焰渐渐熄灭,干着红唇呵呵,呵呵 的傻笑两声,用自己听起来也觉得悠远无比的声音道:「原来……原来你就是要 让我为你做这个,呵,我……我这傻丫头也一定为你做到了,我这就……我这就 去把我的梅师叔骗出来,我从小到大绝不骗人,只是这一次,我骗了师叔,会不 会下阿鼻地狱呢?」

杨宗志恍惚觉得此刻的岳静有些不对,但是心底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他轻轻伸手一拦,微微止住行尸走肉般离去的岳静,皱眉道:「岳师姐,你还有 什么事情让我去作的么?」

岳静恍惚的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是惨白的失色,恍若一朵娇艳的白色槐花瞬 间凋零,她听了杨宗志的话,迷茫的眼神仔细的上下打量杨宗志的脸庞,仿佛要 将这一切都记在心底里,再也忘记不了。

杨宗志微微觉得面前岳静的眼神中复杂的紧,似乎有些异样的神采透出来, 自己看得似懂非懂,只不过下一刻,面前的岳静猛地朝自己冲了过来,杨宗志只 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接着岳静那颤抖的娇艳红唇,便死命的压在了自己的 嘴角上。

岳静状若疯狂的亲吻着杨宗志,她过去从未与男子间有过这等亲密,因此… …也没有半点熟稔和技巧可言,只是凭着一时心头的冲动而为,她用嫣唇含住杨 宗志的大嘴,然后凑上唇齿用力的吮吸,将杨宗志的嘴唇吮的生疼无比,心中却 是痴痴的道:「再会了情郎,静儿……静儿能够将自己交给你的,只有……只有 这些了,你千万别忘了我。」

今夜一过,明日便是婚期大典,岳静也会成为他人的嫁妇,正因为如此她才 会这般的忘情,也丢掉了多年捆在身上的禁锢,销魂的香吻随着剧烈的喘息声, 蓦地分开,两人唇角相离,嘴角间还有一个唾液的丝线相连。

岳静胸脯儿剧烈起伏,娇喘的扭过小脑袋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便让你的 师父来这里见人,我……我要走了!」

她说完了话,再也没有半分勇气去看杨宗志,而是捂住小脸,飞也似的逃出 了槐树林。

正文第357章齐聚之五

史艾克郁积的踢倒面前的一个木头方凳,小脸上尽是沉郁之气,小嘴鼓囊囊 的对着那翻到在地的木凳嘟起,仿佛……那木凳陡然幻化成了一张好看,而又十 足可恶的笑脸。

天色已经黑尽,暮霭沉沉的笼罩身边,这武当山的山头上依然是人声喧哗, 火把燃起,在四周高高的院墙上将这里照耀的通透明亮,墙头风声呜呜轻响,火 光也变得闪烁不止。

垂眼一看,周围有好几桌素席都止住了呼喝叫嚣声,桌上的汉子们默然围坐 下来,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偷瞄自己的身后,史艾克面色好一阵羞恼,也回 眼看过去,见到自己的身后那白裙素衣的小姑娘,也是神色急切的四处乱看,目 光中的期盼和羞涩之意,比起自己来仍然不遑多让。

史艾克心知这小丫头素来有艳名,而且自己二人都是一般的情态,但是…… 相比起自己这番短髻男儿家的打扮模样来说,那丫头却是长发披肩,妩媚女子气 息毕露,圆圆小脸因为急切微微涨的通红,小嘴粉嘟嘟的鼓起,印照在火光下才 显得晶莹剔透,美目四处左右飞瞥,倒是好一副顾盼生辉的闺房小妻子媚态,难 怪……难怪面前这些瞎了眼的粗汉子们水酒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而是……偷 偷瞪着斗大的猪眼牛眼,肆意的向自己这边乱扫一番。

史艾克的脸色一沉,面对其中一个看的痴了,还没余暇眨巴眼睛的年轻人娇 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些的女儿家么?瞧你那口水都快要滴下来的样子, 我看了都为你们这些臭男子害臊。」

那年轻人满目痴呆,被史艾苦克这脆生生的嗓音一吼,顿时跳起身子来,江 湖汉子们本是义字当先,对于自己的脸面看逾性命,他见到身前这瘦瘦的小子对 自己怒吼,只以为他是那明艳仙子姑娘的的护花人,所以挑衅自己,那年轻人眉 头一紧,伸手便去腰间拔刀,手按在腰间,却是按了个空,恍惚着回想起来这是 在武当山上,解剑池边自己的佩刀早已好端端的留了下来,他亮出名号道:「朋 友,我是陇南延聚唐的三当家海阔西,你有胆子便留下自己的名号,咱们来日再 好好亲近亲近。」

海阔西话说亲近亲近,原意是指比武过招,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 事情自来不少,史艾克却是面色一红,她是女儿家,虽然不着女装,不作出一幅 女子的娇媚模样,但是……这亲近亲近对于她来说,却是涵义不同,她呸的一声 怒骂道:「亲近你个头,我只有……我只有风哥哥才能对我说这句话,你么…… 凭你也配?」

她话音一落,隐约想起那夜在罗天教的总坛里面,被杨宗志当真好生「亲近」 了一回,一时只感到自己的酥胸上爬满了蚂蚁般的发麻,小身子也微微的抖动了 一下。

海阔西一看,这小子发抖,只当他被自己的威名所慑,那定然是害怕了,他 稍稍转眼又瞧了面前的那娇媚无匹的小姑娘,得意的哈哈笑道:「你不敢报出字 号的么?好,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只需要叫我几声海大侠,我便放过此 事不表。」

海阔西心想:「这样,总是显得自己怀有大度的胸襟罢。」

他说话间,眼神便得意的瞟向史艾克身后的美貌仙子,只见她对着身前这般 热闹的喧嚣,仿佛置若罔闻,一对亮闪闪的美眸,依然是左右不断四处打量。

史艾克在天安城当惯了小霸王,什么样的江湖汉子没有见过,她一听这小子 言辞看似恭敬,实则嚣张,不觉更是怒上心头,伸出一只小拳头来,就要动手, 费幼梅在她身后稍稍一拦,皱着小眉头娇声道:「史姑娘,咱们别节外生枝了, 还是……还是赶紧找到他才是要紧。」

海阔西一听这天伦之音,轻轻娇喃般的说话声,顿时骨头也酥了半截,色魂 于授的道:「这位姑娘,我……在下……在下是陇南……」

他话还没说一半,外间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丐帮的手下,大手一凑,躲在史 艾克的身后说了几句话,海阔西离的近,隐约听见:「查到……师父……在外面 ……」

史艾克听得眼神一亮,差点欢呼般的跳起小身子,接着拉起身后的费幼梅便 向外间的正厅飞跑出去,没跑一步,又转回头来,对着海阔西捏着下巴,不怀好 意的道:「海……海当家的是吧!」

她咯咯娇笑几声,又转回头去对着自己的手下耳语几句,这回海阔西一个字 也没听到,但见到那手下朝自己飞瞥一眼,然后频频点头,史艾克咯咯,咯咯的 娇笑几下,然后与费幼梅闪电般的消失在这独院之中。

那手下几步逼近过去,海阔西看着他一身破破烂烂,污秽不堪的模样,结结 巴巴的道:「你……你想作甚么,我告诉你,我是……我是陇南……」……

史艾克拉着费幼梅跑到外间最靠外的素桌边,定眼一看下去,那里围坐了一 桌人,衣着打扮俱都相当,褐色的长衫,头戴怪异的帽子,这些人一见便知是边 陲小地方来人,行迹端的好笑,没有一丝中原豪杰之士的风韵。

史艾克却是看的好生亲切,暗自好笑的心想:「不知……不知风哥哥也穿上 这身怪模怪样的衣服,会是怎么个样子。」

她这么一想,回思起杨宗志那让自己迷醉的气度胸襟,却又觉得就算是穿上 这身衣服,他说不定……说不定也会好看的紧。

史艾克咯咯巧笑一声,面色带着温顺和甜蜜的笑意,凑过去在那威严的老者 面前鞠躬,脆声道:「秦……秦师伯……啊不,秦伯伯,可儿有礼了。」

秦东堂沉着黑脸转回头来,见到面前跑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家伙,身后还 跟着一个美模美样,气质上佳的小姑娘,一齐垂着眼神打量自己,秦东堂微一惊 讶,细思片刻,看着两个人年纪都在十八九岁左右,要说与自己相识,那是决无 可能,秦东堂沉吟道:「你们……你们……」

史艾克方才唤出秦师伯,脸色已经红的出血,只是心里有些别扭,觉得唤个 师伯显得不够亲切,才又改口唤出了秦伯伯,她知道这是那狠心家伙的授业恩师, 所以乖巧无比的甜笑道:「伯伯,我叫史艾克,这位姑娘叫费幼梅,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风哥哥的……的朋友。」

「风哥哥?」

点苍山唯有一个姓风的,那就是小九儿,秦东堂看着两人仪表堂堂,都是不 凡之人,不觉放开怒颜,呵呵笑道:「原来是小九儿的朋友,小伙子,你的师父 是谁,那位姑娘的师父又是哪位?」

史艾克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看着面色不怒自威的秦东堂,顿时觉得有些失 礼,但是……「小九儿……小九儿……嘻嘻!」

史艾克勉力抑制住自己险些岔气的呼吸,怪异着小脸道:「秦伯伯,我可不 是小伙子,我是个……是个小丫头,我的爷爷是丐帮的史敬,这位费姑娘的爹爹 是长白山的费清伯伯。」

桌上众人听到史艾克的介绍,一齐大惊的叫唤出来道:「哦……」

秦东堂吐气道:「原来……原来是丐帮史老帮主的孙女,和长白剑派费掌门 的丫头到了。」

他暗想:「这两人都是名门之后,身份地位在当今武林算作翘楚之辈。」

秦东堂心怀自豪,亲热道:「两人姑娘,来来来,我们坐下来说说话,你们 说说,小九儿他在外面是个怎么样的人?」

两人方才坐下,又听到秦东堂这般问话,顿时面色刷的一下子就红透,均在 暗想:「难道这秦老伯看出来什么了?」

史艾克期期艾艾的娇笑道:「风哥哥嘛……他嘛……他嘛……」

秦东堂一听,脸色沉住,喝问道:「怎么了,他怎么了?」

邓先笛歉然的道:「小姑娘,是不是……是不是九弟在外面胡作非为,得罪 了你们,所以……所以你们才会来……」

转瞬之前,就有一个峨嵋派的凄婉小姑娘,趴到师父的怀中悲切的哭了个天 昏地暗,口中说到九弟对她如何如何的坏,自己这作大师兄的也觉得脸面无光, 更别说一直好面子的师父。

费幼梅忽然俏声道:「不知道杨大哥,啊不,风大哥,他现下在不在这里?」

秦东堂面色更是尴尬的发黑,他可不敢说自己的小九儿被人家小姑娘拉去赔 礼道歉去了,临来之前,他耳中听说了江湖人士对自己得意弟子的交口称赞,又 看了武当派传来的拜帖,顿时觉得老怀大慰,心想这小九儿总算是懂事了,在外 面为自己争得脸子,与有荣焉。

但是今日来到中原一看,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小九儿……他依然 还是那个喜爱胡闹,胆大包天的小九儿,自己第一个碰上的,便是有人来自己这 里告私状,现下面对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再次偷偷跑来找自己,其意不言可喻, 秦东堂脸色更是不好看,双拳紧紧握住。

史艾克小脸通红的端坐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转头看了一眼,忽然呀的 一声娇呼了出来,费幼梅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登时娇躯一颤,见到……火光透 射下,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人,一脸古怪的垂着头走了回来。

杨宗志一边垂头往回走,一边心头道:「岳师姐最后那疯狂,隐含伤心决绝 的一吻,到底……到底是在作甚么,难道……难道……」

想到这里,他根本不敢再多想下去,若说一年之前他还是个不通情义,只知 道带兵上阵,布局谋划的少将军的话,那么这一年以来,在他身边穿花蝴蝶一般 闪过各色各样的风韵佳人,他早已不是那个心坚如铁的鲁男子,更加懂得了一些 女孩子的心思。

杨宗志好生懊恼沮丧,岳静师姐温婉可人,确实是动人之极,但是……但是 天丰师兄也是自己的好友,自己在他们大婚之前,却是取走了岳静师姐那颤巍巍 的初吻,这真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身前嗯哼一声怒哼,杨宗志才是心神不属的猛地站定,恍惚着抬眼看过去, 秦东堂怒道:「小九儿,你……你峨嵋派的事情都解决好了么?」

杨宗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若说解决好了,若红师妹那小丫 头确实是不哭不闹的了,但是……但是岳师姐那边却更是一团乱麻,哎,的确不 能算作解决好了。

秦东堂一看,更是怒生心头,转手一指,再道:「那……那这两位姑娘又来 找你作甚么?」

杨宗志转头一看,静静的道:「哦,可儿,费……费……」

他斜眼看下去,立时对上了两双清丽无限,蕴含妩媚深情的目光迎面而来, 杨宗志看到史艾克,只是强自笑了一笑,再看到费幼梅那对幽怨十足而又闪闪发 亮的眸子,隐约回想起方才岳静师姐,柔腻的对着自己道:「你好好看看静儿… …」

自己看过去,那小脸上的表情,还有那双对海一般深厚的眸子,岂不与此刻 面前的佳人一模一样。

杨宗志心头不禁意兴阑珊,暗骂自己道:「早……早就该发现不对劲了,你 怎么如此后知后觉。」

秦东堂见他话说的吞吞吐吐,更是做贼心虚一般的微微躲避面前那妩媚的小 姑娘,秦东堂怒道:「都是你作的好事,小九儿,你……你让师父实在是太过失 望……」

邓先笛稍稍拉了一下师父,师父自来要面子,这在人前当面训斥徒弟,天下 千万英雄在场,确实是让点苍剑派的颜面挂不住,但是师父的性子便是这样,看 到什么不平的事情,他怎么也都忍禁不住。

费决和张松生对望一眼,暗自想:「师父看来这回是动了震怒了,不知道九 师弟,又会被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责罚。」

史艾克忽然弹起小身子,对秦东堂娇声道:「秦伯伯,你为什么……你为什 么要骂我风哥哥。」

她见杨宗志垂眉而立,被秦东堂骂的抬不起头来,不由得小心思里好生可怜 他,便也不管秦东堂的身份,站起来打抱不平。

秦东堂老脸一呆,伸出一根手指头,茫然道:「你们……你们不就是过来告 小九儿的状,找他算账的么?」

史艾克和费幼梅一同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恍若两朵娇艳的鲜花开放在这沉 暮的山头上,一朵是清丽的栀子花,另一朵却是幽幽的海棠,让人看着目眩神迷。

史艾克咯咯娇笑得前仰后合,止息道:「哎呀秦伯伯,我……我确实是来找 他算账,他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到处去胡天海底的,我自然恨不得大骂他一顿, 但是……但是这是我们之间一点私人小恩怨,就不敢劳烦您老人家啦。」

费幼梅欠身娇滴滴的道:「秦……秦伯伯,幼梅儿只是来找他……找他说说 话,他上次答应过我,这回再见之时,便是……便是与我说些……嗯,说些…… 哎呀,反正我只是找他说几句话就好了。」

费幼梅的小脸绯红的飘起晕色,她见史艾克甜腻腻的叫了好几声秦伯伯,心 头不觉好生羡慕,所以也结结巴巴的娇唤了出来,只叫一下,便又悄悄转过艳丽 的眼神去瞥杨宗志,眼神不敢看实,稍稍勾了一下,再又垂下头去,羞答答的欲 言又止。

杨宗志却是听得分明,他方才心头矛盾内疚,就算是师父大骂自己,他也觉 得自己好生该骂,此刻听了费幼梅羞意十足的话,立时回想到那日分别之晚,自 己对她说道:「若是再见有期,定将过去的丑事尽数相告,只望……只望你不要 笑话于我。」

没料到世事报应的如此之快,两人分别不过短短的五六日,便在这武当山头 再次见了面。

杨宗志抬头一看,天色已经黑的发亮,头顶上不知何时闪出星光,耀眼的璀 璨生辉,时日在这般笑闹中已经飞快而过,他躬身道:「师父,徒儿有些话…… 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说说,你可不可以跟着我出去走走。」

秦东堂方才误会了史艾克和费幼梅的来意,将小九儿大骂了一顿,此刻听到 她们二人的解释,才是心头好个愧疚,他看着小九儿沉静的面色,一时又心疼难 受起来,想起十年前,自己一意孤行,将年少的他赶下了点苍山,致使他在江湖 上流浪漂泊了十来载,此刻他已长大成人,对自己这师父不但没有丝毫的怨恨, 反而还毕恭毕敬的任由自己喝骂,秦东堂面色和缓的道:「小九儿,你要为师的 和你一道走走,这还不是易事一桩,何必还要这样郑重其事的提出来,来来来, 咱们快一年不见,你也更大了一岁,就让师父听听你这一年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 好了。」

他呵呵一笑的站起身来,又转回头吩咐道:「先笛,你记得将我们带过来的 滇南山货,都交到武当派青松真人的手上,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天远地远的,还 失了江湖礼数。」

邓先笛拍拍身后鼓鼓的行囊,回话道:「记得了,师父。」

秦东堂这才嗯的一声,亲热的拉起杨宗志的大手,呵呵笑道:「走,小九儿, 为师的与你一道说说话去。」

史艾克和费幼梅下意识的站起小身子来,迈着小步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杨宗志余光看见,登时警惕的盯着她们二人,皱眉道:「你们……你们跟来作甚 么?」

史艾克撇着嫣红小嘴道:「你……你今日一点也没陪过我,现在……现在也 不让我陪着么?」

费幼梅轻轻点了点螓首,娇声道:「杨大哥,你与你师父说话,我绝不插嘴 的,待得你们……你们说完了话,我再……我再等着你。」

杨宗志哪里是真要和师父去散步说话,他只不过要引得师父到了后山去见师 娘,但是……这是师父和点苍剑派的秘密,若是……若是给可儿这等古古怪怪的 小丫头们知道了,定是大大的不妥,杨宗志唬下面孔道:「你们别跟来,不然… …不然我可要生气了,你们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史艾克和费幼梅听得小脸一白,她们今日在武当山头来回找了不下几十圈, 终于在暮色之下,才开心的见到了杨宗志,此刻再见,哪里愿意再分开,但是杨 宗志现下面色少有的严厉,她们两人低低的垂着小脑袋,都是一幅泫然欲滴的俏 模样。

秦东堂回身道:「小九儿,这两位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掌门之后,你与她 们说话时,口气要客气着些,怎么能……怎么能好像为师的训斥弟子一样的说话。」

杨宗志点头道:「是。」

再回头瞥了二人一眼,拉着师父飞快的消逝在夜色下。

史艾克委屈无比的垂着小脑袋,心里万千遍的大骂杨宗志,她眼眶红红的好 像要忍不住垂泪,正在这时她听到身边嘤的一声娇啼,转头看过去,原来那轻媚 素淡的小丫头,比自己还要忍不住,早已堕下珠泪无数。

史艾克倏地止住目中秋水,洁白的玉齿一咬,忽然回身道:「喂,费家的小 丫头,你……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偷偷跟上去?」

费幼梅听得眼神一亮,止住轻吟,却又羞怯惶遽的道:「他要是知道了,当 真……当真生起气来,那可怎么办?」

史艾克面色一红,隐约想起什么事情,古怪的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只不 过……只不过……」

她说到这里,眼神斜睨一番娇媚如水的费幼梅,猛地将小嘴凑到她的耳角边, 轻轻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费幼梅听得大惊,啊的一下娇唤出口,脸色好像火 烧一般的通红,小嘴中期期艾艾的扭捏道:「这样……这样真的可以么?」 ----------             正文第358章大白之一

秋风起时,漫天遮住了云雾,空气中带些水丝潮气,通往后山的小道上,杨 宗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动静,他转回头来,看着身边的秦东 堂迈步而行,恍惚觉得师父……当真是苍老了许多,人过五十岁后,苍老的速度 与日俱增,再看多几眼,师父那黑白胡子已经是白的多,黑的少了。

秦东堂渭然叹道:「中原到底比不过滇南,这秋日将临,滇南还是温暖花开, 但是到了中原已经是凉意大起,人年纪大了,难免思乡的很,不如年轻时候放得 开手脚,天下哪里都可去得了。」

杨宗志目中一红,宁息道:「师父,您可不算年老,您正当壮年。」

秦东堂呵呵笑道:「你说这些话,骗骗那些丐帮的或者长白山的小姑娘还可 以,师父走过的路比你过得桥都多,岂能被你这么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杨宗志嘿嘿嘿嘿的不好意思笑笑,伸手挠头,秦东堂忽然静问道:「小九儿, 不知道……不知道婉儿现在过得怎么样?」

杨宗志心底一柔,回道:「师父,小师妹现下住在洛都郊野的丁山镇,她… …她过的好得紧。」

秦东堂背着手点头道:「嗯像,我知道婉儿对你情意无限,她自小以来性子 便是执拗的很,看准的事情和挑选的人儿,从不会错,前些日子,山腰上伏虎镖 局的谢老镖头带着儿子到我们点苍剑派来提亲,可又听说婉儿不在派内,此事才 算作罢,后来我邀约谢老爷子到我们剑派里喝茶下棋,对他说到,老兄你要娶我 女儿,只怕晚了一步,我那女儿心思里只有我家的小九儿,其他芸芸众人,她分 毫都看不进眼里,我把小九儿赶出山门去修业,我那女心外向的闺女早已跟着他, 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哈哈。」

杨宗志嘿嘿的傻笑,暗想:「师父倒是什么都看得透,原来他老人家早就什 么都知道了。」

秦东堂又道:「那谢老爷子也是个豪爽的人,他听了我的话,只是赞你,说 你英明神武,当得起天下豪杰之称,婉儿跟着你也是理所应当,我听了就在心头 骂,什么英明神武,那哪里还是凡人,不成了玉皇大帝,皇帝老子了么,哈哈!」

杨宗志一道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山谷,秦东堂止住笑声道:「但是小九 儿,你从小受到的管教少,性子太野,哎,师父年纪也大了,精力总是不如往常, 你什么时候也能好像师父这样,一言一行,行得正立的端,上对得起天地父母, 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师父才算……才算是不虚此生了。」

杨宗志笑容一止,面色肃下,心想:「师父这番话,与爹爹平日里对我的教 诲可谓一模一样,看来……看来我真真要少些嬉笑胡闹,多些沉稳之气才是。」

秦东堂道:「你这次出山的经历,我大致听别人都说了一说,你做下了几件 天大的好事,这是为师的隐隐自豪的,但是……但是你又太不拘小节,说话做事 间无意便会得罪他人,再过一段时间,你也不用再在天下流浪了,而是回去点苍 山,日日陪着师父喝茶下棋,师父将自己的人生道理都说给你听,你也好……你 也好接过师父的衣钵,将我点苍剑派的血脉发扬光大。」

杨宗志频频点头,暗想:「诸事一了,正该回去点苍山侍奉师父起居饮食, 才是为人弟子的孝道。」

直到听说衣钵之事,杨宗志又轻轻垂头辩道:「师父,大师兄多年跟在您的 身边,听多了您的道理,也最是通情达理,这点苍剑派的衣钵么……自是应该传 了给他,怎么会轮到我这小辈弟子头上,这事万万不能。」

秦东堂回头道:「传承一派这是江湖上最最慎重的事情,岂能论资排辈,若 是首座弟子乃是个庸才,那这一派岂不是要尽数折于他的手心,那这做师父的, 也是个不尽职的庸人。」

杨宗志拼命摇头,就是不肯答应,秦东堂眼神一嗔,正待继续说话,杨宗志 看到面前幽静的槐树林沥沥在望,便道:「师父,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我 回去后,慢慢坐下来商榷一下,现下里……现下里您老人家自己去那树林里转转, 可行么?」

「奥……」

秦东堂狐疑的朝阴森森的槐树林瞥了一眼,转头看小九儿这番话说的吞吞吐 吐,不由得犯疑道:「去那里面作甚么,你不是让我陪你散步说说话?」

杨宗志不好意思的道:「师父,您老人家进去看看便知道了,徒儿知道您平 生有两大憾事,现下徒儿侍奉在您的身边,这已不用您再担忧,不过嘛……嘿嘿, 总之您进去一见便知。」

秦东堂心想:「小九儿为人最是鬼机灵,别人作不到的事情,他只要稍稍想 一想便做出来,别人练不成的功夫,他只要下一点心便能大功告成。」

秦东堂走几步过去,又回头道:「小九儿,为师的信得过你,便进去看看, 你也好好的想想为师刚才跟你说的话,不要再囫囵大意了,知道了么?」

杨宗志点头道:「是。」

秦东堂迈步而入,杨宗志心想:「不知……不知岳师姐有没有把梅师叔约了 来,若是……若是岳师姐从未骗过人,岂不是很容易穿帮,师娘不来,师父进去 便什么也看不到。」

如此一想,他也悄悄的放低步子,遥遥的跟在秦东堂身后,跟了几步进去, 一入槐树林,光线少少的透入,便觉得暗淡了许多,目光也看的不远,隐隐看见 师父苍迈的背影踽踽独行在林中,杨宗志心头一热,那背影歪歪斜斜的在前面走 路,在他心目中却是高耸如同巨山。

再走一会,林深处依然渺无音讯,杨宗志皱眉的想:「难道……难道岳师姐 那边事情败露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看见师父的背影止住了,而是呆呆的站在林下的一颗巨槐 之下,惊讶的颤音传出来道:「怎么是……是你?」

杨宗志心头焦急,又不敢跟得更近,只得踮起脚尖朝里面看过去,巨大的槐 树树干遮住了情形,过一会,里面毫无音讯,杨宗志正自心急间,秦东堂豪迈的 嗓音忽然又道:「淑芸……你……你别走。」

杨宗志心头一乐,心花怒放的暗想:「果然把师娘骗出来了,师父见了师娘, 该不知有多高兴了呢。」

他想到这里,便待回身过去悄悄走了,自知不该偷听师父与师娘说话,但是 走了一两步,又转念想:「师父与师娘在这里叙旧,若是哪个没头没脑的家伙忽 然闯了进来,岂不是遭了。」

这么一念,杨宗志便又止住离去的脚步,而是稍稍站远了些,守在进入槐树 林的要道上,面朝林外背手而立,耳中隐约听见梅淑芸的声音怒生生的传来道: 「秦东堂,你……你好卑鄙,竟然诱骗我手下的弟子,将我骗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了。」

杨宗志微一皱眉,暗想:「这怎么怪得到师父他老人家,这一切的一切,都 是我擅自安排下来的,师娘怪错了人。」

只是眼下,他当然无法冲进去辩解一番,只能等到师父与师娘言归于好之后, 才能说起此事。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好似传来师父的叹气声和师娘压低的呵斥,秦东堂幽幽 的叹息道:「淑芸,这么多年,你还……你还怪着我么,我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 罪过?」

梅淑芸呸的一声,哑着嗓音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你这点苍剑派的掌门 人,外面架子作的道貌岸然,实际里,却是个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的狂徒,老天 爷不收你,实在是他老人家瞎了眼。」

杨宗志眉头一跳,差点弹起身子来,师娘这一番话确实是太过出乎意料之外, 若说整日里呵斥自己的师父是这等无法无天的歹人,那是打死自己也不能相信, 但是……但是师娘言辞凿凿,说的笃定十足,杨宗志的心底不由得也浮起一丝疑 问。

身前黝黑的草从中发出一阵淅沥沥的催草声,杨宗志此时是何等的目力耳力, 四周安静幽秘,这细小的声音听在耳中不吝雷鸣,若是平日里他听到这草丛响动, 只当是野兽跑过树丛,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刻身后乃是师父与师娘在叙话, 而且……话里面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内容,杨宗志眉头一轩,轻轻向那边草丛走 了过去,若是有人掩伏在这里,将师父的秘密都偷听了过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之 人大肆宣扬一番,那师父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杨宗志咬着牙齿,轻轻走过去试探,若是有人,定然给他捉住了,果然…… 身前的草丛中响起一个几不可闻的轻微娇呼,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便踉踉 跄跄的抢了出来,脚下步子不稳,直直的扑进了杨宗志的怀抱。

杨宗志还没来得及看,便嗅到一阵熟悉的轻媚女儿家香味,在怀中和鼻下肆 意的涌起,凑过头脸看清楚,才见到面前一个唇红齿白,娇羞无依的小丫头,神 情慌张的躲进了自己的怀抱中,杨宗志看的一惊,差些大叫出来道:「幼梅儿… …」

费幼梅被人用手猛地推出了草丛中,半点还没反应过来,便倒进了一个温暖 的怀抱中,她娇躯轻颤着,想要回头过去嗔怪的看那草丛里的史艾克,却又…… 却又联想到史艾克方才凑在耳边说起的主意来。

她神情娇怯的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杨宗志已经眉头紧皱,面色威严 的可怕,费幼梅娇吟一声,忽然觉得心头一痴,却是猛地用自己的小手儿抱紧了 杨宗志在怀中,然后抬起头来想要和他解释分辩。

杨宗志一惊,看到费幼梅微微张开小嘴,露出洁白细碎的玉齿,正要说话, 才是想起身后不远的槐树下,师父和师娘的事情,赶紧用手一捂,将费幼梅尚未 吐出的幽幽香气,又闷了回去。

费幼梅无法开口辩解,心头痴痴的念道:「真的……真的要生气了么?」

这么一想,她心头更是惶急恐惧,好像着火了一般无法发泄,她今日和史艾 克躲躲闪闪的跟在杨宗志身后,见到他与师父放声大笑着,一路说话进山,直到 ……直到方才,里面那个怒气冲冲的女子声音传来,她们两人才是微微惊讶,发 出了……本不该发出的声响。

现下自己被杨宗志捉在了怀里,而史艾克却是心慌意乱的将自己推了出来, 费幼梅心底好生委屈,却又无奈,忽然想起史艾克在自己耳边偷偷的道:「费家 的丫头,我风哥哥为人最是心软,他若是……他若是轻薄过了你,甚至……甚至 摸过你的……你的,嗯哼,你的胸脯儿,便是再有天大的罪过,他不会好意思怪 你了。」

费幼梅心头酸酸的想:「杨大哥,你……你过去是摸过史姑娘的胸脯儿了么? 她……她那里可没有幼梅儿的大呢,你别生气,幼梅儿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更别说……更别说……」

一念闪过,费幼梅忽然下定了决心,将正呆滞着的杨宗志伸手一拉,小巧的 右手牵起他的左手,手心向内,便怯意十足的探到了自己颤巍巍,鼓囊囊的双峰 之上。

杨宗志心想:「怎么会是她跟来了?」

他原本硬下心来想,若是不轨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甚至……甚至不惜 杀人灭口,也不能让师父的事情流出外边。但是……面前靠在怀中的,是对自己 脉脉含情的费幼梅,此刻她被自己捂住嘴角,眼神便更显得婉约痴缠,秋水荡人, 她被自己死死捂住,偏偏一点也不去反抗,甚至……目光隐约讨好讨饶的瞥向自 己,香浓的呼吸吐在手心里,也是温热一片。

杨宗志想起过去在北斗旗的议事堂里,就是面前这个娇媚无双的姑娘,为了 自己不惜将性命都交予别人手中,甚至……毫不犹豫的就喝下了别人准备的软经 散,可谓情真意切,让自己对她动粗,自己着实是作不到,但是……但是师父的 秘密……

杨宗志咬一咬牙,正待拉扯着她出去说话,忽然自己的左手一暖,被一只温 暖如玉的小手儿牵住,接着……摸到了两座豪耸挺立的山峰之上。

费幼梅的胸脯儿圆鼓鼓,却又柔软香腻,手指游离其中,但觉得漫入一片香 肉的海洋,指头不觉也酥了一截。杨宗志心头一荡,却又暗自提醒自己道:「师 父就在后山,不可再让师父失望。」

费幼梅心头吟的娇唤一声,感到杨大哥他火热的大手整个的擒住了自己的香 肉,手指微微一张开,挤住了其中的一个,酥滑的媚肉便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淌了 出来,费幼梅浑身上下酥软一片,浑若无骨的躺在了杨宗志的怀中,小嘴一张一 翕,喷出大股的媚香在杨宗志的手心里。

杨宗志连日来受多了秀凤和若红师妹的挑逗,再见到这艳色无双的小丫头, 竟是心头更加摇曳,他咬着牙,终是忍不住凑低嘴,在费幼梅吹弹可破的小脸蛋 上轻轻啄了一口。

费幼梅心底大喜,暗自旖旎的闭目娇喘想着:「看来……看来果然是凑效了, 杨大哥,你不生我的气,幼梅儿便什么都给你。」

如此一想,她手下的动作便更是大胆了一些,将方才隔着薄薄的纱衣的手指, 又拉进了纱衣之内,里面只有薄如蝉翼的小小肚兜儿,丝绸般光滑的细腻肌肤便 印入手心。

身后秦东堂苍迈的声音传来道:「淑芸,你离去之前也是这么大骂于我,到 底我……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不说清楚?」

杨宗志心头一静,感到自己的手心一暖,原来身下的费幼梅正伸出檀口中的 幽幽丁香,微微凑出来舔舐自己的手心,杨宗志大手微微松了开,心中宁息想: 「我怎么这么荒唐,此时原是师父的事情要紧。」

梅淑芸嘿嘿冷笑道:「你作了什么,我倒想要问问你才是,秦东堂,我这么 多年来一直隐忍着没有将此事揭发,也是……也是看在婉儿的面子上,你难道还 要我当面说出来不成?」

秦东堂怒道:「好,你便说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我是怎么道貌岸然!」

梅淑芸讥笑道:「那好,我来问你,婉儿还不到一岁,八个多月大小的时候, 你偷偷的跑出山去,作了什么事情?」

秦东堂愣住,沉吟道:「八个多月……八个多月……」

梅淑芸嘿嘿冷笑道:「这么快就忘记了么,奥,我倒是忘了你也已经是五十 开外的人了,就连婉儿……也长大成人了呀。」

她稍稍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却忘记不了,我们新婚不久,你便抛妻弃 子,信也不留一个,偷偷的跑出了点苍山,一走便是几个月时间。」

秦东堂哦一声,接口抢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情,但是这件事……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梅淑芸冷笑道:「想起来了么,怎么,又说不出口么,那好,我来告诉你好 了,那一年,你在我们新婚之后跑出山去,这事难道不奇怪的么,我心想:难道 来了仇家寻仇?便……便也偷偷的跟着你出了点苍山,我跟了你十几日,一路见 到你尽是向北赶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北郡的幽州城里才住店,我心中便更加觉 得奇怪,过两日,有天夜里,我又看到许多不明身份的江湖客一齐到来,他们一 来,便蒙头盖脸,掩住了面貌,与你会合着,却是……却是趁着夜色,冲进了幽 州城的一家大户人家中,又烧又杀,将那户人家杀的片甲不留,才是扬长而去, 这些都没错的罢。」

杨宗志心头大惊,他手中鼻息间,都是软玉温香的暧昧之色,但是耳中听到 师娘怒冲冲的回忆,却是心底冰凉一片,师娘所说,绝不是仅仅江湖寻仇这么简 单,若是一般寻仇,师父这等身份的人不可能与人一道参与,难道说……难道说 师父心底里真是有些自己也无法猜测的隐秘?

杨宗志想起片刻之前,师父还在对自己苦口婆心:「你什么时候也能好像师 父那样,一言一行,行的端立得正,才算师父不虚此生。」

他心底猛地发沉,但觉身下的这小姑娘才是真实的可爱,至少她……不会掩 饰自己的真性情,敢爱敢恨,如此一想,他才觉得心底一柔,又轻轻将浑然没有 半丝力气的小娇娃抱扶起来,拢进怀中,脸庞凑下去与她肌肤相贴,只想从她那 温软滑腻的面颊上,汲取到一丝可亲的暖意。

正文第359章大白之二

秋夜泫然,杨宗志将费幼梅娇弱无骨的小身子,紧紧的搂在怀中,才感到两 人身躯间有了些火热的温暖透出,小丫头的娇躯轻颤,幽香的鼻息仿佛炽热的火 焰,倏倏地在胸口燃起,熏的自己心头脑中皆醉。

杨宗志暗自希望身后槐树林里的师父怒声大吼起来道:「你胡说,这些事情 都是子虚乌有。」

但是静谧良久之后,师父幽幽的嗓音却是颓然的传来道:「不错……你说的 一点都不错。」

杨宗志将脑袋深深的埋下,尽数埋在费幼梅绸缎一般的发丝里,鼻中闻着她 茸茸小耳朵边的轻媚香味,猛吸一口,再吐出一口热热的浊气,费幼梅浑身一抖, 小身子顿时酸软的发飘,脖颈间好一阵火烫的痒意传来,她心头娇吟一声,暗自 欢喜的头晕目眩,却与杨宗志此刻心境千差万别。

秦东堂幽幽的叹气道:「淑芸,没想到这些陈年往事你却是全都知道了,更 为了此事丢下我和可怜的婉儿,哎,这是我……这是我生平最最矛盾的一件事情, 但是……但是若要让我回到年轻时,再选择一次的话,我……我依然还会远赴北 郡去。」

梅淑芸娇哼一声,嗤鼻道:「秦东堂,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足见十几年 前我离开你是何等正确,你知道……你知道你跑到幽州城里杀得都是些什么人么? 那夜里我不敢入内,只敢……只敢躲在墙角下偷听,便听到里面不断传来妇孺幼 儿惨叫大哭之声,即便是隔墙听着也觉得好生凄惨,院内火光冲天,将整个幽州 城都照的亮如白昼,你们……你们真真是禽兽都不如!」

秦东堂急道:「淑芸,你听她我说,我们跑到幽州城去做下这件残忍的事情, 也是有着原委和苦衷的,难道你以为我就好受了么?我回到滇南后,整整三个月 不敢出户,后来……我不断收留流落在滇南的孤儿,收了十五个之多,便是…… 便是想要弥补心头的这些愧疚,到了今日,这十五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

梅淑芸咯的一声冷笑,再问道:「你作下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强自狡 辩,你伙同贼人,杀了人家全家,便去养些孤儿来发发善心,哼哼,天下哪有这 么易与的事情,好!你便说给我听听,你们这么作,到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苦 衷?」

秦东堂静默了一会,踌躇道:「对不住淑芸,昔年我发过重誓,这件事情宁 死不可宣露出去,我秦东堂昂昂之躯,决计不能失信于他人,哪怕是你也不行。」

梅淑芸咯咯,咯咯尖声大笑起来,幽静的槐树林惊起一群栖息的候鸟,唧的 数声展翅飞出去,残落的羽毛顺着微风飘下,落在杨宗志的眼前,杨宗志咬一咬 牙,忽然轻轻拉起费幼梅的小手儿,两人轻轻顺着羊肠小道兀自走了出去。

一出山道,秋风呜呜的吹奏不止,吹起杨宗志的衣襟,也吹拂乱了费幼梅乌 黑的发角,杨宗志走几步,忽然回头道:「费……幼梅儿,我……我想……」

出山道后,费幼梅幽幽的眼眸便尽数透射在杨宗志的侧脸上,此刻月光静谧, 柔和的照在他的侧角,只见他眉头深深皱起,眼神散乱的呆视前路,嘴角抿住带 着一丝狠厉,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泛起怜惜之色,便将小手儿拉着他更紧了紧,待 得见到他转回头来欲言又止,费幼梅才是轻轻的娇笑一下,抢着道:「杨大哥, 你是让我……让我对今晚听到的事情保密么?杨大哥你放心,今夜幼梅儿什么… …什么都没听到。」

杨宗志见这小丫头如此善解人意,未问而先答,显然这心思早已盘绕在心间, 杨宗志牵住嘴角苦笑了一下,便拉着她走的更远,月光漫下,照在这两人的背影 之上,留下长长的投映。费幼梅忽然心头一酸,浑然间想起了那夜在襄州城外, 她被杨宗志救走之后,两人便是……便是这样并肩走在月色下,她心头婉转的一 荡,好象时光倒流,不经意间回到数月前,就在那片月色之下,自己从来古井无 波的心底,泛起了再也平抑不住的涟漪。

费幼梅娇柔的道:「杨大哥……你……你上次答应我,这次再见的话,便将 你过去的往事都告诉我,你也是……你也是你师父收留的孤儿之一么?」

杨宗志嗯的一声,答道:「我六岁那年,昏倒在点苍山的山门口,是师父… …是师父他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里,却又想起方才师父说,收留这十五个弟子,全是为了抵消心头 的愧疚之意,一时竟不知该是悲是喜。

费幼梅怜惜的道:「原来你……原来你过去是这么可怜的呢,以前你说,你 曾经失了忆,还……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相比起你来说,幼梅儿可就幸福快 乐的多了,虽然我从小患了心绞痛,但是……但是爹娘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 边,对我也心疼的紧,哎,我娘要是知道你是这般身世,便不会……便不会……」

她的话说到这里,语气便幽幽的小了下去,董秋云一直在她身边不断提醒她, 一会说杨宗志眼神太深,一会又说他太过聪明,总是怕了幼梅儿上他的当,费幼 梅此刻一想,他这般可怜的身世,却是从不宣诛于口,外人看见他,只觉得他气 定神闲,整日笑嘻嘻的,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他不住,可又有谁会知道,他心中对 那些父母,师恩亲情的渴望。

费幼梅心头好生激荡,忍不住牵住杨宗志,犹豫的讷讷道:「杨大哥,我… …我……」

杨宗志意兴阑珊的走在前面,被身后的费幼梅拉止身子,才回头奇怪的看了 一眼,见到费幼梅面红耳赤的痴瞪着自己,此刻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纯净,仿佛 山巅上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白雪,清丽照人,而又明媚无双,让人觉得心生愧念, 杨宗志笑道:「怎么了?」

费幼梅但觉自己整个儿都融化在他那笑意之中,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羞怯的激 颤,猛地将香气扑鼻的小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娇滴滴的茹唤道:「杨大哥,幼梅 儿好生喜欢你,幼梅儿这一生里,也从未好像现在这般快乐期盼过,你小时候过 的不舒心,幼梅儿听了之后只觉得好生心疼,想起你平日里装着坚强无碍,人人 都能看到你风光荣耀的一面,却又有谁知道,你还有这么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费幼梅说的急切,脱口而来,竟未有过任何的思考,她语气忽然转急的道: 「杨大哥啊,幼梅儿愿意一辈子在你身边照顾呵护着你,只要你……只要你不嫌 弃幼梅儿笨手笨脚的,你能过得快快活活的,就算要幼梅儿拿命去换,幼梅儿也 眉头都不皱一下。」

费幼梅一口气将压在心底里好些天的话儿,统统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由 于激动和头晕的羞怯,引得自己呼呼的娇喘了起来,心底暗自欢喜的啐道:「终 于……终于都说出来了呢……」

杨宗志垂头一看,月色秋风中,面前这清丽无匹的佳人,眼神不敢看向自己, 一边急急的娇声喊话,一边……却是握紧了小拳头,紧张的全身乱抖,她说完了 这一句话,才是娇躯脱力般的虚弱下去,小脑袋也是越垂越低,低的自己已经看 不见她怯懦懦的眼眸和抿紧的嫣红香唇。

杨宗志过去不敢与她发生太多的纠葛,只是因为在离开大军之前,婉儿在自 己耳边委屈道:「九哥哥,婉儿不知你还要招几个姐妹回来。」

他暗想自己身边佳人繁多,可谓艳福不浅,便也觉得知足不过,若是当真再 招些女子们回去,就算筠儿婉儿她们口中不说些什么,但是……老天爷只怕都不 会放过自己。

此刻见到费幼梅在自己面前真情毕露,杨宗志才恍惚的意识到这轻媚的小丫 头,在自己心底里实在是已经占据了分量,或许……或许从她在苗寨里陪自己啃 着粗茶淡饭时起,又或许她在北斗旗内将那软经散一饮而尽时,这小丫头的影子 便早已经印自己心里,只是自己隐隐不敢承认罢了。

杨宗志探出手抚住她素洁的圆圆下巴,柔腻的媚肉顶在手心,手心用力,将 她无骨的小脑袋微微抬起正视自己,才轻轻柔声道:「幼梅儿,你对我这么好, 连性命都不顾了,我怎么会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是……你不怕我这大骗子都是 骗你的么?」

费幼梅一听,急急的扬起娇痴的小脸,俏声道:「不怕的呢,杨大哥,就算 你一切都是骗幼梅儿的,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不赶我走,幼梅儿……幼梅儿 也心甘情愿的上你的当。」

杨宗志的眉头感动的弯住,口中却是哈哈笑道:「好个甘愿上当的傻姑娘, 娘的……我日后……我日后再若骗你一句的话,娘的,便叫我……便叫我自己投 江而……」

他话说到这里,身前一只香喷喷的小手儿紧紧的捂住自己嘴角,费幼梅欢喜 无限的缠绵道:「杨大哥,你别……你别发什么重誓,我……我这一辈子都信得 过你。」

她越说,轻媚悦耳的嗓音也幽幽的小了下去。

嘴角轻轻的女儿家淡香顺着衣袖传来,两人静静的站在月色下,互相凝视, 顿时觉得好生快意甜蜜,两双眼神紧紧的绞缠在一起,只觉得再也不会有任何东 西能将两人分开。

过了不知多久,杨宗志才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夜了,我……我先送你回 去。」

费幼梅方才得到杨宗志的承诺,小心思里兀自还是甜蜜的发酸,恍如泡在蜜 饯里,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小嘴中不时咯咯,咯咯的轻媚娇笑,她 听了这句话,立时不满的嘟起嫣红的嘴唇,不依的撒娇道:「嗯——嗯,杨大哥, 你再多陪我一会,我还……我还不想睡的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小手盘住他的胳膊,鼓囊囊的酥胸在胳膊上颤巍 巍的顶了几下。

杨宗志点一点头,不忍心拂逆她的心意,便拉着她顺着山道走回前山,拐过 山头,前面可以看到武当山巅上,依然是火把冥然,将整个武当山都点缀的仿佛 玉石宝珠,杨宗志走几步,忽然道:「幼梅儿,实不相瞒,其实……其实我身边 还有好些个小丫头,她们也对我很好,所以我既然说了不再骗你……」

费幼梅轻轻摇晃着螓首,想起那日在天安城的蔡家老宅前见到那四个恍如天 仙般的女子,娇声婉约道:「人家早知道呢,你……你放心就是,我……我一定 乖乖的听你的话,不会去和她们争什么的呢。」

杨宗志呵呵一笑,倒也觉得虽然今夜听到师父那般触目惊心的往事和隐秘, 但是得了这贴心无比的小佳人,看来世事总是有所失,便有所得,诚然不假。费 幼梅犹豫了一会,又道:「只不过……只不过……」

杨宗志转回头来,透过对面山头上火把的光芒凝视身边的费幼梅,见到她说 了几个「只不过」娇媚的眼神好一阵闪烁,仿佛欲言又止,杨宗志奇道:「只不 过什么?」

费幼梅痴想了一会,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长发,娇声道:「只不过你现在 身边的那位青衣姑娘,她……她又有些不同。」

杨宗志道:「哦?她有什么不同?」

费幼梅想了一想,嘟起樱桃般的红红小嘴道:「人家也说不上来,可是每次 见到她后,人家便心底又烦又乱,根本不敢去抬头看她的眼神,我知道……那姑 娘与你也交好的紧,前几日你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我……我会好好的克制自己, 不会让你为难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笑,暗想:「原来她这么忌讳秀凤。」

他想到这里,忽然联系到什么,便伸出右手探进费幼梅洁白无暇的脖子里, 指头一伸,取出那紫气莹然的紫玉符来,笑道:「是因为这个了,这紫玉符原本 是她师门的信物,无意间流落到我的手上,我过去戴着这紫玉符,见到她们师门 的人,也是烦躁不堪,怎么忍都忍不住的。」

费幼梅微微一讶,娇声道:「为什么?」

杨宗志摇头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你下次再若见到她,她欺负你的 时候,你便将这紫玉符取下来,便不会那么怕她啦。」

费幼梅咯咯娇笑道:「杨大哥,你不怕我得罪了那位姑娘么?」

杨宗志苦笑道:「你别误会,我与她只是十日之约,十日过后,大家各走各 路,再也两不相干,现下里……眼见着六日时间已经匆匆过去,这十日之约…… 也是所剩无几得了。」

费幼梅听得煞是有趣,脚下小步子轻快无比,咯咯娇笑道:「原来是这样, 咯咯,你们为什么要约好十日之期,有什么……有什么缘由么?」

杨宗志道:「幼梅儿,我说过不瞒你,便会依实相告,那位秀凤姑娘便是你 过去听到那位赛凤姑娘的姐姐,赛凤姑娘对我有大恩,此刻她被困在极北的凤凰 城里,秀凤姑娘便答应我,只要我陪她十日,便会帮我去救她的妹妹出来,与我 团聚。」

他说到这里,便隐约将一年前在凤凰城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费幼梅听得似懂非懂,她轻轻的点了点小脑袋,只觉得心头好生旖旎悠远, 凤凰城中的那位赛凤姑娘,为了杨大哥不惜抛舍父王和姐姐,更加抛弃了自己尊 贵的权位,只为了能够救他脱身,这坚强的姑娘让费幼梅好生感动,便恳切的道: 「杨大哥,幼梅儿日后助你……助你一道去凤凰城里将赛凤姐姐救出来,让她能 够和你团圆。」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但觉胸中豪气云集,只道:「此事岂是说说这么简单, 我一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

站定一看,二人说话间,明亮的武当山头已经近在眼前,此刻的山头上依然 热闹非凡,武当派不但请了些杂耍的艺人,甚至一些唱大戏的戏班也被邀上了山 头,群豪吃过了素席,纷纷涌到各个不同的角落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的还吆喝嗓 子唱上几句,喧闹声起,火把冲天,将这山头上粉饰的更像一个闹哄哄的火炉。

杨宗志与费幼梅相视一笑,牵着手儿走到人群中,两人都是年轻人,看到这 般热闹的好像庙会一般的场面,倒也看的有意味的紧,他们来到个戏台前,见到 上面武生翻起了筋斗云,身子上下腾挪好一会,翻了几十个圈,兀自也停不下来, 杨宗志拍手大叫道:「好。」

身边一群汉子们顿时齐声喝呼了起来。

再看看旁边,却是个青衣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唱着小曲,曲子是北 派的《霸王别姬》西楚霸王项羽魂归之际,爱妃虞姬横剑自刎这一幕,那花旦唱 的字正腔圆,声音细细滑润入耳,费幼梅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生凄凉,项羽自负, 目空一切,最后也导致了垓下之围,而一心跟在他身边的虞姬,更是为了断他的 顾念,激发他奋战的斗志,献身自刎。

费幼梅看的杏眼通红,油然间垂下了好几滴清泪,小嘴里叹息连连,她今日 一旦和杨宗志甜蜜相好,自是盼望着天下间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再也不要有 一丝生离死别的惨剧发生,她芳心凄切间,便将整个小脑袋,都柔柔的斜靠在杨 宗志的肩头,轻轻的珠泪顺着玉腮滚落肩头,沾湿了肩头的衣襟。

身后两个惊讶的声音同时传来道:「幼……幼梅儿?」

杨宗志与费幼梅一道转头看过去,只见到满脸喜色的费清和董秋云不知何时 走到他们的身后,他们被戏曲中的情节吸引,分毫没注意到身边的来人。

费清二人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更是看见面红耳赤,羞答答垂着小脑袋的女儿, 才是喜色止住,满是惊讶,费清道:「我们正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却是跑到这里 来听戏来了。」

费幼梅正与杨宗志甜腻腻的厮守,哪里会想到被爹娘碰个正着,费幼梅不敢 抬头见人,只觉得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却偏偏抓住杨宗志胳膊的小手儿,兀自不 松,费幼梅讷讷的娇声道:「爹爹,娘,你们找我……有……有事么?」

费清呵呵笑道:「爹爹今日与二叔喝酒,听你二叔说了件天大的喜事,呵呵 呵,爹爹这是来带你回去长白山的呀。」

费幼梅娇躯一抖,暗自想起那日二叔费沧诊出自己的心绞痛已经痊愈了,这 事自己本来嘱托二叔千万别说,没想到……还是被爹爹给知道了,她依依不舍的 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忽然咬牙道:「爹爹,你们……你们自己回去长白山罢, 女儿……女儿要跟杨大哥一道。」

费清神色本是欢愉,听到这里却是皱起眉头,恍惚道:「哪里……哪里来的 什么杨大哥,风贤侄,幼梅儿一直跟你一起的么?」

杨宗志点头道:「费先生,我就是幼梅儿口中的那位杨大哥。」

董秋云急切道:「风贤侄,我不管你是风大哥也好,还是杨大哥也罢,幼梅 儿年纪小,还不懂事,你可莫要害她!」

杨宗志道:「夫人,我对幼梅儿全是真心真情,决计不敢害她,不过……」

他说到这里,转回头来,对费幼梅道:「不过你要么先跟你爹娘回去,待得 我抽出时间了,便去长白山找你。好不好?」

费幼梅拼命的摇着小脑袋,哭泣道:「你方才答应过我,永远也不赶我走的, 你说了不会骗我。」

话一说完,两行缠绵的清泪顺着腮边流到嘴角。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想:「我自想让你跟着我,但是……你爹娘却不答应, 怎生是好?」

身后戏台上呀的一声响,接着身边的汉子们纷纷惋惜道:「虞姬……哎,终 是自尽了。」

杨宗志听着这纷乱的嘈杂,只觉得心头一时好生为难,董秋云伸手将费幼梅 用力一拉,拉入自己的怀里,轻怜蜜意的抚了抚她的秀发,道:「乖,幼梅儿,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扯着费幼梅和费清一道挤开人群,走了远去。

杨宗志抬头一看,只能见到一双蕴含深情热泪的美眸,频频不舍的回望这边, 待得看清楚时,那美眸的主人已经消逝在人群的缝隙当中,蓦然不见。!

正文第360章大白之三

看着费幼梅随着费清等人一道不舍离去,消逝在人群中,杨宗志怅然的回过 头来,戏台上正在出演霸王自刎的一幕,项羽在江边被汉军追上,四面楚歌,台 上霸王高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 奈若何……」

台下一片嗟叹声响起,倒是起了附和。

杨宗志冷眼看上去,心头哼道:「你叫什么霸王,败了一次便一败涂地,身 边佳人为了全你突围之心,不作你的累赘,便引刀自尽,你反而在江边高喝无奈, 算的了什么霸王?」

他也曾带兵经受过被蛮子凤凰城大败的打击,更是由于北方兵败,致使爹娘 引颈就戮,此刻回想起来,才在心头感叹:「若不经此一败,当真算不得心智成 熟,也叫不得豪迈男儿。」

杨宗志不再看向戏台,转而四处去看,这小小的武当山头上,今夜穿花蝴蝶 一般闪现在眼前的佳人们,此刻俱都不在身侧,自己竟是起了些潦倒的孤寂感。

他背着手,在人群中穿来走去,武当山头上愈发的热闹,各地戏曲杂技纷出 不穷,奈何左看看,右看看,却是一点兴致都没有,身处这喧嚣的山头,适逢百 年罕见的群雄盛会,身边的群豪闹的越欢,他的心头也越是孤单,他在人群中走 了好半晌,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忽然止住脚步,暗自问自己道:「我在乱 找些什么?」

他想到这里,一个轻眉远黛,鬓边扎着白色野花的少女模样瞬时跳出心头, 在眉宇间咯咯娇笑的摇曳不止,他叹了口气,心头的矛盾也愈发浓烈,山头上轰 隆一声响起,群豪中有些老者叫起来道:「要起秋雷了……」

声音落下没多久,豆子大小的雨点便倾盆而下,这正厅之上顿时也乱成了一 团,大家本来兴致正浓,喝酒品曲,放掉了江湖仇杀,世代恩仇等过往,没想到 却是天公不作美,正在兴头上,落起了大雨。

大家呼喝一阵,收拾戏台的命,牵住亲人好友的,互相叫喊着,不过转瞬之 间,这正厅的山头便寥寥的剩不下几个人,杨宗志站在场中,任由雨水冲刷着头 脸,顺着脖子流入衣襟内,心中不觉有些残酷的快慰,今日之事,当真是纷乱之 极,岳静伤情离去,师父陡然现出过去的阴狠面目,再加上幼梅儿不在身边,杨 宗志实在不知道这许多许多的事情,这些感念,要对谁去说,又有谁能静静的听 自己说起。

场中渐渐的不剩下一人,四处院墙上高高插住的火把,被这般大雨一淋,十 个也灭掉了九个,剩下的一个,在凄风冷雨之中,只能残喘着独自摇曳,眼见着 过不了一会,这山头便会黑寂一片。

杨宗志萧索的抬起头来,眼前一阵雨帘冲下,视线由模糊缓缓的变为清晰, 忽然惊奇的发现,眼前不远处,正有个烟视媚行的耀眼小姑娘,远远的站在那最 后剩下的火把阴影下,火把一明一灭的闪烁,晃着她的螓首仿佛也起了光芒,大 雨滂沱,两人互相都看不真切,杨宗志只能看见隐约有一朵白色的野花垂在她的 鬓角,野花顽强无比,大雨冲刷下去,打得野花弯下了腰,但是雨势稍小,这野 花便在她的鬓角立起头颅,仿佛开的更盛。

杨宗志心头一暖,急走几步过去,走到近前才看到那似笑非笑的娇媚面容, 这笑容便好像小猫的爪子一般,在自己的心头上挠了几挠,杨宗志伸手一牵,拿 住她的一只冰凉小手,暖在手心,轻笑道:「你……你怎么不去避雨?」

秀凤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晶莹的雨水顺着刘海淌下,流过玉洁的面容,嘴 角的笑意却是更见欢快,她娇声笑道:「我才不会这么傻,你可别想撇开我了, 这十日里,你答应过我对我寸步不离。」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笑到一半却又止住,垂下头来,轻声道:「这第六日 又过了……」

时间好像流水,匆匆别过,不知不觉间,十日之期已经过了大半,蓦然回首 时,才觉得这短短几日的珍贵。

头顶上的星星之火终是受不住风雨的催发,在头上猛地一闪,接着便缓缓的 灭了下去,身边正厅内顿时一暗,方才千百人群,歌舞升平,此刻竟是凄冷之极, 杨宗志眼前一黑,立时便看不见眼前的秀凤,他心头黯然一动,忽然伸出自己的 大手过去,将秀凤颤巍巍的娇躯整个都搂入了怀内,死死抱住,秀凤嘤的娇吟一 声,也伸出小手儿将他抱紧,杨宗志嘿嘿笑道:「第六日还没过,我还有好些事 情没对你作。」

秀凤微微的一愣,黑暗中只感到自己浑身一轻,好像一片羽毛一般横躺在了 杨宗志的胸前,她娇呼一声,低声颤抖的道:「宗郎啊,你……你要作甚么?」

她这话一问出来,在自己心底里也在颤巍巍的反问,语气娇滴滴而又惶遽, 不知是因为受多了雨淋,身子冷的咯咯发抖,还是……还是因为杨宗志浑身太热。

夜色下,杨宗志笑道:「你说我要作甚么?」

他迈开大步,抱着乖乖如同小花猫一般趴伏在自己胸前的秀凤,淌着雨水走 入安排给江湖人士的客房院子中,找了个黑灯瞎火没人住下的空房,噔的一声踢 开房门,便将秀凤抱进了房内。

秀凤娇躯颤腻腻的一扭,想要从他怀中下来,杨宗志在她腰间拍了一下,喝 道:「别乱动。」

秀凤嘤嘤的唤了几声,顿时也感到这客房内气氛暧昧,空气仿佛都带着热气, 杨宗志说话时,口中吐出热热的酒气,喷在自己的耳垂边,秀凤只觉得心头一醉, 顿时整个身子软了下来。

杨宗志一直走到客房的小床边,才展手将秀凤轻若无骨的娇躯放下,转手一 抚她细细尖尖的小下巴,轻声唤道:「秀儿……」

秀凤低垂着小脑袋,分毫也不敢抬头见人,虽然此刻房中幽静黑寂,丝毫也 看不清楚,但是她隐约觉得面前一双闪亮的眼眸倪视着自己,照的自己面颊心头 都是火热一片。

秀凤被他抬起螓首,轻媚的双眸已经乖乖的闭上,小瑶鼻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算是作答,只是这句深深的「秀儿……」

自己过去从未听到,也更是……做梦也不敢去梦想过,秀凤心头一醉,更是 红透了小耳朵。

杨宗志看着眼前咫尺处这娇美如花的小佳人,浑然忘记了过去凤凰城中的那 个手摇铃铛的大公主,也忘记了西蜀大山里在自己胸前打了一记寒掌的杨秀,他 哈哈一笑,大手一伸,便将秀凤身上那湿淋淋的青色外衣脱了下来,随手向后一 扔,湿衣服落在桌角边,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秀凤心头一跳,这砰的轻响在自己心头不吝于雷鸣电闪,她恍惚着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素洁如同皓玉的两只胳膊,不知何时已经露在了空气中,天气骤凉, 她猛地清醒过来,小手向前一推,咯咯娇笑道:「宗郎呀,你想吃了秀儿么?」

杨宗志嗔着眼眸,秀凤此刻的风情竟然撩拨的自己浑身火起,这丫头极有内 蕴,若是不表露出来,外人却发现不了她这万般风情惹火,此刻她被自己脱下外 衣,两只白花花的莲藕露在外面,湿淋淋的内衣更是紧紧的黏在娇躯之上,将浮 凸有致的娇躯都映衬在自己的眼底,那胸前高耸的怒突双峰,看着是这般乱人心 思,杨宗志嘿嘿笑道:「我过去从未勉强过一个女子与我亲热过,但是今日……」

他说到这里,喘息了几口,又道:「今日我却再也不想放过你了!」

秀凤听得娇躯一软,心头娇骂道:「浑……浑霸王!想让人家就这么乖乖投 降么?门也没有!」

她强自支起身子,咯咯媚笑道:「你以为秀儿也是那些任你欺负的无用女子 了么?你若不拿些真本事出来,便休想碰到秀儿的一条胳膊。」

杨宗志点头笑道:「好,我拿下你,让你动弹不得再说。」

他说完话,大手一伸,便径直的取向秀凤的香肩,秀凤咯咯媚笑一声,身子 却好像滑泥鳅一般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杨宗志心知秀凤是凤舞池的两位传人之 一,一身功夫得自神玉山真传,自己过去在西蜀与她交过手,根本占不到半分便 宜,所以秀凤轻轻一扭腰肢便躲了过去,杨宗志也毫不惊奇。

他待得秀凤钻到身后,自己的手也在腋下一转,好像枪尖一般追了出去,这 是擒月枪法中的绝技,当年在呼伦山顶,就算是冥王教的金刀老者,也躲不过傅 多坡的这一绝招,当时若不是傅多坡手中拿着是一个凳子脚,早已将金刀老者戳 了对穿。

秀凤的身法快,杨宗志的变招更快,秀凤只是躲避,却并不与杨宗志硬碰, 她咯咯娇笑几声,在客房内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媚意,小身子却好像轻舞一般, 在小小的客房内高低起伏,此刻外间骤雨渐渐的歇了下去,声音已经不得见,客 房院子中幽静的紧,赶来的宾客们一路奔波,再加上今日喝酒看戏,大多都累的 头晕眼花,此刻回到客房里,自是倒头就睡,任是谁也想不到,在这院子的小小 最角落里,还有一个房内两人打的难解难分。

秀凤的小身子一时飞上屋顶的横梁,一时又好像仙女一般展着小手落下地来, 小嘴中咯咯娇笑不息,仿佛甚为快乐,杨宗志轻功独步武林,但是在这小客房中, 便难以施展开,秀凤不与他比持久,也不比耐力,却是比较的是灵活,她身子娇 小的多,上下蹿动,杨宗志竟是拿不到她的衣角。

杨宗志嘿嘿的笑了几声,却是更不服气,他匀住心头的气息,沉静下来,瞅 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大手向上一伸,捉住了秀凤在空中的一只金莲小足,用力向 下一扯,秀凤呀的一声娇唤,顿时脱了力,杨宗志颇为无赖的伸手两根手指,在 秀凤的脚心上挠了一挠,秀凤在空中轻骂道:「坏家伙……」

立时面红耳赤的落下了地,落在他的怀中。

杨宗志哈哈得意笑道:「怎么……跑不了么,小仙子?」

秀凤咬住薄薄的唇皮,羞涩道:「可还没有这么容易呢?」

她稍稍立起身子,轻声呵斥道:「宗郎……看招!」

说话间,两只玉手捏了个兰花指,口中娇滴滴的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 明……」

这几句箴言佛偈,乃是凤舞池传人的护身口诀,每当她们意乱心动的时候, 念上一遍,便能止住心头的旖旎,杨宗志过去在洛素允的口中听到过好些次,自 然有些见识。再抬头看过去,面前的秀凤忽然气质大变,成了个飘飘欲仙,端庄 不可触摸的观音力士,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说话,秀凤忽然睁开亮晶晶的秀眸, 两只小手一分,便向杨宗志弹了过来,杨宗志一时只感到呼吸困难,面前重重叠 叠的尽是指影,竟然无法辨别真假。

杨宗志只得退后一步,看向前去,见到那指影也跟着一步,自己倒是退无可 退,正在这时,他心头一种怪怪的感觉涌起,仿佛对着面前的场景甚是熟悉,脑 中光电闪过,大手却是下意识的向自己胸前一拍,秀凤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杨宗 志束手无策,心头隐隐有些快慰的甜蜜,还有些难言的伤心,再见到杨宗志一掌 拍到自己的胸口,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和洛师姐嘱咐过:「你们若是见到 有人拍向自己的胸口,接着冲进这观音玉指的斗位,点向你的腹下的归来大穴, 千万记得转身就走,再也不可看那人一眼!」

秀凤晃眼看实过来,见到面前的杨宗志果然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自己指法中的 斗位,接着大手化作枪尖,嗤的一声点向了自己的腹下,秀凤娇躯一软,还来不 及躲避,便被杨宗志轻佻的在柔软平坦的腹下媚肉上摸了一把,秀凤轻轻向前一 倒,心中羞涩以极的痴念:「师父让……转身就走的呢。」

下一瞬间,自己轻媚的小身子,便又被杨宗志无赖的抱在了怀中,更是用手 一推,整个都推倒在小床之上。

秀凤痴吟一声,娇滴滴的吐气道:「宗郎……你……你耍赖的紧,原来洛师 姐她把什么……什么都告诉给你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告诉我了什么?」

他大手一探,便将秀凤胸前那湿漉漉的内衬和肚兜一把扯了下来,面前一阵 耀眼的光芒射出来,再看下去,此刻玉人羞答答的伸出两只小手,颤巍巍的遮在 了胸前两个鼓鼓的新剥嫩鸡头上,小腰细细,肌肤嫩滑仿佛丝绸,细腰上还有个 诱人的肚窝儿一鼓一鼓的,随着如兰的吐气声颤抖不止。

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低下头去,含住秀凤一只酥软的小手,轻轻的嗜咬了 一口,秀凤啊的一声娇唤,小手便松了开去,露出下面一个浑圆的梨形玉乳,乳 尖高高的立起,被自己口中的热气一喷,更是硬的发肿。

秀凤的娇躯上有一股麝香般的处子媚香,随着那一抖一抖的小身子,逼发出 来,杨宗志静下心来,轻轻在那乳尖上咬了一下,引得紧闭双眸的秀凤颤腻的娇 唤道:「好……好宗郎!」

才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今日岳静离去时的伤心欲绝,和后来师父的过往秘事,给杨宗志心头带来了 难以想象的震撼,他一时只觉得心灰意懒,只有……只有在秀凤这媚尽天人的玉 体面前,才感到一丝柔意,他尽起温柔手段,一边轻轻的亲吻秀凤的脸庞和小嘴, 一边在她那浮凸有致的娇躯上作坏的揉捏,只过了一会,秀凤便好像一团棉花一 般,软软的被抽走了骨头。

秀凤也自动情,她善于隐藏心事,更是将自己最最俏丽多情的一面,尽数展 现在杨宗志的面前,可是……她心头的痛苦和灰暗却隐藏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杨 宗志日来与她说话调笑,只能见到一朵欢声笑语的解语花。

此刻她被杨宗志剥光了丢在床上,仿佛……仿佛自己心头的重重伪装,也被 他尽数剥下,她一边动情的娇声呻吟,迎合着他,一边却是落下珠泪无数滴在枕 边,两只皓洁的小手一伸,将杨宗志死死的抱在胸前,咿咿呜呜的哭泣道:「宗 郎啊,秀儿……秀儿实在是舍不得你,你这样子,秀儿再离开一步也是不能了啊!」

两人之间身份有别,更是立场对立,却又发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人世间的最 大苦痛,莫不于此。杨宗志心头一痛,抓紧她身下的素洁百褶长裙,嗤的一声扯 了下来,扔到床边的地上,然后大手一伸,便探进了紧紧包裹的亵裤之内,亵裤 内是湿热的幽幽的丛林,杨宗志轻车熟路,捻起一颗颤巍巍的小豆子,两只手指 在上面轻轻的转了一转。

前面五日,秀凤被杨宗志强行夺走了初吻,更是被他无赖的吮嗜了个够,可 每到两人情动之时,秀凤便会悬崖勒马,提醒自己和杨宗志不可失身,可是日子 一天一天过去,十日之期转眼便只剩下小半,此刻她竟是难以抑制自己的爱意和 情潮,大声娇吟道:「宗郎,你……你害死秀儿了!」

她说话间,眼眸半睁半闭,秀眸的余光透出火热的媚色,两只修长的玉腿却 是死死的并住,小腰一挺,将整个腰肢顶了起来,杨宗志咬一咬牙,右手继续作 坏,左手却是横下去,自那快要折断的细腰下扯出紧贴在翘臀儿上的亵裤,放在 鼻下一闻,俱都是女儿家的轻媚香味。

秀凤羞涩难当的赤裸着娇躯,这般被心上人肆意的亵玩,倒是让自己女儿家 的脸子都丢尽了,可是……却又快感如潮,自己的身子分毫也不由自己左右,随 着他那大手一起一伏的泛起了波澜,杨宗志的手指一沉,秀凤的蛇媚娇躯也会低 低的俯下,檀口紧紧的呼呼喘息,待得杨宗志的手指向上一提,秀凤的腰腹便会 姿态撩人的向上顶起,两只小脚丫抽搐的蜷在一起,便是脚心都泛起了迷离的嫣 红。

如此起伏几下,床上的秀凤忽然放纵的娇吟一声,然后整个娇躯仿佛拱桥一 般高高的拱起,接着自那下身花间里,勃发的喷出了无数道相思的粘液,杨宗志 只觉得手指一暖,暗香浮动的粘液居然喷得自己满手都是,不但如此,更是喷到 了自己的脖子衣襟上,湿嗒嗒的落了个遍。

正文第361章大白之四

杨宗志呆呆的一愣,他看秀凤此刻羞赫欲死的痴痴模样,便知道这是小佳人 的初潮勃发,可没料到却是来得如此生猛,杨宗志过去尝过几个美人儿的滋味, 自然了解一般女子情潮翻涌时的媚态,但是好像身下秀凤这般的,翻江倒海般的 喷出几大股,而且喷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眼见着自己若不是横着拦在这里,那 媚水儿更不知要喷多远。

杨宗志露齿一笑,身下的秀凤赶紧羞愤的用两只小手,将自己情潮难禁的幽 红小脸都死死盖住,颤巍巍的嗔道:「不许……不许你笑!」

杨宗志不但是笑,更是凑出一只手来,将滴落在自己胸前的津液捋了一丝起 来,粘液随着手指滑起,根却还留在衣襟上,便拉扯出长长的香艳丝线,杨宗志 忽然凑过手指头,伸出舌头舔了一舔,入口香甜,更是带些淫靡的腥气,好不暧 昧,秀凤从自己手指缝里将杨宗志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她啊的一声扭住小 细腰,两只素洁的小脚丫无神的乱蹬一气,又娇吟道:「求求你,好宗郎,你… …你别舔了,好……好脏的!」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心头却又暗暗称奇,秀凤出身凤舞池,凤舞池中的传人 俱都要保持女儿家的处子娇躯,这些事情他从洛素允和秀凤这里大多都听说过, 因此前几日秀凤苦苦的哀求不能破身,杨宗志才会不逼迫于她,此刻床上的秀凤 却是摆出一幅任君采撷的娇痴模样,虽然也生涩的欲仙欲死,但是却不再躲避退 让,只是稍稍有些轻嗔薄怒,兴不起任何的波澜。

杨宗志心想:「莫不是……莫不是今夜被自己挑的厉害了,让这心坚如铁, 剑心修道的小妮子也蠢蠢欲动了么?」

如此一想,他心中也自肃下,这丫头今夜被迫从了自己,全仗自己调情的手 段,却不是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再说摆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此刻 就算逞了一时之快,破掉她的处子元阴,来日方长,两人间更会痛苦无限。

他方才被岳静和师父等人的何事情,害得自己心头不快,便想着用秀凤温暖 的媚骨来发泄,此刻事后想想,心中隐隐又有些后悔,暗骂自己道:「男儿大丈 夫,受了挫折和不如意,便将这些怒火发泄到一个无辜女子的身上,算的什么英 雄霸王,项羽若是重回一世,岂不是连你也看不起。」

杨宗志在身上擦掉手中粘稠的媚水儿,叹了口气,轻笑道:「夜了,我先走 了,你自己睡下罢!」

床上的秀凤咦的一声传来,惊奇的露出手心下躲避的嫣红小脸蛋,痴怨的目 光静视床边的杨宗志,仿佛有些好奇,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杨宗志拖过床角的 薄被,将她轻盈的娇躯都盖在下面,伸手拍了几拍,再道:「夜里霜重,你小心 着了凉。」

说完了话,竟是再不多看,转身掀开客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微微一亮,再又黑黑的暗淡了下来,滂沱大雨之后,窗外清新的湿气涌 进客房,秀凤的眼神暗淡的一垂,口中喃喃念道:「宗郎啊,你……你让秀儿怎 么办?」

幽幽的话语透出,她猛地扎到薄被之中,咿咿呀呀的轻泣了起来,泣声哀怨, 乱人心头。……

翌日一早,窗外天明景亮,杨宗志还没起床,便有人来突突的敲门,他心想: 许是秀儿那丫头来唤自己。便撑起身子,将昨夜晾干的湿衣穿戴一新,走过去开 门一看,门外风和日丽,仿佛昨夜那场大雨全然不曾来过,此地乃是山巅,虽然 高度不及吐蕃国的金顶,但是山上天气转的快,一时疾风劲雨,一时却又是阳光 明媚,恍若自己此刻的心境。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见到来唤自己的居然是八师兄张松生,这张松生为人老 实木讷,话语很少,在派中最是不起眼,与杨宗志也相交很少,杨宗志笑道: 「八师兄,好早啊。」

张松生欲言又止了一番,转回头去看着身边客房里不断涌出些江湖豪杰,这 些豪杰们留待至今,便是等着今日的婚庆大典,想来瞧瞧热闹,顺便结识些江湖 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些人里有些认识杨宗志的,看见他开门出门,便笑着打招 呼道:「风少侠早。」

杨宗志一一回应,张松生忽然伸手一拉,将杨宗志拉出了客房的院子,杨宗 志奇怪道:「怎么了,八师兄,可是……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么?」

张松生在前面引路,尽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带,听了杨宗志的话,只是摇了 摇头,却不回答,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坡道,身后是个破烂烂的茅屋, 极不起眼,张松生才停下步子,回头犹豫的道:「九弟,你有没有看见……有没 有看见沈老七?」

「七师兄?」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自己见过沈阙为的时候,还是在昨夜素席的酒桌 上,当时沈阙为并未与自己说话,更是连看自己一眼也没有,他心知沈阙为多年 来单恋婉儿,爱慕的紧,所以婉儿跟了自己,沈阙为心下定然不快,也不会对自 己好言好语,杨宗志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松生摇头道:「九弟,你忘记没忘记,一年前我在点苍山上与你说过的那 句话?」

杨宗志沉吟道:「哪一句?」

张松生凑过脸庞来,抵到他耳边,小声的道:「就是那句,九弟,你锋芒太 露,要当心一些。」

杨宗志心头一跳,顿时回想起那日自己和婉儿去山下喝酒,碰到天下第一剑 客卓天凡,回来的时候,在院子边与八师哥说了几句话,其中八师兄说的第一句, 便是这一句话。杨宗志点头道:「是有说过。」

张松生叹了口气,道:「你那日还没回来,我散步的时候,偷偷看到沈老七 他翻进了你的房子,在你的房子内呆了好一段时间,才又偷偷摸摸的从窗户上爬 了出来,九弟,我怕你吃亏,便提前来与你说了一声,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他 的着了道,被……被师父罚出山去修业。」

杨宗志心头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八师哥早已看到了事情的始末,事后只要稍 稍一联想,便能想到师父的金烟杆根本不是自己偷去拿来换酒,赌钱,而是…… 被沈阙为栽赃嫁祸,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再加上心急着要离开 滇南去洛都查询爹娘的下落,所以也没有分辨,才被师父赶出了点苍山。

杨宗志点头道:「多谢你八师兄,你自来少说话,也不爱管闲事,没想到对 我却是这么照顾。」

张松生摇头道:「师父总说,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这才是我们习武者 的本分,我们都是师父养大的孤儿,师父怎么说,我便会怎么做。」

杨宗志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师父的这些话,也在自己耳边萦绕了多时,可是 ……可是昨夜听说了师父的所作所为,他在心底里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俗话 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从爹娘死后,他更是将对爹爹的孺慕之情都转到了师 父的身上,昨夜师父与师娘的一席话,听得他一个透心凉,浑然分辨不出,那个 阴狠残杀数十个普通妇孺孤儿的师父,和过去这谆谆教导自己的师父,到底哪一 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

张松生眼见杨宗志面有异色,不觉脱口问道:「怎么?沈老七昨夜果然来找 过你了?」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七师兄讨厌我,更不愿意与我说话,他怎么会来找我?」

张松生仔细的凝视杨宗志,见他说话时,眼神清澈,不似作假,才吁了一口 气道:「那便好,我总是担心沈老七一计之后,还有后招,昨夜里,沈老七偷偷 的跑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今日一早,我们兄弟几个到处好找,也没看到他 的人影,我心里便在想,他见到了你,会不会依然忌恨你抢走了小师妹,或者得 了师父的宠,所以又要害你,九弟,你可当心着……」

他们话刚说到这里,便听见身后的破旧茅屋中一阵淅沥沥的落水声传来,这 声音被人紧紧的压抑住,但是他们二人却是什么耳力,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 知觉。

他们对视一眼,急忙转过头去,担心自己私下的说话被人听见传了出去,两 人对着身后的茅屋一看,顿时又面红着尴尬的转回了头,原来那茅屋的屋檐下, 高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道——「茅房」两个大字,而且还一个女字在下面。

这武当山上并无什么女眷,因此也没有准备什么女子如厕的茅房,此刻天丰 大婚,天下间豪杰齐聚,不光来了和尚道士和汉子们,也来了些女侠女尼之流, 因此武当派的师父们便将这偏远的茅屋改作茅房,供给那些丽质女子们如厕用。

两人本来害怕有人隔墙偷听,却没想到正是自己二人隔墙失礼的听到女子如 厕的声音,张松生木讷的脸庞上涌起尴尬的苦笑,转头看了杨宗志一眼,便迅疾 的迈步走了。杨宗志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一阵香风涌起,接着一个红 红的娇媚身影快速的穿过身边,低垂着小脑袋几步跑了过去。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捉,捉住了一个纤细的小胳膊,喝问道: 「跑什么跑?」

那女子羞赫之极的转回头来,朝着杨宗志咯咯的甜笑几声,却又颤巍巍的蹦 上杨宗志的身子,两只窈窕的小腿在他腰间一盘,香甜的小嘴便伸到了他的耳朵, 她湿湿的在那大耳朵后舔舐了一口,才娇笑不依的撒娇道:「好……好师哥,你 放过若红,人家今日不能挨你的打,人家……人家还要去给岳师姐陪嫁的哩。」

杨宗志垂眼看下去,这蝴蝶一般迤逦的小丫头,岂不正是刁钻的若红师妹, 不过今日她显然施了浓妆在秀脸上,杏眼圆睁,长长的浓密睫毛扑闪扑闪的一眨 一眨,嘴角抹了红红的胭脂在上面,看着清纯的娇魇上多了些魅人的春色。

杨宗志想起这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一身酥骨媚肉却是熟透了,好像熟媚女子 一般的丰乳肥臀,当真是天仙的面容,魔鬼的身段,一点不假,他心头微微一荡, 眼见八师兄走的远去,才没好气的笑道:「挂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子,谁说我一 见到你,便要打你了?」

柯若红咯咯的讨好般笑了几声,见到他眼神微微垂向自己高耸的胸脯儿,不 觉更是骄傲的挺起来,让他可以看的更真切,她甜腻的娇声道:「好师哥,人家 欠了你的打,都给你记在账上了哩,待得……待得大婚过了,人家给你一一还上, 成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小丫头为了什么欠下自己的打,还不是为了岳静师姐, 杨宗志犹豫的讷讷道:「岳……岳师姐她还好么,昨夜回去之后,她有没有说些 什么?」

柯若红依然紧紧的盘在他的腰上,肥腻的香臀儿整个顶在他的身上,小嘴中 却是咯咯娇笑道:「嗯,多谢你啦,岳师姐昨夜回去之后,果然再也没有躲在槐 树下面偷哭了哩,而是面色沉静的坐了一夜,一点也没有哭闹,好师哥,果然还 是你有本事,比起我那些师姐们有用的多了。」

杨宗志点一下头,心头有些怅然,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再问些什么, 转眼看着小花猫一般盘在自己身上的若红师妹,不觉一巴掌又拍在了她身后肥嘟 嘟的香臀儿上,冷着脸道:「怎么……还不想下来么?」

柯若红不可抑止的娇吟一声,乖乖的落下了地,只是小身子依然无骨一般的 斜靠在他的胸前,咯咯娇笑着求饶道:「不能再打了,再打……人家真的就无法 出去见人了哩……」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了一惊,又拍着小脑袋道:「哎呀,险些跟你说话,错 过吉时了,好师哥,你跟我一道去看看岳师姐嫁人的场面,好不好?」

杨宗志心头一拧,想起昨夜岳静那般高贵宜人的打扮,心底竟有些怪异的不 舍,只是一瞬间,他又转念道:「好,我们也去看看。」

柯若红欢喜的拉起他的大手,牵着他便向前山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 面色透红的将一根喷香的丝绢藏在了香臀儿后的包裹布袋里。

杨宗志斜眼看过去,嗔目道:「你藏着什么?」

柯若红浑身一抖,面色更是红的透火,咬着红彤彤的小唇皮,媚眼如丝的道: 「你这坏师哥,一大早便来偷听人家作……作那事,你堵在外面,人家一点…… 一点也出不来,憋了好久,才算是出来了,可是又滴的到处都是,人家怕你打我 的那儿,弄脏了你的手,所以……所以人家都拿这根丝绢擦干净了哩。」……

两人来到武当山最巅峰的祭坛上,才看到这里好生热闹,临来的宾客们都在 台下坐着观礼,坐了黑压压的一片,这祭坛杨宗志也是第一次来,才发觉这里原 是好一处风水宝地,这里山高登临,举目远眺,便可将大江两岸的景色都印入眼 帘,祭坛高高在上,效仿的是古时帝王将相登高祭拜时,设坛作法,坛下便是悬 崖,滚滚的大江自悬崖下奔涌而过,耳中便可隐约听到遥遥的江水潮起潮落。

此刻这祭坛被改作拜堂的喜堂,上面铺了大红的彩巾,挽了龙凤呈祥的髻, 上面高挂一双喜字,配合着台边吹鼓乐高高的奏起,看着既是热闹,又是喜庆, 青松道长和梅淑芸端坐在高位上,代表着两派长者主持婚礼,台下万千豪杰俱都 喜色一片,宁息等待着。

杨宗志登上祭坛,便看到有人向自己挥手示意,看仔细些,原来是大师兄邓 先笛,他与一众师兄们,还有师父坐在前排的首位上,想来是天丰师兄看重他们, 将他们安排的位置比较高。

邓先笛向他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过去那边,杨宗志皱眉看着师父沉着 黑脸坐在一旁,心中忽然一拧,再转头搜过去,登时对上几对轻媚的眼神,只见 到挽发的幼梅儿与爹娘坐在师父的身边,她今日一身丝质小袄的翻领外套,看着 好生娇俏,她来观礼,却是一点也没羡艳的看着台上,却是闪着明媚的杏眼四处 乱看,直到看到自己,才对自己露齿甜甜一笑,笑容无比的旖旎,直叫头顶的晴 日也黯然失色。

杨宗志再转头看过去,又见到秀凤那丫头躲在一个角落里,孤独的端坐,落 落大方,看见自己来,只是眼神闪烁的瞥了自己一眼,不敢看实,便又幽幽的转 回了小脑袋,杨宗志想起昨夜里她那般毫不知羞的被自己亵玩了个遍,因此今日 见自己的目光,便会躲躲闪闪,显然还是羞赫的紧。

杨宗志心头哈哈一笑,便对大师兄摇了摇手,径自走到秀凤身边的空位坐下 来,抬头看着台上,身边的秀凤垂着小脑袋坐了半晌,才微微转过头来瞥了他的 侧面一眼,只是一眼之下,却又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伸出一只玉白的小手抹了 抹他的耳垂,那里正有一个红艳艳的小小女儿家唇印,她瘪着小嘴酸酸的道: 「下次记得偷吃,要把自己身上的吻痕擦干净了些。」……

柯若红登上祭坛后,便再也不敢放肆,而是乖巧的垂眉迈着小莲步,步态娇 媚的登上后台,那里……屏风遮蔽之下,有一个大红盖头盖住的俏佳人,孤身独 自坐在板凳上,不言也不语。

柯若红咯的一声娇笑,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和行头,背着小手迈步过去,嘻嘻 笑道:「岳师姐呀,若红……若红好羡慕你哩!」

端坐的岳静被盖头遮住了头脸,只能从盖头的形状上看出她头戴了凤冠珠宝, 她听了若红师妹笑嘻嘻的说话,只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唇齿香风自盖头下透出, 却并不接话,柯若红俯下小身子,两座怒突的娇峰耸在胸前,偷偷向盖头里面看 了一眼,晃眼见到岳师姐微闭着双眸,脸色沉冷如水,一如……一如昨夜回来之 后,便好像带了这张面具在脸上,再也没有撕扯下来。

若不是这眉目如画的素淡面容清晰可见,若不是这自己亲手画上去的眼线唇 红依然熟悉,柯若红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那温婉有礼的岳师姐了,岳师姐 这幅冷淡无欲的模样,当真是自己从未见过,柯若红痴痴的心想:「莫不是…… 莫不是结了婚之后的女子,便都要作出这么一幅模样,再也不可轻笑露齿,也不 能嬉笑怒骂了么?」

她想到这里,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将这些纷乱的小心思都赶出心头,正要 说话,正在此时身后祭坛上的锣鼓奏乐忽的一止,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高高传来 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登台!」

台下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传了过来,喜庆的锣鼓奏乐便吹打的更加起劲, 甚至都要将那数千豪杰的叫好声掩盖下去,柯若红心知此刻不是自己玩闹的时候, 便伸出小手去,探到岳师姐的腋下,轻轻的想要扶起她来。

她小手用了用力,发觉岳师姐平日柔若无骨的娇躯沉沉的,仿佛灌了铅块在 里面,自己吃力的一拉,竟然没有拉起来,而且……自那娇躯上传来阵阵的颤抖, 顺着自己的小胳膊涌了上来,竟是让自己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柯若红咬一咬牙,运足自己的气力,使劲的一拉,才将岳师姐的身子从木凳 上拔了出来,拉着她走了两步,又发现岳师姐脚下步子纷乱,走几步,却又险些 跌倒了,柯若红涨的小脸蛋通红,吃力的扶着岳师姐来到前台上,凑眼向下一看, 台子下面的汉子们群情激奋,更是叫好个不迭。

柯若红挤住大大的明媚杏眼,仔细的在下面找了一会,才看到那坏师哥正坐 在一个妖媚的似水小姑娘身边,那小姑娘一脸欢欣的笑意,凑在那坏师哥的耳边 唧唧咕咕的说着什么,而那坏师哥的眼神却是一点也没看着台上。

柯若红小小的嫣红嘴唇一鼓,那坏师哥左边的耳垂,正是方才自己甜吻的地 方,此刻却被另一个女子给占了,而且……看那女子狐媚的眼眉和神态,比起自 己来,更多了些女子的成年媚气,身后嗯哼一声怒哼,柯若红才幽幽的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此刻正在给岳师姐陪嫁,赶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用力的拉起师姐的 娇躯,走到了台子前的正方,面朝高堂上的师叔和青松道长。

知客嘉宾清了一下嗓子,高声叫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 地!」

盖头下的岳静浑身迷乱的一抖,她心知:「此刻这一跪拜下去,便算是礼成, 那么自己……那么自己也算是别人的妻子了,再也……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也 没有胆子去与他说话了。」

一念之下,滚滚的珠泪早已将面前的红盖头沾湿了个透,无声的啜泣了好几 声。

岳静此刻站在这高高的祭坛上,头顶是浓烈的秋日,身后是万千豪杰的呼号, 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窟,浑身上下又冷又累,那些呼喊声听在自 己耳中,好似远远的,一丝一毫也听不真切,也许是多年之前,小时候跟着师父 师叔们下山去看逛庙会,曾经听到过的呐喊声,又或许是在风雨交加的破旧茅屋 中,第一次见到杨宗志时,自己那砰砰乱跳的心声,总之是越来越远,远的自己 伸手用力的去捉,也丝毫都捕捉不到。

岳静的泪水早已流干,身后柯若红轻轻的嗓音传来道:「岳师姐,拜堂了哩。」

她说完了话,身后的小手便扶在岳静的细腰上,用力的压了一压,只是一压 之下,竟是半点也未压弯。

柯若红微微惊了一惊,回头看去,宾客们大多都静了下来,等着这两个新人 的大礼,等了一会,却又不见动静,大多有些惊诧,柯若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又回头道:「岳师姐呀,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哩,你先乖乖的行了礼,再要怎 么发呆,都可以去你的新房里发个够的,咯咯。」

她说话间,便又加重了一些小手上的力道。

身前的娇躯仿佛枯木一般弯不下腰,柯若红抬头见就算是梅师叔的脸色也有 些不好看了,心头更是惶恐,不觉更是用力一压,身前的枯木才仿佛折断一般, 磕嗤一声就要弯腰下去,正在此时,台子边一个惶急的嗓音传来道:「掌教大人, 不好啦,咱们武当山上……山上死人了。」 ----------             正文第362章大白之五

群雄嗡的一声,听得炸开了锅,大家来到武当山上来贺礼,原本都存着敬畏 之心,而且为了昭显礼数,更将随手的兵器都留在了解剑池边,江湖中人,相信 的是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毁人亡,此刻把兵器留在解剑池边的意思便是…… 表明这几日在武当山上定然不会与人械斗动手,更加不会自讨没趣的炫耀武技, 不管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也都会等到下了山再做了结。

台上正在喜庆洋洋,那突兀的嗓音传来,不但是群雄,便是高坐台上的青松 道长,也是大吃一惊,他眼角向下面迅速的一扫,今日场上可谓宾客云集,丐帮, 少林,铁剑门各有重要身份的人物出场,青松道长面色尴尬的一沉,喝问道: 「怎么回事?」

青松道长内力充沛,这般大喝一声,顿时将台下小声的嗡嗡乱响俱都压盖了 下去,大家声音一止,便不敢再乱多嚼舌根。祭坛下跑过来几个弟子,当先一个 惶恐的大叫道:「掌教尊人,弟子们方才去下面巡山,巡到后山的槐树林里时, 在里面……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首,这尸首面容清晰可见,并未腐败,显然是死 了不久……」

青松道长嗯的一声,前次在少林寺比武招亲,出了火石炸药之险,他回思过 往犹自心有余悸,因此这回天丰娶亲也邀约豪杰前来,他更是暗暗嘱托手下弟子 们加紧巡视,不可放过任何不起眼的角落,哪怕是后山的树林里,也要查看到位。

现下听见果然闹出了事端,青松道长皱眉看着台上即将拜堂成亲的徒儿和大 红盖头下的岳静,沉吟了片刻,当知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自是掩盖不过去,若是 不能在人前给众人一个交代,难免大家会嘀嘀咕咕,传出江湖上更不知会引来什 么样的风言风语,他挥手阻了一阻,吩咐道:「稍等拜堂,先……先把那具尸首 带上来看看再说。」

那几个弟子答应一声,接着马便抬了个软绵绵的身子走上台边,群豪一道聚 目看过去,只能隐约见到个褐色的衣襟,那尸身被几个弟子抬在中间,更是软哒 哒的手脚垂下,那些坐的远的群豪便看不见尸身的面容,只能踮起脚尖,恍惚看 到个衣角。

青松道长和梅淑芸对视一眼,一道走下了高堂,来到台边,坐在前面高位的 几个门派掌门也凑近过身,众人低头看了一眼,立时有几个悲切的嗓音响起来, 惶恐道:「是老七,老七死了!」

秦东堂坐在最前一排,他沉着面庞看过一眼,顿时大惊的一立而起,须眉皆 张的狂怒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老七……老七怎么会死在后山了?」

邓先笛等人凑上去一看,那死者面容栩栩如生,额头上还有一块突兀的伤口, 仿佛被人一掌拍在了面门上,邓先笛等人大叫哭道:「七弟……」

杨宗志与秀凤远坐在边角,秀凤在他耳边与他羞答答的说着愠气话,时而说 些过去的恼恨事,时而又说些两人之间的趣事,声音甜蜜而又悠远,但是杨宗志 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岳静被若红师妹引出喜堂,杨宗志更是向上多看一眼也是不 敢,回思从前与岳静相识相交的丝丝点点,这美丽温婉的峨嵋派大师姐一直都是 淡定有礼,分毫不敢越礼半步,杨宗志深信她昨夜忽然疯狂的一吻,绝不会是心 血来潮,冰凉的泪点,真实的滴落在自己的面颊上,更是隐含绝望辞别之意。

杨宗志暗暗的一呆,眼神中便有了些复杂之色,过去……他从未注意的去看 过岳静的举止神态,只是觉得与岳静在一起说说玩笑话,逗逗这正经严肃的大师 姐,让自己轻松快乐的紧,昨夜里岳静那轻言轻语道:「你……再好好的看看静 儿!」

杨宗志在那两道蕴含炽热情火的秀眸中,才发现了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岳 静,这个岳师姐热情如火,更是……更是个敢爱敢恨的决断佳人,只不过……这 个佳人只出现了一瞬间,自己说了一句话后,这个佳人便蓦地消逝不见。

杨宗志叹了口气,隐约将目光落在了背向自己的那苏媚身影上,身边锣鼓唢 呐高奏,道喜道贺声响彻天际,穿透了头顶的云层,台上知客高喝一声,眼见着 吉时在即,没想到正在这时又出了变故,杨宗志恍惚听到那弟子相告之音,心头 沉吟道:「后山的槐树林里?」

身边斜靠在自己肩头的秀凤娇躯微微一抖,杨宗志眉头跳动的又想:「昨夜 正是在槐树林里见到了岳师姐,而且……而且师父师娘也是在槐树林里相见,难 道……难道是自己走后师父与师娘一言不合,闹出了事情?」

杨宗志想到这里,便再也坐立不住,昨夜师父与师娘相见,本是自己暗自安 排的,自己本是一片好心,想要撮合师父与师娘言归于好,现下却是生了变故, 他赶紧拉着秀凤一道站起来,向着前面高台的边上走了过去。

还没来到围簇的人群中,便听到里面师父大声的怒吼:「是……是谁杀了老 七,这是怎么回事?」

杨宗志更是脚步加快,穿过群豪走上前去,定眼向下一看,那里躺着个脸色 苍白的年轻人,双目紧闭,唇角已经没有血色,只是死前……嘴角还留着一道残 酷的冷笑,仿佛在嘲笑自己愚弄过的世人。

秦东堂大喝两声,转头四下看过去,见到万千群豪傻愣愣的站在身后,不觉 更是怒极攻心,他苍老的身躯晃了几晃,险些晕倒,身边的张松生伸手一扶,急 叫道:「师父……师父,您怎么样?」

杨宗志心头一动,便想去扶住伤心欲绝的师父,只是脚下步子稍动,却又对 上八师兄张松生戒备的怒气双眼,他微微呆住,顿时回想起今早八师兄来叫自己 起床,更是问起了沈阙为的事情,沈阙为素来与自己在派中不睦,与其他的众人 师兄弟间却没有摩擦隔阂,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这时不但是张松生,便是大师兄 邓先笛的眼眸,也渐渐转向自己脸上,目中隐隐约约的,都是惊疑。

杨宗志心知他们这都是怀疑七师哥是自己所杀,但是……但是自己好像师父 说的那样,行得正,立得端,根本没有碰过七师哥的一根手指头,自然也不会去 多做解释,显得欲盖弥彰。

史敬见识最博,他微微俯下身子,探手查看了一下沈阙为的伤处,沉吟的道: 「好厉害霸道的掌力,这人一掌击在沈贤侄的面门上,力透而出,将沈贤侄的头 骨击碎,这是致命伤……再看沈贤侄的身上,衣着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的打斗痕 迹,嗯,要么这人武功绝顶,沈贤侄一见他面,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要么…… 要么这人便是沈贤侄过去的熟人,他们遇见说话时,这人猛地仓促出手,沈贤侄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便被一掌打在了脑门之上,送了自己的性命。」

史敬的话音一落,邓先笛等人更是惊呼出口,这史敬乃是丐帮帮主,素来一 言九鼎,他说到武功绝顶——当今天下群豪一致推许九弟是江湖第一少侠,说他 功夫出众,智计百变,再说到过去的熟人……九弟与老七当然是过去的熟人,这 茫茫的武当山头上,除了自己等人,也只有九弟才认识沈老七,自己等人昨夜方 才赶到,一直都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再说了,沈老七虽然性子冲动, 但是……对派中的师兄弟们倒也不错,自己这些人更没有任何的道理去加害于他。

邓先笛忽然讷讷的问道:「九弟,你说,老七……老七他是不是你杀的?」

秦东堂晃过神来,支起身躯剧烈的咳嗽道:「老大,你胡说些什么,老七… …老七怎么会是小九儿杀的?」

张松生咬牙大声问道:「九弟,你昨夜……你昨夜带师父出去散步后,一直 都呆在哪里?去没去过后山的槐树林?」

秦东堂听到这里,却也哑口愣住,昨夜小九儿带着自己去散步,正是将自己 带到了后山的槐树林中,事后自己进了槐树林,他便没有跟来,难道……秦东堂 狐疑的扫了小九儿一眼,见到他俊逸的面上尽是苦笑。

杨宗志摇头道:「师父,我没杀七师哥,也没见过七师哥,不错,昨夜我确 实是到过槐树林,但是……但是……」

他想起昨夜在槐树林中,无论是岳静偷偷与自己私会的事情,还是……师父 与师娘见面的事情,在这万千众目睽睽的群豪面前,都无法宣诛于口,只能呆呆 的愣住,忍住没说下去。

费决自小喜欢九弟,更是心底里暗暗推许他,想让他接任师父的衣钵,他方 才听到大师兄和八师弟质疑九弟,心中还不以为然,心想:「九弟从小就顶天立 地,作的都是响当当的大好事情,怎么会杀老七?」

这时听到九弟这般欲言又止的说不下去,费决不由得狐疑接口道:「但是什 么?九弟,你有话便好好的说清楚,免得大师兄他们心头犯疑,你若是当真没有 作过,说出来又怕什么?」

身后嗡的一声,今日前来武当山道贺的豪杰不下数千,全是当今武林最有名 望之辈,大家眼见到点苍剑派生出如此变故,一个弟子被杀,余人却是质疑另一 个弟子,群豪不由都听得惊诧莫名,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秦东堂犹豫的道:「小九儿,昨夜里师父给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么, 你说说,师父进山之后,老七……老七他有没有跟来过?」

张松生咬牙道:「师父,您不知道,九弟这次被罚出山修业一年,这一切… …本来就是老七的栽赃嫁祸,九弟没有偷过您的金烟杆,那金烟杆是老七他偷偷 拿走,藏在九弟的枕头下的。」

秦东堂哦的大吃一惊,恍惚道:「竟是这样?」

张松生又道:「昨夜里您和九弟离开之后,老七确实是不见了踪影,弟子怕 就怕,老七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再害九弟,九弟忍无可忍,才将……才 将……」

他说到这里,眼神痛苦的转到了静躺在地面的沈阙为尸身上,言下之意,众 人自然明白。

史敬和青松道长,宏法大师等人对望一眼,今日本是武当派大喜的日子,点 苍剑派的人却是在这里算起了旧账,他们听说原来风贤侄是被人所害,才被他师 父赶出山门,不由都摇头苦笑,秦东堂哎哟一声,懊恼的道:「小九儿,师父对 不住你,你小时候性子顽皮,将伏虎镖局的谢家少镖头打的头破血流,师父抹不 开面子,便将你赶出了点苍山,后来婉儿与我说起到,说你是为了她被人欺负, 为了她的清白才将谢家的少镖头打成那样,师父愚钝,将你赶出山十年,你独自 流落闯荡江湖,孤苦伶仃,哎……后来你回山没有多久,却又因为金烟杆的事情, 被师父赶出了点苍山,今日师父方才知道,自己又再次错怪了你,小九儿,师父 好生糊涂啊。」

费幼梅轻轻的站在杨宗志身后,她身下的素洁小手儿,被董秋云死死的拉住, 这才无法近身前去,她站在身后,听到秦东堂这番怅悔的话,不由得鼻头也是一 酸,暗想:「杨大哥他总是笑嘻嘻的骗人家,若是只看他英眉浅笑,那是最最动 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若是知道了他原来小时候这么的苦,又让人心头 酸溜溜的好是难受,哎……杨大哥……杨大哥……」

她心底旖旎的呼唤了几声,娇魇上却更是泛起怜惜之色。

天丰身着吉服,走过来拜礼道:「秦师叔,我相信九弟不会害人,他为人光 明磊落,智计聪明,大家都受益多多,却没有……害过一个好人。」

天丰如此一说,便是一身袈裟的慧敦也自点头,道:「不错,贫僧也相信九 弟不是凶手。」

秦东堂面色稍缓,吁气道:「小九儿,昨夜里师父跟你分别之后,你当真没 有见过老七?你不用担心,见到什么只管大胆的说出来,万事都有师父给你做主, 师父过去作的不对,眼下自然不会再莽撞的错怪你了。」

杨宗志痛苦的皱起眉头,天丰师兄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可是……可是他未 过门的妻子却又和自己发生了这等事情,再说师父与师娘的事情,让自己当着众 人的面说出口,更是千难万难,他只得摇了摇头,嘴巴却是紧闭,分毫也不敢出 声。

青松道长狐疑的道:「风贤侄,老道士对你的人品武功最是喜爱,这里是我 们武当山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难言之隐,尽管放心说出来,老道士担保你 万事无忧。」

他这番话说的响当当,自是提醒众人,不可为难了杨宗志,也好去了杨宗志 的担忧。

台上场下数千道目光一时都汇聚到杨宗志的身上,他沉着脸庞,心头万分的 犹豫不决,正在这时,史敬身后一个清脆的嗓音突兀的响起来,道:「我……我 知道是谁杀了这位沈师兄,就是……就是她!」

众人循着这细嫩的嗓音一道看出去,见到史敬身后走出来个怯懦懦的娇小身 影,正是那男扮女装的史艾克,史艾克清丽的目光犹豫害怕的倪视了杨宗志一眼, 她说话间,说到:「就是她!」

这几个字,更是伸出自己洁白的小手,指尖微微一平,径自指到了杨宗志… …身后的秀凤身上。

正文第363章大白之六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顺着史艾克小巧的指尖看出去,这才发现杨宗志身后隐 着的这个清丽出尘的小姑娘来,这武当山的祭坛之上,此刻或站或坐了千百个江 湖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过去却没有几个人当真注意到这长相秀美,妩媚 天成的小姑娘,大家的注意力纷纷都放在喜堂之上,这般仔细的打量起这小姑娘, 才恍惚的发觉这小姑娘确实是天生丽质,只不过她暗自将如云的秀发都放脱下来, 若隐若现的遮住了绝佳的美色,青衣普通打扮,若是不认真看仔细,当真容易看 走了眼。

此刻众人看个分明,不觉都是惊艳的咦了一声,恍惚在哪里见到过,杨宗志 回过头来,轻瞥了秀凤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既不惊慌,也不忧虑,而是淡淡的 挂住嘴角的似笑非笑表情,倒是安逸的很。

杨宗志回头道:「可儿,你别乱说话,这位月姑娘怎么会杀我七师哥,他们 ……他们从来可没有半点牵涉。」

史艾克拼命的摇了摇小脑袋,娇怯的道:「风哥哥,你……我说出来了你可 别怪我,我昨夜看你和你师父走了之后,叫上费姐姐一道……一道跟了上去,风 哥哥,我不是要故意跟你去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我只是又怕你走的没了影, 再也找你不到。」

史艾克说到这里,语气幽幽的虚弱了下去,但是身处这高峰绝巅,台下万千 豪杰俱都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声息,疾风吹入耳中,大家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杨宗 志转过头去,对上费幼梅黑白分明的甜腻双眸,见她瞧着自己看过来,眼神也微 微的躲闪了一下,心中顿时明白:「昨夜里,我只以为幼梅儿一个人跟来了,原 来可儿……她也跟来了。」

史艾克蹙眉怯怯的道:「后破来你发现我们躲在草丛里面,我……我一时心 慌意乱,害怕你骂我说我,又不理了我,我便……我便将费姐姐推了出去,风哥 哥,你别生我的气,可儿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么?」

杨宗志沉吟道:「那接着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史艾克见杨宗志避过自己的问题不答,只以为他兀自还在生气,期期艾艾的 走两步上前,却又不敢看实他,只垂头脆声道:「后来你师父和峨嵋派的那位师 叔在树林里面吵架,风哥哥你拉着费姐姐独自走了,我便想又偷偷的跟回去,就 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我看到这位沈师兄躲躲闪闪的猫着腰,悄悄趴在了我身 边的草丛里,他是你们点苍剑派的人,我害怕他发现我,再回去跟你说,这样你 还是不会原谅我,我……我便不敢露头,继续躲在里面,过了不知多久,你师父 和峨嵋派师叔吵累了,互相都不说话,慢慢的走出了树林,这位沈师兄才哈哈大 笑的跳出了草丛,他……他得意至极的笑了好几嗓子,我盼着他早些离去,我好 快快的回去找你,可他偏偏不走,一边大笑,一边还摇头晃脑的踢倒了一颗槐树, 正在这个时侯,树林边响起来一个静幽幽的嗓音,轻轻的传来说:」你……笑些 什么?『我和那沈师兄都吓了一跳,想不到树林边还藏着其他人,那沈师兄怒冲 冲的转过头来,在草丛边找了好一会,我们才看清楚,草丛里转出来个身穿白裙 子的女子,那女子用根丝巾覆住面庞,我们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沈师兄一见 到她,便大叫一声道:「是……是你?』」史艾克说到这里,幽幽的吁了一口气, 抬头娇怯的瞥了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皱起眉头,回身看着他身后的那位姑娘,而 那姑娘却是淡定的朝他嫣然一笑,看着仪表出众,气象万千,史艾克咬着细碎的 玉齿,回忆道:「我躲在草丛里,动也不敢动一下,那沈师兄见到来的女子,仿 佛大喜过望,跑过去急切的作揖道:」原来是仙子,在下找你找的好苦。『那女 子就这么站在草丛边,淡淡的问道:「你找我作甚么?』沈师兄又毕恭毕敬的说:」 今年春天,在下得蒙仙子的指点,用嫁祸之计将风老九那小子赶出了点苍山,可 是……可是这事情作的还是不够绝!『「众人皆是嗡的一声,方才大家听到张松 生所说,沈阙为偷盗师父的金烟杆,嫁祸杨宗志身上,兀自还半信半疑,到了此 刻这事情又从史艾克的小嘴里说出来,不但是旁人,就算是邓先笛和费决等人也 是再无半点怀疑。

杨宗志皱着眉头心想:「难道……这件事情竟是秀凤指派沈阙为去作的?」

他脑中一闪,顿时想起那天夜里在齐天派所在的登拓山后,听到刘冲与左岸 丁商议盗取洪崁离的丹药,嫁祸给余抚同的事情,这些事情被自己和婉儿一起听 到,当时婉儿还取笑的说:「九哥哥,这个什么师叔师侄的,原来在这里是商量 这些事情,看他们做事的手法和目的,却是和沈阙为在点苍山上害某个小坏蛋的 办法倒是一样的。」

杨宗志自然知道登拓山上的谋逆之事,十有八九也是秀凤暗中策划的,那左 岸丁经受不住秀凤非凡的姿色无匹,便依了她去撺掇着刘冲,害了他的师兄,现 在回头一想,杨宗志才是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她便一直躲在暗中偷偷的布 局,只不过自己反应的太过慢了一些。

杨宗志想要回头去嗔怒的看着秀凤,却又沮丧的心想:「罢了,反正十日之 期转眼就到,今日参加了天丰师兄的婚宴,即刻便能启程回洛都,何必再要去与 她多生瓜葛。」

史艾克眼见杨宗志面色铁青,阴霾一片,不觉害怕惶恐的道:「风哥哥,那 来的女子又问道:」你既然已经将他都赶走了,怎么还嫌弃事情作的不够绝? 『这位沈师兄气狠狠的说道:「风老九抢走了我的小师妹,这还不算,就连师父 表面上骂他怪他,但是私底下依然将他当作了宝,自从他走了之后,师父是日里 也拿着那金烟杆,夜里也抚着那金烟杆,他口中虽然不说,但是我却看的出来, 师父其实心里后悔的极了,他是在后悔将风老九那小子赶出山去修善积业,他实 在是……他实在是太偏心了。』那女子听了后就在叹气,沈师兄又继续骂道:」 仙子可是不相信么?那好,我便告诉给你,风老九走了之后两个月不到,滇南福 海派的符掌门便亲自上门来拜访了,还送了师父一面『天下第一派』的匾额,你 知道是为什么么?还不是因为风老九在少林寺夺了天下少年英侠第一的称号,那 福海派在滇南成立不久,原本与我们点苍剑派没有任何瓜葛,但是他们的符掌门 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即刻就来送匾,想要巴结师父。自那以后,每隔一两日便有 附近的庄子门派,武林人物登门拜访,把个好好的点苍剑派搞的乌烟瘴气,我们 那些师兄弟们,每日什么事都不用作,只是应付各方武林人物,便忙的焦头烂额, 这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拜他所赐?『「史艾克脆声道:」沈师兄又踢倒一 颗槐树,破口大骂的说:「可是师父却不是这番想法,他觉得风老九为点苍剑派 争了莫大荣耀,也给了他天大一般的面子,人人见到师父,对风老九莫不是交口 称赞,师父也总是眉开眼笑的,哼,那个时候,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师父心 中最最宠爱的弟子到底是谁了,师父这珍愈性命的衣钵到底要传给谁了。仙子, 你说这个风老九,我是该杀不该杀?』那女子静静的问话道:」你想要怎么对付 他?『沈师兄说到这里,才是得意之极的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吼叫道:「老天 爷显灵,让我今夜得知了一个师父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我……我回去滇南后便会 用这个秘密让师父将衣钵传给我,然后召集风老九回来,参加我的即位大典,哈 哈,到时候……我看风老九还怎么得意的了。』那沈师兄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 抬起头来哈哈大笑,我正心急的时候,忽然……他面前的那个女子,出其不意的 伸出一只手,正好一掌打在了沈师兄的头顶上,沈师兄连气都没咽一声,就这么 ……就这么倒在草丛里了。」

杨宗志听到师父的大秘密时,暗想:「坏了,原来七师哥得知当年师父去北 郡杀人抄家的事情了。」

便暗暗对史艾克施眼色,想要她别再多说下去,只是史艾克话音一转,却又 说到沈阙为被人一掌打在了头顶,杨宗志迷茫的心想:「秀凤得知了师父的秘密, 他们北方蛮子一直想着便是怎么搅乱局,将中原大地弄的狼烟四起,又怎么会杀 了七师哥?」

杨宗志猛地转回头来,怒瞪一脸素淡笑意的秀凤,倒是好生佩服她的养气功 夫,杨宗志斜眉问道:「可儿,那女子既然蒙着面孔,那你怎么知道是这位月姑 娘的?」

史艾克脆声道:「风哥哥,那女子打了沈师兄一掌,她扬起手来,微风一吹, 脸上的丝巾便荡开了一个角,我趴在草丛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她露出的那 个角里,显出了嘴角和鼻子,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她现在这样子,笑不像笑, 哭不像哭的模样,一点也不会错。」

杨宗志心想:「蛮子毕竟是蛮子,原来以为她跟着我一道出来玩玩,十日之 后便算是个头,没料到却是被她利用来武当山上生事的。」

他恶狠狠的对着嘴角轻笑的秀凤道:「还笑个什么,究竟……究竟可儿说的 是真是假?」

众人的目光一道转向秀凤清丽的脸庞,见到她眉头微微蹙了一蹙,嘴角的笑 意不变,看着如同盛开了的娇艳牡丹,荡人肺腑,只是她看见杨宗志转过头来质 问自己,才是笑着轻轻点了一下螓首,身后嗡的一声惊呼响起,接着一个粗豪的 嗓音悲愤的大骂道:「妖女,还我……还我七弟的命来。」

众人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褐色的身影,腾身飞出了头顶,在天空中恍若一只 大鸟,遥遥的罩住了秀凤的面门脸颊,杨宗志下意识伸手一拦,快速的与那人交 了三招,那人身子不落地,在空中腾挪转移,瞬间换了三个身法,只是杨宗志头 也不回,大手向后一伸,那人无论怎么转换身法,都无法避过面前的这只手,那 人大吼一声,又落下地来,一头蓬乱的胡须长发,正是五师兄费决。

费决落下地来,透过杨宗志的后脑,恍惚看见那妖媚的女子,俏丽的脸上笑 意更盛,不觉大怒道:「九弟,你作甚么,这妖女施诡计杀了七弟,你还要维护 她不成?你若还当自己是点苍剑派的人,便站在一旁看着五哥取她性命。」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呆滞的杨宗志拉到了一边。

杨宗志方才拦在前面,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目视秀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觉心头苦透,想起昨夜里,这个烟视媚行的小丫头,还娇痴婉约的被自己扔到 小床上,肆意的亵玩了个遍,好不香艳暧昧的可怜,此刻两人却已是行将陌路, 他呆呆的被费决拉到一边,心中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去说去做,史艾克言辞凿凿, 让人无法辩驳推辞,他更是知道秀凤跟着自己,八成有她自己的打算,此刻被人 当面揭穿,即便是自己再要欺骗自己,也是骗不过。

费决怒吼道:「妖女纳命来罢。」

说完双手向外一伸,施展着晓松剑法的绝招取了过去,秀凤随风站立,风儿 一吹,荡起她长长的百褶衣裙,看着如同要羽化登仙,头顶烈日照下,她忽然展 颜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让人只觉得日头也在这灿烂笑容下,变得黯然失色,她 轻轻的翘起两只阳春白雪般的小手儿,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如同两朵莲花一般 盛开在胸前,接着秀眸一闪,迎着费决的来势叮的一下弹了出去。

杨宗志看的眉头一跳,这招式他自然熟悉,昨夜里,秀凤曾经用了这招对付 自己,不过他们两人昨夜不是真的比武,却是情侣间的打闹一般,互相都没有尽 全力,只是打的好看,眼下情况不同,费决招招要命,全是盛怒下出手,秀凤高 高翘起兰花指,模样好看之极,指尖却也发出阵阵叮叮脆响。

杨宗志大叫道:「别伤他!」

再看过去时,费决小山般的身躯便好像轻飘飘的棉絮一般,被秀凤弹了回来, 费决一跤跌的甚惨,但是落下地后,却又一弹而起,显然没受什么重伤。

杨宗志暗暗吁了一口气,心想:「今日之局,倒不知该如何了结。」

身边几个惊讶的声音一道响起来,嚷道:「观音……观音玉指?」

杨宗志回头一看,身后史艾克,天丰和慧敦等人俱都面色惊恐的盯着秀凤千 娇百媚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杨宗志脑中一闪,忽然想起来,那日在西蜀的总 坛内,自己带了筠儿和天丰慧敦等人去找熊百平,让慧敦用少林寺的武功逼迫熊 百平露出破绽,当日熊百平所施展的招数古怪,好像女儿家一样羞答答的弹着兰 花指,用的……正是这招「观音玉指」现下这招被秀凤施出来,比起熊百平,无 论形态之美,威力之大,都不可同日而语,史艾克等人却也一眼就认不出来了。

史艾克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秀凤看,越看越是心惊,她一直觉得这秀凤背影 恍惚在哪里见到过,只是这几天,她的小心思都在杨宗志的身上,半点也顾不过 来,此刻她转眼看了半晌,再联想到这一式指法,忽然跳起小身子,大惊的尖叫 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是……她就是杨秀!」

慧敦和天丰戒备的退后一步,当日夜里,杨宗志带着大家一起去围剿熊百平 幕后的指使人,唯一与秀凤交过手的,便是史艾克,她那日被秀凤轻描淡写的几 招击退回来,自是印象深刻。

杨秀是少林寺火石炸药的幕后魁首,天丰和慧敦正是带着被自己擒下的葛老 二去西蜀罗天教对质,在那里被人劫走了葛老二,才顺藤摸瓜的找到杨秀的身上, 他们二人都想不到杨秀原来是这么一个丽质妩媚的女子,联想起她有着神玉山凤 舞池的身份,天丰大喝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与天下英雄作对?」

今日来的这万千宾客,都是冲着自己的婚宴而来,若是让他们在这里受到些 什么危险伤害,天丰这作主人家的当真难辞其咎,况且那日少室山头火药之计当 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山毁人亡,不留一点痕迹,天丰赶紧吩咐师弟们去 山下四处巡视,他回头盯着秀凤孤身站在山崖边的石台上,嘴角依然是轻媚的纯 纯笑意,心道:「九弟怎么会和这个女子混在一起,难道是……上了她的当么?」

杨宗志拉着秀凤一道来参加天丰的婚礼,本是推脱不过众人的盛情,浑然没 有想到众人要是得知了秀凤的真实身份,会如何的惊恐愤怒,他对秀凤自然知根 知底,眼见着史艾克话音一落,群情激奋之下,互相转头相告,人人都恨不得手 刃秀凤才是后快。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道:「是我害了她,我若不带着她来武当山,她怎么会 被人重重围住,插翅也难逃升天。」

天丰道:「既然姑娘来了,就留下来将事情交代清楚,这里天下的杰出人物 都在,你若是说出事情的原委,在下自然会禀明师父,让他老人家处置。」

他顿了一顿,又道:「姑娘可是凤舞池的人么?为什么要设下阴谋要害了我 们大家?」

秀凤咯的一声娇笑,神情妩媚的道:「谁说我要束手就缚啦,你们天下英雄 好生大言不惭。」

天丰怒道:「姑娘背后就是绝壁,难道还想跑得掉不成,这里在座的前辈高 人数也数不尽,漫说姑娘是来自凤舞池的人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 逃得掉。」

杨宗志忽然纵声道:「不对!依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怎么会杀了我七 师哥,便任由他倒在草丛里面,而不踢下到山崖下去,这不是等着别人发觉么? 再说……再说就算可儿躲在草丛里面,我心有旁骛发现不了,难道你……难道你 也发现不了?」

秀凤咯的一笑,娇俏的转过头来,腻声道:「宗郎呀,我就是故意的,那你 猜猜秀儿想要作甚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心思聪颖,我从来都猜不透。」

天丰怒道:「九弟,你被这女子给骗了,她知道自己的计划被你全数破坏, 所以处心积虑的骗你上当,九弟,你站在那边,待得愚兄拿下这个女子,再与你 一道问她的话。」

天丰大喝一声,运转武当派的功夫抢了过去,方才费决含愤出手,没过两招 便被秀凤逼退后来,天丰性子沉稳,自然不会亡命抢进,而是步步为营,不急不 慢的拿向秀凤。

秀凤朝杨宗志妩媚的白了一眼,咯咯娇笑的与天丰打在一起,清脆的笑声如 同银铃般的响在山头上,众人却是胆战心惊,这二人身子穿梭在石壁高台之间, 脚边就是万丈的悬崖,悬崖下方一道滚滚的大江穿过,人站在边上都会感到头晕 脑涨,分毫也不敢向下看一眼,这两人招招凶险,一个沉稳有余,一个灵动无比, 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下山崖,万劫不复。

杨宗志也自心惊肉跳,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史艾克怯弱的走过来,轻轻拉 了拉他,讷讷的道:「风哥哥,你……你不会怪我吧,我可没敢说你师父的事情?」

杨宗志回过头来,一脸沉郁之色,史艾克看的心头一跳,又哭道:「风哥哥, 可儿一直都好好的忍着的,若不是……若不是你方才蒙受不白之冤,有口难辩, 可儿当真不敢站出来说的,你别怪人家了好么?」

杨宗志强笑道:「这怪不得你,这位姑娘……哎,这位姑娘……」

他说到这里,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他明知道自己与秀凤呆在一起,是一件没 有任何结果的事情,也是最最痛苦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内心为何总是忍不住 会念起她鬓边的残败野花,此刻她若是被天丰等人捉住,杨宗志也不知自己会怎 么去作,是会去偷偷的放过了她让她北去,还是……还是什么。

悬崖边天丰猛地呵斥一声,众人一道喝彩,见到天丰大展神威,一掌斜斜的 击在了秀凤的手臂上,秀凤身子一顿,摇晃了几下,险些跌下山崖,眼神……却 是转回头来痴痴的看了杨宗志好几眼,幽目中隐含伤心辞世之意,杨宗志对上这 幽怨无比,伤心难禁的眼神,忽然心头猛跳,秀凤在他面前,总是浅笑盈盈的俏 丽模样,他心知这秀凤的心性坚定,所以也没放在心头上。

此刻的秀凤显然受了重伤,下意识流露出她内心本来的柔弱颜色,杨宗志看 在眼底,心中咚咚的想道:「她……她为何如此不济,竟然连天丰师兄的几招都 接不下来了?」

再多看几眼,一个怪异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轰鸣道:「不好,她……她这 是要自己去寻死了!昨夜里她为何要将处子之躯都献给我?……那是……那是因 为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杀了七师哥,等人发现,再通过可儿引出她自己,?? ピ诘崮现概善呤Ω缂雍ξ沂保??静恢?牢医蟹缏?睿?膊恢?牢一够钭牛?衷 谒?诰沃?孪胍?八溃??圆攀裁炊汲腥希?谱盘旆崾π侄?郑?杨宗志面色大 变,猛地大叫道:」等等!「

然后展开轻功翻了过去,秦东堂,邓先笛和费决等人看见,只见他身法快疾, 恍如一道青烟般便飞了过去,身子毫不落地,在空中转了八九个身法,一个比一 个更快,邓先笛恍惚的叹息道:「九弟……果然练成云龙九转了……」

杨宗志在高空看的清清楚楚,天丰抢攻一招比一招快,秀凤娇躯摇摇欲坠, 又被天丰一掌切在了脖子上,鬓角边的那朵幽幽白色野花一闪,便随着狂风坠入 了无尽的深渊。

杨宗志叫道:「快快住手!」

更是运足内力,跳将下去,天丰全神贯注于比斗当中,眼见再过一两招,自 己就可以重伤秀凤,将她擒下来,身边恍惚一个人影蹿出来,他只以为是秀凤的 同党,前来救她,更是运足全力一掌打了下去。

杨宗志不想与天丰师兄为敌,他本来与天丰相交莫逆,更是因为岳静的缘故, 对他有些愧疚,此刻他见天丰杀招一出,却是想也不多想的伸手拦在了秀凤的娇 躯前,天丰全力的一掌透体而入,杨宗志只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喷出一口鲜血, 身子向后倒飞出去,与身后的秀凤一道,落入了深渊绝壁之下。

正文第364章同命之一

费幼梅被娘亲死死的握住小手儿,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场上,她昨夜听到杨 宗志说过与秀凤呆在一起的原委,当然知道杨宗志是为了营救远在凤凰城中的赛 凤姑娘,念起赛凤姑娘那般坚强的心性,为了杨大哥甚至叛离了父王和亲人,放 弃尊贵的身份,费幼梅幽幽的叹了口香气,却也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昨夜回去之后,自己将杨大哥的事情隐隐约约的都说给了爹娘听,爹爹倒是 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娘亲听见这人曾经伙同过北斗旗的莫难和尚,来到长白山里 偷偷制住了幼梅儿,以好盗取「参王丹」更是死活也不松口,只说他不如柳顺意 那般老实忠厚,幼梅儿跟着他不免吃亏上当。

所以今早杨宗志登上祭坛之际,费幼梅拼命想要唤他过来,可是身边娘亲面 色不好看,她又不敢太过当面拂逆,只得朝他甜甜的笑了几笑,便坐在凳子上, 眼神转也不转的跟在了杨宗志的身影上。

直到事发变故,费幼梅才随着爹娘一道站立起来,杨宗志听了史艾克的话, 横眉一扫过来,费幼梅幽幽的低垂下小脑袋去,面红的暗想:「杨大哥,你…… 你昨夜已经那般惩罚过幼梅儿了,就别再生气了好么?」

过了不久,秀凤与天丰打作一团,杨宗志忽然大惊失色,展开身法飞向了悬 崖边,费幼梅心儿一颤,再也站立不住,而是用力甩开娘亲的手,没命的向悬崖 边跑了过去,她小步子虽然跑的疾,但是毕竟赶不上杨宗志轻功之厉,她娇喘细 细的跑到近前,正好看到天丰呼啸的一掌切在杨宗志的胸口,杨宗志和秀凤一道 被打飞下了悬崖。

费幼梅惊恐的睁开双眸,眼水神里竟是失神的迷离,她娇唤一声:「杨大哥!」

却是咬一咬小牙,也腾身跟在后面跳了下去。……

杨宗志喘息几口,身边耳中灌入呼呼风声,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下意 识的向后一捞,抓住一个细软的柔荑捏在手心里,然后转气运气想要逃生。

身子落下甚急,他左手死死的抓住秀凤的手腕,恍惚看见个黑乎乎的东西在 眼前一闪,杨宗志逃生之意大起,右手死命的抓了上去,手中一阵剧痛传来,耳 中只能听见咔嚓一声,急剧落下的身子却是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 及转过念头,头顶又是个香喷喷的小身子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右手之上,被他横 亘的手臂一拦,也晃悠悠的挂在了上面。

杨宗志看仔细些,原来自己挂在了一颗长在悬崖边的枯松之上,枯松年代久 远,早已过了旺年之期,此刻苟延残喘的独活在峭壁之下,扎根在石壁之间,伸 出的这一段枝干难以承受自己的重量,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再转头看过去,身边一个白色的小影子,看清楚原来是个粉面红唇的俏丽丫 头,岂不正是费幼梅,杨宗志勉力喘息的道:「傻姑娘,你……你怎么也落下来 了?」

费幼梅惊魂未定,一只小手拍在自己突突起伏的高耸胸脯儿,一只小手却是 抚在了他的面颊上,娇声哭泣道:「杨大哥,你说好了不再赶我呢,你可不会骗 我的。」

杨宗志想要哈哈一笑,却是胸口剧痛传来,天丰师兄这一掌,乃是倾力而为, 他不闪避,硬受一掌,内腑的气息也乱作一团,杨宗志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笑道:「好幼梅儿,你让我亲上一亲,我还从来没有好好亲过你呢。」

费幼梅看的好生心疼,这等时刻了,这坏坏的杨大哥还说些毫无正经的轻薄 话,但是他此刻说几句话,仿佛牵动了内脏,脸色抽搐的扭了一下,费幼梅心头 柔情泛起,当真凑过香气扑鼻的小脸过去,捧着他俊逸的脸颊,吐出小嘴与他亲 了几口,口中咸咸的带些腥气,费幼梅品了一品,又轻轻哭泣道:「杨大哥,你 受伤了,先别多说话,我爹爹他们会来救下我们,到时候你想怎么来亲幼梅儿, 人家也统统依你,让你亲个够。」

杨宗志咧嘴笑了一笑,恍惚听见石壁中的枯枝又噼啪的响了一响,他透过幼 梅儿娇花般的螓首看过去,见到那石壁中的树根已经翻出来了一半,再这般摇晃 片刻,便会整个都翻出土根。

杨宗志面色一变,恍惚的回过头来,对费幼梅的小耳垂依恋的咬了一口,轻 笑道:「幼梅儿,你放心,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你杨大哥的轻功盖世,天下武林 都知道,这点峭壁山头我还翻得上去。」

他说到这里,急剧的喘息几口,又艰难道:「只不过……现在我身下拉着的 那位月姑娘受了重伤,已经人事不省,你自己乖乖的顺着我的胳膊,爬到那颗树 根旁的尖石头上抓紧,待我……待我将月姑娘捞上来,咱们再一道上去!」

费幼梅乖乖的嗯了一声,又展开小脸在他面庞上幽幽的啄了一口,才放心下 来道:「好,我现在就爬过去,大哥,你……你快点过来。」

她本来身怀武功,这般受力之下,便顺着杨宗志手臂边的胳膊爬上了树根里 的石壁,石壁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她伸手拉住台子的边,又回身娇应道:「杨大 哥,我拉好了。」

她回过身,才羞赫的发觉,自己如此姿势之下,却是整个香幽幽的下身都抵 在了杨宗志的脸上,狂风一吹,几个人在空中都有些摇荡,杨宗志热热的剧烈喷 气都吹在了那私密的小唇边,激得自己浑身敏感的抖了一抖。

身前的枯枝越发的弯,不断有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传来,杨宗志面朝费幼梅那 香邑丰硕的秘处,忽然心想:「看来世事果然有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想起昨夜里自己还对幼梅儿说到,经后决不再骗她,若是再要骗她一次, 便让自己去投江而死,现下里,自己果然挂在了这高高的崖壁上,身下数千尺远 ……便是滚滚的大江之水,而自己更是无力再上去。他方自想到这里,忽然手中 轻轻的一松,那枯枝再也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整个从石壁中脱落下来,杨宗志只 觉得自己心头也是一松,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与秀凤一道迅疾的又向悬崖下,落 了下去。

费幼梅却是目瞪口呆,她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体内仿佛被巨锤击中,砰 砰的碎作了一片片,她大叫一声,正要松手跟下去,头顶遥遥的响起费清的声音 道:「幼梅儿别怕,爹爹这就来救你。」

一根长长的布绢从山上快速射落下来,在费幼梅细细的小腰上缠绕了几圈, 然后拉着费幼梅的小身子,向山崖上飞了上去。

费幼梅面朝山崖下,整个娇躯酥软作了一团,她与杨宗志一个不由自主的向 上攀升,另一个却是快速的向下坠落,各自划出了长长的轨迹,越离越远,费幼 梅又急又气,清泪倏地堕下,在空中化成晶莹的珠玉,掩住了杏眼和视线,渐渐 的,烟雾茫茫再也看不清楚,只是杨大哥的音容笑貌在自己心头总是若隐若现, 她急怒攻心,对着山下大哭娇喊道:「大骗子,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娇滴滴的嗓音绝望的在山壁间来回荡漾。

她砰的一声落下了地,呆呆的跪在地上不哭也不笑,身边一个清脆的嗓音痛 彻的响起道:「风哥哥,都是可儿不好,呜呜……可儿呜呜……是可儿害死了你。」

费幼梅转过头来,泪水已经模糊了小脸,愠怒的娇叱道:「胡说八道的,杨 大哥他……他才没有死,幼梅儿会一直等着他来,他……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董秋云在她身后焦虑的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儿,不禁将她细弱的香肩拢在怀中, 疼惜的道:「幼梅儿呀,他这般……他这般跌下山崖去,只怕十有八九……十有 八九……」

费幼梅此刻的面色倒是慢慢沉静了下来,她听出娘亲口中的不详之意,只是 摇着小脑袋,娇声截断道:「不会的,他……他说过不会骗我,我答应这一辈子 都信他一个!」

她小嘴微微抿住,表情又是妩媚迷人,更是坚定决绝,与其是说给爹娘等人 听,不如说是在心底对自己的鼓励。……

岳静暗自吁了一口气,正当她快被若红师妹压弯了腰肢的时候,一个救命一 样的慌张声音传来,阻止了婚礼的继续进行,岳静脱力一般的虚软下去,心头暗 自庆幸,却……却又更加痛苦:「躲得过一时,总是躲不过一世,这事情过后, 婚礼自然还是要成行,什么也都阻止不住。」

大红的盖头将她的幽幽面庞尽数盖住,场下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她也不必 温婉有礼的作出平素的模样,而是……任由自己孱弱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滴落了 个够,她暗自心想:「也许今日这么哭过之后,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哭的出来 了。」

后来事发变故,但是岳静也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她幽幽的站立在喜堂之上, 耳听着众人咋咋呼呼的乱作一团,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快意,只想着这事情闹得 越大越好,最好是……最好是将这婚事都搅翻了天。

柯若红乃是最最爱热闹的小丫头,她看着这亲事成不了了,一拨人围着那个 娇媚无双的丫头质疑,打作一团,再看到费决被秀凤妙曼的几招逼得飞退回去, 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觉咯咯的拍手娇笑道:「好笨的粗汉子,岳师姐呀,那 些点苍山的人闹起来了哩。」

岳静娇躯一抖,便想开问:「那……那风公子他有没有事?」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忍住,暗想:「那个人最是聪明多智,而且……功 夫出众,平时总是他算计人家的,别人想要算计到他一回,可是千难万难。」

过了一会,柯若红瞧见杨宗志飞身来到悬崖边,不由得娇呼一声,担心的小 声道:「师哥呀,你……你小心一些,那边可凶险的紧。」

岳静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通过若红师妹的解说大致知道一些变故,她听 到这里,盖头下的娇魇一窒,又暗自想:「师哥呀?咱们峨嵋派哪里来的什么师 哥?」

她恍惚着正想说话,忽然身边的若红师妹又惊叫一下,然后整个小身子直愣 愣的向自己怀中倒了下来,岳静伸手一扶,忍不住呆问道:「若红师妹,你…… 你怎的了?」

过了半晌,盖头外传来的尽是惋惜和难过的低叹声,岳静的心头砰砰跳了一 跳,听不真切,仿佛起了什么感应,她又紧声问道:「若红师妹,你……你快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若红嘤咛一声,幽幽的醒转过来,忍不住泪水如同开闸一般的滚落下来, 呜咽的道:「岳……岳师姐,师哥他……师哥他摔下山崖去了。」

岳静头皮发麻,暗自觉得不妙,却又存着侥幸,轻轻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颤声道:「哪……哪个师哥?」

柯若红呀的一声,放声哭道:「就是杨宗志那个……那个坏师哥,岳师姐呀, 师哥没命了,我也……我也不想活了呀!」

岳静的娇躯晃了一晃,再也顾不得新婚之时不可私下揭开红盖头的古训,伸 手猛地一掀,外面阳光灿烂的压头,照射之下,露出她那张粉泪密布的嫣红小脸 来,她来不及去看四周宾客的惊疑面容,而是转头急急的向山崖边看去,见到那 里果然围聚了一帮人,有男有女,各个神色悲痛,天丰更是不敢置信的呆望自己 的双手,大声道:「我杀了九弟……我杀了九弟了?」

岳静大红吉服下的娇躯扑簌簌发起抖来,嫣红的小脸顿时惨白,梅淑芸恼恨 的走回高堂上,她见到今日弟子大喜之日,却是秦东堂带着手下徒儿来闹起事来, 她本来对杨宗志便没有任何好感,只觉得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此刻见 到他护着那杀人寻事的妖女跌下山腰,更是心头暗叫:「这小子活该!」

梅淑芸走上高台,对着目瞪口呆的青松道长等人喝道:「尊人,到底今日的 大婚还要不要继续?」

青松道长回过神来,对着痴痴呆呆的天丰打了个手势,便有几个弟子拉着天 丰走了回来,青松道长心想:「今日宾客万千,虽然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但 是为了武当派的颜面,也为了天丰日后着想,于情于理这大婚都要继续进行。」

他咳嗽一声,对着知客点了点头,知客又高喊道:「大婚继续进行,有请诸 位宾客落座!」

梅淑芸又皱眉道:「静儿,你把大喜的盖头揭开作甚么,还不快好好的戴上, 你不知道,新婚之前私下揭开盖头是……是不吉利的么?」

岳静咬紧自己嫣红的嘴唇,将那轻齿媚唇咬得紫白一片,嘴角隐隐透出血色 来,她听了师叔的训话,忽然一跪下地,伸手又将自己头上繁杂的凤冠珍珠都取 了下来,随手丢在身后若红师妹躺着的台边,露出凤冠下高高的素髻,她对着梅 淑芸和青松道长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小脸来,秀脸上已是珠泪点点, 她犹豫了一下,才哽咽的娇声道:「师叔啊,请恕弟子不孝,他……他若还是好 好的活在世上,弟子定然心如止水,只敢远远的偷偷看他,也会暗地里祝福着他, 不敢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但是……但是他现在却是死了,弟子却已经不能再 嫁给他人了,他这一走,将弟子的心儿也带走了,弟子愿意孤灯青衣常伴,出家 为他一辈子诵经超度,只盼他来世好好的过着快活日子,再也……再也不会有一 丝一毫的不如意了,弟子……弟子一生循规蹈矩,对长辈从不违拗,只有这一次 ……这一次师叔你万万不要劝我。」

正文第365章同命之二

江水幽幽,昨夜雨过,今日江上泛起一些浑浊之色,坐在船头便可以照出自 己的影子,倒影忽隐忽现,浪头打起来时,倒影便被尽数打得支离破碎,过了一 会,又重新汇聚在一起,随着轻轻的波涛层叠辉映。

江面上不时传来号子和渔歌,此时大江的正中间缓缓的划过一叶小舟,操舟 人是个老者,坐在船尾不时拿出船桨化了一下,舟子便快如离弦之箭,在江面上 破开一道水影,只是老者并不着急,划开一下便又取出口袋中的旱烟,扒拉扒拉 的吸上几口,悠悠的吐出几口浓烟,在江面上化作圆圈,江风一吹,圆圈逐渐变 得扁平,荡漾开去。

小舟的船舱里空无一人,船头上……却是坐了个窈窕的背影,那背影是一身 朴素的翠花紧身帆布,洗的微微发白,上面一朵朵荷花和莲叶的花印倒还可以看 清楚,老者抽了几口旱烟,忽然叫道:「印荷啊,咱们将舟子划到岸边去,不然 今日便载不了客人,回去可不好交代。」

印荷被老者唤醒过来,慢慢转过头去,只见到一双清秀的面容印入水帘中, 身前两只洁白的纤足浸泡在江水里,小脚丫在水中一划一划,便将自己的倒影化 得杳无踪迹,她听见身后这声呼唤,便将小手儿下意识的收了一收,手心间微微 光芒闪过,拿着的是一锭足量的纹银,银子拿在手中久了,便带些她的体温,并 不会显得冰凉。

印荷好端端的将纹银用一块碎布裹住,然后无比珍惜的收在怀中,正待起身 去赶桨,忽然头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冲击下来,落在小舟旁的江水里,掀起惊天 的波澜,咣当一声巨响,印荷被吓了一跳,江水翻滚蘸了她一头一脸,便是身上 紧紧的花衣也被尽数打湿,鼓蓬蓬的箍在了窈窕丰挺的娇躯之上。

印荷与老者一齐走到舟子边所,放眼向下瞧去,不见任何东西的踪影,老者 暗想:「莫不是有人恶作剧,扔了块大石头下来,险些砸到我们?」

他抬头看了看晴好的天际,见到头顶突峰迭起,怪石嶙峋,哪里还能看到一 个人影,再说了,这里……这里是大名鼎鼎的武当派道爷们的地盘,老者二人只 是些寻常的船夫,更加不敢惹事。

老者将旱烟袋收好在背后,渭然叹息道:「印荷啊,咱们还是快快离去罢… …」

话音未落,身前的印荷呆呆的盯着水面,忽然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老者也 垂下头去,见到水面幽幽,慢慢的浮出一个人影,仔细看清楚,原来这是个画像 中才会有的女子,轻眉远黛,眉头紧紧闭住,小脸失色,却是一脸病态,那女子 全身浸泡在江水中,发髻刘海便服帖的粘在额头上,看着好不旖旎生辉,仿佛熟 睡的仙女。

两人再向下看去,才看到那女子一声青色的锦衣,洁白的长裙随着水波荡漾, 身下却是有一只小手儿,紧紧的握在另一只大手当中。老者看的一呆,恍惚的察 觉到什么,猛地道:「快捞起来,这姑娘的身下还有一个人。」

印荷一个机灵的醒悟,与老者一齐手忙脚乱的用船桨把那姑娘拨拉过来,印 荷蹲下身子,小手用力的一提,竟然提不起来,船身向一侧微微倾斜,老者常年 生活在江面上,见识自是不凡,他左脚向另一侧的船身一蹬,小舟立时恢复平衡, 印荷才吃力的将那女子从江水中拉了上来。

印荷拉上那女子,急急的娇喘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原来那女子的一只手被另 一只大手死死的握住,她拉住这两人的手心中间,用手尽力的一分,这两只手竟 然丝毫也分不开,仿佛被嵌入在一起了一般,印荷无奈之下,只得又循着那只大 手,用力的拉扯着船下挂着的人。

这人显然不是先前女子那般的娇小柔弱,只从背影看上去,一袭蓝色的戎装, 身材却是极高,印荷对着那背影看了几眼,不觉心头咚咚咚的乱跳几下,她止住 自己的胡思乱想,再用尽全力的拉了好几下,那人也是上不了船面。

老者也走过来帮忙,两人一个抬手,一个抬脚,费尽全力才将那背影拉上小 舟,印荷脱力的坐在船舷上,呼呼的娇喘不已,本已湿透的花衣更是随着一起一 伏的喘息声,在她胸前泛起了惊人的波澜。印荷用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晶莹的汗 珠,又和老者一道将那背影翻了过来,那人一翻过来,小舟顿时又失去平衡,在 江面上左摇右晃的打圈,印荷与老者脚下透力,控制住小舟的方位,然后才好整 以暇的垂下头去。

印荷只看了一眼,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跳起小身子,激得小舟又是一阵乱颤, 她面色刷的一下红透,仿佛染了胭脂,小手儿更是激动的狂抖,呀的一声脱口娇 唤道:「他……他……」……

黄昏之后,天空荡起了晚霞,照在这静谧的小小渔村里,渔村小道的尽头, 有个败落的小家,此刻余晖未尽,小家里已经点上了温馨的渔灯,印荷两只小手 儿捧着碗烫烫的鱼汤,一边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一边用微笑的嘴角对着鱼汤吹气, 她走几步,便转入了内室里面,内室灯火忽明忽暗,小床上躺着两个人,两人之 间的双手死死握紧,任凭印荷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无法分开一点。

印荷站住身形,对着小床倾慕的看了几眼,幽幽的叹了几口气,才轻笑着跑 了过去,将手中的鱼汤放平在枕头边,然后轻柔的伸出一只小手,将那男子的脑 袋搁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再用另一只手取了汤匙,舀了一汤匙鱼汤在里面。

她将汤匙放在男子的嘴角边,低头看着那男子嘴角紧紧的抿住,凸显坚毅之 色,便又面色幽红的将汤匙喂进自己香喷喷的小嘴里面,伸出红艳艳的小舌头舔 舐一口,鱼汤淡淡的,没有放入很多作料,但是味道正好,去了鱼腥气,对人将 养身子更是大有裨益。

印荷满足的笑了一笑,又将小手儿一转,让汤匙轻轻顶开那男子干裂的嘴唇, 将鱼汤灌了进去,鱼汤入唇,半数流入口中,还有半数却被唇齿挡住,又从嘴角 流了出来,印荷蹙起小眉头想了一会,心知这是因为他牙关紧咬,才会喂不进去。

印荷做贼心虚的转头向内室的大门看了几眼,面色更是红的比天边的晚霞还 要迤逦,她勉强止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思,忽然将汤匙中的鱼汤尽数喂入自己 的檀口中,接着……凑下自己的小脑袋,对着那男子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两 人唇齿相接,印荷心头好一阵迷乱,险些忘了自己的打算,而是用自己薄薄的红 唇在那大嘴上厮磨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将小香舌一顶,破开男子咬住的牙齿, 香甜的鱼汤顺着小香舌,滑入了那个男子的嘴中喉头。

印荷嘤咛一声娇唤,猛地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对着那男子痴迷的看了个够, 小嘴中呼呼的急喘,口齿清香俱都喷在那男子的面上,如此喂了半晌功夫,鱼汤 才下去了大半,男子咕噜一声,仿佛轻轻喘了口气。

印荷面色大红,心慌意乱的将男子的脑袋又放好在枕头上,身后内室外一阵 尖尖细细的吵嚷声传来,印荷的眉头微微一蹙,委屈的嘟着小嘴,便又走了出去。

出门一看,一个妇人叉腰站在小院子里,正对盘坐在院子角落的老者数落个 不停,哼哧道:「没用的王老头,今日又没有拿银子回来,再这样下去,咱们一 家……可要喝西北风去啦!我杜贞娘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老家伙,真是倒了八辈 子的血霉!」

王老头只是瑟缩在篱笆下抽闷烟,对那杜贞娘快要指到鼻尖上的小手,装作 看不见一般,印荷却是忍不住道:「贞娘,你别再骂我爹爹了,他辛苦了一整天, 早就疲累的紧,你不服侍他倒还罢了,怎么还能……还能骂人?」

杜贞娘转回头来,对着眉头竖起的印荷瞥了几眼,呵呵冷笑道:「怎么,骂 了你爹爹,你心疼了么?我还没说够你们呢,当时陆媒婆这骚蹄子骗得我贞娘好 惨,我以为跟了过来,可以一起享享清福,哪里知道,你们一家上还有卧床的老 太太,要我整天伺候,我还要说你,印荷,咱们家里本来就快要揭不开锅,你还 ……你还从外面带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废物回来,我可事先说明啊,让我再去伺候 他们,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印荷被贞娘一通抢白,不觉羞怒的眼泛珠花,颤声道:「才不用你来伺候他 们,我……我自然会服侍得他仔仔细细的,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杜贞娘哟的一声,哼哧道:「小丫头春心动啦?看上人家男子了么?哼,我 虽然没有看见那男子的样貌,但是只看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便知道不是什么 大富大贵的人家,前几日,我给你说了好几门亲事,你怎么都不答应,也不去让 人家相一相,我贞娘给你找的,都是这景村里赫赫有名的船户,自然不会让你步 了我的后尘,下场这么凄惨。」

印荷拼命摇头道:「我不要嫁出去,你这么做……你这么做,就是要用我来 换回人家的彩礼聘金。」

杜贞娘愠怒的道:「这有什么不好?」

她说到这里,眼珠子微微一转,又换成笑颜,柔声道:「印荷呀,我知道… …你怀里藏了有一锭几十两重的纹银,不如……不如你将这一锭纹银取出来,咱 们一家去好好买些大米猪肉,打打牙祭下个酒,你看怎么样?」

印荷惊恐的退后两步,两只小手儿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碎布包裹的纹银,死 命摇头道:「不行,这银子……这银子是他给我们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拿去换吃 的,除非我死了。」

杜贞娘冷笑道:「不换?那咱们就等着饿死吧,我可有言在先,家里本来就 不宽裕,还要让我养着那两个不死不活的废物,说不定还要给他们看病拿药,这 便作不到!」

印荷娇声大喊道:「不让你来管,他们……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全部包在 我的身上,总之……总之你一点也不用操心就是了。」

她说到这里,怒冲冲的回到内室里,对着那小床上熟睡的身影缠绵的看了好 几眼,才咬着细碎的玉齿走到一个柜子边,翻手打开柜门,里面……尽是五颜六 色的纸片,看清楚些,才发现都是剪纸和贴花。

印荷将那些剪纸怜惜的抚在怀中,然后再看看小床上熟睡着的病容,才是下 定决心,将那些剪纸都包在一个花布里,背在身后,然后打开房门,冲入了迟暮 的夕阳之下。……

印荷在冰冷的街头上坐了好几个时辰,深秋来临,即便是这江南岸上,也逐 渐起了霜雾,霜降引得行人冻作一团,身下的脚步便愈发匆匆。

印荷将两只小手儿都缩在怀中,小身子更是蜷缩成一团,身前的石板上摆了 一块花布,花布上尽是双层,三层的剪纸贴花,但是……秋风大作,行人更是不 敢稍作停留,这么几个时辰下来,也没有几个人来这个剪纸摊位上看过几眼,更 是一块也没有卖出去。

她的小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僵住,她心知……今日若没卖出去一些贴纸,明日 那公子便再也没有可口的鱼汤可喝,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睡了大半天功夫也没有 醒来,更何况……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呼吸越来越弱的小姑娘。

印荷的鼻头一酸,便挣扎着站立起来,满含希冀的放眼向着市镇的长街尽头 看过去,街上人烟稀少,这般入夜之后,更是半晌也见不到一个,她捏了捏自己 的小拳头,嘴角紧紧的抿住,心里又担心起那公子是不是睡得好,不知道会不会 又饿了,这可怎么办?

她心思恍惚间,突然身前走来一个毛裘包头的贵气女子,那女子一见便知不 凡,小脸素淡清丽,眉目如画,面容却是慈祥,印荷不觉心生好感,却又觉得有 些自行惭秽,被她气质一逼,即将出口的:「您要买些贴花么?」

的问话,便哽在了喉中。

那女子却是嫣然一笑,恍若面前开起了艳丽的昙花,那女子娇声问道:「请 问……这里是不是就是景村?」

印荷迷茫的点了点小脑袋,那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恍惚道:「原来……原 来娘亲便是在这里长大,遇见爹爹的呢。」

印荷见她面容可亲,并不拒人千里,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小姐,您…… 您要买些贴花么?」

那女子轻轻露齿笑了一笑,当真蹲下身子对那些贴花看了几眼,才娇笑着称 赞道:「好巧的手艺呀!」

印荷的面色红了一红,讷讷的道:「那……那……」

那女子又迟疑的道:「现在可不到年关,买了剪纸回去,岂不是要等到冬末 才能贴上?」

印荷心头一沉,暗想这买卖还是做不成,不觉悻悻的好生难过,那女子抬头 将印荷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又娇笑道:「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卖剪纸, 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大街上,岂不是要冻坏了?」

印荷面色更是羞赫的红透,想起了小床上的公子,只得羞答答的回答道: 「这些剪纸都是我从小剪下来的,我本来是不想卖的,但是……但是我急着换些 钱去救人。」

那女子哦的一声,点头怜惜的道:「原来是要救人?可是你家里人生病了么?」

印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羞涩的摇了摇小脑袋,背后的两条大辫子 微微摇晃,闭口不敢作答,那女子又问道:「你家里人病得重不重?」

她微微沉吟一下,再道:「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便说出来,我这里 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给你家人看病,你既然不想卖这些剪纸,便全都收回去好了。」

印荷拼命的摇头道:「不好的,不好的,我要是收了你的银子,便要将贴花 给你,不然……这银子我便不敢收下。」

那女子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笑了一下,却又幽幽的止住,接着叹起气 来,一声声传来,让人心头也生了惆怅,她轻声道:「这样,我想找找景村的老 叶家,姑娘你知不知道在哪里,你带我过去,这些银子便算是付给你的报酬,行 不行?」

印荷盯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了半晌,握住那些银子的小手更是比银子还要 白上几分,印荷心想:「若是平时,我定然不会收人家送来的银子,但是今日… …今日……」

她念想起那公子可怜之极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觉又是甜蜜,又是忧急, 她定下心神,咬着洁白的编贝道:「那老叶家就在我们家的后面不远,姑娘你要 去找叶家,正好跟我一道,但是这么多银子……我……我只能取走一半!」……

我承认我食言了,本来说今天不码字了,但是回来又码了一章,就算前几天 更新不及时的惩罚好了!

印荷姑娘想不起来的,请回去复习「痛吻」这一章的内容,我就不再复述了!

正文第366章同命之三

星月朗朗,略带寒意的北风一吹,夜空的云朵也被尽数吹散吹远,皎洁的月 光便毫无遮拦的漫射下来,照在这僻静的渔村小道上。

印荷着急的抬头看了一眼家门在望,恨不得立时便飞奔回去,看看那公子到 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渴了。身边跟了一个碎步而行的小姑娘, 两只小手拢在锦衣当中,气度雍容,印荷回过头来羡艳的看了她一眼,那姑娘与 自己的年纪相当,古话说同人不同命……她们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气风华, 另一个……却是身份卑微的渔家丫头,若在过往,印荷丝毫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 在心里,但是……今日又再见到心中的那个人儿,印荷虽然高兴的险些晕过去, 可是看着他紧紧牵住小手的那个病容小姑娘,仪表容貌也是无比出众,印荷还是 生了些自卑之色。

印荷神色微一恍惚,便即清醒过来,对着自家小院后的一排漆黑小竹园道: 「小姐,您要找的老叶家,就是后面那里了,只不过那家里早就没人住了,您要 找些什么人的话,可能难以找到。」

「早就没人住了……」

那女子轻轻抬起螓首,露出毛裘风衣下素雅的小脸,淡扫蛾眉,微微蹙在一 起,她看着眼前那破落的小竹园,没有半点星火透出来,瞧起来阴森的紧,不由 得恍惚道:「怎么会……没人了的?」

印荷在一旁乖乖的嗯了一声,脆声道:「听爹爹说,是那家的小姐当年为了 嫁给外人,把自己的爹娘亲友都给得罪了,后来那家小姐顺利的嫁了出去,可她 的爹娘却再也不愿见她,带着家里人迁往北方去了……」

「是这样么……」

那女子渭或然叹息了一声,素雅小脸上尽是迷茫与难过之色,她止住自己心 头悱恻的思绪,慢慢转回头来,见到月色下,那清秀的渔家小姑娘眼神急急的望 向自己,仿佛欲言又止,这女子心思剔透,只一念间便会意明白,她嫣然淡笑道: 「哦,我险些忘了你家里还有重病的家人,姑娘,你家就在这附近么,可以…… 可以带我去看看好么?」

印荷正想回去,可是那女子还没付过银子,所以她着急的等在一旁,印荷听 了那女子的话,却也没想这么多,赶紧点头道:「好啊,可是我家里比较破,小 姐你千万莫要嫌弃。」

那女子只是一笑,便跟着印荷进了小院,院中无人,想来王老头和贞娘早已 去睡下了,印荷径自领着那女子来到自己的内室里,内室的灯火早已被人吹灭, 灯火不透,只有暗暗的月光循窗而下,内室里便显得一暗一明,仿佛水波荡漾, 甚为旖旎。

印荷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姐您请稍等等,我去点上油灯。」

她摸索着方位,来到小床边,正要取出火石点灯,忽然身边的小床上伸出一 只火热的大手,在她紧身花衣包裹的雪白大腿上用力一捉,印荷呀啊一声惊叫了 起来,手心里的火石跌的不知所踪,身下的大手握住自己的腿,大手上热腾腾的 湿气传来……印荷转头望着黑茫茫的小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软了下来,使不 出一点力道,小身子便被那大手向回一拉,拉上了小床。

那女子站在大门口边,猛然听到内室里这声惊恐的娇唤,那女子眉头一飞, 即想转身跑出去,只是转念又道:「你总是这么胆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他喜欢的那般,万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这么一想,便勉强平抑住自己的惶遽,大着胆子向里面轻喊了一声:「姑 娘,你……你怎么了?」

里面此时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只有被紧紧压抑住的,仿佛痛苦的雪雪 娇吟哼声,那女子一惊,便又迈步走进去些。印荷横身躺在一具火热的躯体上, 身下浓烈的男子气息冲击得她小脑袋晕晕乎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印荷的小脸 被那热气一喷,更是媚红的发火,可那只握在她雪白大腿的大手,握得越发的紧, 恍若拿着树皮树干,印荷吃痛不住,终是轻轻的呻吟了两声,却又赶紧捂住自己 的小嘴,痴迷的脆声透过纤手儿,抖抖索索的响起道:「公子爷……还有……还 有外人在呢。」

这声音小小的,隐约只有她自己心头可见。

那女子再向前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道:「你们……你 们别杀她!」

那女子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觉得自己身边空灵一片,密密麻麻的纷乱情愫涌 上心头,她再也顾忌不到什么胆小害怕,气氛诡异,猛地从自己的怀中取出火折 子,呲啦一声,打燃了起来。

火星一起,内室里顿时大见光亮,那女子急急的向前看去,立时看到……小 床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躺在人家胸口上……素布花裙,满脸俱 都是迷醉的羞红,一只修直的大腿横在床头,被人死死的握住。小床内侧的一个 角落,却有另一个双眸紧闭的美人儿,娇魇失色,青衣长裙,一只小手儿却被一 只大手牵在手心。

透过印荷散乱披下的长发,那女子看了一眼,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小手掩 住自己的小嘴,眼神中尽是不相信的颜色,印荷听到那男子大喊了一声,再急急 的喘了几口气,便又渐渐的安宁了下来,大手也脱力松了开,她心知公子爷定是 正在发噩梦,兀自沉睡不醒。可这么一想,她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床边亮起火光, 昏黄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印荷失神的躺在那男子滚烫的胸口上,小手儿一摸,仿 佛摸在一座火炉之上。

印荷啊的娇吟一声,立起自己的身子,低头也向下看去,见到那男子俊逸飘 洒的脸上,此刻却是通红一片,额头泛起斗大的汗珠,呼吸微微急促,喷出的也 是大股大股的热流,印荷心头一呆,下意识便想伸出去抚摸他的额头,却见身边 影子一闪,那跟着自己进来的小姐,早已伸出一只翠白的小手,抚在了那汗珠滚 落的额头之上。

那女子一摸之下,顿时惊得小手儿弹起,手心里尽是火热一片,她惴惴不安 的又抚摸了好几下,才心疼之极的凝视那静躺着的男子,娇声哽咽道:「怎么…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受苦了么?风……风大哥!」

印荷疑虑的转过小脸蛋来,见到那方才还处变不惊的,面容祥和的小姐,此 刻竟是花容失色,清泪扑簌簌的滴下,眼神痴痴的凝望公子爷,透出又是缠绵, 又是让人心碎的不舍目光来,印荷一呆,迷茫的问道:「小姐,怎么你也认识公 子爷么?」

那女子低低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还是收不回来,印荷期期艾艾的伸出自己的 小手,在那滚烫的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才无比担心的蹙眉道:「难道是今日受 了风寒,得了脑热病不成?」

那女子慌张的转回头,凝住小脸道:「姑娘,我这里有些银子,麻烦你去这 附近找些郎中大夫过来,尽管找些最好的,不然他这般头痛脑热的,岂不是要烧 坏了。」

印荷想不到,这小姐语气中的担心之情,比起自己也分毫不差,她下意识的 点头应了一声,从女子素洁的小手中接过几锭银子,恋恋不舍的从公子爷怀里站 起来,只是她方自走了几步,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又转回头来急道:「天色这 么晚了,镇里的郎中只怕都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找的到?」

那女子凝住眉头,为难的道:「那怎么办才好?」

她们两人一道向下看去,见到身下的男子呼吸愈发急促,乱人心神的俊脸上 火红的可怕,两人心头咯噔一声,互相转回头来对望一下,幽幽灯火下,印荷羞 涩的垂下小脸道:「他……他是得了寒气入体,造成头晕脑热,只要……只要去 了寒气,便可痊愈了,我们渔家人在江面上劳作的太晚,或者有时候落入江水中, 没有来得及喝些生姜汤驱寒的话,也会这样。」

那女子迷茫的点了点头,娇声道:「那怎么才会好?」

印荷用蚊蝇般的细声,羞怯的道:「要……要让他捂住发汗,只要出过了一 头汗,明日一早身子便可……便可大好!」

那女子再点点头,转眼四顾寻找,这内室里面家居简陋,小床之上只有薄薄 的一层布被,现在尽数都盖在躺着二人的身下,她将火折子端好在一只小手上, 另一只小手儿却是垂下去,给他们紧了紧背身。

印荷呼吸一促,颤声道:「这被子……这被子不够的。」

她说到这里,咬了咬自己细碎的小牙齿,忽然整个浮凸的娇躯都扑了上去, 将男子死死的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小手儿向前一伸,将他的脑袋也靠紧在自己峰 峦迭起的酥胸上,然后拼命的闭住两只秋水盈盈的眼睛,嘴唇抿住,长长的睫毛 兀自还不断颤抖。

那女子看的一惊,左手上的火折子一抖,登时落下了地,内室里又恢复幽静 一片,只有几个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响起,搅的人心愈发的乱成一片。……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杨宗志轻轻抬起头来,面前迷 雾中缓缓转过来一幅娇魇,那娇魇是如此让自己心仪,佳人露齿轻笑,又伸出一 只葱白的小手儿抚了抚鬓边的野花,看起来更是娇媚天成。

只是佳人一笑而过,忽然面色变得惊恐,杨宗志看清楚时,才看到不断有些 刀枪剑戟向那女子花般的娇躯上刺了过去,而握着这些兵器的人,都是自己甚为 熟悉的,爹娘,师父,皇上,天丰师兄……人人面色狰狞。

杨宗志低吼一声,猛地清醒过来,双眼一睁,外面天色大晴,刺眼的阳光透 过窄小的窗户照射进来,正好照在自己躺着的小床上,他赶紧闭上双眼,想要伸 出右手遮住阳光,却发现右手和整个身子都沉沉的,别说要好好的伸出来,就算 是动弹一下,也是不能。

他又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左手微微麻木,竟是不听使唤,杨宗志稍稍活动一 下左手的手指,这只胳膊才算是有了知觉,手心里握着个温软的小东西,他无法 睁眼,只能下意识的捏了一捏,触感酥嫩,仿佛捏在棉絮之上。

杨宗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听到自己胸口上传来两个低低的娇吟声,他勉 力垂下头去,见到两个春花般的艳丽小脑袋,死死的抵在自己的胸上,酣睡正香, 身上软玉温香,好不旖旎,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他无法分辨是谁,只能从她们头 顶不断散发出的幽幽香味上,分辨出一个有些熟悉,还有一个却是陌生的紧。

杨宗志尴尬的咳嗽一声,身下顿时响起两个惊讶的低吟,两个花样的少女羞 怯的她们的螓首,杨宗志左右一看,惊讶道:「丁……丁姑娘,还有你……你是?」

左边的佳人一袭裘皮风衣,只露出娇媚的小脑袋来,她见到自己醒来,只是 面色嫣红的垂头坐在床上,分毫不敢与自己目光对视,右边那个……则是个身穿 碎布花衣的小姑娘,头上梳了两个大大的麻花辫,从红透的双颊边披散下来,看 着脸蛋小小,娇艳似火。

杨宗志又看了两眼,恍然道:「我们见过的,你是……你是那位王老船家的 女儿,你的名字叫……叫印荷,对不对?」

印荷噗嗤一声娇笑,神色甚为欢愉,慌乱的跳下拥挤的小床,对着杨宗志点 头羞笑道:「公子爷,原来你还记得我的。」

杨宗志回头又道:「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我这是在哪里?」

丁娆娆自从杨宗志醒来,便不敢再看他,一直紧依在他身上的娇躯,也悄悄 离的远去,她姿势轻媚的下了小床,垂头道:「风……风公子,我们现在是在我 娘亲的老家景村里面。」

杨宗志点一下头,暗想:「看来我从武当山上跌下来,是被她们救下了。」

他回思起自己方才骤然一醒,暧昧的发现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躺在自己 的胸前睡觉,不觉尴尬的咳嗽一声,便想挣扎着起来。

印荷伸出小手一扶,疼惜的道:「公子爷,你的脑热病还没好全,刚刚出过 了汗,还是躺下多多歇息一下罢。」

杨宗志强笑道:「是印荷姑娘你救了我么,我记得你们是这大江上的船家, 那天我从山上滚落下来,怕是落到你们的船上了。」

印荷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欢愉的道:「才不是呢,你们……你们是落在江 水里面,我……我爹爹将你们捞起来的。」

「你们?」

杨宗志登时想起与自己一道跌下来的,还有那个立志寻死的小丫头,他心头 一软,赶紧回头看去,见到小床的内侧,果然躺着个面容惨淡的佳人,只是她小 脸煞白,双眸紧闭,那一直挂在嘴角的似笑非笑表情,再也消逝不去。

杨宗志叹了口气,目光更是复杂一片,背后的丁娆娆忽然颤抖着嗓音道: 「风公子,娆娆……娆娆要告辞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

杨宗志闻言,回过头来,轻声道:「姑娘是要回北斗旗了么,代我向你娘亲 和洪老前辈问个好。」

丁娆娆低垂小脸,泫然摇头道:「娆娆不回北斗旗,娆娆要……要到好生遥 远的地方去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不解道:「去哪里?」

丁娆娆猛地抬起螓首来,娇面上已经换成甜美的笑意,轻声道:「娆娆还没 有谢过公子,是公子的一席话,教娆娆不要再活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而是…… 而是敢于面对这世上任何的艰难险阻,娆娆受了公子的大恩,总是无以为报。」

杨宗志回想起北斗旗内的情形,不觉苦笑道:「丁姑娘,你不怪我害你杀了 人么,怎么还要谢我?」

丁娆娆紧紧的摇了摇小脑袋,又道:「风公子,你……你能跟着娆娆出去走 一会么?娆娆……有些话想对你说。」

杨宗志听出她口中离去决绝之意颇坚,迷茫的点头道:「好。」

杨宗志翻身紧了紧秀凤身下的被子,随着丁娆娆走出小院子,这里是江岸的 渔村,晨阳照射之下,甚为幽静,看起来祥和的紧,丁娆娆回身不舍的看了看小 院子后那破落的竹园,轻声道:「那里便是我娘和外公的故居,可惜我娘亲自从 嫁给爹爹之后,便与外公不再往来,所以……所以我也一面都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杨宗志点点头,转身看着明媚阳光下,她一袭裘皮长衣,将窈窕的小身子整 个包裹在衣服下,比起她当日初见时布衣钗裙,不施粉黛的素淡模样,相差何止 千里,他笑道:「丁姑娘原来是远足之前,回来省亲来了。」

丁娆娆静静的道:「嗯,我本是想在走之前,回到娘亲口中说的叶家,看看 当年娘亲与爹爹相遇时的地方,可惜……时过境迁,有些事情一旦失去了,再想 找回来,更是千难万难。」

两人顺着河道一路向下走去,不觉走到甚远的渡头边,那里有忙碌的船家舟 子,早起在此等候摆渡客,杨宗志看着江水上泛起的波鳞,想起小床上躺着的佳 人,渭然道:「天下之事,总是难以口说清楚,有时候人拼命追求的事物,却… …却总是横亘无数的波折,而你并不在意的事情,倒又唾手可得。」

丁娆娆回身,静看杨宗志的面容,仿佛要印在心底,低声哽咽道:「风公… …风大哥,娆娆听你的话,想要去作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再也……再也 不会去作个那掩耳盗铃的无奈者,前几天,娆娆在山下碰见个老人家,她一见到 娆娆便夸娆娆的资质天赋出众,跟娆娆说,若是跟着她去,她不但将一身高绝的 本领倾力相授,更……更会让娆娆接了她的衣钵,作她门派的传人。」

杨宗志笑道:「这是好事啊,姑娘遇见了高人,这是寻常人一世也难以遭遇 的机缘,哎……我师父也对我这么说过,可惜……可惜我却总是让他老人家失望。」

丁娆娆抽了抽瑶鼻,咬住细细的红唇,娇泣道:「我师父说,她老人家收了 好些个弟子,其中最最中意的那个,也是好像风大哥你这般不听她的话,她又生 气又无奈,只得出门再找传人,她跟我言定,若是我答应了她,便在今日晌午之 前,到江夏县去找她,她就会带着我远去,娆娆一直心头矛盾的紧,直到方才, 娆娆才下定了决心去拜她为师。」

杨宗志点了点头,正待说话,丁娆娆看着面前的男子,酸楚的心想:「风大 哥,我师父说,拜了她的门下,就要答应这一生……这一生再也不能嫁人,我那 不听话的师姐,便是违抗师命要去嫁人,才会被师父废黜了位置,风大哥……我 娘亲对你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娆娆……娆娆实在没脸见你,也……没脸跟在你身 边,只能期待来生相见,娆娆再也不会作个只知退缩的女孩子,风大哥……风大 哥……」

丁娆娆想到这里,璀璨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她害怕杨宗志看见,慌乱 的转过小脸去,凄声哽咽道:「风大哥,你……你多多保重,咱们这一别,可能 再也无法见面,娆娆……娆娆受你大恩,来世接环相报!」

她语气凄婉,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狠狠的在自己的小嘴上咬了一口,放 开小蛮足飞奔了出去,径直跑到江边等候的一叶小船之上。

杨宗志叹了口气,看着丁娆娆离去的背影发呆,那娇躯一晃一晃的飞跑,两 串珍珠般的泪水滚落身侧,头顶烈日一照,发出璀璨的光芒,消逝在滚滚的江水 之中。……

昨天太忙了,实在无法更新,今晚会补上。

PS:xx4434685兄,怎么会猜到倩儿的身上去了?上一节给出的 提示这么明显,当然是丁娆娆了,这是后面修改的情节,过去最初设定的时候, 是没有的,丁娆娆安排好了去向,也会为后面神玉山相见埋下伏笔,请努力去回 看一下《情义之二》这一节书,嘿嘿! ----------             正文第367章同命之四

小舟载了客人,舟身向下吃水沉一沉,船家欢喜的撑起桅杆,竹浆在水面上 一划,小舟便好像箭弦上的弩箭一般,再也无法回头的离岸而去,只不过一会, 小舟越来越小,在江心上只能看见一个黑点,舟上的船舱里,隐隐约约跑出来一 个人影,对着这岸边驻足相看,目光和面容依稀再也瞧不清楚。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眼神,心头却是沉郁的想:「丁姑娘走了,自是不会再见 到,可是……可是身边这个难题却又要怎么处理?」

他一边背着手,一边迈着沉沉的脚步向回走,顺着江边的阡陌小道回了渔村, 这渔村地处景村的边缘,乃是个废旧的村落,杨宗志没走几步,便看见几个嬉戏 的小孩携手冲了过来,嘴中欢声大叫道:「娶亲咯……娶亲咯……」

杨宗志看着他们天真的面庞,心头却是一痛,遥想起不远的武当山上,自己 跌落山崖前的盛大婚嫁场面,现在……温婉文静的岳师姐应该与天丰师兄双宿双 栖了罢?岳静秀丽端庄,而天丰师兄沉稳敦厚,两人本来应该算是天作之合,可 是……婚典之前岳师姐那伤心的一吻,竟是让自己如此刻骨铭心,恍若嘴角的余 温和泪滴犹在。

杨宗志没心思再看别人家的婚典,而是低着头往回走,走到方才离去的小院 子旁,只听到里面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门口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个人,杨宗志 心道:「难道娶亲的竟是王老船家不成?」

他推开围聚的人群,抬眼见到院内正有一群衣着鲜华的汉子们站成一排,前 面是一个头戴宝钗的素衣妇人,正对着瑟缩在院角的王老船家和印荷姑娘叉腰怒 吼。

那妇人蹙眉怒叫道:「印荷胜啊,我贞娘也是为了你好,昨夜才找到了咱们 景村最最富贵的吴老爷家,吴老爷答应收你作他的小妾,那是你天大的福气造化 不是么?你去作了吴家的少奶奶,咱们老王家也可以跟着沾沾光,吴老爷更是和 我拍胸脯说,一旦你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他绝对不会亏待你,你怎么还是 这么不知好歹?」

印荷躲在王老船家的身后,却是小脑袋和衣角也不敢露出一片,她听了杜贞 娘的话,只敢惊恐的死命摇头,失声哭泣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杜贞娘冷笑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连吴老爷的三百两聘礼都收下了, 今日迎亲的花轿都到了家里,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怎么还能轮到你来做 主,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长辈做主,我既然嫁到你们王家来,便算是你半个 娘亲。」

印荷拼命摇晃王老船家的肩膀,哭着婉求道:「爹爹,你去跟他们说,我不 要嫁给那个姓吴的老头子,他家里再是有金山银山,也与我们半点干系都没有。」

王老船家将旱烟吸的扒拉扒拉直响,他回头怜惜的看了印荷一眼,才转头低 声道:「贞娘,你这又是何必,印荷既然不想嫁人,便由她自己作主就是了,咱 们也不是缺盐缺米,到了真的揭不开锅的地步……」

杜贞娘掰着艳红的手指头,嗤声截断道:「不缺?你自己算算,你的老娘要 人养活,难道不是缺米?你的女儿不但自己要人养活,还带回来两个活死人,难 道不是缺盐,还有……马上就要到月底了,齐天派大爷们的泛船税眼下还没着落, 你让我这个家还能怎么操持,你这老家伙年纪也不小了,舟子还能再赶几年几月, 到了你双腿一蹬的时候,咱们这上有老下有小,孤儿寡母又要靠谁养活,天哪… …我杜贞娘怎么这么命苦呀?」

杜贞娘一边数落,一边偷偷掩住施满胭脂的脸庞,假作哭泣。

王老船家被杜贞娘一通抢白,顿时无语的说不下去,贞娘口中的话虽说的尖 酸刻薄,但是句句实情,他也心知肚明,他将嘴中的旱烟袋吸的烟雾缭绕,却又 着急的没有半分主意。

杨宗志站在人群当中,看着孤苦无依的印荷姑娘,眼神怯弱的躲避着旁人的 目光,身边村民们指指点点,有人羡艳的说好,又有人妒忌的说不好,杨宗志心 头一转,依稀见到那夜脸色惨白的岳师姐,也许……她心里也是万分不想嫁人, 可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长辈做主,岳师姐伤心绝望之下,才会允诺来与自己 私会,也才会留下那般苦楚难禁的心碎之吻。

杨宗志眉头一皱,胸口热血翻涌,排开众人走了出去,走到王老船家的身前 挡住,握拳呵斥道:「她既然不想嫁人,你们怎能逼她,这和强抢强嫁,卖儿卖 女又有什么分别?」

贞娘被他气势一逼,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只是看清楚时,却又眉开眼笑的 心砰砰乱跳,这面前的少年英挺,俊逸出尘,当真是这景村内,不对,就算是整 个江南岸也从未见到过,贞娘过去多有见识,自会识人,他只看杨宗志虽然穿的 破破烂烂,但是气宇轩昂,眼见着便不是凡人,贞娘夸张的哟一声,嗤嗤娇笑道: 「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哥,怎么了,你也看中我们家的印荷了不成,还是……还是 看中了些别的……别的什么?」

杨宗志冷眼看着面前的贞娘搔首弄姿,她一把年纪,可算是年老色衰,偏偏 打扮的依然花枝招展,看着与年纪毫不相称,杨宗志不悦的皱起眉头道:「我只 是印荷姑娘救回来的破乞丐,知恩图报,你们今天要逼她成婚,我万万不会让你 们如愿。」

印荷眼见杨宗志高大的遮在了自己和爹爹的面前,那背影看着如同山岳般沉 稳,印荷心头娇吟一声,下意识便躲在了他的身后,待得听到他这句斩钉截铁的 话,印荷更是欢喜的心儿都飞上了天,她欢欣的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胳膊,更将小 脑袋都靠在他胳膊上,对着身外的贞娘等人恨恨的皱鼻子发泄。

贞娘咯咯娇笑道:「破乞丐?你以为我贞娘没有见识的么,像你这样气度的 人儿,在我们翠珠楼里面,便是几十年也遇不到一次的恩客,小公子,我劝你先 闪到一边去,吴老爷怕我劝不动印荷这死丫头,特意让他的手下家丁都跟过来了, 一会他们大爷们要是耐性不够,当真抢起亲来,失手伤了你这么俊俏好看的脸蛋, 那……那多可惜。」

杨宗志顺着贞娘的手看出去,见到她身后果然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们, 正怒眼瞪着自己,杨宗志嘿嘿一笑,讥讽道:「原来是吴老爷家养的狗来了,正 好,我是破乞丐,打狗我最最在行。」

那群汉子听得心头怒起,这小子长得虽然高大,但是面相秀秀气气,毫无阴 鹜可怕之处,而且自己人多势众,更是不用担心害怕,其中一个满脸长满大胡子 的,怒骂道:「好个舌尖嘴厉的臭小子,大爷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给我们下酒 喝。」

他从鲜华的家奴服后,取出一把明晃晃的柴刀,怒吼着冲了过来,贞娘一看 这情形,吓的魂飞魄散,杨宗志哈哈笑道:「你们来娶亲,怎么会身后还背着刀 子,莫非吴老爷家是杀猪的不成?」

印荷被那刀影一晃,差点耀花了眼,她无比担心的斜睨了杨宗志一下,娇声 凄婉的道:「公子爷,你千万别管这些闲事,他们……他们吴家的都不是好人, 印荷……印荷还是嫁过去好了,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没灾没病,印荷也就无怨无 悔了。」

她先前无论多少人逼在面前,也是咬紧牙关,宁死不嫁,眼下见到杨宗志遭 遇危险,却又赶紧的改了口,劝说道自己愿意嫁人,杨宗志回头过来,感动的看 她一眼,依稀也分辨不出这面前的女子到底是印荷姑娘还是岳师姐,他心头一狠, 嘴中却是笑嘻嘻的道:「别怕,花皮狗打架最是叫的凶,其实早就声厉内茬,我 打给你看看好了。」

他说话间转回头来,那大胡子的柴刀正好递到面前,杨宗志对他怒眉一瞪, 那大胡子不觉楞了一楞,杨宗志一把伸手握过去,拿住他持刀的手腕,左右一分, 那大胡子顿时惨呼一声,倒飞着退了回去。

这一式本是从何淼儿那儿学来的分筋错骨手,当日第一次在别离亭与何淼儿 见面时,何淼儿为了试探他的武功,使出来的正是这招分筋错骨手,只是可惜心 慌意乱之下,反而被杨宗志拿住了小手,后来事过多时,杨宗志与何淼儿回忆起 第一次见面的甜蜜情形,才说到了这一节,杨宗志缠着她让她将这一招教给自己, 何淼儿总是磨不过他,便将娘亲霸天门的武学都给他练了一遍。

杨宗志迁怒于他们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更是因为岳师姐的原因,所以下手 便不留情面,只是他一招使过,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他心知天风师兄全力的一掌 打在胸口上,许是天风师兄看清楚自己,最后收了一些掌力,不然以天丰师兄的 修为,自己恐怕现在还下不了床,但杨宗志却希望他这一掌打得更重一些才好。

那群家奴们却是满脸惊恐,那大胡子倒飞回来,众人围过去看清楚,才看到 大胡子的整个手臂都断成了两截,手臂自手肘处分开,更有一截骨头都活生生的 插出了皮肤,看着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这群汉子虽然平时里喊打喊杀,但是这般诡异的场面却不多见,况且这大胡 子是他们家奴中的魁首,平日里最是凶狠,他们不由皆是头皮发麻,再看向杨宗 志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恐惧之色,杨宗志平息了一下自己胸口翻涌的气血,强自 笑道:「怎么样,我这狗打的赖不赖?」

那群汉子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去接话,印荷无比担心的瑟缩在他身边, 待得看到他快如光电火石的一下出去,那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便没用的倒在了地上, 印荷没有看见大胡子凄惨的断臂,只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喜意,欢声笑道:「公子 爷,你这棒打恶狗的招数最最厉害了。」

杨宗志回过头来,没好气的笑道:「印荷姑娘,你这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 赞我?」

印荷羞赫的垂下小脑袋,一吐小香舌,低低的道:「公子爷,印荷什么都不 懂,说错了话,印荷……印荷不是在骂你。」

那群家奴们眼见着他们二人转头低语了起来,互相打个眼色,一齐扶起大胡 子便要逃出小院子,杨宗志又回过头来,喝道:「站住,怎么……想跑么?」

几个家奴抽出柴刀,颤着胳膊,心虚的吼叫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们…… 我们也不是怕了你,再说……你要是把我们都打伤了,吴老爷那里自是不会放过 你,到时候定会送你去见官!」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走到发抖如同筛糠的贞娘身边,喝道:「拿出来!」

杜贞娘惊惧的尖叫道:「拿……拿什么出来?」

杨宗志唬着面庞道:「把吴老爷给你的三百两聘礼拿出来!」

杜贞娘站在那群家奴的身前,那大胡子的凄惨模样,她自是看的一清二楚, 再见到杨宗志这般恶性恶相的模样,与方才那个翩翩公子哥根本形同两人,杜贞 娘颤着手指,不情不愿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布包裹的荷包,放在杨宗志的手心里。

杨宗志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回过头去,将荷包丢在那群家奴的脚边,恶狠 狠的道:「都拿回去,跟你们吴老爷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别让他再撞到我的手 里,不然嘿嘿……」

那群家奴哪里还有勇气去分辨他口中的威胁,一个胆大的战战兢兢的蹲下身 子,慌忙的接过地上的荷包,然后大家招呼一声,飞快的便跑出了小院子,身后 一群吹鼓手,兀自还奏着喜乐,跟在后面快速的远去,不过多时,这静谧的小渔 村内,又恢复了一派宁静祥和。……

补上昨天的,印荷的情节过去设定好的,看下去就可以了。

正文第368章同命之五

印荷神情欢快的奔跑在回村的阡陌小道上,两只小手儿上挂满了物什家当, 她抬头看了看天际边的斜阳,嫣红的嘴角边荡起了欢愉无比的笑意,不由痴痴的 心想:「世事当真无法预料,谁能想到……昨日的这般夕阳之下,自己竟然和爹 爹将他抬回了家里,咯咯!」

她回家的脚步愈发的轻快,紧身花布衣服包裹下的柳腰香臀儿,一左一右的 扭摆个不停,身边的两只翠白的小手儿也是前后甩开,右手里是个荷叶包住的袋 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好几条江南特有的鲈鱼,鱼鳃用荷叶梗穿成了一串,左 手里却是捏着些细小的纸包,里面装着官盐,香料等辅味。

印荷踏着小莲步,看着天边暮色渐渐与江水连成一片,迟暮的昏红染得日日 可见的大江也起了赤色,印荷虽然不懂得诗词歌赋,词曲达意,但是这般风景之 下,依然还是柔了小心思,她又想:「昨夜里给他熬的鱼汤里面,都没有放盐, 只……只放了一些生姜,虽然祛除了腥味,又可以御寒,但是……但是应该是没 有味道的紧罢?」

在给杨宗志喂汤之前,她自己轻轻的尝了一口,后来因为杨宗志牙关紧闭, 她更是将每口鲜嫩的汤汁都喂进自己的小嘴中,再通过小香舌渡给杨宗志喝下, 可是他们大江边上的穷苦人家,本来就都是口味清淡,少吃调味,好像公子爷那 样的人儿,自然会有些不习惯。

印荷得意的看了看自己左手里装满作料的纸包,所幸昨夜那位丁家的小姐将 纹银留下来,自己今日才可以偷偷跑出去买了作料回来,只是想起那位丁家的小 姐,印荷脸色幽幽的一红,登时又回忆起昨夜两人为了给公子爷驱寒,更是一左 一右的将公子爷都抱在了怀里,就这么黑灯瞎火的睡着了,一直到今早公子爷率 先醒来,被他……被他抓了个正着,那可是羞死人了呀!

印荷急急的啐了自己一口,向暗道:「好不要脸的小丫头呀,公子爷不知道 会怎么笑话你哩。」

她清秀的脸颊虽然羞得比天边的余霞还要娇艳,但是嘴角的笑意更是迷荡, 便是媚媚的眼眸,也充盈秋水,弯成了个月牙眉。

眼前村落近近在望,印荷才是脚步稍缓,暗自叹息了一声,又自语道:「不 知道……不知道公子爷现在在作些什么,是好像他赶走了那些坏人之后,便一直 坐在小床边,痴痴呆呆的看着那个没有醒来的姑娘,不说话也不笑么?我还是喜 欢……我还是喜欢公子爷多笑笑的好,他一笑起来,真是不知有多亲切缠人,让 人心里又酥又软的。」

印荷又啐了自己一口,人家公子爷笑不笑,干你这不要脸的小丫头什么事, 偏偏……偏偏要你来管,印荷不敢再多想下去了,赶紧脚步飞快的向家里跑去, 刚刚来到小院子外面,便听见院子里爹爹苍老的嗓音传来道:「公子啊,老朽对 你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将我的女儿印荷带走,让她给你当个丫 鬟。」

印荷听到这句话,险些张嘴娇唤了出来,爹爹的话……爹爹的话,竟然是让 自己跟着公子爷走,印荷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当真不知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天边霞光弥漫,沉沉的斜射在这小院子里,印荷偷偷从篱笆墙角边探出一丝小脑 袋,眼神迷离的向院子内瞥了一眼,只是一下,不敢看实,又飞快的藏回小脑袋, 生怕被院中人看到一丝一毫,这一下,仿佛看见爹爹佝偻着腰身,吸着平日里最 爱的旱烟袋,而那公子爷……却是垂身靠坐在树藤之下。

印荷的心儿砰砰乱跳,小手儿里的活鱼和香料都快要拿不住,差点跌下地去, 里面杨宗志柔和的嗓音笑道:「老人家,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今日方才把强抢印 荷姑娘的恶霸赶走,自己却霸主了印荷姑娘,那岂不是和那些恶霸们一样了么?」

印荷心头一拧,柔柔的暗想:「公子爷才不和吴家的恶霸们一样呢,他…… 他最是贴心和善了,过了这么些时日,他还记得印荷的名字呢。」

王老船家叹声道:「公子呀,你可是嫌弃我家印荷山野小丫头,上不了台面 么?」

印荷心头一紧,不知公子爷该怎么作答,便急急的屏住自己的呼吸,害怕发 出一点呼吸声,让自己听漏了一个字去,耳听着公子爷又笑道:「我怎么会,印 荷姑娘这般秀外慧中,生得比花还美,而且她长在这大江沿岸,更是得了江边美 景的灵气,想来老人家你日后定可以找个乘龙快婿,怎么忍心让她随我作了个小 丫头。」

印荷心头痴痴的念道:「我倒宁愿给你当个丫鬟,也不要……也不要嫁给什 么乘龙快婿。」

王老船家吸几口烟,低声喟叹道:「不瞒公子爷你说,上次三月老朽送你去 洛都赶考之后,便回家娶了一门亲,前来说亲的是邻村的陆家媒婆,她把那女方 说的又是娴熟,又是勤劳,老朽年纪一把,哪里还想着能不能娶个好人家,只不 过想找个老实人家作伴罢了,帮老朽照顾照顾老娘,能够勤恳持家的就好。」

王老船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院子内烟火明了一下,他又道:「可没想到 娶来的这贞娘年纪虽也不小,可是一点持家的道理都不懂,她不给老娘吃,又克 扣老朽和印荷的月度,尽顾着给她自己穿衣打扮,买些翡翠首饰回来,那些玩意 怎么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能用得起的,就这么过了半年不到,把这家里弄得家徒 四壁,欠债累累,现在……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印荷的身上,老朽实在是对不起老 娘和印荷啊。」

印荷听得心头一柔,珠泪在眼眶泛起,酸酸的心道:「爹爹也不容易,这怎 么能怪得到爹爹他老人家?」

杨宗志道:「是了,我今日看那贞娘穿的奢华,头戴珍珠玉钗,而老人家你 和印荷姑娘都朴素的紧,原来事情是这样。」

王老船家道:「怎么不是,我事后再去一打听,原来……原来这贞娘分明就 是妓院里出来的人,那黑心的陆媒婆两厢里哄骗,对贞娘说我家里乃是大户之家, 又对我说贞娘更是书香门第,哎,我们都上了陆媒婆的恶当,我上了这当不敢对 别人说起,而那贞娘在翠珠楼里呆惯了,我们这般清贫的苦日子她哪里过得下去, 要不是看着印荷还可以为她换回些银子,她只怕早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跑了。」

杨宗志怒道:「好个可恨的后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忍心害了印荷 姑娘?」

王老船家无奈的道:「所以老朽才会过来恳求公子爷你,只要印荷不在这里, 那贞娘无利可图,迟早也会自己散去,今日她被你教训了之后,便这么偷偷的跑 了出去,公子爷……我们上次在大江上见过一面,公子爷你仁善,将一锭几十两 的纹银付给我们这穷酸的父女俩作路资,老朽便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而且 我看印荷那闺女对你也是有些属意,你只要愿意点点头,老朽便去对我那闺女说, 想来……她也恐怕不会拒绝。」

印荷心中急唤几声道:「我愿意呢……我愿意呢……」

杨宗志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老人家,这事情便包在我的身上,咱们有缘, 我这次更是被你们从江水里捞了上来,你们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论如何也 不会眼见着印荷姑娘被逼着嫁给恶霸,你尽管放心。」

印荷听到这里,脑中轰的一声,痴痴呆呆的念想道:「公子爷这是……这是 答允了?还是……还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左手里的香料都跌落在脚边,还兀自不觉。……

晚上用过了鱼汤,印荷便抢着将所有的碗筷都收拾了起来,然后脚步匆匆的 跑出了房里,来到一边的厨房刷碗,方才用饭之时,她心头复杂之极,甚至不敢 抬头去看杨宗志一眼,只是低垂着小脑袋,平日里很少吃到的香料鱼汤,此刻吃 在嘴中也是半点滋味也没有。

印荷将碗筷收拾好在木头橱柜里,心中期期艾艾的想道:「不知……公子爷 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傻丫头,既长得没有那么漂亮,又…… 又什么也不懂,不通礼数,他要是带在了身边,脸子好生无光。」

她刚刚想到这里,身后忽然有只大手轻轻在她酥软的肩头拍了一下,印荷哟 的一声娇吟,慌乱的转回头来,夜色之下,只见到一双清亮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嘴角带着自己最最倾慕的微笑,印荷面色一红,两只小手儿无措的收在身后,更 加凸显胸脯儿高挺丰满,她低声唤道:「公子爷……」

杨宗志笑道:「吓到你了么?」

印荷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不敢抬头见他,尖尖的下巴都顶到自己的酥胸之 上,杨宗志又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前来抢亲的吴老爷家里住在哪里?」

印荷听得一呆,茫然的娇声道:「公子爷问这个作甚么?」

杨宗志见她甚是腼腆,这时才微微抬起一点螓首,瞥了自己一下,又对她眨 眼笑道:「咱们晚上去找找这位吴老爷好不好?」

印荷听得一惊,身后的两只小手儿更是紧张的捏住了洗得发白的紧身花衣下 摆,将衣服捏的皱巴巴的,却将自己窈窕淑立的娇躯都印了出来,她结结巴巴的 艰难道:「你……你还是要让印荷嫁给他么?」

杨宗志失笑道:「傻姑娘,我怎么会作这样的事情,哎,过去有一位温柔如 水的姑娘,她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找到我,对我大哭了一场,又在分别的时候… …的时候嗯,作了一件让我大吃一惊的事情,可惜我过去从来没有意会过来,待 得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她成了亲,嫁给了一位出众的男子,我却一点也不 开心快乐,印荷姑娘,我今日看到你拒婚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她,所以 也忍不住帮你出了手。」

印荷低垂小脑袋,凄凄切切的听着他说着自己的往事,不时还会喟叹几声, 她慢慢抬起螓首来,眼神迷离的凝视着他,低声绯迷的道:「那公子爷,你…… 你可是后悔了么,若是你早些知道那位姑娘的心意,又若是她不是直到成亲前的 一晚才找到你,你便会和那位姑娘在一起了是不?」

杨宗志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强笑道:「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若是如果,她 现在只怕早已嫁作他人妇,想来过得倒也宁静快活,跟着我的话,更是不知道要 吃多少的苦头。」

印荷拼命的摇头道:「不是的,她若是不能跟自己最最心爱的人儿在一起, 便是锦衣玉食放在眼前,也是索然无味的紧,而且吃些苦头算什么,只要能和你 说说话,静静的每日看着你,我……她,她说不定便会甜蜜幸福的满足不已。」

杨宗志晃了晃迷乱的脑袋,笑道:「我和你说这些无谓事情作甚么,没得污 了你的耳朵,你一会忙过了之后,便悄悄到房子里来找我,咱们瞒着你爹爹,去 吴老爷的豪园里去玩玩。」

说完便走出了厨房。

印荷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心中甜甜的道:「公子爷呀,你会 不会……会不会将印荷当成了那位姑娘的影子呢?只要你不嫌弃印荷,就算是让 我当那位姑娘的影子,我也心甘情愿的哩。」

是夜,月上中梢,印荷在厨房里磨磨蹭蹭了许久,又将自己俏丽的长辫子整 了一遍又一遍,才惴惴不安的来到内室里,一入内室,里面热热的甚是暖和,印 荷晃眼看过去,见到公子爷又对着那位静躺在小床上的姑娘发呆,仿佛想着心事 想的沉迷了。

印荷站了好一会,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杨宗志晃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幽 幽灯火下,身后是个清秀甜美的小姑娘,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子长得已经颇 为丰满,紧身的花衣下包裹着,是怒突的胸乳和豪臀。

杨宗志咧嘴一笑,回身紧了紧秀凤身下的被子,道:「我们走吧。」

说完便和印荷一道出了小院子,循着月头向东而行,他们走一会,杨宗志忽 然回头道:「印荷姑娘,那位吴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提起吴老爷,印荷弯弯的月牙眉不觉也倒竖起来,狠狠的娇声道:「那姓吴 的乃是我们景村的一霸,他仗着家里财大势大,养着一群恶奴到处收取泛船税, 咱们穷苦的船家日子过得不容易,官府要收一遍河道税,齐天派的老爷们要收一 遍泛船税,到了景村,这姓吴的又要收一遍泛船税,谁要是胆敢不交,他就会让 手下的恶奴们上门去打,打到交上为止。」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拍手道:「好!」

印荷奇怪的倪视他一眼,暗想:「这种恶人,公子爷怎么还说好?」

两人来到吴家宽阔的门庭前,杨宗志带着她不走正门,而是避过眼线来到高 墙之下,印荷愣愣的看着眼前高墙,院内还能听见狗叫声,杨宗志忽然笑道: 「印荷姑娘,你闭上眼睛。」

印荷听话的闭上自己的双眼,只感到身后一只大手搭在自己的细腰上,接着 脚下一轻,整个人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地而起,印荷惊呼一声,却又硬生生的忍 住,赶紧将身边的人儿抱了个紧,待得两人落地,两只高大的恶狗泛着精光冲了 过来,印荷更是吓得浑身扑簌簌发抖,小身子一跳,便尽数挂在了杨宗志的胸前。

杨宗志轻轻笑一声,伸出腿去,施出甩豹尾左右一踢,那两只恶狗便呜咽着 躺在了庭院的石阶之下,杨宗志笑道:「莫难大师若是知道他传了我这一记腿法, 却是被我拿来踢狗,不知又会气成怎样,定是娘的娘的骂个不停。」

他转身一看,印荷姑娘整个娇媚的身躯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个丫头的身 子真是发育的不错,胸前怒挺的双峰紧紧的挤在身上,她不似若红师妹,若红师 妹是带些婴儿肥,虽也丰满,但是软软的肥腻,而这印荷姑娘从来都跟着爹爹在 大江上泛舟,因此多了些锻炼,娇躯也更加的结实。

杨宗志拍了拍她的后背,轻笑道:「狗都躺下歇息去了,你还不下来么?」

印荷这才敢转头看过去,然后羞赫之极的跳下小身子,对着杨宗志俏皮的吐 了吐嫣红的小香舌,杨宗志拉起她的小手儿,循着灯火走入庭院,入内是个高堂, 堂中无人,灯火却是通明,正对面供奉的是个一人高的关老爷,一手扶着美髯, 另一手却是拿着长长的偃月刀,看着威武之极,关老爷的两边分别站着金童玉女, 各自手捧金元宝,笑态可掬,香案上却是毕恭毕敬的堆放了果礼无数。

杨宗志与印荷静静的走近高堂,高堂边又两排檀木所制的沉香柜子,随手打 开一看,里面尽是珠光宝气的首饰衣服,杨宗志随手取了一些出来,便插在印荷 迤逦的发顶,然后又取了一些雍容的长衣披在她的肩上,站远一看,这姑娘经过 这么一番打扮,才算是脱胎换骨,她本有倾城倾国之姿,只是平素里缺少打扮, 而且穿衣更不讲究,无形中便将美色掩饰了几分下去。

这世上杨宗志见过五官搭配最美的是筠儿那俏丫头,那丫头年纪也不大,但 是已经生的闭月羞花,小脸更是精致的好像魔魇,她练过似玉功,更是善于将自 己的美丽都外放出来,可是面前这印荷姑娘却是收敛的美,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发 自内心。

杨宗志看了好几眼,不觉脱口轻赞道:「好美的印荷姑娘。」

印荷羞涩之极的任他在自己身上发梢作弄一番,身边有个亮晃晃的铜镜,她 随眼看了一下,镜中是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小脸娇艳欲滴,这么一番打扮果真 是与平时相差千里,印荷眼神一黯,又将那些珠宝玉石都收好放回柜子里,然后 走到杨宗志的身前,垂头悄声道:「公子爷,这些都是人家的东西,印荷虽然过 得穷苦日子,但是……也知道同人不同命,不是自己的,印荷不应该要。」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好个要强的丫头。」

正在这时,高堂内传来夸张的哭泣声道:「吴老爷呀,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杨宗志与印荷对望一下,均听得这夸张的哭声正是贞娘所发,接着一个怒冲 冲的嘶哑声音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我的小妾呢,还不送来?」

杜贞娘尖声道:「本来事情办的好好的,接过半道里杀出个不知名的小子, 又将……又将印荷抢回去了,还打伤了您的一个手下,奴家也险些没命回来见你 了呀。」

吴老爷怒道:「什么……倒是什么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杜贞娘仓惶的道:「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许是发了狂罢,连您吴老爷 的面子也不卖了。」

吴老爷吼叫道:「我这就去叫人,多带些人去,定要将那小子打死了扔进大 江里,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对我说个不字。」

印荷听到这里,神情担心的拉了拉杨宗志的衣袖,见到杨宗志眯着眼睛转过 头来,凑到自己的小耳垂边,低低笑道:「什么同人不同命,印荷姑娘,人家的 东西你不愿取,那我们就让人家乖乖的给咱们送上来好么?」

印荷听得一愣,那热热的吐话俱都喷在自己耳后脖颈边,她浑身痴迷的一酥, 灵魂出窍,小心思却是遥遥的飞到天上,心思恍惚间,更是已经不知道公子爷在 说些什么了。

正文第369章命数之一

幽月之下,高堂内灯火通明,印荷痴痴呆呆的站在高堂的烛火边,看着杨宗 志又取出沉香柜子里的珠宝玉器,往自己娇花般的头顶腮边插了个满,印荷心头 一凄,却又不忍心再次拂逆他,只是心头婉转的呻吟:「公子爷呀,你看来是喜 欢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喜欢印荷这般……朴朴素素,没有半分媚气的 傻丫头哩。」

杨宗志弄了一会,满意的回身站远些,目中尽是顽皮之色,印荷悄悄的转回 小脑袋看了看身边的铜镜,铜镜里面反射出一个玉女般的至纯小姑娘,脸上涂满 胭脂,眉角还点了朱漆的状元红,看着当真羡煞旁人。

印荷看的小脸一羞,公子爷帮自己这么一打扮,果然看着更是出众,红唇白 齿的好生旖旎,过去这十六年里,她从未注意过自己的样貌与气质,竟会翻江倒 海一般,变化的这么大,印荷抬眼见公子爷满意的在自己身前踱了几步,嘿嘿嘿 嘿的笑了几声,印荷嘴角一撇,再也不忍心将这些珠花头饰都取下来,重新放好 在柜子里。

杨宗志轻轻拍手道:「妙极!」

然后转过身去,在柜子里找了些画眉用的墨漆,双手抹匀了,往自己头脸眉 角胡乱一盖,印荷抬头一看,险些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公子爷本是个儒雅的俊 哥儿,这般乱涂一下,竟是紫黑着面庞,看着好像戏班里的黑面武生,样子怪异 之极。

杨宗志咧嘴一笑,黑色肌肤映衬得牙齿更是白的发亮,印荷看的一呆,止住 绽开的红颜,油然间醉了小心思,便痴痴的看着他又倒腾一番,然后拉着自己过 去,走到关老爷和金童玉女的身边,一把扯下关老爷的长衫布帽,还拉下了关老 爷垂胸的美髯,往他自己身上一穿一戴,如此提须作势一看,竟是个活脱脱的关 老爷再世。

杨宗志毕恭毕敬的将赤身无史须的关老爷放倒在香案下,又将那玉女叠放在 关老爷的身旁,再对里面施礼道:「对不住关老爷,小子看你在这站得累了,让 您老人家歇歇脚,再说您护佑世人,怎能忠奸不分,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小子看的不过眼,借您老人家的身子名头使使,绝无不恭不敬之心。」

印荷在一旁看的忍俊不住,终是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只是她欢愉的笑声刚 露,便又紧紧的伸出小手掩住小嘴,眉角怪异的皱起,忍得愈发辛苦,面前的公 子爷打扮怪异,偏偏还和关老爷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儿,实在是又可气,又可笑。 杨宗志回身瞪了印荷一眼,黝黑的脸颊上目光炯炯有神,恍若刀锋划过,印荷被 他一扫而过,赶紧束下小脸去,朝他讨好的吐了吐幽幽的小香舌,眉目传情的意 思是:「印荷再也不敢了。」

杨宗志回过身来,将那玉女手中的金元宝往印荷手中一放,接着拉扯着她走 到玉女原本站着的位置,给她摆好了姿势,印荷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公子爷 是让我假扮玉女呢?」

金童玉女原是中原人笃信的守财之神,关老爷更是保佑天下社稷安康,印荷 抿了抿嘴,正想说话,杨宗志忽然伸出一只手指来,轻轻盖住了她欲滴的娇唇, 印荷面色一红,抱住金元宝的小身子兀自一抖,便是方才抹着厚厚胭脂的小脸, 也盖不住这媚气霞光之色。

杨宗志咳嗽一声,将关老爷的偃月刀持在右手,左手扶起美髯站定身子,左 右一看,灯火太亮,站得近些还是可以看出端倪,他心头哈哈一笑,手中偃月刀 四处一挥,几盏烛火便蓦地熄灭,更有一盏被他刀气一挤,灯盏都碎作两块,叮 咛一声掉落了地。

内堂里吴老爷与贞娘说过了话,正在细思该如何处置,忽然听到高堂中传来 这怪怪的声音,吴老爷惊疑的喝道:「什么人?」

与贞娘二人走出高堂一看,堂中幽静,哪里有半个身影,只有一盏灯台落在 地上,碎作了几片。

堂外幽幽的冷风一吹,吹起四周的纱幕,杜贞娘扑簌簌的打了个哆嗦,她今 日见到杨宗志那般杀神一样的恶相,早已被吓破了胆,所以才会来到吴家庄寻求 庇卫,半分也不敢回家,此刻这高堂中灭了好些灯烛,光线幽暗的照射,火光更 被冷风吹得一抖一抖,杜贞娘颤声道:「莫不是……莫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 子,又……又找来了?」

吴老爷皱着眉头吼道:「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小子,这景村里面只有我吴大有 才是真正的阎罗王,你怕个什么,贞娘你看,不过被风吹掉个灯盏,你便吓成这 般,成什么样子?」

杨宗志垂眼看过去,那吴大有是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头子,一身上下珠光宝气, 头戴个员外帽,腰腹间鼓出了大大的肚腩,活生生便是个土财主,杨宗志嘿嘿嘿 嘿的阴森森冷笑几声,哑着嗓音开口道:「吴大有,你可知罪么?」

吴大有话虽说的胆子十足,实则也有些惴惴不宁,他与贞娘听到这怪异之极 的说话声回荡在高堂之上,仿佛响在耳边,又仿佛远远的从窗外传来,他们二人 一道呀的一声,胆气尽失,便想大叫道:「来人啊……来人!」

杨宗志手中的偃月刀向前一挥,又喝道:「还敢说话?」

印荷看见吴老爷和贞娘出来,这二人一个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另一个却自己 是凶煞的后娘,她不禁大气不敢透,怕得锦衣下的腿肚子瑟瑟发抖,公子爷今日 带自己来做的事情,她不但没有经历过,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此刻若不是公 子爷还站在自己身后,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她只怕早就瘫软在地。

身后公子爷怪异无比的嗓音传来,长长的偃月刀更是划过一道闪电般的砍向 身前,印荷险些娇呼了一声出来,定眼看去,那吴老爷额下的呼吸簌簌的落了一 截下来,只剩下突兀的半截挂在腮边,而贞娘头顶大大的宝珠更是嗤的一声碎作 了粉砾,贞娘双腿一软,啊的一声尖叫,身子如同一滩肉泥一般跌在地上。

印荷心头好生想笑,却又强自忍住,暗暗喘息道:「公子爷呀,你可真是坏 透了顶呢。」

吴大有定眼看清楚,自己供奉多年的关老爷居然……居然显灵了,他平日里 为恶一方,坏事作绝,每每半夜里发噩梦醒来,也自想会折阳寿,所以才会搬来 关老爷放在高堂最显眼的位置镇邪,而且更是对关老爷毕恭毕敬,虔诚的紧,只 从香案上堆积如山的供奉果礼便可见一斑。

此刻那关老爷只是一刀砍下,不伤自己分毫,却又将自己额下的胡须砍掉一 半,这等神乎其技岂是吴大有这种凡人可见,他眼见关老爷收回宝刀,阖上精光 闪闪的双目养神,吴大有心头再无疑虑,猛地一跪及地,抄头便拜,高声哭喊道: 「关老爷饶命!关老爷饶命!小人……小人对您可没有不敬之处啊,每当逢年过 节,小人都会命人摆放供品无数,日日如此,月月不停,您可要明察。」

杨宗志微微睁开眼禇,看着面前这二人一个吓破了胆面色如土,另一个却是 磕头如同捣蒜,他悄悄向印荷那边斜了一眼,见她拿着个金元宝,端端正正的站 直小身子,半点也不敢露出异色来,杨宗志大喝道:「好了,徒子徒孙,你知道 老夫今日为何要来找你么?」

吴大有迷茫的抬起脑袋来,小小的眼珠子乱转一番,呆道:「这个……小人 不知。」

杨宗志怒哼一声,道:「还敢推说不知道,你是要老夫一刀取了你的狗命, 才会想的起来么?」

吴大有肥胖的身子向后一瘫,颤声道:「关老爷,小人……小人知错了,小 人想起来了,前年冬天,小人带着手下去村口的孙二家收税,那孙二家里穷的揭 不开锅,小的便……便命人将他家烧的干干净净,谁知他老娘躲在房里养病,闭 门不出,被活生生烧死在房中,那孙二……孙二回来得知,找上门来,一头撞死 在您的脚下了,小人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让那臭穷鬼冲进了高堂,打扰了 您的大驾,关老爷,那孙二家只剩下一个婆娘,模样还挺俊,被小人抓来抵债, 小人这就去后院给您带来,让您带走,给您消消气。」

杨宗志听得钢牙一咬,怒道:「简直禽兽不如,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得罪过 老夫?」

印荷本吓得发抖,直到听了孙二家的惨事,才是气的柳眉倒竖,方才那些许 惊恐也尽数丢在了脑后,顾及不到。吴大有又苦着脸道:「实在是……实在是, 对了,去年初夏,小人与邻村的黄太结拜了兄弟,后来他带着家眷夫人来小人家 做客,小人一时喝多了酒,见到他那夫人生的白白净净的,富态的紧,便……便 忍不住趁着黄太醉酒,在这儿调戏了她,哪知道……那黄太家的妇人性子如此刚 烈,小人只不过摸了几下她的白脸蛋,她便大哭一声,抢过来,将……将您手中 的宝刀夺了过去,然后脑袋一横,便抹脖子自尽了,关老爷,小人也想不到事情 会变成这样,那贱人的污血染得您浑身都是,小人事后给您换过了新衣,这也是 千真万确的……」

杨宗志怒眼一睁,大喝道:「受死吧,畜生!」

手中偃月刀猛地一挥,迎头便向吴大有的头顶砍去,正在这时后堂内响起一 个娇儿高啼之声,哇哇的传来,声嘶力竭的甚是乱人心神,杨宗志刀锋砍到吴大 有的头顶,刀气破开他的员外帽,将他一头长发都破散下来,杨宗志呆了一呆, 手中用力一止,忽然轻声问道:「这……这哭得又是什么人?」

吴大有死里逃生,整个身子已经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脑中半是清醒半是混 沌,有气无力的抽搐道:「是……是小人今年新得的儿子,还不过一岁……」

杨宗志抽刀回来,沉吟了一会,平息道:「我今日留你性命,但是你要作到 下面几点,否则的话,我迟早还会来取你的狗命,知道么?」

吴大有唉唉了几声,忙不迭的挣扎起来磕头,可是还没跪下,便又倒在了一 侧,杨宗志道:「你去将孙二的老婆放了,然后给她几百两的盘缠,让她自行离 去,再将你这些年敛聚的不义之财尽数发给远近的村民们,你若是还敢留下一星 半点叫我知道,我定会将你砍得十截八截,拿去喂狗,听到了么?」

他说过了话,转头看着一边扑倒在地的杜贞娘,只见她屎尿流满了一身一地, 臭烘烘的甚是不堪,嘴角呵呵呵呵的傻笑,目光呆滞,竟是吓得傻了。……

杨宗志与印荷趁着月色回到王家的小院子,印荷头上腮边的玉器早已取下, 只是腮红胭脂还没洗过,残留在小脸上,看着活色生香,她惴惴不安的转头,看 了看背着手走在身后的公子爷,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娇声唤道:「喂, 公子呀,那姓吴的作恶多端,害死了这么多人,连我听了都恨得咬牙切齿,你怎 么最后又轻易的放过了他呢?」

杨宗志抬起头来,皱眉叹息道:「他虽然凶顽不冥,坏事作尽,但是……但 是膝下却还有个幼儿,哎,这天下间,最最不幸的事情便是为人子女的,没有办 法见到自己的亲身爹娘,我若一刀杀了他,倒是容易,但是那幼儿不足一岁,世 上便少了爹爹疼爱,岂不是可怜的紧。」

印荷幽幽的叹息一声,转头看着身后的公子爷说话间,眉头深深的拧在一起, 仿佛感同身受,印荷心头一软,暗想:「原来公子爷也是个藏着自己心事的人儿 呢。」

她见到杨宗志面色不愉,兴致索然,依稀想起临来之时,他笑嘻嘻的,毫无 正经的逗弄自己说话,印荷咯的一声,欢声笑道:「公子爷啊,你……你可是个 坏到家的人呢,印荷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带着印荷去这么大大的胡闹一番,咯咯, 把那平日凶巴巴的吴老爷,还有贞娘一个吓得走不了路,另一个却是吓得傻了, 嘻嘻!」

杨宗志抬起头来,见到月色下,一个乖巧的少女巧笑嫣然的轻言媚语,明亮 旖旎的眼神却是万分担心的瞥着自己,她嘴里说的无比轻松,面上却半点欢愉也 没有,杨宗志心头一柔,顿时也明白她这番话,乃是想逗得自己开心起来,便呵 呵点头道:「我自小便是喜爱胡闹,这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事情,我爹娘自然对 我这性子万分不喜,我师父更是因为这个恨之入骨,可我……可我偏偏却改不过 来,哎!」

印荷低声旖旎的道:「你……你才不是胡闹的呢,你想为我们穷苦人家做主, 便带着印荷去找吴老爷算账,后来你又听到吴老爷家里有个幼子,便又放过了他, 只让他给大家伙赔钱,其实……其实你为人聪明,性子……性子也好的很。」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我有你说的这么好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拉出个鼓囊囊的布包,放进印荷同样鼓囊囊的小怀 抱里,笑道:「这里有三百两银子,全是吴家的大老爷陪给你们王家的,你将这 个带回去,交给你的爹爹,只将这银子的来历说一遍,不要说我们今夜去偷偷做 下的事情,好么?」

印荷乖乖的嗯了一声,垂下小脑袋,娇声羞涩道:「人家知道轻重的呢。」

杨宗志低头看着这小姑娘含羞带怯,两只小手儿无措的捧着一大笔纹银,两 根大辫子在自己面前一晃一晃的,看着摇曳生姿。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照下,照 在他们二人的头顶,脚边便投下了半明半暗的倒影,影子在身下渐渐连在一起, 印荷低着小脑袋看了个分明,不觉悄悄移动了一些脚下的步子,这么看下去,自 己的小脑袋……便尽数都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而他也正好将自己都拢在了胸前。

印荷羞答答的啐了自己一口,暗想:「你果真是个好不要脸的小丫头哩。」

面前的杨宗志恍惚的看着头顶月色,幽幽的道:「对了,印荷姑娘,你们救 回我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几日功夫?」

印荷羞涩之极的抬起小脑袋,满脸俱是沉迷的晕红,想起今日公子爷对爹爹 说:「我们有缘,你们一家更是对我有着救命之恩……」

印荷咯咯一笑,轻声旖旎的道:「你……你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的呢,直到第 二天早上,你发过虚汗后,才醒转过来。」

印荷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一句,顿时感到自己的小身子也被抽走了力道,这公 子爷若是能多睡几晚,那自己……那自己为了给他捂汗,岂不是……岂不是也要 多陪他好几个不眠之夜。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头暗暗盘算,一日过后,到了今夜已经算是第二日将尽, 屈指一数,十日之期,也仅仅只剩下两天好过,而秀凤却还是沉睡不醒。

两人站在月色下,一时都不说话,气氛好生旖旎不平,身边冷风吹起,印荷 浑身上下仿佛着火一般,兀自不觉,杨宗志却是冷得想要发抖,他打了个机灵, 便醒转过来,见到面前的小丫头依然粉腮拂面,目中秋水盈盈,垂眉想着心事的 发痴,杨宗志低叹道:「夜了,印荷姑娘,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说完径直走回了内室。

印荷这才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转过小院子的大门,消逝在稍稍透出灯火的 内室门里,印荷心头一阵痴迷,却又快乐的想要娇喊,她手中捧着沉甸甸的银子, 心底却更是沉甸甸的发甜,仿佛喝下了蜜酒,嘴角心头暗暗沉醉。

今日与公子爷这般开开心心的说话,胡闹,可谓心想事成,印荷从未觉得有 一天能过的这般的快,又有一明天能如此让自己期待不已,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回 了小院子里,不敢再去本是属于自己闺房的内室歇息,而是悄悄的去*** 房外打 了个地铺,身下用小席子一铺,印荷丰满的娇躯往上面一趟,却还是半点睡意也 没有。

心头翻翻转转的,尽是公子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皱眉的模样,印荷抿住小 嘴,害怕自己发出一丝不争气的娇吟,让里面沉睡的奶奶听见,这么一会坐起, 一会躺下,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窗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印荷才昏昏沉沉 的睡了过去,睡梦里尽是公子爷逗弄着自己,羞得自己不敢抬头,公子爷才哈哈 大笑着抬起自己的尖尖小下巴,轻声道:「印荷啊,原来你生的这么漂亮……」

耳边一阵喔喔喔的鸡鸣,印荷猛地坐起小身子,睡眼惺忪的揉了揉自己大大 的娇媚杏眼,昨夜睡下,两根长长的麻花辫也没打散,害得其中的一根撑在了脖 子下,将小下巴顶的生疼,她回忆起梦中所见,不觉又羞又气,暗想:「原以为 是公子爷抬起人家的下巴来,没料到……却是自己的辫子惹的事。」

鼓囊囊的纹银还堆在头边,印荷伸手一摸,入手微微冰凉,她面色猛地一僵, 恍惚的回想起来昨夜,公子爷最后对爹爹说道:「老人家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 的身后。」

当时她乍一听见,只以为是公子爷答应了爹爹的请求,事后想想,原来公子 爷早在不经意间便将自己家中的所有困难都解决了个遍,吴老爷再也不敢来抢亲, 家中也是不愁银子花,而那贞娘却又变得呆傻,更是无法兴风作浪。

印荷昨夜心头迷醉下,半点也没察觉出来,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间变得全 然两样,她这么一想,心头砰砰乱跳的揣测:「难道是公子爷太过聪明,早已经 ……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她昨夜答应爹爹的事情,便……便不是我想的那 样,那他……那他……」

印荷再也躺不下去了,而是一跳而起,半分也注意不到自己钗发横乱,娇慵 无力的俏生生模样,她猛地从地上拾起沉甸甸的纹银,快步的跑到内室的门前, 来到门前,印荷稍稍呆了一下,小耳朵侧过来听了好一会,里面半点声息也没有, 她实在是忍耐不住,伸出小手儿轻轻推开内室门,里面冷清之极,自己的床铺已 经被人整齐的收拾好,桌上灯火熄灭不久,兀自还散发着煤灯的熏气,转眼一看, 那内室里让自己窒息的公子爷身影,和床上紧紧病躺着的小姑娘,却早已没了踪 影。

正文第370章命数之二

晨光穿窗弥漫洒入,看着空空如也的内室,印荷只觉得心儿片片碎裂,浑身 寒彻,仿佛浸泡在冰水当中,手中紧紧握住的纹银袋子,砰的一声跌在了脚边。

她咬一咬细碎的编贝,从地上拾起银包,转身便向小院子外跑去,跑到小院 子的篱笆门口,王老头正蹲在地上吸着旱烟,烟雾从口中撩起,逐渐消散在晨光 里,印荷拼命吸气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清泪,咬着玉齿哽咽道:「爹爹,公子 爷……走了。」

王老头脑袋也不抬,只是吸一口烟,嗯的一声。

印荷将手中的银包塞进爹爹的袖带里,又哭了一声出来,娇气道:「爹爹, 这是公子爷留下来的三百两银子……」

王老头看也不看怀中,只是又嗯了一声。印荷心头大急,哇的一声大哭,跪 下道:「爹爹,女儿……女儿要去找公子爷,女儿不想后悔一辈子。」

王老头抬起头来,看了面前定玉滴缀满香腮的印荷一眼,转过头去轻声道: 「公子他向杏林县城的方向去了,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走之前还问过我哪里有 好些的药堂郎中。」

印荷听得心头一喜,一丝希冀又在胸中燃起,她慌忙抹了抹自己腮边的热泪, 朝爹爹和身后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小院子看了几眼,然后什么也不拿,甩开小手儿, 沿着江岸跑了出去。……

「济世草堂」杨宗志抬头看着这金字招牌,这里算是方圆附近最有名望的药 堂,门庭宽阔,不但挂了金字招牌,甚至还找来了当地的知府大人亲笔提了字, 用金粉装裱起来,门庭边却好像镖局一样,用插云旗画了草药的形态,横在路边。

杨宗志看到这气派,心头叫一声好,便紧了紧自己怀中酥绵绵的秀凤,正对 走了进去。秀凤娇躯酥软,体香四溢,娇媚的脸颊上盖了一块手绢,帮她遮住了 头顶耀眼的阳光,一入草堂内,杨宗志才取下她面上的薄纱,开口唤道:「有人 吗?」

跑堂的出来恭迎,客气的笑道:「来啦大爷,大爷,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杨宗志找了张方桌,将秀凤柔若无骨的香躯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吁气道: 「是这位姑娘受了些伤,快叫大夫出来看看。」

跑堂的点了点头,不一会便从内堂领出来个黑须方帽的郎中,郎中阔步走过 来,对杨宗志看了好几眼,才低头看向桌面,只见到一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小美 人横躺在桌上,娇魇失色,她侧躺之下,起伏的胸峦堆积下来,竟让自己心神摇 曳,郎中咳嗽一声,用手给她号了号脉,又翻开她秀色的眼帘看了看,忽然惊道: 「这位姑娘……没救了!」杨宗志眉头一轩,沉声道:「怎么会没救了?」

郎中摇头道:「这位姑娘沉疴入骨,乃是内机闭塞之兆,公子你看,她眼晕 发白,呼吸时急时慢,瞳孔缓缓放大,这些都是断了生理之人的回光返照之像。」

杨宗志垂眼看下去,秀凤面相柔和,仿佛熟睡了一般,娇媚天成,虽不是过 去的粉脸桃腮,面上有些失色的苍白,但是这几日来,他没事便呆在秀凤身边看 着她入睡,不觉将她的面容整个都印在心底里,此刻一见,便即心中温馨,只是 听了郎中的话,杨宗志才怒道:「胡说八道!」

那郎中也不回答,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伸手向门外一指,杨宗志顺着 他的指尖看出去,茫然道:「什么意思?」

那郎中得意的气道:「看到门外的金字招牌了么?这济世草堂的大字可是现 下湖州知府大人亲笔,我说过的话,在这湖州境地也算是金律良言,这位姑娘病 入膏肓,而且更是自断生机,断然活不过两日。」

杨宗志狂怒道:「什么金字招牌,我现在就拆了你这招牌,看你这庸医还怎 么骗人。」

他伸腿踢飞一个凳子,凳子撞在门阑处,将整个大门装得咚咚直响,门顶的 招牌也摇摇欲坠,郎中大惊的叫起来道:「快去叫人,这人是来惹事的,许是城 东的那几家看我们生意不错,急红了眼,特地找来寻衅的。」

杨宗志冷静下来,嘿嘿笑道:「你这庸医,我若就这么坏了你的招牌,你难 免不服气,罢了,我一定要救醒她,让你心服口服。」

他说过了话,走过去轻轻的抱起秀凤的娇躯,又将薄薄的手绢盖在她的脸上, 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杨宗志又到城东的几家药铺挨个看了个遍,一路下来,人人都说秀凤无法医 治,多活不过两日,更有人劝他回去早早准备后事,免得误了丧期,杨宗志气怒 不过,却又伤心颓丧,抱着秀凤往回走去,走了一会,时辰不到晌午,霞光中一 道闷闷的秋雷响过,转眼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他抬头看看天色,将秀凤护在 怀中,四顾到处去找,才找到路边的一个草亭里躲避。

他抱着秀凤,将秀凤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坐下,然后站起来伸手整了整自己湿 漉漉的发角和衣襟,草亭里本已躲避的两个妇人,忽然恐惧的看了他一眼,娇呼 一声,转身没命的牵着手跑了出去。

杨宗志微微皱眉,转回看回来,才见到秀凤娇躯无力,本是斜靠在栏杆的柱 子上,可是靠了没多一会,她又虚弱的侧躺了下来,妖媚的小脸更是没有一丝血 色,看着恍若便是一个死人,怪不得将那两个妇人吓的不轻。

杨宗志咬了咬牙,走过去将她扶着坐起来,突然悲从心起,几天之前,就是 这个心思剔透敏捷的小姑娘,柔情的陪着自己漫步于江滩之上,吟诗说话,逗趣 解闷,看着好不鲜活,也就是这朵酥媚入骨的娇花解语,被自己无赖的按在小床 上,轻嗔薄怒,自己将她肆意轻薄了个够,她却是羞答答的任由了自己,连句反 抗话也没说出来,时日一转,此刻她却是凄惨之极的躺在这风雨交加的路边草亭 里,恍惚着再也活不过两日。

杨宗志鼻头一酸,哑口道:「两日……两日……再过两日便是十日之期到了, 难道你真是命数注定,陪我走过了这快活的十日,便要离我而去么,秀儿?」

相比起两日后她便命赴黄泉,香消玉殒于这江南秀丽之地,杨宗志却宁愿她 是远远的离开自己,回到极北的大宛国去,作她高高在上的大公主,只要她还好 好的活在世上,自己也不会这般伤心难过。

面前的秀凤呼吸渐弱,风雨声响起,更是将这细微的声音都盖了下去,看着 仿佛已经宁祥的去了天国,杨宗志想要放声大哭,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他咬牙不 再多看,走出草堂,站在细密的小雨中,任凭密密麻麻的雨点冲刷着发髻和头顶, 雨水落下,滴在树叶上便会沙沙作响,滴落地面却是无声的入了土,化作涓涓细 流。

身边脚步声起,一个窈窕的身影快速冲到他的身边,脚步不停,嘤的一声, 好似乳燕投怀一般,搂住他的脖子扑入他的胸前,杨宗志一惊,继而大喜,便想 唤道:「秀儿……」

只是他垂头看下去,只能见到两跟粗粗的麻花辫,和一袭紧致贴身的碎花布 衣,花衣被雨水冲透,温热而丰满的娇躯便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带起销魂蚀 骨的触感。

杨宗志叹了口气,皱眉道:「印荷姑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印荷将小脑袋藏在他的怀中,无声的哭泣了好一会,才拼命摇头道:「公子 爷,印荷找你找的好苦。」

杨宗志宁息道:「你找我作甚么?」

印荷咬住嫣红的秀唇,宛若下定决心的道:「公子爷,印荷……印荷有话对 你说,印荷不想作你说过的那位姑娘,明明心里面想着公子爷,念着公子爷,做 梦的影子里都是你的模样,却偏偏不敢说出口来。」

印荷轻轻的抽噎了几声,才抬起泪花雨点密布的娇魇,深情的唤道:「公子 爷,印荷真的好怕啊……」

杨宗志强笑道:「你怕什么?」

印荷旖旎的止住哭泣,脆声道:「我怕……你就这么走了,印荷便再也见不 到你了,人海茫茫,印荷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男子,我又 怕直到我苍老死去之前的那一刻,才敢对你说出来,印荷爱你……实在是已经爱 到了骨子里,一日看不到你,印荷便根本活不下去。」

印荷颤巍巍的一口气将自己的心里话,尽数都说了出来,直说到最后,已经 是娇躯酸软无力,小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的香气,熏得自己和杨宗志都是迷醉。

杨宗志苦笑一声,将印荷丰满的娇躯拉开一些,然后伸出大手捏了捏她湿漉 漉的小鼻尖,鼻尖残余晶莹的清泪,他疼惜的笑道:「谁说我要走了,又要撇下 你不管了,我只不过……我只不过想带着那位月姑娘出来看看病,印荷啊,我昨 夜跟你说过那位姑娘成亲的事情,你后来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没有回答你,其 实我……其实我当真就是后悔极了,只不过我不愿意承认罢了,昨夜回去再想想, 我已经失去了岳师姐,便再也不能重蹈覆辙,你日后只要跟在我身边,我也会待 你千般的好。」

印荷听得呀的一声,浑然不知此刻到底是真是假,她头晕目眩的呆了半晌, 杨宗志又道:「你说你不愿意作岳师姐那样的,直到死之前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其实我也是一样,昨夜我带你去吴家老爷的家里,抢了他的银两回来, 我分明是想要好好安顿你的爹爹和奶奶,解了你的后顾之忧,这样我才能放心的 将你带走,捆在我身边,一丝一毫也不松开。」

印荷听得真切,不禁大喜过望的冲口娇笑道:「当真么?公子爷你说的是真 心话么?只要……只要你不嫌弃印荷是个笨丫头,人家便给你当个贴身的丫鬟, 一辈子尽心服侍你吃饭穿衣,让你半点烦忧也不会有。」

杨宗志低头看着眼前惊喜无比的印荷,娇魇绽放出艳光十足的神采,她一边 说话,一边又蹦又跳,脑后两只大辫子甩出几股水渍到自己脸上,咯咯娇笑声中, 红唇白齿,高挺酥胸,细细柳腰,无不鲜活的明艳,杨宗志又刮了刮她俏丽的鼻 尖,没好气的笑道:「让你这么美貌出众,性格爱煞人的小姑娘来给我当个小丫 鬟,那我不成了暴敛天物的没眼家伙了么?我可不忍心。」

印荷羞赫的嘤了一声,兀自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痴痴的看了杨宗志几眼, 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香喷喷的小耳垂,入手疼痛之极,却又好不真实,印荷不由 得吐了一下嫣红小香舌,任由他在自己素洁的鼻尖上宠溺的刮了几下,扭着水蛇 般的细腰,咯咯媚笑道:「人家不要嘛,我爹爹答应了公子爷,将人家许给公子 爷作个小丫鬟,人家就要说到做到。」

杨宗志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要强,好吧,一切都随你就是, 你想作新娘子便作新娘子,你想作小丫鬟便作小丫鬟,只要你高兴就好。」

身后轻轻咚的一声传来,杨宗志与印荷转头看过去,见到方才靠坐在柱子上 的秀凤,不知何时又倒在了栏杆上,杨宗志心头一痛,又唉声叹气的走回草亭下, 伸手将秀凤扶了起来,印荷扭着香臀儿半蹲在他身边,小手儿撑在膝盖弯看了好 几眼,不觉凑近过来,娇声道:「公子呀,这位月姑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杨宗志叹了口气,不回头道:「她不是病的,她是……她是被人打伤的,哎, 她这般聪明的如同小狐狸一样的七窍女儿家,若不是自己一心寻死,又怎么会被 人打伤,救不回来?」

印荷狐疑的道:「这月姑娘有着什么伤心事么?不然怎么会一心寻死?」

她今日得了杨宗志的承诺,自觉地头顶阴霾一扫而空,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即便是身边淅沥沥的阴雨天气,也恍若站在骄阳之下的快慰温暖,所以听说秀凤 是一心寻死,不觉颇为惋惜,又甚难理解。

杨宗志心道:「秀儿爱我,只怕分毫也不必任何人少,她给我们定下十日分 别之期,分明是给自己定下了不离不散的死期,她在武当山上的所作所为,无一 不是要将所有罪孽的源头引到她自己身上,然后假借天丰师兄之手寻死,这样一 来,我虽悲痛,却也无可奈何。」

遥想起当日众人责难于她的时候,杨宗志问她为何要这样作,她却是咯咯娇 笑道:「宗郎呀,我就是故意的,你猜猜秀儿到底想要作甚么?」

当时情形危急,杨宗志一时不能分辨原委,此刻事后冷静回想,才是恍然大 悟。

杨宗志摇了摇头,嗟叹道:「她原是异族的公主,若不是遇到了我,本可以 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想要颠覆我们南朝的江山,可惜……可惜她却是遇见了我, 我们二人身份对立,她如果不是这样一位女子,我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将她娶回家 中,我这一生,最最难以忘记放下的,实在……实在就是这位聪慧出众,笑颜如 花的窈窕女子,可是我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只怕与她接触的越多, 便越是难以自拔,也许……也许她心里也是跟我一般的想法。」

印荷哦的一声,缠绵的娇声道:「公子呀,原来你这么喜欢这位月姑娘,嗯, 印荷也百般的爱你恋你,恨不得舍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博你一个体贴的怀抱, 我想这位月姑娘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她……她不想你这么的左右为难,所以宁愿 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想你过得不开心罢。」

杨宗志点头嗯了一声,一时泪水充盈眼眶,他轻轻转过头去,横下一条心, 愧疚自语道:「我杨宗志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得了你们这么多温柔女子的青睐, 秀儿你放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离我而去。」

印荷转头过去,心疼之极的看着他难过消沉的背影,不觉轻轻依偎过去,高 耸的胸脯儿死死的顶在他的背上,凄声道:「公子呀,你别这么内疚了,印荷今 日得了你的钟爱,本是开心快乐的紧了,可是……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人家 又酸楚的五脏六腑也疼坏了。」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眉头一跳,来不及分辨背上那香艳的厮磨,恍然急道: 「对了……对了,你说到五脏六腑,我身体里面,有一股秀儿种下的纯阴真气, 她种下这道真气在我体内,原本是想辖制住我,不让我过多的干预他们的阴谋, 不知……不知这道真气对她会不会有些用处?」

正文第371章命数之三

风声渐过,细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杨宗志深深吸了一口 气,运转内力调息了一周天,他过去从不以江湖人士自居,因此对自己武功有多 高,内力有多强并未有所察觉,内力一道本是要勤修苦练,坐禅循环,日日增进, 而他也半点不放在心上。

此刻浑身内力流转之下,到了胸腔微微有些滞涩,胸口一股酸酸的痛意传来, 他心知这是天丰师兄在这里打了一掌,天丰师兄是武当派的首座弟子,一身功力 自是不凡,虽然他事后收敛了一部分真力,但是自己依然受创不轻。

杨宗志再吸一口气,内力在胸腔运转几次,渐渐倒也感到暖气涌起,终是冲 过了那些阻塞,他所习所练颇为庞杂,有终南山的玄门正宗,也有莫难和尚的枯 木心法,还有一些更是说不出名堂来,他过往从不想着怎么去驾驭这些纷杂的内 力,只是顺其自然,此刻这么运起,才发觉这些内力左冲右撞,显然并不和谐。

杨宗志叹了口气,勉力将内力束成一股,右手的掌心拍向秀凤肩井穴,玉人 娇吟一声,内力源源不断涌入,到了她的体内却是虚空一片,仿佛大军入了空城, 半个人影子也找寻不到。

杨宗志脸色一变,寻常普通人体无内力自然容易理解,但是秀凤乃是凤舞池 的传人,一身修为早已不在自己之下,内力怎么会自行消散?除非她积重难返, 当真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了。

杨宗志心头发慌,内力催发七的愈加急切,也不管这内力到底是哪一股,只 管一股脑的逼进秀凤体内,可是秀凤脸色依然惨淡如同金纸,过去粉面桃腮的俏 丽模样半分也看不出来,兀自昏睡不醒。

印荷小手儿捏着花衣的衣角,站在杨宗志的身侧,见他敛眉静气,面相庄严, 浑然没有一点过去嬉笑顽皮之色,不觉也是屏息下来,两只小手儿紧张的握在一 起,如玉的酥胸却是微微俯了下来,小脑袋斜斜的弯下看着公子爷的面色,也不 知多久,杨宗志颓然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清亮而又迷茫的 眸子,印荷喷出口齿幽香,紧张的娇声道:「怎么样,公子?」

杨宗志转过头去,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抚在秀凤肩头,宁息摇头道:「没 用的,我内力到她体内,丝毫也唤不起她的感应,只怕是……只怕是……」

印荷听得心儿一颤,这等娇媚如仙的小姑娘,难道再也没有办法医好了么? 印荷心软的蹙起小眉毛,也愣愣的看着秀凤的背身,轻言安慰道:「公子呀,你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的呢……」

她刚刚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动,恍惚的又急道:「我刚才看见她……她好 像动了一下,是不是公子?」

杨宗志仔细看过去,秀凤酥软的香肩整个依靠在自己的手掌之上,他方才伤 心难过之下,眼神里都是空洞无物,此刻定眼看清楚,玉人哪里有半点醒转的痕 迹?他惆怅的叹息道:「哪有动过,你看错了印荷。」

印荷迈动小步子,来到秀凤的身前,见到秀凤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 眼帘上,若不是脸色惨白,只让人以为是个熟睡的俏仙子,和自己将她从水中捞 起来时分毫不差,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又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红馥馥的小嘴, 结结巴巴的道:「公子呀,这位姑娘真的动了哩,她的睫毛……她的睫毛……」

面前的秀凤睫毛微微眨动几下,竟是缓缓的睁开了一道缝,媚人的秋水自那 道缝里透射出来,印荷又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半点也不会错,印荷喜悦的娇呼 一声,赶紧拉着杨宗志也转到身前。

杨宗志让秀凤靠坐在亭栏边,两人一道凑过眼神看下去,秀凤的双眸只睁开 了一小半,接着……又沉沉的阖上,只留下长长的眼缝,任由他们再怎么唤她, 也不起任何的反应。……

三人一道往回,杨宗志抱着酥软的秀凤,心道:「为何醒了一下,却又睡过 去了,难道真是……真是那郎中所说的回光返照么?」

印荷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不觉展眼四处看去,见三人走到一片无垠的田 园边,江南岸的地形大多是平原,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足,更适合种植水稻, 每当秋季来临,长长的稻田便是收割的好日子,黄灿灿的水稻长得快有一人高, 而田间的农夫们更是急着收取稻谷,庆贺着一年的丰收好景象。

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转头担心的看着面色沉冷的公子爷,见他不知是想到 了什么,恍惚的眉头抖了一抖,印荷忍不住娇唤道:「公子呀,你……你累了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自己薄薄的花色衣袖,想要去擦拭他额角匀细的汗珠,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这小丫头如此体贴的跟在身边,清幽的目中尽是缠绵之意, 他虽然此刻感觉不到累,却也是微微俯下额头,将脑袋凑近她喷香的衣袖,任由 她温柔的擦了几下。

杨宗志斜过身子,秀凤在怀中便失了平衡,向另一边倾了一倾,他又赶紧回 过头去,右手大力的抱住秀凤的肩角,仔细向下看去,瞬时之下,秀凤却是缓缓 的娇吟了一声,轻轻的又醒转了过来,睫毛抖动几下,双眼却是猛地睁开。

杨宗志兀自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眨了几下看过去,见到秀凤的眼眸一睁, 便又紧紧的闭住,他暗自叹了口气,只以为还是上次那样,接着秀凤却又咯的一 声,露齿轻轻的笑了几声出来。

杨宗志看的一呆,身边印荷忽然意会过来,娇声道:「月姑娘……月姑娘真 的醒了呢,公子!」

杨宗志看下去,怀中的秀凤娇唇失色,但是嘴角荡漾微波,却是真实无比, 杨宗志大喜叫道:「秀儿……秀儿,你果真醒了么?」

秀凤轻轻的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眸,她方才睁眼一看,天空大放晴朗,细 雨过后,空气潮潮的带些凉意,但是雨过天晴,阳光直射下来,没有乌云和灰尘 阻挡,更见敞亮,因此她才会闭上双眸,想要躲避日光。

秀凤轻轻的娇吟了一声,低声柔弱的道:「宗郎,你好不知羞的呢,这么个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却是一会子哭,一会子笑的。」

杨宗志嘿嘿一笑,只以为自己脸上还挂着残泪,被她醒来看见,不觉哈哈笑 道:「谁说我哭过了,方才下过大雨,将我淋湿打透了而已。」

秀凤嗤的一声娇笑,却又低婉的咳嗽了起来,杨宗志担心的皱着眉头,轻声 道:「怎么样,你可感觉好些了么?」

秀凤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小声喘息道:「宗郎啊,秀儿……秀儿内息紊乱, 是不成了,若不是你现在将手掌抵在我的肩井穴上,你体内的纯阴真气逼进来, 我还是醒不来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皱眉道:「那我开始将一身内力都催进你体内,你怎么半 点也不醒?」

秀凤咯的一声娇笑,柔弱的咳嗽了几声,娇嗔道:「笨宗郎,你那些旁门左 道的内力,混杂的紧,一股脑的都往人家体内催发,弄得人家才是……咳,咳, 才是不舒服,只有现在这样,你一点力气也不用,人家才能感到纯阴真气的用处。」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念起她方才口中所说不成了的话,不觉又接口道:「秀儿,你少说些话, 我再去找些好的郎中来,一定将你这内伤治好了。」

秀凤脸色幽幽的惨白,转头来对他微微潮湿的胸襟瞥了一眼,忽然定下心来, 娇魇上涌起一丝残晕,如同两酡边扑了水粉,娇声道:「宗郎,人家的伤势自己 知道,我想……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可愿意据实回答我?」

杨宗志摇头道:「有什么话,不能留在你伤好之后再说,你别再胡思乱想, 好好休息一阵就是。」

秀凤倔强的摇着螓首,细微道:「宗郎啊,你就依我一回,人家再不说,恐 怕日后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哩,咳……咳……我问你,咱们在凤凰城中认识之后, 你有没有……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还是说你从来也不记得人家这个,坏过你大事 的狠毒丫头?」

杨宗志听得心内一柔,他自凤凰城中莫名其妙的回到点苍山,事后曾经多次 回想起那个鬓角边,插着幽幽白色野花的小姑娘,只是每次想起,他便会强自喝 止自己,不得胡思乱想,这番话,秀凤若是在前些日子问起,他定然不会点头回 答,更是会岔开话题,但是此刻秀凤命在须臾,他不觉回过头去,自印荷身边的 稻田里拔下一颗黄灿灿的稻谷,然后插在秀凤娇魇的鬓角边,强笑道:「怎么没 想,你鬓边的那朵野花就好像梦魇一般,任我怎么告诫自己,也是挥之不去。」

秀凤虚弱的咯咯娇笑几声,笑声中尽是欢愉之色,她沉沉的点了点自己的小 脑袋,幽幽的道:「人家也是,自从在凤凰城中见过你后,人家便满腹心思的都 是你,后来听说你败在霍得山上,赛凤急得恨不能插翅飞上山去,人家却是一点 也不担心,我就知道,我的宗郎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固摄给杀了,咯咯。」

她说到这里,转头又避过直射而下的日光,将整个小脸都深埋进杨宗志的怀 内,喘息了好几下,又道:「后来人家在少林寺中见到了你,却又不能和你相认, 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大展神威,人家着实好欢喜自豪的,若不是……若不是少林寺 中的比武招亲本是个骗局,人家当真想就这样嫁给你了,嫁给个江湖上吐气扬眉 的少年英侠,可惜……可惜人家却是作不到,我只能暗自提醒你早些离开,便不 能和你说再多的话了。」

秀凤幽幽的抬起小脑袋来,静静的倪视面前的杨宗志,见他此刻目光深邃而 悠远,仿佛听着自己柔情蜜意的话语,也想起了过去的时刻,秀凤抿住苍白的嘴 角,轻笑道:「后来你在西蜀一时心软,着了人家的道,临走的时候更是说下那 等绝情的话来,说什么……说什么再见便是死敌,不死不休!坏宗郎啊,你真真 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思哩,人家在你身上种下寒气,根本不是想要害你,而是… …而是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希望,只希望凭借这些纯阴真气牵线,你才会理睬人 家,不会将人家当成个陌生人,就算你对人家发发脾气,骂骂人家,也好过你冷 过脸去,再也不愿意看人家一眼。」

秀凤缓缓闭上眼眸,一滴晶莹的珠泪顺着香腮慢慢的滚下,娇声又道:「可 是再好的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再过不久,固摄和我父王他们便要对南朝用兵, 人家一想到这些,心儿便碎成了一片一片,宗郎啊,为什么老天爷要折磨秀儿呢? 秀儿这么想你念你,却又无法与你在一起,人家万般无奈之极,才想了个法子将 你捆在身边十日,这十日里,你一会冷着脸庞对人家不理不睬,一会子……却又 那么无赖的轻薄亵玩人家,你这一远一近,实在是让人家再也将你割舍不下哩, 现在十日转眼便过,每过一日,人家便会绝望一分,后来我蒙头蒙脑的便想出了 个笨主意,只有死在你的面前,你才会……你才会将人家记在心底,永远也忘记 不了……」

杨宗志看着怀中佳人面容惨淡,再也不复前些日子总是似笑非笑的俏模样, 想起那日她对着自己巧笑嫣然的道:「宗郎啊,你猜猜人家到底想做什么?」

不觉深深皱起眉头,当真无言以对。

印荷悄悄的抹了抹自己腮边的泪珠儿,心头旖旎的道:「这月姐姐对公子真 的这般的好,可怜她又是异族的人,不能与公子天长地久,自己虽然只是公子身 边的一个小丫鬟,但是比起月姐姐来,却是幸运的多了。」

秀凤细细的娇喘了几声,面色猛的红透,娇魇绽放出璀璨的神采,酥胸向上 一挺,娇声又道:「宗郎啊,秀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若是……若是下辈子 还有来世作人,秀儿与你再也没有争斗,秀儿给你……秀儿给你作个温柔的乖乖 小妻子,你……你愿不愿意要呢?」

杨宗志冲口道:「说什么下辈子的事情,就这辈子,我也要你乖乖的作我的 小妻子。」

秀凤凄婉的一笑,甜蜜满足的道:「宗郎啊,你何必说这么自欺欺人的话, 你我身份不同,漫说我现在内力全失,命在顷刻,就算我好好的呆在你身边,十 日之后,你我分别在即,你能舍得下你的朝廷么,我又能舍得下我的父王么?我 们两人都是孤傲之人,却又对父母亲情看的比什么都重,任何一方将就了对方, 都会后悔难过,是不是?」

杨宗志茫然的嗯了一声,暗想:「爹爹多年教诲,让我叛了南朝,违背皇上 的敕令,我确实是作不到。」

身边微风吹来,吹得稻谷俱都倒向一侧,仿佛路人侧避,微风吹散了杨宗志 的发角衣襟,更是将他的心吹得混乱无比。……

订阅不佳,经营惨淡,编辑最近几天发了几道通令,让我快速的结束本书, 全力开展那本新书,说这样才会有效益,但是我想了好几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 么快速结束,还有这么多情节和场景没有写出来,收笔了只能是虎头蛇尾,哎, 我的心也很乱,下笔都写不出东西来,枯坐半晚,才搞了这么点字。 ----------             正文第372章命数之四

穿过稻田,便可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地丘陵,细雨下过,农夫们收割稻穗更急, 生怕一年的辛苦皆被大雨冲掉,到头来才是后悔不跌。农夫家中所有的劳力此刻 都下了田,家中的孩童们便无人照看,在田间结伴嬉戏,他们此刻正当幼年,浑 然不知道世间有着苦涩辛酸和残忍,只知道快乐时日。

秀凤倚在杨宗志的怀中,侧眼看着身边满地的金黄,微风吹起,沉甸甸的稻 穗弯腰低头,风过之后,却又兀自挺立,只有稻谷的香味残留,秀凤轻叹道: 「这里好美……宗郎,秀儿死后,你便将秀儿葬在这里,然后带个讯给我的父王 和妹妹,若是日后你想念秀儿,便不用跋山涉水的远赴北疆,而是……而是来到 这江南岸边,就可以看见秀儿的孤坟啦。」

杨宗志听得心中不忍,转过头去不敢面对秀凤凄婉的笑容,印荷背着小手儿 走上来,强自荡起欢愉的甜笑,娇声道:「月姐姐,你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公 子爷本事最大的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治好。」

秀凤咯的一声,转眼看着面前这清丽无匹的花衣少女,展颜娇笑道:「你便 是景村的印荷姑娘吧,宗郎果然好福气哩,身边跟了你这么个美貌的俏丫鬟。」

印荷面色一红,暗暗扭捏了一番,却又惊讶的问道:「咦,月姐姐,你怎么 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前几天……可一点也没有醒来呢?」

秀凤咯咯娇笑一声,只是笑又过却又喘息起来,杨宗志手不能离开她的肩头, 不觉皱眉道:「你少笑一些,等你好过了,再笑也不迟。」

秀凤乖乖的嗯了一声,又道:「印荷妹妹,我其实早就醒来了,只是我内力 失了,经脉紊乱,便无法睁眼看,也不能开口说话,那天夜里,你和另一位丁姑 娘两人将宗郎抱在怀中,给他取暖,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你们俩那抖得好像打摆 子一样的样子,我却是一清二楚的呢。」

印荷听得蒙上红透的双颊,拼命跺着小蛮足,娇声不依的道:「哎呀,月姐 姐,你快快别说了,人家……人家实在没脸见人啦。」

秀凤咯咯一笑,放过了娇媚羞怯的印荷,又转头深情凝望杨宗志,柔声道: 「还有我的这位公子爷,他每天晚上拿着人家的小手儿,一遍遍的轻唤『秀儿… …秀儿……』人家虽然不能回应,但是心里面着实甜的好像喝了蜜酒一般,宗郎 呀,你这几日与我说的深情话儿,人家可都一一记在心底了哩,若是前几日我好 端端的,你定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哎,宗郎呀,你当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坏家伙, 别人若不是这么放下姿态的赖在你身边,又落得这么个模样,你就会狠下心肠来, 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这么一想,我便觉得死也并不那么可怕了,至少……至少人 家能带着甜蜜的回忆进了孤坟。」

印荷虽然紧紧的捂住小脸,但是听到秀凤这番话,却也频频点头,暗道: 「公子怎么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人家姑娘结婚的前一夜去找他,把什么都告 诉给了他,他还能这么忍下心来不管不顾的,只是自己偷偷的难过,还有我…… 我若不是这么不要命的追出来,他说不定看到月姐姐这般模样,伤心之下便就走 了,我便再也找他不到。」

杨宗志只是淡淡的一笑,点头道:「听到就听到了,我偏偏还要多唤几声, 秀儿……好秀儿……」

秀凤咯咯的娇笑着,甜腻腻的喘息道:「好宗郎,你再多唤几声来,咳…… 咳……」

身前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三人抬起头,才发现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却 是走到了田园的深处,这里四周都是高高的稻穗,稻田里尽是忙碌的农夫们,而 那些奔跑着的少年,不知何时却被人集中到了一起,仔细看过去,才看到一个背 影,行迹潦倒,穿着文士衫,仿佛是个教书先生,他指着稻草人下挂着的一个木 板,朗声道:「相濡以沫……」

稻草堆里横七竖八的坐着几十个稚年学童,用稚嫩的嗓音齐声接口念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教书先生又道:「庄子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

孩童们嘻嘻哈哈的笑了一番,齐声应道:「我们不知道,先生请教我们。」

那教书先生长叹了口气,又手指木板道:「相传庄子看到两条鱼被困在车辙 里面,为了生存,两条小鱼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庄子就感叹说,这样的 情景也许令人感动,但是,这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正常的,甚至是无奈的。对于 鱼儿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 己的天地,最终他们相忘于江湖。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对方, 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生活。」

秀凤听得发呆,下意识紧了紧自己依偎在杨宗志怀中的娇躯,幽幽的叹了口 气,低声念道:「相濡以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宗郎啊,人家便作 不到这样的意境,能够忘记的鱼,也许便是最快乐的,但是……但是秀儿对你根 本难以忘怀,若让我孤零零的独自回到北方,只是这股子相思之情,便让秀儿再 也多活不下去,所以人家也不想让你忘了我,即便就是留下一座孤坟,也要让你 记得清清楚楚的。」

杨宗志笑道:「好秀儿,你就算不是现在这样,我也对你半分都忘记不了, 只不过以前我从来也不敢承认,现在既然被你看透了,我再也装不下去罢了。」

秀凤咯的一声,欢愉的道:「宗郎呀,你说话做事最是迷人,我还记得在凤 凰城的时候,你将那朵白色的野花插在人家的鬓角边,将人家迷得晕晕素素的找 不到北,直到后来你说起要带我回去见南朝的皇上,人家才是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记起了自己的使命。」

杨宗志哈哈一笑,身前众多书童一道转过惊奇的目光,静看着这慢慢走来的 三人,那教书先生也转过头来,杨宗志晃眼看的清楚,不觉大吃一惊,那先生面 相清癯,额下留了长长的黑须,头戴文士帽,目光却是炯炯有神,正是在点苍山 脚下,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卓天凡,杨宗志不觉惊喜的脱口道:「卓老前辈。」

卓天凡凝住眉头看了好一会,面前是三个少年男女,男子高大俊秀,而她身 边的花衣女子却是娇小妩媚,那男子怀中更是抱了个软绵绵的娇躯,面相看不清 楚,只从露出来的一点后颈看上去,也是肌肤赛雪般的洁白,卓天凡想了一想, 恍然道:「你是……你是点苍剑派的风贤侄?」

杨宗志快步走过去,欢声道:「正是小侄,老前辈一向可好,怎么会到这僻 静之地来教书的?」

卓天凡呵呵微笑道:「我老朽一把,每日云游天下,早已游遍了名山大川, 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才在叫幽静的农家找了个教书的差事。」

杨宗志听得一呆,若说这世人公推的天下第一剑客,铁剑卓天凡每日里在这 穷乡僻壤里教书识字,这话自己说出去,恐怕任是何人都不会信,卓天凡又笑道: 「风贤侄,你师父最近可好?」

杨宗志想起在武当山上与师父会面,可惜……自己听到了师父的陈年往事, 而且师父最后见到自己护着秀凤被打下山崖,只怕又是失望,又是难过的罢,杨 宗志眉头一皱,恍惚道:「还好。」

卓天凡仔细的凝视杨宗志几眼,再道:「风贤侄,你现下内力比起上次相见, 又大有长进,当真可喜可贺。」

杨宗志心头一黯,暗想:「功力再高又有何用,还不是救不了秀儿这丫头。」

卓天凡回过头去,对身后草垛上叽叽咕咕轻笑的学童们挥了挥手,道:「今 日就到这里,你们都散了吧。」

那群学童哈的一声欢叫,顿时牵着小手跑的没影,想来是相邀着捕鱼捉扇去 了,杨宗志心头一动,忽然跪下来道:「卓老前辈,晚辈想要请你来救一救命。」

卓天凡一惊,恍惚的转回头来,伸手扶起他,和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 事?」

杨宗志低头看了秀凤一眼,见到微微眯住双眼,面色更是惨淡的发紫,他咬 牙道:「这位姑娘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儿,她现在受了重伤,还请卓老前辈帮忙看 一下。」

他自心想:「卓天凡成名多年,在江湖上的辈分和地位都是尊崇,若是内伤, 说不得他便有些法子,总好过自己半点不通,死马当成了活马医。」

卓天凡哦的一声,微微低下头来,一只手捏着额下的黑须,一只手却是搭上 了秀凤的脉搏,过了半晌,才沉吟道:「这位姑娘受了极重的内伤,造成内力反 噬,而且……而且这位姑娘半分求生的欲望也没有,心脉已经不济,实在是回天 乏力。」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先前他听着那些郎中大夫说起秀凤不治,只在心头对 自己说道,那些都是庸医,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子欺骗世人,直到卓天凡此言一出, 他才明白再也骗不了自己,秀凤确实是难以医治。

杨宗志迷茫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头便要走去,秀凤眯眼看的清楚,此 刻的宗郎失魂落魄,哪有他过去半分神采飞扬的模样,秀凤心疼的劝慰道:「宗 郎啊,人家被你这么抱在怀里,已经什么都心满意足的了,再多的奢望人家想也 不敢想,你……你……」

她说到这里,只觉得泪水又充盈了眼眸,却是娇喘着说不下去。

卓天凡在背后忽然唤道:「风贤侄,你且等等,我有一个办法,凶险大了一 些,但是可能对这位姑娘有用,你愿意不愿意试一试?」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振,转头轩眉道:「什么样的法子?」

卓天凡捏着黑须道:「风贤侄,你现下的功力,与我也相差不远,咱们两人 将内力逼入这位姑娘的体内,以她的经脉作桥,作个比拼,她的体质若还能受的 住,阻塞的经脉或许能通,但是这法子的凶险之处在于,若是任意施术的一方有 个闪失,不但救不了这位姑娘,反而自己也要被这内力吞噬,万劫不复。」

秀凤听得心儿一颤,大声道:「不要!不要!」

她喊了两句,又放低声音,婉求着道:「宗郎啊,人家本就治不好了,只要 死之前能和你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千万不要为我冒了这天大的风险, 好不好?」

杨宗志抿住嘴唇,摇头道:「秀儿,你既然先前是醒着的,便自然听到了我 一定要将你治好的誓言,秀儿,你好了之后,无论是回去北疆,还是会留在我身 边,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要让你死在我的怀中,我却是万万作不到。」

他说过了话,再也不管秀凤答应不答应,便对卓天凡道:「卓老前辈,晚辈 自己的心愿,还要让您和我一道冒风险,实在是过意不去。」

卓天凡呵呵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早就活的够了,尘世 俗物,实在留恋不多。」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知他说的必定是实情,只看他盛名之下,却屈身在这不 起眼的小村落里教人识字,分毫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留恋江湖上的虚 名权势,杨宗志重重的点了点头,感激的道:「多谢老前辈了。」……

多谢大家的理解,我前几天一直无法动笔,就是要按照编辑所说的浓缩,然 后结尾,情节要浓缩,人物也要浓缩,怎么浓缩?这又不是精华液,越浓缩越好, 我实在是没有法子。

还有……看盗贴的人,一分钱不花,还好意思跑到我的QQ上来骂娘,说什 么岳师姐如何如何,我都一直忍了,*** ,看盗贴还唧唧歪歪,真的还能说什么? 这么多支持者,每章都订阅的有多少个,若不是因为只看盗贴,不来投票支持, 也不来发个言鼓励这种人的原因,我能被编辑浓缩了么?

不好意思,发发牢骚!实在是心情太糟!

正文第373章命数之五

傍晚一到,农夫们也渐渐忙过了一天的农活,收割的麦垛高高的堆积如山, 斜阳残照下来,透过厚厚的乌红云层,带起迷离的光线,卓天凡回家去准备了些 器具,然后走回到田园边,轻笑道:「风贤侄,你将这位小姑娘抱到麦垛里面去, 然后……然后将她的外衣都解下来。」

杨宗志和秀凤听得脸色都一红,杨宗志讷讷沉吟道:「这是……这是为何?」

卓天凡捏着额下的胡须,呵呵笑道:「以我们两人联手之力,当今天下能受 的住的,只怕十之有一,到时候小姑娘浑身经脉俱被催发,热力散不出去,便会 被热气灼伤,你将她抱进麦垛里面,然后解开她的衣裳,今日下过暴雨,她吸着 麦垛中的天地寒气,对她大有裨益。」

杨宗志听得点一点头,秀凤却是羞涩难抑的娇唤道:「坏……坏宗郎,不要!」

杨宗志摇了摇头,却也毫不理会她出言反对,而是轻轻凑到她茸茸的小耳朵 边,伸嘴咬了一小口,轻笑道:「你再说什么不要的话,我便将放在你肩头的手 撤回来,这样一来,你睁不开眼,也说不了话,就算再怎么不要也是无用。」

秀凤听得心儿一颤,油然间怕潮湿了媚媚的杏眼,乖乖的倚进他的肩窝中, 再也不敢抬头出来见人,印荷背着小手儿站在一侧,见到公子爷抱着月姑娘钻进 麦垛里面,不过一会,里面便传来一声暧昧的,被紧紧压抑住的娇呼之声,印荷 小脸一红,暗自绯迷的心想:「公子爷……公子爷他果然解开月姑娘的衣衫了呢。」

这么一想,印荷心头又是羡艳,又是害羞的摇曳不止,她慌忙啐了自己几口, 转头去看着残阳,见到夕色将尽,心知自己几人今日定然回不了家,便悄悄的迈 开小莲步,跑到附近的农家中去。

卓天凡沉吟了一会,伸出右掌探入麦垛之中,轻声道:「风贤侄,你将小姑 娘的后背灵台穴凑上来。」

杨宗志应了一声是,调转秀凤的娇躯,让她盘坐在自己的怀中,用胸部支撑 住她摇摇欲坠的小身子,只是这么一番,右手便下意识要碰到秀凤高高抹胸下紧 紧束缚住的胸脯儿,秀凤的胸脯儿豪耸挺立,更是尖尖的划出个媚惑的圆弧,在 自己手心中一划而过,杨宗志心头一跳,暗自垂头扫了一眼,这里光线不透,看 的若隐若现,只觉得那一对挺拔的双峰被抹胸暗红小肚兜捆住,却是在抹胸的上 方呼之欲出,挤出一道极其夸张的深沟。

杨宗志咳嗽一下,鼻中嗅着她身上清淡好闻的香味,一时也是神思迷惘,秀 凤的这对胸脯儿当真是天下至宝,无论尺寸,圆度和肉腻腻的弹性,都是难得的 紧,两颗大大的玉石葡萄,突出的顶在抹胸的上端,前面八九日,杨宗志曾不止 一次的轻薄这轻媚的小佳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这媚死人的酥胸,只是越多抚弄一 次,便觉得越是沉迷一分,只希望每日都能握在手中,才觉得快意。

当日在西蜀的大山中,他若不是这般暧昧的摸在了秀凤的酥胸之上,也不会 那么轻易的便着了秀凤的道,让她将寒气种在自己的体内,此刻乍一摸到,杨宗 志虽是无意,却也无赖的在那高高的尖顶上作坏的转了一转,带起一阵惊人的战 栗。

秀凤呀的一声娇吟,顿时感应到杨宗志的坏手,她浑身虚软无力,更是呼吸 急促,带得酥胸一起一伏的煞是惊人,此刻上面过电一般的热流弥起,秀凤便是 嘴角都软软的瘪了一下,轻声浓浓的唤道:「坏……坏家伙。」

杨宗志哈的一声,正待再要多羞羞她,麦垛外卓天凡清冷的声音传来道: 「风贤侄,宁息气定,不可动了妄念。」

杨宗志心头好生惭愧,此刻乃是秀凤生死存亡之际,自己却是欲念丛生,当 真来得不应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中尽是稻谷和着雨水的味道,其间又夹 杂着秀凤身上发间的淡淡香味,杨宗志感到秀凤娇躯一挺,嗯的一声闷哼,心知 卓天凡此刻已经发劲,便也在秀凤的肩头透力而出,两股气劲在秀凤的娇躯内盘 桓往复,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是却是托住了下方。

过了一会,两股气劲同时脱离了各自据守的要穴,渐渐交汇到了一处,秀凤 只感到背后一痛,浑身上下的经脉都仿佛被扩充放大,她抬头痴痴的看了面前的 杨宗志一眼,见到他紧紧的皱着眉头,面色沉静如水,秀凤心头一痴,回想起往 日如昨,自己与他之间可谓经历人生最最波折的磨难,虽然此刻两人甜蜜相处, 可是一旦自己伤好之后,便会……便会面临生离死别,自己这般行尸走肉的回到 北疆去,更是有可能在沙场上与他生死相拼,到时候两人便会好像他当日在西蜀 诀别之前所说的那样,当真再见便是死敌,不死不休……

秀凤心头一痛,便再也感觉不到浑身的热气灼烧,而是心底里涌起一阵难抑 的情潮,她本已接受自己的宿命,自以为可以巧手安排,当真殒命在杨宗志的眼 前,让他半点也放不下自己,此时情形一变,自己可能又死不了,而是要受那生 生的相思苦痛煎熬,秀凤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嘴唇,忽然欺身向前,却是紧紧的嗜 住了杨宗志的大嘴,小香舌学着前几日他轻薄自己的那般,用力的向前一顶,探 进了他的大嘴中做起坏来。

杨宗志一惊,嘴角尽是酥软的香甜津液,还有一根灵动之极的软软小舌头在 自己嘴中徜徉,鼻息里充满了秀凤痴痴的吐气,甚至那若有若无的丝丝管吟也娇 滴滴的回响在了耳边,杨宗志心头一苦,他的内力被卓天凡压制住不得收回,而 此刻的秀凤却是浑然不顾时间场合的与自己亲热,引得自己旖念丛生,便是整个 胸腔内也是火热一片。

杨宗志念头一转,便即醒悟过来:「这小丫头还是一心寻死,她方才得了生 机,却是半点喜悦也没有,而是……紧紧的哀求自己不可为她冒险,她此刻这般 胡乱打岔,定是要扰乱自己的行功,好让这疗伤之法进行不下去。」

杨宗志心头虽然感动不已,但是心底却是傲气上涌:「你不想好,我却偏偏 要让你好起来,你好了之后,我便不让你回凤凰城去,而是……将你留在我身边, 看你父王,师父能把我怎么样?」

他暗自平息自己心头的纷乱,而是聚力于掌心中,让自己的内劲与桌天的浑 厚的内力相交。

卓天凡不愧是当今天下少见的高手,杨宗志纵然运足所有的内劲,依然在秀 凤体内讨不了半分便宜,甚至……甚至只能苦苦的支撑,才得保不被内力反噬。

两股内力在体内不断撺掇,秀凤却是感同身受,她的心儿一凄,更是害怕杨 宗志有个闪失,与自己一道命赴黄泉,因此她不但甜甜的嗜咬杨宗志的嘴唇,更 是……死命抑制住心底的羞涩,用尽全力的将自己高挺的酥胸都顶到了杨宗志的 胸前,然后吃力的上下摩挲打圈,让自己敏感的两颗小葡萄,痴迷的为心中爱郎 尽最后一番心力。

杨宗志的钢牙咬得吱吱作响,秀凤原本便是他心头所爱,这女子媚气出众, 无论个性和聪明才智,都是他暗暗佩服的,此刻秀凤忍住娇羞,十足媚惑的在自 己怀中作坏,杨宗志却是又急又气,心底的深处却又被勾起了熊熊的欲火,前面 八九日,杨宗志虽也多次将秀凤按在身下抚弄亵玩,但是往往停在了最后一步上, 他怜惜秀凤身为凤舞池的人物,更是因为她是大宛国的公主,与自己身份敌对, 不想留下遗憾,但是这么一来,心底里压抑的欲火却是逐渐增多,不得发泄,现 下秀凤这般讨好讨饶的求欢媚态,杨宗志只感到心头蹭的一声火气,浑身的真力 便无以为继,耳中听到啊的一声娇吟,秀凤被两股真力一催,整个娇躯便翻倒出 了麦垛,更是吐了一口红红的鲜血出来,趴在了草堆上。

杨宗志赶紧腾身站立钻出麦垛,跑到秀凤的身后,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恼 怒还是应该怜惜这可怜的小丫头,他咬定自己的牙根,站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忍不住蹲在身子去,便要扶起秀凤光洁的后背,他用手一扶,身边的卓天凡忽然 大惊道:「风……风贤侄,你且等等。」

杨宗志迷茫的抬起头来,见到卓天凡清高的身子,此刻却是整个都斜倚下来, 目光紧紧的盯着秀凤的后背,眼神中尽是震愕和痛苦之色,杨宗志微微一惊,目 光顺着卓天凡的视线看下去,见到……昏沉沉的夕色下,秀凤只穿了件束胸的裹 兜在身上,此刻躺在草地上,便显露出洁白无暇的香肩和一部分后脊,那后脊紧 紧的束在香肉之上,将香肉捆出了个深深的肉痕,便是那肉痕的尽头,隐约可以 看见个凤鸟的纹身之画,只不过凤头上却是横了一条刀疤,斜斜的垂落下来,将 凤头割下了身子。

杨宗志看的一呆,想不到秀凤的身后还有这般的纹身,而且还有刀疤留在上 面,他前些日子虽也多次将这小佳人剥的干干净净,但是要么是在暗夜之中,要 么这羞怯的小佳人将她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她那高耸无 比的胸脯儿之上,却浑然没有注意过她的背脊有着旧伤。

杨宗志心头一软,便轻叹了口气,正要再将秀凤扶起来,卓天凡看了个清楚, 却是惊声道:「小姑娘,你……你是不是姓……姓柯?」

卓天凡说话之时,要么是云淡清高,要么又是感慨无限,如同此刻这般颤着 嗓音说话,却是见所未见。

杨宗志将秀凤扶着抱起来,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红馥馥的鲜血,见她轻轻娇喘, 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不觉心疼的皱起眉头,他听了卓天凡惊疑未定的问话,只是 轻轻摇了摇头,代秀凤答道:「卓老前辈,这位姑娘本名姓月,却不姓什么柯。」

卓天凡捏住自己额下的黑须,将那黑须捏成扁扁的一片,理也不理杨宗志的 答话,继续问道:「小姑娘,你家里是不是北郡的幽州城人,你……你或者还有 一个姐姐,或是妹妹,你好像你背上一样,自幼便在背上长了北燕飞的图案出来?」

秀凤喘息了好一阵,才幽幽的晃过神来,娇软的吁气道:「我老家不是北郡, 而是……而是……」

她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将眼神婉转的斜斜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中尽 是不舍和依恋,又回头道:「不过我家里有一个妹妹,她……她和我的背上都长 了只飞鸟的图案,这倒是不假。」

卓天凡听得心头一震,轻声道:「这便不会错的了。」

他说完了话,竟是想也不想,倒头便向下跪拜了下来,杨宗志扶着秀凤蹲坐 在草地上,见到眼前的情形,直叫大吃一惊,他腾不出手来,无法阻止卓天凡, 只能目瞪口呆的见着这位天下第一剑客,虔诚十足的跪下身子,对着秀凤和自己 磕了三个响头,杨宗志惊道:「卓……卓老前辈,你……你这是作甚么?」

幽幽暮色下,长排的草垛之间,微微轻轻吹起,吹得草垛左右摇晃,这里处 身大江边,本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精妙景色,卓天凡抬起头来,清癯的脸颊上尽是 懊悔和痛苦之色,他沉声道:「小姑娘,卓某这般拜你,一是……一是要拜你和 你妹妹,二是要拜你家里的族人,桌某生平作下最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便 是领着天下数个门派的掌门,到你北郡幽州城的家里大肆烧杀了一番,错手将你 家族的男女老少杀了个片甲不留,桌某……桌某实在是万万对你不起。」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惊,暗想:「卓……卓老前辈也曾跑到人家家中大肆烧杀 过一遍,那不是……那不是和师父一样的么?」

秀凤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娇喘着道:「老人家,你……你可能是认错了人, 我父王……我家中父母都还健在,妹妹也是无灾无病,再说我老家更不在北郡里, 实在……实在不会是你所说的那样。」

卓天凡沉吟的站立起来,捏着额下的胡须道:「这怎么会错,这背生北燕飞 的图案,几百年来也不见一个,更何况是生在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的身上,那更是 上千年也见不到一例,老朽怎么会认错了人?」

杨宗志心头一动,不觉轻声道:「卓老前辈,你口中说的后悔事情,到底是 怎么回事?」

卓天凡想了一想,拧住厚厚的眉头道:「十七年前,老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 刻,那一年,我在雁北仗剑挑了雁北十三雄,又回到中原独战中原十几个门派的 掌门,这些门派的掌门自来都是对我天下第一剑客的虚名甚是不满,我一个一个 的战而胜之,打的他们心服口服,一致推许我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那个时候的 我,实在是……实在是得意之极,浑然不将天下英豪放在眼里。」

卓天凡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杨宗志抬眼看上去,见到面前却是个苍 迈的老者,只从他潦倒无碍的行迹中,哪里能看出半分过往盛气凌人的锋芒毕露 模样,杨宗志心中不觉大起惺惺相惜之意,暗道:「自己一年之前,何尝不是与 这老前辈一模一样,在北郡十三城的大战中,尽数叫敌寇败北,又杀了契丹的两 员领兵大将,心中的确是快慰的紧,只是我们二人一个在江湖上扬威,一个却是 在沙场上建功,处境不同而已。」

卓天凡又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姓董的朝官却是无意碰到了我,他在酒 楼上喝酒,身边围着好些护卫,那些护卫中有人识得我上了酒楼,便对他说起我 的事迹,他见到我那般意气风发,只是叹息着摇头,仿佛不屑一顾,我心中不服 气,便去问他,他言道:」阁下勇猛之士,在我南朝疆土内可谓难逢敌手,可有 没有想过男儿大丈夫,真正建功立业从来都是在御外之土,不然岂不都是逞些匹 夫之勇,阁下要在历史上抹下自己浓重的一笔,得了这江湖第一剑客的称号,却 不尽然有用。『我听得心头一凛,将腰上的铁剑解下放在酒桌上,不服的道: 「那依大人看,要怎么才算是实至名归?』那董大人想了半晌,才道:」眼下倒 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看阁下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去闯上一闯?『 「秀凤娇弱的喘息道:」老……人家,那姓董的大人是在激你呢。「

卓天凡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那时候年轻气盛,明知道他话中隐含激将 之法,却仍是忍不住道:」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就算是龙潭虎穴, 我也笑着进去,笑着出来。『那董大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不惧死的猛士。』 他屏退身边的从人,只在酒楼上留下我们二人,才压低嗓音道:」阁下是我南朝 的忠义之士,当然知道此时天下到底谁才是我等的大敌。『老朽心想:「他说的 大敌,只怕不会是内人,而是说的外乱。』便试探着问道:」大人说的是北方四 国?『那董大人拍手道:「正是,壮士高明,咱们南朝百年来,与北方四国大小 数十战,从来分不出高低胜负,咱们虽然无力将北方四国尽数灭亡,但是他们要 占了我们南朝的江山,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说到这里,将声音压得更 低,再道:」不瞒阁下说,本官此次出游,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老朽听 得哦的一声,心想:「蛮子杀我南朝百姓无数,每一代蛮子的大将打到北郡或是 燕回之地,往往烧城屠戮,的确是丧尽天良。』」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面色 微微尴尬的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本就一个是南朝的领兵大将,另一个却是蛮子的 公主,身份对立,面对的更是百年来解不开的仇杀纷争,情形正如同卓天凡口中 所说,杨宗志咳嗽一声,不觉转开眼眸,问道:「卓老前辈,这位董大人如此神 神秘秘,到底让你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卓天凡叹息道:「那董大人说道:」当今皇上膝下无子,只能在两位诰命的 亲王中选了继位之人,岂知……岂知消息无意间泄露了出去,这两位亲王为了王 位大宝,不惜倾尽全力谋夺,其中一位……其中一位眼见大势不好,却是横下了 心,想要引得北方四国的狼子入室,才好假借外族之力帮助自己登上王位…… 『老朽听到这里,不觉恨声骂道:「好个卑鄙无耻之徒。』董大人又道:」卓壮 士,此事原本隐秘之极,本官悄悄得到内线消息,心中五内俱焚,那位亲王在朝 中德高望重,伪装隐藏的极深,本官若是不怕死上谏,只恐话还没说出口,便会 被他所害,无奈之下,本官才会退隐朝野,想着联络些不畏死的江湖豪杰,一同 谋事。『老朽其时怒气心想:「朝堂之争本就不是我等江湖草民可以掺杂的地方, 但是……但是若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天下百姓,引狼入室,这等没有良心 的人一旦登上皇位,这天下黎民百姓定然也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杨宗志嗯 了一声,道:「老前辈想的不错,这样的事情但凡不被我知道,若是叫我得知, 我也不会放过不理。」

卓天凡幽幽的道:「老朽当时见那董大人一幅悲天悯人的清官形象,心中对 他说的话不觉信了八九分,便问道:」董大人,你是当朝的宰辅大人,兀自在朝 堂上说不上话,我只是个寥寥草莽,能有些什么作用?『董大人笑道:「不然, 不然,壮士胸怀家国天下,便是不站在朝堂上,也可以为社稷分忧,本官刚刚得 到消息,再过十几日,那位亲王便要亲自率着家从到北郡的幽州城去探亲,然后 密会蛮子派来的使者,一道商议如何引兵入关,占我河山的大事,兹事体大,本 官现在回朝调兵已经来不及,只好仰仗众位江湖上的豪杰之士,大家跟着本官尾 随上去,破了那卖国的亲王与蛮子使者的盟约,甚至是……甚至是最好能将他们 一道悄悄的杀掉,才可得保社稷安康。』老朽听得大惊,哑口道:」杀朝堂的亲 王……那……那我等岂不是犯下诛灭九族之罪?『董大人笑道:「壮士尽管放心, 那亲王随身会携带一幅瓜分天下的地图,你到时候将这幅地图呈送给本官,本官 再秘交给皇上一阅,如此一来,诸位壮士不但无罪,而且更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一件,皇上龙颜一开,便会嘉奖诸位,卓壮士才会真正的扬名天下,岂不是两全 其美?』」暮色愈发暗淡,他们三人在寂静的草地里说了一会话,不觉天气渐渐 转变,刮了北风,这里地处江边,江风一起,将四周的草垛都刮得呜呜作响,仿 佛起了共鸣之声,秀凤向杨宗志的怀内更紧密的瑟缩了一下,便是整个小脑袋也 尽数都靠在他的怀中,娇声道:「老人家,原来你说……你过去曾经到北郡的幽 州城里大肆烧杀了一气,便是说的这件事情了,但是……但是这不是件大好事的 么,你为何又要拜我的后悔不跌?」

卓天凡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过了几日,那董大人当真使人传来讯息,说 到那位亲王已经从洛都出发,径直向北而去了,老朽害怕如此大的一件事情,不 是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完成,况且那位亲王既然势力庞大,身边随从的高人自然更 会不少,老朽便派了门下弟子去各个地区,找到些忠肝义胆的掌门高人过来,一 道在幽州城内聚齐,那时事情还不明朗,老朽不敢让门下弟子传扬出去,只说天 下武学精英汇聚,共谋国事,对了,风贤侄……老朽便是那一次,邀了你师父东 堂公过来,也……也害了你师父与你师娘反目。」

杨宗志听得大惊失色,继而又恍然大悟,联想起那日夜里在槐树林中听到师 父与师娘对话,才是明白……师父原来是受到卓天凡的邀约,才会义不容辞的赶 赴北郡,那师娘……师娘岂不是错怪了师父么,不但是师娘,即便是自己,也不 是同样错怪了师父么?

杨宗志想的面色一拧,点头道:「小侄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前几日在武当山 上听到师父说了一点,但是……但是师父说他过去答应过别人,事情的原委半点 不能泄露,所以师娘对师父依然还是恨得多。」

卓天凡叹了口气,又道:「你师父东堂公是个守信守义之人,这些老朽深深 佩服不已,下次若是再能见到你师娘,你便让她到这江滩边来找老朽,老朽愿意 帮他说项,其实那次老朽孟浪行事,不但是害了你的师父师娘,更是害了好些个 江湖鼎鼎大名之人,丐帮史老帮主的儿子与媳妇,也是接到老朽的传信赶来,史 敬老爷子当时不在帮中,他们丢下不足一岁的婴儿,便义不容辞的赶到了北郡的 幽州城,没料到……却是将性命也搭在了幽州城里,哎。」

杨宗志面色一愣,回想起史艾克那不脱男儿形象的小丫头,暗自心头却是软 了一软,心想:「原来她的爹娘也是死在了这次事件中,怪不得她总是这么大大 咧咧的。」

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史艾克曾经在那幽静的客房中,说起到她是个孤儿的 事情,这些杨宗志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小丫头的性子不让自己喜欢,所 以才在无意轻薄了她之后,便会紧紧的躲避着她,此刻回想起来,才算明白,她 那副性子的养成,委实也有着她自己的原因,她从小都没有父母关爱,跟着史敬 这般不着行迹的爷爷长大,史敬虽然对她慈爱无比,但是到底比不过父母心细, 也让史艾克的性格越发的野。

杨宗志叹了口气,将怀中的秀凤拢抱的更紧,才道:「那后来幽州城内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跟这位……这位秀凤姑娘有什么干系?」

卓天凡垂头道:「老朽随着那董大人赶到幽州城里,身边高手越聚越多,有 天夜里,老朽便去找那董大人问问情形,他坐在桌边喝茶,道:」那位亲王本在 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此时却无端端的跑来探视一位故人老友,不是奇怪的紧么, 这位故人一家姓柯,在幽州城内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家中亲族奴仆数百,那 位亲王入了柯府,不过多久,便有一辆北方来的马车也在柯府门前落下,看来时 机已经成熟。『老朽忍了很久,最后仍是开口问道:「大人,到底这位亲王是朝 中的哪一位,还望将他的姓名告知,以好行事。』那董大人不回话,只是将茶杯 放下,伸出右手的食指沾湿了茶水,放在灯烛下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字,老朽凑身 上去,只见到桌面上是一个歪歪斜斜的『敬』字。」

杨宗志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恍惚道:「敬……敬字?那莫不是后来叛 变投敌的敬王爷?这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二,卓老前辈,那位敬王爷可不是死在北 郡的,我听我爹娘说起过,说敬王爷事发之后,率着从人向北方逃窜过去,被朝 廷派去追击的将领正是我的爹娘,我娘亲那时候身怀六甲,肚子里怀着我的妹妹 倩儿,也是因为那次追到长白山附近,大战一场,动了胎气,所以我妹妹自小生 下来身体便弱,受不得累,一旦累得紧了便会喘不过来气。」

(记不得这一节的,请回去复习第024章…劫信…之一的章节)

卓天凡惊奇的哦了一声,哑声道:「风贤侄,原来你也知道十几年前的这件 事情,但是以我当夜的经历来看,那位敬王爷……那位敬王爷的行为着实让人心 生疑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闭上双眼道:「当夜我们二十多个人汇集在一起, 蒙了头面翻进柯府里,不过一会,史敬老爷子的公子史勇便被柯府中人发觉,我 等心想,这柯家人帮了敬王爷密谋叛敌,显然一家也不是好人,便抢杀过去,杀 了好些个下人,只留下一个活口,逼问他道:」洛都来到人现下住在哪里?『那 柯府甚是庞大,我们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出头绪,那下人眼见身边死人无数,早已 说不了话,只能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不——知——道。』老朽心道:」事已至 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便杀了那个下人,再让大伙儿分头去找,我们行藏已 露,便也顾不得留下活口,只能见人就杀,见火便烧,哎,老朽这一辈子杀人无 数,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却让老朽于心难安,这些柯府的下人,大多是妇孺老 幼,老朽等人害怕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又怕放过了一个本该杀之人,当时情急 之下,只能一个也不放过,直将柯府中杀了个底朝天,却兀自仍没找到敬王爷的 住处,老朽与你师父等人汇在一起,各自头上面巾上都是鲜血沾满,便是双眼都 被鲜血模糊住,大家清点一番,却是没有找到史勇夫妇的下落,大家不得已又只 能返身回去找,终于……终于在柯府里面一个最幽静的别院门边,找到了他们二 人的尸体。「……

正文第374章归路之一

身边北风越吹越劲,不但荡起草栗稻谷横飞,更是吹奏着三人的衣角发梢, 绕是以杨宗志胆大,见惯战场杀伐的场面,听到卓天凡说出这般残杀之事,心底 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战场上杀人,往往看不清楚对方的脸面,便已经分出生 死,况且各自都是为了不同的国家效命,杀了之后,心头也不会时时想起回念, 只觉得过程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但是好像卓天凡和师父东堂公这般的杀人场景, 而且杀的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幼,更是同宗同姓的南朝人,意义却又不同。

杨宗志暗道:「怪不得师父对这件事情会那般的后悔,又要去收养了十五个 孤儿算作抵罪,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稍稍紧了紧秀凤的娇躯,发现秀凤缩在怀中已经瑟瑟发抖,目光呆呆滞滞 的,仿佛想着心事想的痴了,杨宗志心头一柔,轻轻抚弄了一下她被北风翻飞的 柔顺长发,待得听到可儿的爹娘死在柯府的后院,杨宗志才是忍不住狐疑的道: 「老前辈,既然府里面大多都是老幼,那……那可儿,那这史勇夫妇怎么又会死 在里面?」

卓天凡一身衣襟被北方刮得猎猎作响,他摇头道:「我们循着他们二人的尸 身找进去,正好有人从院中仓促的逃出来,大家在院子门口碰个正着,我们就着 火把仔细的看上去,那些人……那些人有男有女,大多数正是身着蛮子的衣服, 大家心头怒火一起,顿时明白原来这史氏夫妇是命丧于蛮子之手,大家立时起了 同仇敌忾之心,便放下心事,又杀了进去,那些蛮子士兵倒也不弱,其间有几个 更是武功高绝,脚下的步伐轻功怪异的紧。」

杨宗志点头道:「不错,蛮子的冥王教中有一种特异的轻功,确实是精巧的 紧,晚辈见过几次,倒是难以对付。」

卓天凡嗯的一声道:「老朽等人算是当时这南朝江湖上的精英之士,这下里 二十多人聚在一起,那些蛮子兵初始倒还抵挡得住,到了后来也只能且战且退, 又乖乖的退回到别院当中,他们不顾自己性命,将其中一个贵衣打扮的女子护在 当中,显然那女子才是这次蛮子主事的使者,我们耗费了数人的性命,才将那些 蛮子兵一一杀掉,便将那女子围在了当中,老朽当时心已麻木,只对着那女子喝 道:」拿出来。『那女子浑身乱颤,抖的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的回答:「你…… 你们要些什么』老朽就着别院内的烛火,仔细看过去,原来那女子竟然姿色样貌 出众,便是在咱们南朝的江山内,也算是少见的佳色,老朽冷笑道:」还装糊涂, 敬王爷给你的东西,还不快快给我们交出来?『那女子尖叫一声,双手死死的护 在了贵衣的怀中,老朽看的眼中一亮,心想:「她这么着紧自己的怀中之物,那 地图定然是藏在了怀里不可。』老朽将血迹流淌的铁剑收在身后,用小擒拿手的 法子抓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蛮人女子半点武功也不通,她手下各个都是高手,而 那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个照面,她便被老朽拿住了手腕,老朽不理她 的挣扎,从她怀中搜了一会,果然搜出来一张薄薄的绢布,正要拿过油灯打开来 看,岂知外面忽然传来两个稚嫩的同音,大哭着喊道:」莺儿姑姑……莺儿姑姑, 我爹娘他们……他们都死了!『「杨宗志与秀凤听到这里,不史禁对视一眼,心 知卓天凡此时才是说到了重点上,秀凤浑身紧张的握住了杨宗志的手臂,幽静的 眼眸里尽是无助和惊恐之色,卓天凡道:」老朽等人回身看过去,见到两个身穿 南朝小花袄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他说到这里,眼神不由得倪视了杨宗志怀中的秀凤一下,又恍惚皱眉的道: 「那两个小姑娘年方二三岁,长相和打扮都相似的紧,头顶也都梳着南朝小姑娘 的双丫髻,她们跑进别院,兀自还没察觉出气氛的不对,而是对着那女子哭喊道:」 莺儿姑姑……莺儿姑姑,我们好害怕呀,你快去救救我爹娘,亭哥哥他们刚刚才 走,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卓天凡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时站在老朽身后的是青城派斗玄道长,他 看见这两个小姑娘跑进来,猛地大喝一声,将那两个小姑娘都踢翻在地,那异族 的女子见此情形,不要命的将那两个小姑娘护在身下,斗玄道长大骂一声,将那 女子一剑戳了个对穿,剑尖透过女子的背身胸襟,斗玄道长拔出短剑,不知下面 的小姑娘有没有被刺到,便踢开那殒命的女子,只见到……只见到那两个小姑娘 一个已经吓得昏迷过去,另一个却是痴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她们身后的小花皮 袄却是被短剑锋芒划破,露出两个小姑娘血淋淋的背身,上面……上面各自都有 一副北燕飞的图案。」

杨宗志和秀凤听到这里,不觉都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若说这两个小姑娘便是 当今的秀凤和赛凤姐妹,那她们岂不是……岂不祖籍都是南朝的北郡,更不会是 什么大宛国的无双公主,但是……但是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仅仅凭借两人背上的 燕双飞胎记,便指认两人就是那对可怜之极的小姐妹身份,不但是秀凤,即便是 杨宗志本人,也是将信将疑。

卓天凡仰天道:「斗玄道长对其中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小姑娘,贫道来问 问你,这位死了的女子是个什么人?『那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是脾气却是硬得很, 她呸的一声道:「你……你们杀了莺儿姑姑,你们都不是好人,我绝不开口告诉 你们。』斗玄道长又笑着问道:」原来你是不知道,那贫道再问你,那亭哥哥又 是个什么人,是不是看你们讨厌,所以不理你们走了?『那小姑娘又呸的一声, 大叫道:「才不是的,亭哥哥是被他爹爹带回洛都去了,他们刚刚走了不久,亭 哥哥才不会觉得我们讨厌,他喜欢我们的紧。』斗玄道长哈哈大笑,便要对这两 个小姑娘动手,此时老朽大叫一声,他才是停下了手。」

秀凤默默念道:「亭哥哥……亭哥哥……」

这名字似乎熟悉的紧,但是已经被封锁于内心的深处,一时却是半点影像也 记不起来,她想的头痛欲裂,呆呆的蜷缩在杨宗志的怀中,哑口无言,耳听着卓 天凡道:「老朽摊开绢布,就着火烛看下去,才发现自那女子身上搜出来的绢布, 上面哪里有半点地图和分割江山的画卷,上面……上面却是绣着鸳鸯戏水图,旁 边还题了小字,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老朽等人看的 哑口无言,便舍了那两个小姑娘,任由她们在火势冲天的府内自生自灭,我们失 魂落魄的连夜去找董大人,到了董大人的宿处,那董大人早已走的没影,离踪渺 渺,哪里还能见到他的人影?「

卓天凡叹息道:「自那以后,老朽每每回思这一段往事,便会心惊肉跳,老 朽想要建功立业,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对是错,那敬王爷到底有没有叛敌, 老朽说不出来,但是那绢布上,缠缠绵绵的题字老朽看的清清楚楚,决计不会错, 后来老朽回门闭关,争雄的心思也淡了,便舍了门中的位置,而是孤身去云游天 下,哎……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朽实在是想做一个能够忘记过往 的人,但是这件事情犹如梦魇压在心底,怎么忘也是忘不了……小姑娘,老朽今 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因为看见你背身上的雁北飞触景生情,你这背身的胎 痕与那对小姑娘背身的胎痕可谓一模一样,小姑娘,你说你家中父母健在,而且 也从未遭逢过任何劫难,这一切也许便是天意,老朽这一生不堪回首,若是再遇 到那对小姑娘,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虽然事后江湖上盛传那敬王爷的确是叛敌 被诛,但是老朽那夜里所杀的人,大多数是些不相干的妇孺,这也都是不争的事 实,哎。」

卓天凡说完了这些话,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任由凛冽的北方吹起胡须头巾, 仿佛意兴阑珊的紧,他默默朝远远的江边上走了过去,行了几步,他又回头道: 「对了,风贤侄,方才这位小姑娘的体内蕴有南派凤舞池的内力,这凤舞池相传 是前朝的南茗公主所创,她老人家的一身功力得自于一个叫阴葵门的王姓祖师爷, 老朽道听途说,这位王姓祖师爷在传给南茗公主功夫的时候,颇有一些私心,在 内力中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命门……这位小姑娘体弱之至,我们方才合二人之力, 也没有冲开她的血脉,她此时经脉受损严重,再若强行冲脉,只恐她承受不住, 老朽帮不到你,你们……你们自己好自为之罢。」

杨宗志听得心头暗叫惭愧,这冲穴失败分明是自己受不住秀凤的诱惑,乱了 气劲所致,可卓天凡灰心之余,却是尽数揽上了身,杨宗志心头一柔,逆着北方 高声道:「卓老前辈,您要走了么?」

卓天凡不回身来,呵呵笑了几声,声音清冷的传来,只让人更是惆怅,他挥 了挥手,便漫步远去。杨宗志看着卓天凡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逝在夜幕之下, 才缓缓低下头来,见到怀中的秀凤珠泪横流,轻轻哽咽出声,他不觉心疼道: 「秀儿,你还在想方才卓老前辈说过的话?」

秀凤娇声轻泣道:「宗郎啊,不知怎的……不知怎的,人家听了这些话,心 里面好生的难过,你知不知道,秀儿一直都觉得对幽州城好生亲切,甚至……甚 至秀儿还在幽州城里买下了一处老宅子,过去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秀儿便会去 那老宅子里面住下一段时间,只是住在里面,秀儿便会心头宁静,现在回想起来, 你说……你说……会不会是……」

杨宗志心头叹了口气,哑口道:「我心底里自是万分希望你们姐妹都不是北 方四国的人,但是……但是我又万分的不希望,你们便是那对苦难的小姐妹。」

秀凤抬起惨白的小脸,静静的看着杨宗志,忽然娇声哭道:「宗郎呀,人家 反正也没有一两日好活了,秀儿死了之后,你便去将赛凤那个苦命的丫头偷出来, 然后带了她在你身边,不要让她受了半点委屈,好不好?秀儿没有福气,不敢叛 了父王跟着你,但是赛凤那丫头自来寡言少语,内心却比秀儿坚强,她可不会管 什么身份地位,心里面便只有着一个你,秀儿原本答应你一道回去凤凰城中去找 她,但是看来……但是看来秀儿是要对你和赛凤食言了。」

秀凤的话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弱,直说到最后,却是小 脑袋一歪,斜靠在了手臂之上,杨宗志看的心头大惊,恍惚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鼻 息,方才暗自吁了一口气出来,他心知此刻秀凤身子羸弱,今日下午以来,又发 生了这么多事情,只怕她的身子便更加受不了,他遥想起那个曾经在凤凰城内, 摇荡手腕铃铛的媚气逼人的大公主,再看看此刻怀中躺着的秀凤,楚楚可怜,仿 佛是另外一个女子。

杨宗志慢慢站起身来,将秀凤拢身抱在怀中更紧,转头看去,却发现一直呆 在身边的印荷早已不知踪影,他们二人方才听着卓天凡说起往事,自是难以注意 到印荷的动静,此刻再来找,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杨宗志心想:「莫不是……莫不是已经回去景村了么?」

转念又道:「即便是走了,怎么会不与我打个招呼?」

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瞥见远方夜幕的矮树之下,正有个娇小的人儿对 着自己这边挥手,银铃般的声音随着北风若隐若现的传来,仿佛在娇喊:「公子 ……公子,我在这边。」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暖,下意识抱着秀凤走了过去,走到那颗矮树,便要穿过 一条小溪,江边溪水大多与江水同源,只是从不同渠道分了流,这里的溪水清澈, 漫过田野,隐约还有些小鱼在溪水中徜徉,杨宗志跳过小溪,仔细看过去,正好 对上一个笑颜如花的清丽脸庞,不是印荷又能是谁?

杨宗志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

印荷本是喜笑颜开,听了这话,却是不乐意的嘟起了红彤彤的小嘴,扭着细 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不依的道:「公子呀,你……你这是讨厌印荷了么,所以… …所以才要想着法子赶她自己离开?」

杨宗志面色一愣,失笑道:「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他稍稍低下脑袋,凑近印荷香喷喷的小脸,浅笑道:「对不住,是我方才说 错了话,印荷姑娘,你大人有大量。」

印荷噗嗤一声放开紧绷的小脸,羞怯的背着小手儿,跺脚道:「哎呀,人家 只是个小丫鬟,哪里能当得你这大公子来赔礼道歉呢。」

她掩住小嘴咯咯娇笑几声,又望着杨宗志怀中兀自不醒的秀凤,旖声问道: 「怎么样,月姐姐救过来了么?」

杨宗志听得眼神一黯,低头看了几眼,见到怀中的秀凤呼吸均匀,仿佛熟睡 的紧了,暗想起这小狐狸一般的佳人,何曾这般柔弱无依过,杨宗志叹了口气, 只是摇了摇头,印荷瞧见,不觉心疼的蹙起细小的眉头,开颜道:「公子啊,你 别多担心了,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呢,嗯,公子,你抱着月姐姐这么久,是不是 也该饿了,印荷给你准备了些好吃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里荒郊野地的,他们出门也没有带着任何烹煮器具,怎 么能够准备好吃的?印荷见杨宗志展眼四顾去看,不觉促狭的眨了眨明媚的大眼, 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伸手一牵杨宗志的衣袖,才甜腻的道:「公子爷,你跟着 印荷来,人家在前面农户家里给咱们借了个茅屋呢,而且……而且印荷还给你和 月姐姐作了可口的鱼汤。」

正文第375章归路之二

北风呜呜的刮在茅屋外,房顶不时有些捆绑不牢的茅草被掀了下来,屋内却 是燃起灯火如斗,昏昏黄黄的烛灯照射过来,便见到简陋的小桌上摆了饭菜,这 里是农家的外堂,一般并不住人,只是平日堆放些柴火农具用,看着更是四壁清 贫如洗。

桌上摆了几个小碗,碗中有白花花的米饭,农户家中大多自给自足,自己耕 田,也自己享用,算是一种便利,况且印荷自幼心灵手巧,奶奶卧病在床,老父 也近暮年,家中的家务事自然是她一力承担,整治出这么一桌朴素,但又颇为可 口的饭菜倒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闻着桌上浓香扑鼻的鱼汤,也真是有些饿了,他仓促的扒了几口大白 米饭,又喝了几口鱼汤,满足的啊的一声,便要站起身来,身边的印荷小手儿一 拉,娇声道:「公子,你是要给月姐姐喂饭的么,这些小事,便让印荷来做好了。」

她说完了话,径直从杨宗志手中接过鱼汤浸泡的饭碗,取了一根小汤匙在小 手里,转到一边的矮矮小床边,拿起汤匙,放在嘴角微微吹几口气,才伸出嫣红 的小舌头舔上一舔,小手儿一伸,圆润的汤匙轻轻顶开秀凤失色的红唇,将鱼汤 灌了进去。

杨宗志在身后看的一柔,印荷这小丫头如此善解人意,无怨无悔的陪伴在身 边,自己今日答应她跟在身侧,着实是有些冲动之下,此刻遥想起不远的武当山 上,岳静与天丰师兄只怕早已情义涟涟,成就好事,就仿佛洪崁离当年拿了重礼 去北斗旗贺喜,却是见到自己心头属意的叶若碎跟在大哥丁晚成的身边,牵手漫 步而行,吟诗作对,好不郎情妾意。

杨宗志深深的叹了口气,不以知道自己日后若是见到岳静与天丰师兄微笑携 手而来,会是怎么一幅反应,当年洪崁离一见之下,惊怒如狂,止不住的站在江 滩边大声吼叫,但是杨宗志却是暗暗知道,自己就算见到这番场面,恐怕……也 只会默默的转回头去,只盼着再也看不见一分才好。

叮当一声,印荷将小碗中的鱼汤尽数都喂进秀凤的小嘴之中,又伸出小手儿 清理了一番秀凤的嘴角,小手儿还未收回,抚在酥嫩的软肉上,暗自绯迷的道: 「月姐姐的嘴儿真是好小巧的,红唇白齿的当真好看,现下她大病在身,已经如 此的美丽可人,若是她痊愈之后,更不知……更不知会如何的迷死公子爷呢。」

印荷想的心头一羞,暗暗抿住自己同样娇艳的红唇,转身站立起来,只是她 心思不属之下,浑然没有注意到杨宗志一直站在身后没有离去,她慌乱的站起小 身子,鼓囊囊的胸脯儿便在杨宗志的胸口上顶了一顶,印荷只觉得酥胸一软,继 而浑身迷乱的发麻,握着小碗的小手儿一抖,小碗便再也拿捏不住,叮咚一声就 要跌落下地。

杨宗志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一扶,接住落在半空的小碗,低头看下去,见 到印荷晕红着小脸,哎呀一声却是跌倒在小床上秀凤的身边,此刻身下躺着的, 是两朵容颜清丽的并蒂莲花,左边那个花衣丫头打扮虽朴素,但是娇美如花,姿 色却已是掩饰不了,右边那个双眸紧闭,花枝惨淡,但是媚尽世人的风情却又同 样触目惊心。

杨宗志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扶起娇躯轻颤的印荷,调笑道:「怎么如此不小 心呢,还是我吓着你了?」

印荷娇滴滴的摇了摇头上的大辫子,不敢抬头去看他,更加不敢将自己心底 里,方才那浑不知羞的想法说出来,她举足无措的将两只小手儿在衣角下暗自揉 搓,高耸的胸脯儿一起一伏,娇媚的呼吸却愈发的急促,喷出大股大股的如兰香 味到杨宗志的胸口上。

杨宗志鼻头心下皆醉,只是瞬时又清醒过来,暗自摇了摇头,便转过印荷窈 窕的小身子边,扶起床上兀自不醒的秀凤,抱着她一道走了出去,印荷看的心儿 一痴,小手儿挥起待要说话,只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忍不住,只在心头委 屈的想道:「公子呀,外面天寒夜冻的,你……你怎么还要出去呢,是……是不 想让印荷陪在这里的么?」……

杨宗志抱着秀凤走到方才印荷等候的矮树底坐下,树边有小溪潺潺流过,叮 叮咚咚声音清脆入耳,北风吹起,刮得头顶树枝左右摇晃,也刮得天空的云朵纷 纷北去,夜空晴朗,星光和月光渐渐露出头脸,照耀在这江滩边的田园之中。

杨宗志紧了紧怀中的病佳人,将自己的手心又抚弄在她冰凉的肩头,浑然没 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窈窕的黑影子静静的站在北风中,扑簌簌如同醉柳。 过一会,身下咯的一声,秀凤缓缓睁开如梦的星眸,大眼睛一眨,比起头顶的星 光也是璀璨不遑多让。

秀凤紧了紧自己的小脑袋,尽数都纳入杨宗志的怀内,只是这么相互依靠着, 便让自己活得如此充实,她不觉稍稍抬起小脑袋,深情无限的倪视住头顶杨宗志 的侧面,轻笑道:「宗郎啊,你……你在想些什么?」

杨宗志叹息道:「世事如棋,往往看不真切……一年之前,我带兵打到阴山 脚下,在阴山上碰见个白发的老道长,他给我摆了一局残棋出来,只是要点醒我 万勿仓惶北进,而应该转师回朝,我当日年轻气盛,浑然也不放在心上,而是自 顾的带兵去了凤凰城……」

秀凤听得凤眸一亮,咯咯娇笑道:「是了,若不是你来到凤凰城里,我们… …我们也不会那样遇见,人家……人家也不会这般受你的欺负,让你……让你将 人家的小心思里占了个满,你还兀自不如意,更要人家将自己的小命也交到你的 手心里,才算得意。」

杨宗志摇头笑道:「咱们身份如此,就算那次在凤凰城里不碰见,日后指不 定在其他什么地方,或许是沙场之上,又或许是庙堂阴谋之争中会面,你这小狐 狸向来足智多谋,又甚是得到你父王的宠爱,我要对付你可不容易。」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夜色,天空透亮,遥想起前尘往事,相交风月,不禁心底 里都泛起快慰的涟漪,秀凤缓缓闭上星眸,娇声道:「宗郎啊,你……你再抱的 人家紧一点,嗯……你说说,若不是那天夜里,你稀里糊涂的闯进人家的小院子, 拉着人家,就让人家跟着你回家,我们要在其他场合下匆忙擦身而过,你……你 还会将人家的心儿,勾得这般彷徨无主的么?」

身边清冷,秋夜起风后,空气中带着丝丝的水汽水雾,但是秀凤斜倚在杨宗 志的怀内,但觉此刻才是自己有生以来,罕有的甜蜜满足,说了几句话,她不但 羞红了嫩白的双颊,更是娇躯内也温暖如火,杨宗志低下头来,点了点朱漆般的 大眼睛,不觉失笑道:「我不知道,我到了此刻才明白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有时 候你万分笃定的一件事情,到了手上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而你从来琢磨不到的 事情,却又顺风顺水,哎,就好像今日碰见那位卓老前辈,他正当风头正劲的健 年,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件事情,使得他自己心灰意懒,放掉了多年浴血打拼下 来的江湖地位,而是孤身去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当中,他的心底里,委实也有 着他的痛苦,自责和后悔。」

杨宗志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忠肝义胆, 为了对别人的一句承诺,便守口如瓶,十多年来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宣诛于口,却 也惹得师娘对他猜忌不断,后来师娘更是离了他的身边,回到了峨眉山,师父他 老人家这辈子守信守义,何尝心中又没有自己的难过和郁结。」

秀凤幽幽的叹了口气,娇滴滴的道:「宗郎啊,你说的不错,他们都是响当 当的好男儿,可是……可是却又受到朝官的挑唆,犯下了错事,宗郎你说,那个 什么敬王爷留给什么莺儿姑姑的绢布上,写着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 暮暮这两句话,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宗志想了一想,摇头叹息道:「这两句话字面上,只是在说情,看起来与 国家纷争,江山社稷可搭不上任何的干系。」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梦幻般的星眸直直的倪视住杨宗志的面庞,缓缓喷着 口齿晕香,低声道:「许是……许是那个什么敬王爷,也好像宗郎你这般,千方 百计的勾住了莺儿姑姑的小心思,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一个是南朝的王爷,更是 有继承社稷的寄望,而另一个……另一个却是个异族的不知名女子,又怎么能有 好的结果,所以才会留字写道:长久时……朝朝暮暮。」

秀凤说到这里,念想起自己的情形,哀哀的低叹了一声,声音酥软的入耳, 不觉让杨宗志的心头也起了共鸣。

敬王爷和莺儿姑姑之间的情事,他由来也没有听人家说起过,他对敬王爷的 生平为人,仅限于爹爹在回忆当年长白山追剿之时,说过的几句话,此刻回头想 想,敬王爷在皇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刻,竟只身带着家从赶到北郡去,难道……难 道只是为了与这莺儿姑姑会上一面,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责任么?

而那柯家一族更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被一群江湖汉子们冲杀进去,杀了 个满门不剩,那对小姐妹虽然并未葬身刀口,但是……她们年纪幼小,又体弱无 力,家中遭遇此等惨事,大火四起,想来她们要独自去逃命真是千难万难。

杨宗志叹了口气,唏嘘不已的道:「这事情的内幕只怕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 单,事情过去十多年,当事人大多死的死,散的散,而且当年皇位之争早已落下 帷幕,先皇惠宗皇帝即了位,又过十几年,惠宗皇帝驾崩,才传位给了当朝的仁 宗皇帝,卓前辈和我师父等人想要建功立业,为南朝子民谋福祉,却不知道自己 作的是对是错,若是杀对了人,那倒还罢了,只不过落下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 名声而已,若是……若是杀错了人,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死在手底,当真 有些接受不了。」

秀凤轻叹道:「可惜秀儿命不久矣,不然……不然秀儿当真想回去问问父王 和老臣子们,看看……看看当年那莺儿姑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再来看看……再 来看看……」

她说到再来看看,本是想说,再看看她与赛凤到底是不是当年柯家留下的后 人,只不过这话到了嘴边,她不知为何,竟然不忍心让杨宗志失望,便住口不敢 再提下去。

杨宗志呆坐了一会,身边北风吹奏,倒也让他的脑子愈发清醒,他回思起卓 天凡临走之前留下的话,忽然心头一动,轩眉道:「对了,方才卓老前辈说你们 凤舞池的内力里面,被人留下个命门,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笑颜如花,看在夜色下更为分明,她轻启樱唇,媚声 道:「宗郎呀,阴葵门和王老祖师的事情,人家倒是隐约听师门的几位师叔说起 过,但是……但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自来不苟言笑,从来不会像你这般一会板着脸, 一会毫无正经的逗弄人家,所以命门的事情,人家可是半点也不知道。」

杨宗志舒缓开眉头,点头道:「我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曾经听了阴葵门两 位后人说起过这件事情,当年南茗公主被人捉到了北疆,好像是长白山附近,朝 中派了一位副都统去追,那位副都统姓王,单名一个妥字,便是后来的王老祖师, 他在道上救下了南茗公主,带着南茗公主到了一处山水田园养伤,就这么静静的 渡过了几个月的时光,就在这段日子里,他们朝夕相处,王老祖师对那位南茗公 主暗暗生了情愫。」

秀凤咯的一声,娇气道:「那这位王妥可没有本事的紧,他跟着祖师婆婆这 么多岁月,却一点也没有摸到人家的芳心,可不像某位蛮横的少将军,将人家强 行掳走了,也……也将人家的心儿偷得一点不剩。」

秀凤说完了话,不觉抿嘴娇笑了起来,声音顺着北风响起,再低头看她此刻 晕红着双颊,当真是艳丽不可方物,如同一朵怒放的幽兰。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不觉哈哈笑起来,宠溺的道:「你这小狐狸又拐弯抹 角的骂人,王妥有没有本事我可不清楚,但是他对这南茗公主可谓情深义重,后 来前朝兵败,他们二人在市镇得到消息,便结伴回了大都,南茗公主眼见山河破 落,便偷偷率众谋事,王妥都甘愿无悔的陪在身边,他们几番密谋也不得成大事, 最终南茗公主却是丢下王妥一人,独自去了神玉山创下凤舞池,这……这王妥倒 是有些可怜。」

杨宗志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昂,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一时又丝毫捕捉不 到,秀凤在身下轻笑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我听派内的师叔们偷偷议论说, 说是……说是那王妥本是个粗汉子,一点也不像你这般整日笑吟吟的害人,那王 妥不苟言笑,却又……却又……」

她小声小气的说到这里,忽然脸色更是印红一片,倏地住口说不下去。

杨宗志低下头来,浅笑道:「却又什么,秀儿你怎的不说了?」

秀凤抬头看着他那嘴角的一抹微笑,不觉心头一痴,咬住小嘴道:「师叔们 说,王妥他……他好几次大着胆子轻薄祖师婆婆,这王妥是挂职的副都统没错, 但是却不解半点风情,祖师婆婆原本对他感激的紧,但是她身份自来就高,就算 是想要和王妥成就好事,面子上总是挂不出去,再加上王妥莽里莽撞的几次非礼 祖师婆婆,祖师婆婆才会失望之余,独自跑到神玉山去的呢。」

杨宗志静看面前的怀内佳人,见她悄声说了几句羞人话,隐约是想起了什么, 香韵的呼吸不自觉急了一急,璀璨的双眸更是媚眼如丝,荡起摄人的秋水,杨宗 志看的心头一亮,猛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哈哈大笑的道:「是了……是了,就是 这样!」

秀凤心头旖旎想道:「坏……坏宗郎,你还不是和那王老祖师一样,见了人 家一会子不苟言笑,一会子……一会子又肆无忌惮的轻薄非礼人家,只是人家不 是祖师婆婆,硬不下来心肠,才会被你所趁,将人家女儿家的脸子都丢尽了……」

她方自想到这里,却又抬头看见杨宗志放声大笑,瞧着得意之极,她心头更 是一羞,忍不住花枝乱颤的娇嗔道:「坏……坏宗郎,你……你还笑话人家,你 还笑话人家!」

杨宗志笑声一止,却又变得柔情,轻轻嗜咬了秀凤红的透红的小耳垂,凑低 声道:「秀儿,你看这里风景怎样?」

秀凤听得一呆,茫然道:「这里自然是好,不然人家也不会想着埋骨在此, 怎的了?」

杨宗志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抿住嘴唇道:「当年王妥救了南茗公主,也是 和她在一个山水田园里养伤,王妥一面照顾南茗公主,一面还要传授给她武艺, 想来……想来他的内力,也是这个时候传给南茗公主的,是不是?」

秀凤乖乖的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螓首,杨宗志又道:「秀儿,你说那位王 妥对南茗公主多有失礼之举,这些……这些实在都是人之常情,天下间若有一个 女儿家,长得好像你这般的风情万种,却又宜嗔宜喜的无比可人,那不但是我, 就算是任何一个世人,与你呆久了,只怕也管不了自己的心,管不了自己的手脚。」

秀凤听到心头一喜,杨宗志好像此刻这般当面夸耀自己,那是从未有过,这 家伙从来只会冷冰冰的对着自己,又或者气骂自己是只小狐狸,此刻杨宗志真情 毕露,秀凤看在眼底,不禁潮湿了双眸,颤着红唇娇唤道:「宗郎……好宗郎!」

杨宗志对着秀凤眨了一下眼睛,再道:「秀儿你说,王妥面对南茗公主,一 面要传她内功,朝夕相对,另一面却又要忍着心头的万千绮念,岂不是好生辛苦, 他传给南茗公主内力,却又不尽全力,而是留下个命门,他应当是怎么想的?」

秀凤听得一呆,茫然念了几遍,喃喃的道:「是……是怎么想的?」

杨宗志笑道:「你不是男子,自然不了解男儿家的苦闷……」

他说到这里,眼神闪亮的一转,又将嘴角凑近秀凤的耳垂边,轻轻笑着说了 几句,秀凤一听,啊的一声娇唤,不但是小脸,即便是雪白的脖颈和小手儿都是 羞红涌起,眼角弥荡动人的秋水。

秀凤抿紧红唇,默默念想了下,猛地将整个螓首都抵死在他的怀内,颤巍巍 的嗓音甜甜的传来道:「坏……坏宗郎,你……你想要轻薄玩弄人家,便……便 你自己下蛮劲来作,反正秀儿现在也没有一点力气,抵挡不了你这霸王,你…… 你干嘛要千方百计的,绕着弯将人家诓进你的套子里,你真是……你真是坏也坏 死呢!」

正文第376章归路之三

印荷束住小手儿,站在远远的草垛之间,天色逐渐幽蓝暗淡,头顶映射出星 光余晖,照在她的秀发上,也照在她润润的似水秀眸中,她的眼神却是瞬也不瞬 的盯着远方的一颗矮树下面看。

那矮树下有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凑在一起,合着身边广阔无垠的田野,也 合着诗情画意般的山水丘陵,印入眼帘只让人心生羡艳和旖旎。

不时的,还有些咯咯咯咯清脆银铃般的娇笑声,顺着疾面刮来的北风传入耳 中,印荷的眼眸更加潮湿,红馥馥的嘴角也越抿越深,看着此情此景,她忍不住 情思翻涌:「公子他……他对月姐姐可真真是好,哎,其实这也难怪,月姐姐身 子愈发的弱,可是对着公子爷却又更加娇痴婉转,我若是位男子……也会对这般 无双的佳人转不过眼,便不会……便不会去在意一些不起眼的小丫头。」

想来想去,公子爷毕竟还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位不知名姑娘的影子了,他虽然 口中不说,但是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会若有若无的提起那位姑娘的事情, 其余的时刻,公子爷大多是对着月姐姐发呆,自己这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又……

印荷低低的娇吟一声,害怕自己这不争气的细声,会随着北风被身前的两人 听见,矮树左摇右晃,树下月姐姐的甜笑声也越来越媚,越来越低,甚至……甚 至隐约已经听不清楚了。

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却抚了抚自己冰凉的嘴角,红唇也是同样的小巧, 不知道……不知道公子爷会不会留意到过,回想起再见他的第一晚,自己给他喂 下鱼汤,他兀自张不开嘴,后来……后来自己还是灵机一动,用自己的小嘴给他 喂了下去。

印荷心头忍不住一羞,嘴角这才挂出一丝梨涡浅笑,正在此时,印荷忽然惊 讶的看到矮树下的杨宗志放声大笑几下,然后一把抱起秀凤,意气风发的朝回走 了过来,印荷呀的一声,赶紧垂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没有不妥,又伸出小 手儿,将秀眸中欲滴的清泪抹了开去,才展颜娇笑一下,脚下小步子惴惴的向前 迈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却又见到公子爷抱着秀凤,秀凤仿佛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来, 而是将整个小脑袋都死命的藏进他的怀里,他们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往这边方向 过来,而是……而是身子一折,径自朝茅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印荷心儿委屈的一沉,身前的茅屋还有昏暗的灯火透出来,她眼见着公子爷 哈哈大笑着,将秀凤抱了进去,然后只听见呀的一声娇唤传来,仿佛月姐姐被吓 了一跳。

印荷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来到茅屋的门前,大门虚掩着,只有微微的光亮 透出,印荷不知自己是该跟进去,还是……还是只能站在寒风里,等上一宿,不 过一会,秀凤娇滴滴的嗓音,透过门缝传来,轻媚的道:「哎呀,坏宗郎,你… …弄得人家痒死啦!」

继而嗓音转为痴痴的媚音,又媚声道:「宗郎啊,人家的……人家的身子好 看不好看?」

杨宗志喘息的嗓音传来,胡乱的道:「你这玉体横陈果然窈窕丰挺,真是个 迷死人的小妖精!」

印荷听得心头一痴,暗自也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碎布花衣包裹下的,高耸胸脯 儿和柔细的腰肢,暗自唤道:「公子爷……印荷……印荷的身子也不差的呢!」

门缝里秀凤的嗓音愈发媚得滴水,咯咯的传来道:「宗郎……宗郎……秀儿 求求你,你去将灯火灭了好么,这样子……这样子秀儿真是羞也羞死了!」

印荷听到灭灯两个字,顿时想起那夜里自己和丁家的小姐姐灭灯之后,偷偷 摸摸的爬到公子爷的胸前,然后一左一右的抱住了他,将他死死的抱在怀内,给 他捂汗的事情,印荷心头想的砰砰乱跳,暗自娇喘了几声,旖旎的心想:「公子 爷这是要……这是要……啊呸呸呸,公子爷好大的胆子啊!」

果然里面公子爷的声音哈哈笑着传来道:「灭灯作甚么,我还要好好看看秀 儿身后的雁北飞胎记,到底是怎么样的稀世罕有!」

接着秀凤柔腻的嗓音骨碌碌的娇吟一声,顿时没了声息,只能听到窸窣的衣 衫裂空之声,印荷只感到脚下一软,顿时整个娇躯酥软无力的斜靠在半掩的木门 之上,心头跳的飞快,两只小手儿拼命压住急剧欺负的妙曼酥胸,止不住的浮想 联翩:「公子爷他就是这么大胆的呢,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带了人家去吴老 爷府上大闹一通。」

房内静默了一会,隐约只能听见啾啾的暧昧声响,印荷一时还没明白端倪, 便……便颤着小手儿,偷偷将自己的秀眸贴住门缝向里面看了进去,房外黑灯瞎 火,但是茅屋内却是在桌上点了油灯,首先印入眼帘的却是白色的墙壁上,两个 人影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从这里看进去,床铺整个都被桌子挡住,便只能模模糊糊的见到墙壁上的倒 影,倒影中那两人仿佛距离甚近,而且两人的嘴角一晃一晃的贴住,过一会,便 可以看到那钗发的女子从自己的小嘴中仿佛吐出个什么小小的东西,接着公子爷 的影子便凑上前去,对着那东西百尝不厌的吞嗜,啾啾的媚人声便随即传来。

印荷心头如痴如醉,一时想起那夜回家时,自己躲在月光下,偷偷将自己的 影子,投身到公子爷的影子里面,一时又想起了自己给公子爷喂鱼汤的时刻,曾 经……曾经用自己的红唇在他的嘴角厮磨了好一阵,可是……可是月姐姐嘴中吐 出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是……是她自己的小舌头么?

印荷啊的一声娇吟,更是面红耳赤,秀凤的红唇之美,如同樱桃般的娇艳欲 滴,就算自己身为女儿家,看过之后仍然会砰砰心动,更何况公子爷这般的鲁男 子,印荷咕噜一声,暗自咽下口中的唾沫,却也……却也偷偷的伸出自己的小香 舌,学着那墙壁上的女子模样,一伸一伸凑到面前,一边心头痴痴的念道:「公 子啊,印荷……印荷的小舌头也……也给你吃,你……你要不要?」

吐了几下,几缕相思的津液顺着舌尖滴落下来,印荷又将舌头一收,在嘴中 抿了抿自己的津液,暗自也觉得好生甜腻无比,此时里面的公子爷忽然咳嗽一声, 喘息道:「秀儿……你乖乖的爬起来,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身后的胎记!」

秀凤娇滴滴的甜腻嗓音,如水道:「不要!不要嘛,宗郎,你别这么羞人家 啦,人家实在是不敢!」

杨宗志哈哈大笑,哼道:「你知道王祖师爷是怎么留话给他的后人的么,咳 ……咳,他的遗言便是每代阴葵派的男弟子,一生都要紧记,要让凤舞池最最出 色的女弟子趴伏在自己的面前,高高的翘起香臀儿,不但自己做下恶事,还要禀 告让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嘿嘿,秀儿,你如此秀外慧中,而我也算是阴葵派的半 个门人,据说我身上有股龙欲神功的真气,我心想:王祖师爷传给你们祖师婆婆 内力,却又留下命门,他定是……他定是想要等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的祖师婆 婆亲自回去恳求于他,甚至……甚至自己扒下了衣衫,乖乖翘着香臀儿跪在他的 面前,如此才算解了被她遗弃之恨!」

秀凤呸的一声低唤,娇声不依的道:「坏宗郎,只有你……只有你这样的坏 家伙才会作出这样的打算,人家……人家才不会是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杨宗志喘息着笑道:「你先听我说完,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个合适的机会呢? 王祖师爷既然传了内力出去,定然……定然是想,南茗公主以后若是与人比拼, 受了重伤的话,才会追根溯源,回头去找到他……」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而转柔,轻声又道:「秀儿,你现下内力不济,实在是 已到油灯枯寂的时刻了,我只能赌上一赌,若是那王妥在天有灵,但请保佑我救 回你,如此我定然去寻到他的祖坟,给他上香磕头!」

印荷在门外听到一柔,暗想:「公子爷才不会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儿,他作每 一件事情,都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外人不明白,看不懂的罢了!」

正在此时,她忽然又面红耳赤的看见墙壁上的人影一转,跪着的男子身影, 果真将身下的女子娇躯转了个头,让那女子面朝床铺,背朝着自己跪下,然后伸 出手去,握住那女子比垂柳还要柔细的腰肢,身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向前一 顶,顶进了那高高翘起的女子香臀儿内。

门内秀凤啊的一声娇吟传来,仿佛雪雪的呼痛,又仿佛委屈的细细呻吟,不 住价的轻泣道:「宗郎……我恨死你了,人家……人家恨死你了!你……你为什 么又要对人家这么好,人家真……真恨不得将自己完完整整的都让你吃下去,让 你嚼烂了一滴都不剩下,再也离不开你一步呢。」

公子爷的影子停了一会,仿佛怜惜的伸手摸了摸身前女子的如云秀发,接着 却又是嘿的一声传来,公子爷便是再无一丝怜惜的激烈动作了起来。

印荷看的头晕目眩,油然间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时,身逢何地,那墙壁上的公 子爷龙精虎猛,仿佛威不可当的大将军一般,而他身下的柔弱女子却好像是胯下 骏马,任他骑纵,只能虚软的在身下发出阵阵糜得媚死人的喘吟。

印荷只感到自己口干舌燥,她自幼以来,一直都跟爹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除了这次与杨宗志,便再也没有孤身出过远门,她常年和爹爹呆在舟子之上,虽 然沿途去的地方多,但是这般男女之间的火热情事,她也是一点也没接触过。

此刻乍一看见墙壁上突突的倒影,印荷目瞪口呆,却又……却又感到一股对 公子爷的痴痴情火聚在心中,发不出去,回想起公子爷的一容,一貌,一笑,一 皱眉,各个生动无比,此刻公子爷在房中紧抱着另一个女子,嘴中哼哼有声,仿 佛又是得意,又是满足,印荷却丝毫感觉不到寒风的冷意,而是……浑身上下火 热异常。

她抿了抿自己失水的红唇,忽然感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下热的厉害,她下意识 伸手一按,哆哆嗦嗦的娇声道:「公子呀……公子,印荷……印荷好想你!」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秀凤痴迷的嗓音不断的传来,时而……宗郎,秀儿的 亲亲宗郎般乱叫,时而又……宗郎啊,人家快死了,你……你快把秀儿的命拿去 罢的说话。印荷听在耳中,也不知月姐姐到底是痛苦还是快慰十足,只是在自己 心头痴想:「月姐姐也好大胆呀,若是……若是公子爷也会这般的对我,我…… 我可不敢说一句话,说一个字的呢!」

印荷的呼吸愈发的急促,急到声音慢慢汇聚到细细的喉管里,快要抑制不住 的从那喉管中迸发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秀凤忽然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印荷凑 眼看到,墙壁上的两个人影死死的抵在了一起,秀凤浑身乱颤,高高的美臀儿朝 后更是惊人的耸起,将美臀儿和公子爷的小腹之间,挤得没有一丝缝隙,接着月 姐姐才瘫软的痴唤一声,浑身无力的跌落下去。

印荷看到这里,只感到自己一身酥骨媚肉止不住的哆嗦涌起,自身下潮热无 比的羞人处,猛地喷薄出大股大股的相思粘液,俱都喷在紧紧贴着的亵裤之上, 印荷死死的咬住自己细碎的小玉齿,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脸上也绽放出妖 冶的媚红,只是紧致的双腿间,一抖一抖的,乱成了一片,不经意时,浑身早已 没有一丝力道。……

咿呀一声,推开房门,外面天空大放晴朗,晴好的微风吹拂在面上,带着稻 谷的花香,也带着淡淡的余温,秀凤的脸颊上挂着满足之极的余韵,便是嘴角也 是那般的似笑非笑,回头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床铺,她不禁羞赫的啐了自己一口, 却又好生甜蜜无比。

脚下叮咚一声轻响,一个软绵绵的小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了自己的脚边, 秀凤微微一惊,低头看下去,才是面色更加通红,念想起……昨夜里自己那般不 知羞耻的,被心上人儿按在身下,好生亵玩了这般久,此次不但是将自己浑身上 下亲吻了个够,甚至……甚至连夫妻间最最亲密无比的事情,也让那爱郎尽数都 做过了,自己心醉之余,却是……忽略了他身边一直紧紧跟着的俏丫鬟。

秀凤不敢回头再去看屋内,赶紧走出去,又悄悄的掩上了房门,身下的这俏 丫鬟靠坐在门栏边沉睡,那岂不是……那岂不是她昨夜听了自己一宿的春戏?

秀凤娇躯噗通一下颤了一颤,更是强自忍住身下的不适,轻轻弯下腰推了推 俏丫鬟的胳膊,印荷嘤咛一声幽幽的醒来,睡眼惺忪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望见 ……一张红晕密布的娇媚小脸,那小脸上此刻是如此春情灿烂,阳光照射下又仿 佛带些圣洁之光,印荷看的一痴,俏声傻傻的道:「月姐姐,你……你好美!」

秀凤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又暗自啐了自己几口,才拉起印荷的小手儿,与 她向远远的矮树小溪边走去,印荷走了一会,才是渐渐清醒过来,抬头见身前的 秀凤行走如常,再也不复前几日病恹恹,无法下地的模样,不觉又开心的道: 「月姐姐,你果然被公子爷给治好了?」

「治好了!」

想起昨夜那坏宗郎治好自己的手段,秀凤着实是羞得无地自容,况且这一切 说不定都被这娇痴婉转的俏丫鬟给偷听了去,此刻虽是清晨,但是秀凤依然感到 自己浑身上下热浪涌起,她低头看着潺潺的小溪,溪水中有着清丽倒影,影子里 是两个人比花娇的小姑娘牵着小手儿,一个明媚,一个娇柔。

秀凤腾身坐在了溪水边,然后解开自己的小蛮靴,露出光滑的脚丫子,浸泡 在了溪水当中,此刻虽是秋日,但是白天依然带些炎热,而且这里此处江南,更 是花开繁密,秋后,沉香的桂花幽幽的菊花,灿烂的芙蓉,俱都开在溪水两岸, 秋风吹过,吹皱一池溪水,也将两岸的花瓣吹进了小溪当中,花瓣自脚丫子两边 流过去,看着好不惬意,却又满足无比。

印荷羡艳的看了好几眼,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足下的绣鞋脱了下来, 然后垫坐在丰满的香臀儿下面,展着两只葱白的小脚丫,叮咚一声放进池水当中, 溪水很清澈,也很浅,隐约可以见看到游动的活鱼,但是更能看见两对丰腴无骨 的洁白小脚。

两对小脚比在一起,当真是难以分出轩轾来,一对微微修长些,脚趾根根轻 盈,另一对却是细细小小,好像金莲一般,它们同样的白,也同样的撩人心扉。

秀凤转过头来,咯咯的娇笑一声,忽然道:「印荷妹妹,你怎的……你怎的 昨夜不敲门进来?」

秀凤转过娇魇,微风便将她慵懒的长发吹拂到印荷的面上,印荷吸了一口气, 暗自觉得好香,却又撩惹得自己好痒,她低低的垂下自己的小脑袋,泫然的道: 「公子爷……他才不喜欢人家进来打扰,他眼里……他眼里便只有月姐姐你一个!」

秀凤咯的一声,杏眸促狭的眨了几眨,忽然又凑近印荷的香腮边,低声笑道: 「哟,小丫头这是受了情郎的委屈了哟……」

待得看着面前的印荷更是将整个小脑袋都羞赫的藏进她高高的胸脯中,秀凤 才是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你的公子爷对我这般的好,也是……也是有他 自己的打算的,他……他眼见我就要死在他面前,自是半点也不会违拗我,可是 我现在却又痊愈了,哎,又不知他会怎么样的冷着脸庞对我呢。」

印荷听得一呆,缓缓抬起艳丽十足的小脸,脚下溪水叮咚作响,小脚在水中 一划一划,便将水中的倒影尽数划散,恍若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抬头看见秀凤眼 角漫漫的仰望苍穹,眼波中秋水迷离,恍惚这身下的溪水一般,起了波澜,印荷 低声问道:「月姐姐,你……你怎么了?」

秀凤美眸一闭,几滴清澈的秋水便顺着香腮滑入溪水中,待得她再睁开美眸 时,已经是笑的灿烂无比,得意非凡的娇声道:「没事的,我只是高兴罢了,嗯, 印荷妹妹,我与你说说知心话,再过不久,我便要回到遥远的北方去了,这次我 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弄清楚几件事情,到时候再来见你家公子时,我…… 我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印荷被她笑容所感染,不觉也是放开娇魇,低低的嗯嗯两声,秀凤一见,又 狡黠的娇笑道:「印荷妹妹,你跟在你家公子身边不久,最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他这人啊……他这人啊,实在是傲气的紧,若要让他对我们女儿家,说出贴心贴 己话,那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况且他身边出众的女子繁多,各具姿态,假如 你想让他对你另眼相看,便要……便要好好想些法子才是。」

印荷听得心跳加速,下意识脱口道:「要想什么样的法子才好?」

只是抬头瞥见秀凤眼角促狭的巧笑,印荷立时脸颊绯红,垂下小脑袋,死命 的摇头道:「月姐姐,你说的什么胡话呢?再说了,公子爷……也……也不是什 么我的公子爷。」

秀凤咯咯的娇笑,丰挺的娇躯起了阵阵催人的波澜,她今日心愿得偿,实在 又是开心,又是喜悦快意,便是头顶的蓝天也愈发的璀璨,生机勃发,此刻调笑 这娇痴无比的俏丫鬟,倒也好生有趣,秀凤娇滴滴的咳嗽一下,然后肃下面容, 又一本正经的道:「印荷妹妹,你过去对我很好,虽然我知道你是看在你家公子 爷的份上,才会那样对我,但是我总算是承了你的情,我也许不久后就要回去北 疆,咱们下次相见更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姐姐自然要 给你出个好主意,叫你也心愿得偿,成不成?」

印荷死命的垂着小脑袋,身下明澈的溪水中便倒映出一个明媚无比的小姑娘 模样,此刻这小姑娘桃腮绯红,但是那眼神中的风情却是十多年也不曾出现过的, 印荷听着秀凤说的诚恳真挚,虽然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却是低低的,不可察觉的 嗯了一声,小脑袋也下意识的点了一点。

印荷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即便是池水中的游鱼也发觉不了,心愿得偿这话儿, 实在是暧昧的紧,如何才算是心愿得偿,难道……难道要像昨夜里他们那般,才 算是么?

但是印荷自认为足够细微的动作,秀凤却是清楚无疑的看在眼底,她轻轻的 叹了口气,又娇笑着道:「你家的公子爷他……他实在是太好面子,或许……或 许他那爹爹便是这样,一身傲骨,遇见什么的事情都不愿意低头,请他很难,激 他反而容易些,印荷妹妹,你将耳朵附过来……」

印荷听得心头一跳,虽然小心思里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切切不可附耳过去,但 是小身子还是斜斜的靠了过去,红彤彤的小耳朵更是高高的竖起来,秀凤对着这 迷人的小耳朵吹了一口香气,惹得印荷扑簌簌的抖了一抖,才是娇笑着说了几句 话悄悄话。

两人说话还没完毕,身后忽然传来腾腾的催马声,只过一会,便来到了溪水 边,两人一道转过头去,见到二三十个汉子骑马过来,座下都是非凡的好马,当 先一个,棕红色的长发,鹰脸弯弯的鼻梁,秀凤一见来人,面色顿时僵住。

扎西哈多坐在高马上,马脚在溪水边骨碌碌的一转,激得池中的游鱼四下散 去,印荷看过去,只觉得这些人生的好不奇怪,看人的眼神也是倨傲的紧。扎西 哈多张嘴咕咕噜噜的说了几句话,印荷一句也是听不懂,秀凤只是娇笑一声,然 后点了点小脑袋,站起身来穿戴好自己的小蛮靴。

印荷看的一愣,茫然抽出曲线毕露的丰臀儿下压着的绣鞋,脆声道:「月姐 姐,你……你要走了么?你不和……不和公子爷说一声么?」

秀凤凄婉的转回头来,对着印荷露齿一笑,又凑到她的小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然后跳上扎西哈多身边的一匹健马,再悄悄转过秀眸去望了望远处静谧的破旧茅 屋,茅屋动静全无,或许……或许宗郎昨夜那般折腾自己之后,兀自还未醒来, 秀凤微微叹了口气,驾的一声轻斥,才与众人一道放开马蹄,奔了远去。

印荷呆呆的看了半晌,渐渐晃过神来,便扭着柔细的腰肢,急急的朝小茅屋 跑了过去,来到屋边,她站定了一下,再又不管不顾的闯进了小屋,走进去一看, 昏暗的屋内,小床上却是没人,再转回头去,才看到……公子爷不知何时,正背 手站在破烂的纸窗户边,眼神静静的看着窗外,也许正对着秀凤离去时扬起的尘 土发呆。

几缕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杨宗志的面上,印荷跑过去,急道:「公子啊, 月姐姐……她,她走了哩!」

杨宗志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转回头来,印荷走到他的身后,又娇声道: 「月姐姐她走的时候,让我留了一句话给公子,她说……她说,一旦有了赛凤的 消息,就会在老家窗栏边的花坛下,留下纸讯,公子爷你若是想她的话,便去… …便去那里看一看!」…… ----------             正文第377章归路之四

斜风细雨沾湿了青石板路面的街道,两排三四层绫花木楼的中间,一辆黄镶 边的贵气马车踏着淅沥沥的青石板,跑过狄野县城,银黄色的厚厚车帘上,绣了 展翅斜飞的归雁图,归雁随着车厢起伏颤抖,仿佛栩栩如生,翱翔在青天之巅。

马车穿过窄窄的巷道,地上是一块一块的青石连接而成,石块间隔了宽宽的 沟壑,填着青草,季节一过,青草慢慢枯萎,马儿踏步自是少受波折,但是车辙 走在上面便会一埂一埂的乱响,不过一会,归雁车窗被一只翠白如玉的小手儿掀 起,车窗角露出半张翩翩姿彩的羞红小脸,大大媚媚的杏眼好奇的盯着路道两边 看。

狄野距离洛都只有两三百里路,自古便是南来北往,经商通衢的要地,南方 的丝绸和盐茶,北方的骏马,药材和皮货大多经过此地中转,继而运往南朝各府, 因此狄野一看便知是个商都,天下商贾汇集,四壁繁华,高楼林立,翠条红荫中 间,却又透着一股奢靡之意。

天气阴沉,斜风细雨撒过眼前,印荷对着车厢外轻轻的吐了一口香气,香喷 喷的暖气一遇冷流,顿时化成白稠的丝缎,飘向车后,印荷倒是觉得有趣,便又 咂起红嘟嘟的小嘴,轻轻向外吐了一口,如此一路向北……已是两日过去了,越 到北方,天气也愈发的寒冻,秋后,江南此时倒也感觉不明显,但是中原沃土早 已是凉意大起。

两道的景色着实雅致,红灯翠柳,不时还有莺歌燕舞声轻媚的传来,眼下不 过晌午刚过,但是这狄野倒一丝慵懒也没有,仍然繁花似锦,透过两边木楼隐现 的纱窗,依稀可以看见些红粉女子们,咯咯媚笑着簇拥在窗栏边,手里摇着小团 扇,向着街心上频频挥手。

印荷看的小脸一红,这幅场极景与自己和爹爹泛舟大江时,看到宽大富丽的 花船,却又何其相似。印荷羞啐了自己一口,便又打算悄悄将车窗扯下,让这窗 外纷乱的美景一丝一毫也透不进车里来。

转头看过去,公子爷正襟危坐在锦垫上,右手拿了一本破书,正看的津津有 味,印荷幽幽的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好生孤寂难耐,这两日来,公子爷要么是闭 目养神,要么……便是捧着这本书来回的看,对着自己在一旁娇笑,轻言,解语 浑若不妨在眼里,印荷心头委屈的紧,便没有将车窗放下来,而是……又百无聊 赖的盯着窗外去看。

印荷跪坐在窗边,丰满的美臀儿挤压在小脚丫上,将小脚丫服帖的挤在车板 上,美臀儿却被挤出个淫靡的梨形,两个臀瓣自细腰而下,由窄到宽,直到最底 部变成夸张的梨坨,将那紧身的花衣也险些就要挤破了。

杨宗志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不知何人留在车厢里的《王难子诗词歌》王难子 是当代北郡望月城的爱国诗人,一生留下了诗词数百首,每一首却都是说的北方 战场的战事,和战后当地黎明的苦痛。

杨宗志看到:「壮士当饮胡虏头,战如飞,凄赛雪,抛却儿女情柔……」

不禁摇头叹息,时而又看到:「背身去,钢刀裂,直叫异蛮授首,邀擒千里 浮云……」

不由得又在心头大骂:「荒唐!荒唐!」

这王难子一生都在北郡,自少而始,多次见到北方蛮子侵犯南朝境地,因此 胸腔中也对北方蛮子们布满恨意,他诗词里大多写景写实,偶有提到敌人,皆是 痛骂北方狗人,恨不得亲身上战场,杀敌万千才算甘心。

但是杨宗志这等经历过数起大战的将官,心里才深深的知道,若是天下和平, 自己这些人无所事事,那才算是真正的祥和安宁,战事一起,受苦的永远是两边 的黎明百姓,当权者驱使兵将,或者好像固摄一般为了南朝富饶的财宝,又或者 好像皇上那般,为了秀凤这等绝代佳人,总是一己之私,强加于百姓头上,到头 来,遭殃的还是孙奉北这等背井离乡的庶民。

身前一个被紧紧压抑住的娇唤传来,杨宗志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悟,抬头看 去,正见到印荷那般媚人的端坐在车窗边,长长黑黑的大辫子垂落腰际,小脑袋 紧张的望着车外,一只小手儿捂在她的小嘴上,仿佛吃了一惊。

印荷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眼前美景繁复,但是……她心底里尽是委屈和不 甘,暗想起那日月姐姐离去之时,在耳边对自己嘱托的话语,却又……只说了一 半,便被身后骑来的烈马打断,月姐姐调笑着说道:「你呀,娇纯倒是娇纯,但 是也要懂得男子的心呀,你这位公子爷可不是个普通的男子,他见惯了美色,心 肠又硬,寻常胭脂在他眼里,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致,所以呀,你便要……便要… …」

「便要什么?」

这两日来,印荷不知多少次的偷偷羞问过自己,但是她娇纯的便如一张白纸, 漫说是好像秀凤那般狡黠无限,便是好像筠儿那般的风情万种,也是半点不懂, 正在此时,她忽然抬头看见对边的木楼顶层,静静的矗立着一只白羽小猫,那猫 儿站在窗栏上,孤零零的受着风吹雨淋,望着下面的繁华街道,仿佛寂寞聊赖的 紧,岂不……岂不正像此时的自己么?

印荷幽幽的吁了一口气,望向那白猫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怜悯的惺惺相惜,小 猫身后的花楼中一阵喧闹涌起,接着……一个粉衣女子被人推搡着撞在了木栏之 上,那只小猫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便从四楼之上坠落了下来。

印荷啊的一声惊叫,捂紧自己的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猫坠向青石板地 面,若是那小小的身子落在这硬硬的石板上,岂不要摔成了肉泥,印荷来不及细 想,便将这个窈窕丰满的身子都挤出了车窗外,想要伸手去接住那只小猫,但是 ……她那身下的丰臀儿实在是太过丰满,挤在车窗上,一时里却又挤不出去,身 子便尴尬的挂在了车外。

印荷死命的勾起细腰,想要伸手去握住那落下的猫影,但是失之毫厘,那影 子顺着指尖还是落了下去,印荷尖叫一声,心头又是难过,又是不忍目睹,便想 闭住杏眸不敢去看,只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现车厢边一个快快的身影抢了 出来,就在猫儿落地的一瞬间,将猫儿又捉了回来,捉在手心。

印荷看的心头一松,瞧仔细些,才缠绵的唤道:「公……公子爷……」

猫儿浑不知方才在生死道上走了一圈,被杨宗志拿在手心,兀自还伸出小舌 头去舔舐他的手指,印荷想要露齿一笑,只是身后美臀边一松,整个娇俏的身躯 便顺着车壁边倒跌了下来,无巧不巧的,正落在一个污脏的小水塘里。

杨宗志失笑的看下去,见到身前小佳人羞赫的抬起脸来,羊脂小脸上却是黑 一团,红一团,模样比起手中的花猫儿也是不遑多让,而且她那一直穿在身上的 紧身花衣,此刻也尽数被地上的雨水浸湿浸透,香艳的贴在肉躯上面,更加显得 身材浮凸有致,娇俏莹然。

身后吁的一声拉马,马夫从车架上跳下来,张皇的叫道:「怎的了,公子爷?」

杨宗志将印荷从青石板地面是拉起来,见她两只小手儿紧紧的握在身前,小 脑袋低垂,羞得不敢抬头见人,便回头道:「没事,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转,又落在印荷湿淋淋的花衣和大辫子上,又笑道: 「伙计,不如我们今日不再赶路了,而是在这附近找个清静的人家投店好了。」

马夫应了一声好,转身拉过马,放下半开的归雁窗布,寻了就近的花楼进去 住店,狄野南来北往的大多是商户商贾,商贾腰缠万金,便离不开花天酒地,因 此狄野的客栈大多披红黛绿,马夫和杨宗志三人方一走进客栈,迎面便涌上一群 粉衣招展的女子,挥着手中的小团扇,咯咯媚笑着抢了过来,口中娇唤着:「哟, 大官人,您怎么才来呀?」

印荷娇怯的躲在杨宗志的身后,花衣和秀发全都湿了,小身子冻得哆哆嗦嗦, 薄薄的花衣穿在江南自是无碍,但是到了江北后,越到阴雨天气,越是不够解寒, 她羞涩的自视几眼,这模样实在没脸见人,但是她稍稍抬头看过去,便见到一群 喷着浓浓香味的庸脂俗粉,燕瘦环肥,各个挤在了公子爷的面前,露出开心惊讶 的目光,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将公子爷紧紧搂进怀中,再也不放开半点。

印荷小眉毛一蹙,两只小手儿紧紧的将公子爷的胳膊拉进怀中,对着那群女 子们横眉斥声道:「都……都让开了,好……好不知羞的么?」

那群女子呆滞的转过眼神,这才注意到这俊俏无比公子哥身后的小丫鬟,仔 细一看,这群女子顿时咯咯大笑,有人忍不住掩嘴嗤鼻道:「咯,原来是这么个 不起眼的小丫头,官人呀,这丫头貌不出众,你怎么……你怎么也把她带在了身 边?」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印荷这狼狈的模样着实是可怜的紧,原本清丽无匹的小 脸上花一道,黑一道,遮住了红唇白齿,长长的刘海过水后垂落下来,更是遮住 了妩媚的杏眼,看着就好像是个邋遢的小乞丐,杨宗志咳嗽一声,无奈笑道: 「姑娘们,我们都是过路的穷苦人,身无纹银,请不起各位的大驾……」

那方才说话的姑娘,摇着手中的小团扇又道:「大官人,你这一笑起来真是 好看的紧,樊小莲不要你金银相待,只要你……只要你……」

那樊小莲话说到这里,竟是忍不住娇羞倏地住了口。身边咯咯咯咯的娇笑声 涌起,更多姑娘打趣道:「咦,小莲啊,你不是自视清高的紧么,怎么……今日 要作那倒霉的倒贴之事了么?」

印荷浑身颤抖的站在人群中,两只小手儿将杨宗志的胳膊握的紧紧,洁白的 玉齿咬得吱吱作响,「自己跟在公子爷身边,果然……果然给他失了脸子哩,便 是那些不要脸的女子们,都……都瞧不起自己。」

她本来便对自己不自信,但觉公子爷好像天边不可琢磨的浮云,自己这种身 份的小丫头,只能仰头痴痴的凝望着,就算触手去摸,也是摸不到。

此刻听了这身边嘈杂的嘲讽声,印荷只敢将小脑袋垂得越发的低,整个小身 子都恨不得躲进杨宗志的怀内,杨宗志失笑的皱一皱眉,转头去看马夫,马夫会 意过来,扬起马鞭嗤的一声,怪叫道:「对不住,各位姑娘,这位公子爷不请你 们的场,还请让开路去。」

马夫长得瘦小,日日受到风吹雨淋,皮肤早已干裂在面上,黑黑的煞是怕人, 这群姑娘对着印荷半点退却也没有,但是这马夫凶模凶样的却又不同,马鞭一挥 起,这群姑娘顿时好像惊马一般退后了几步,待得见到马夫抢进中间,这群姑娘 才是悻悻的散了开去。

马夫引着二人来到二楼,杨宗志开了三间客房,嘱咐店家烧好热水送进房内, 才放开怀中的印荷,笑道:「你先进去梳洗一下,一会再出来吃饭。」

印荷死死的拉住他的大手,小声的娇怯嗫嚅道:「公子……印荷……印荷给 你丢脸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哪有的事?」

便放开她的小手儿,将她推进幽静的客房中,客房内黑黑的,只有一个水桶 放置在房中,水桶内早已被人灌满热汤,热气袅袅的散满这个屋子。

印荷期期艾艾的走进房中,返身闭上房门,客房内没有灯火,显得凄静的很, 她走几步,忽而心头一酸,忍不住呀的一声轻泣了起来,黑暗中,好些晶莹的泪 珠儿落在滚滚的热汤中,她呆呆的站立了好一会,才哎的幽叹口气,放手解开湿 淋淋的花衣,放下了一直紧紧捆束着的大辫子。

印荷紧张的坐在水桶当中,心头才稍稍平静了些,想起这两日来与公子爷单 身上路,一路里公子爷都不与自己说什么话,也许……是他心里有话不愿对自己 来说,又也许是……他根本找不到与自己要说的话,总之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 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才会败了公子爷的兴致。

印荷委屈的将整张小脸都埋在热汤中,继而又想:「月姐姐说,公子爷见惯 了美色,寻常胭脂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中,果然是没错!」

方才那樊小莲姑娘,打扮入时,高髻黛眉,手摇小团扇看着好不女子风情, 站在一群粉衣女子当中也是出众的很,但是公子爷就连看她一眼,也是不看,紧 紧的转过了头去。

印荷心头稍稍好受了些,再又追问自己:「月姐姐最后说,我若要让公子爷 对我刮目相看,便要……便要……到底是便要什么?」

印荷想的头痛的紧,小脸憋闷在热水中久了,早已透不过气,更是胀的通红, 她呀的一声浮出水面,紧紧的娇喘了几下,猛地听见……暗暗的客房门,被人从 外间突突的敲了几下,印荷心头猛跳,双手下意识护在了峦起的双峰,结结巴巴 的问道:「谁……谁呀?」

自己孤身一人跟着公子爷来到这陌生之地,识得自己的,会来找自己的,只 有……只会有公子爷一人,印荷羞怯的垂视了一番热汤中的媚躯,只感到浑身猛 地抽搐发痒,仿佛……仿佛前天夜里听着公子爷与月姐姐在房中成就好事,那种 纷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又涌上心头。

房门外一个咯咯的清脆嗓音传来道:「小丫头,你开开门,你家公子让我… …让我给你送一身新衣过来哩!」

印荷听得清楚透彻,这声音……分明是方才那樊小莲的嗓音,印荷静静的吁 了一口热气,心儿倒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她悻悻的起了身,找到自己挂着的皱巴巴的花衣,慌乱的披在身上,然后跳 着小脚丫跑了过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入眼的正是樊小莲那轻笑密布的红颜, 这对面的姑娘画了浓浓的胭脂粉唇,印荷只感到心底里厌烦的紧,便紧声问道: 「什么事?」

房内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双亮澄澄的明媚大眼,樊小莲微微呆了一呆,又 娇笑道:「喏,你家公子爷倒是对你好的紧,着人去外面买了最好的新衣服,让 奴家给你送过来哩。」

印荷被她说的心头发甜,便偷偷从门缝边伸出一只小手儿去,娇声道:「那 ……那便给我罢。」

樊小莲伸手一递,却又眼神一转,用力推门道:「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来教你怎么穿戴打扮!」

印荷死命的阻住房门,羞怯道:「不要!」

樊小莲咯咯娇笑几声,又道:「我倒要看看,你那天下少见的公子爷,到底 看上你些什么?」

印荷听得一呆,「公子爷看上我了么?」

这么一个乱糟糟的想法涌上心头,小手儿顿时脱了力,房门空气一冷,樊小 莲滑腻腻的钻了进来,客房内幽暗的紧,樊小莲啧啧了几下,借着昏弱的光线上 下打量,这小姑娘……这小姑娘的身材果然是喷火内媚,年纪不大,但是胸脯儿 高挺,美臀儿紧紧的翘在身后,两只修长的玉腿紧紧的闭在一起,更将小腰衬托 的无比柔细。

樊小莲在这狄野县城也是响当当的名花,但是看着印荷这般哆哆嗦嗦的模样, 也是心生暧昧,这姑娘身材好则好矣,更为关键的是她玉雅的双腿贴住,花衣遮 掩不住的腿心儿,内收的羞人处淫唇紧阖,一看便知是娇滴滴的处子之身。

樊小莲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一处,便是自己永世也比拟不上的,更何况 ……这小姑娘前凸后翘,身材好的惹火,就算是脸相长得差了一些,在这狄野县 城里也算是翘楚之辈。

印荷手里捧着软绵绵的丝衣,心头又羞又甜,对面的樊小莲朝自己上下仔细 的打量,印荷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当面换衣,但是……一想到这身衣服是公子爷送 给自己的,她又忍不住心花怒放,遥想起上次在吴老爷的家中,公子爷抢过吴老 爷珍藏的玉佩首饰戴在自己头上,自己虽然时候拒绝了这些贵品,但是……这身 新衣却又不同,这是公子爷送给自己的,才不是那讨厌的凶神恶煞的吴老爷的东 西。

印荷嗯哼的咳嗽一下,忍不住心头翻飞的喜意,便又悄悄的跑到高高水桶边, 曲着小身子将柔顺的丝衣套在了身上,这衣服穿上身上当真舒适,更加保暖,印 荷忽然好想知道公子爷此刻在作些什么,拉着他的大手,乖乖的坐在他的身边, 总好过这般羞怯的站在暗室当中。

印荷稍稍理了理自己至顺的瀑布长发,检视自己的衣着,然后便想打开房门 出去,身边呆呆的樊小莲挥手一阻,房门正开,樊小莲凑过眼神看过去,便见到 ……黑瀑的长发下,露出一张清纯至极的妙媚俏脸,那脸上正当新沐后,带着淡 淡的娇羞余韵,嫣红的小嘴边泛着柔腻的甜笑,樊小莲只看一眼,便……便差些 眩晕了过去。……

杨宗志端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这狄野确实是繁华,自己不过在这大堂 中坐了一会,便进来不下十几波客商,这些客商中有南有北,操着各地的方言, 有些杨宗志可以听得懂,更有一些却是半个字也听不清楚。

愈近洛都,他的心也愈发的忐忑,此次逆了皇上的密旨,实在是他平生从未 有过的事情,前些日子在江湖上闯荡还不觉得什么,此刻即将回到洛都,才想起 皇上那半是利诱,半是胁迫的旨意来。

马夫威风凛凛的站在他的身后,才使得他可以独坐清静的喝一喝酒,想想心 事,只不过大堂中热闹的紧,不一会,那群粉衣姑娘们便尖叫着涌上了大门,大 门外走进一个贵气长衣的年轻人,姑娘们亲热的雀跃唤着:「黄三公子……黄三 公子,您可来啦?」

黄三公子哈哈大笑着,解下外衣,露出一身遒劲的内装,随手将外衣递给了 这些姑娘们,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俗话说窑姐爱俏,这黄三公子长相不俗,浓眉 大眼,操着北郡的口音,身后的从人手上更是挂满了鹿皮鹿茸等值钱物,所以才 得了姑娘们的钟爱。

黄三公子志得意满的在杨宗志对面的茶座上坐下,哈哈大笑着,随手解下胸 边的锦囊,排出几锭金锞子放在桌面,才笑道:「怎么,小莲姑娘为何不出来见 我。」

身边姑娘看着桌面的金锞子,双眼放光的应道:「在的,在的,奴家们马上 就去唤她出来。」

门外又快速的涌进来一拨人,这波人穿戴打扮整齐,一色劲装,头上更是捆 了头巾,杨宗志看的一凛,这些人打头巾的方式,却是……却是军中人,黑头巾 斜挂,脑后围了劲髻,这帮人十多个,落座下来,开口便大喝要酒,对着身边莺 莺燕燕浑然不在意。

杨宗志坐在角落,心想:「莫不是这附近大营里的军士们苦闷了,所以相邀 着出来喝酒作乐的?」

他自然知道,军中清苦,常年累月的操练和对战,自然叫人厌倦,所以军中 人偷偷出来喝个酒,称兄道个弟,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杨宗志对那贵商打扮的黄三公子自然不多在意,但是对这些隐身的军士们却 多了些留意,眼见着他们把过酒壶,仰头便饮,时而又低头耳顾的小声议论,杨 宗志与他们坐的远,虽然凝神注力,却仍听不清楚,只隐约的听见几个字道: 「大将军……速速赶到……」

杨宗志眉头一轩,暗想:「大将军?此时整个朝中能称得上大将军三个字的, 只有那么三两个人,这些人眼见着陌生的紧,那自然不会是自己的手下,那么… …北有呼铁,镇守望月城北疆,南有陈通,變州大营乃是为了防范罗天教的布置, 东边还有擅长水战的鲜于无忌大将军,却是陈兵于浙宁府,他们口中说的大将军, 又是哪一个?」

眼下无论是哪一个大将军,都没有道理派人来到狄野,除非……除非他们当 中的某一个人遭遇了变故,又或者北方的蛮子,西蜀的罗天教,或者海贼乱世, 才会派了手下来报。

杨宗志正自沉吟间,门外又涌进来七八个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形象打扮 怪异的紧,大堂中的粉衣女子正待迎接出去,便听见一个笑嘻嘻的熟悉声音传来 道:「站远些……站远些,弄湿了你们宝贝的衣服,可怪不得我们?」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些人七七八八的走进大堂,当先一个年轻人摇着 手中水珠四溅的花篮,捏着鼻子将那些粉衣女子们赶得四下乱散,他身后走着一 个拐脚大汉,怒眉轩昂,正是那……正是那西蜀别离亭见过一次的淮南八仙。

杨宗志看的一笑,心头回忆起这些义气汉子们,为了西门松当年滴水之恩, 便义无反顾的去罗天教帮手助拳,后来他们尽数被何淼儿用迷药迷住,险些失了 性命,又被自己给偷偷的放出了西罗天教,自那以后,便没再见。

八仙众人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那黄三公子喝了一会水酒早已不耐烦,拍 着桌子大喊道:「小莲姑娘怎的还不出来?这等怠慢我黄三,莫不是怕我付不起 银资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他身后的随人更是大叫着鼓 噪,粉衣女子们又是给他添酒,又是给他摇着小团扇,忙个不迭,他兀自还不消 气,又一把推开身边一个女子,哼道:「要不是看着小莲姑娘姿色秀丽,在这狄 野县里算是最最艳丽的一枝花,这荒小的破店,本公子是来……」

他话刚说到这里,二楼的拐角处便响起樊小莲清脆的嗓音,咯咯娇笑道: 「怎么了?奴家……奴家咯咯,这不是来了么?」

众人听到这清脆的嗓音,不觉下意识抬头看上去,只轻一瞥,便见到娇俏的 樊小莲荡着媚笑走下木楼,这小莲姑娘妩媚出众,果然有着艳名,难怪贵气的黄 三公子一来,只点她的牌子,只是此刻……她小手儿边还牵着另一个女子,随眼 看上去,那女子……那女子……众人不觉又一道看傻了眼。

正文第378章归路之五

此时未时已过,申时不到,窗外天气阴沉,细雨不停,这大堂中早已红灯高 挂,众人就着灯火一起看上去,便只见到那出众的樊小莲姑娘身后,却又跟着另 一个娇滴滴,婉转转的轻媚女儿家,看那女儿家一脸杏眼桃腮,模样实在是清纯 中带足娇痴妩媚,眼波琉璃,似羞似怯的向着堂下轻瞥一眼,面对悠悠众目,便 又不敢看实,而是飞快的收回了幽幽目光,嘴角兀自还挂着荡人心魄的浅笑。

樊小莲姑娘也是这狄野大名鼎鼎的秀色,但是与这位姑娘站在一起,不免显 得有着云泥之别,这姑娘穿着桃红的丝衣,腰翘上挽着慵懒的素结,更加显得胸 脯儿高挺,小腰柔细的惊人,长长的裙摆垂下楼间,包裹住浑圆的长腿,却又显 得整幅身段修直的腻人,配合那微微湿漉的晶莹长发,嫣红小脸,妩媚眼眸,当 真是个足以乱世的佳人。

堂下一阵寂静,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方才对着身边 粉衣女子不屑一顾的那些军士们,也抬头尽数望上去,目中射出灼热的神采,黄 三公子更是惊艳的合不拢嘴,好半晌才幽幽的找回了魂魄,呵呵干笑道:「这位 姑娘……这位姑娘是新来的么?实在是……呵呵,实在是……」

他忙乱的说了好几句实在是,才是醒悟过来,一把解开身下的荷包,倾出囊 中所有的金锞子,握在手心里,大声道:「这位姑娘,我黄三要定了,哪怕再要 多少金银财宝,我黄三也在所不惜。」

黄三家里显然有着万贯家财,财可压人,也能让人主动投怀送抱,这身边的 粉衣女子繁多,哪个不是奔着他的财物而去,此时那些坐着的军士们立起来一个, 威武大喝道:「慢着!这位姑娘,我们老大才是要定了,谁若要和我们抢,小心 自己的命来!」

黄三公子回头斜睨一眼,见跟到这些人貌不出众,穿的普普通通,显然不是 什么富贵人家,只是眼神颇为阴鹜,他却不怕,他自身也是个尚武之人,北郡处 于乱世乱局,家中有些家财的,大多都会请武师和护院,才能得保平安,再说战 事一起,家产转移起来更会迅速,黄三公子斜眼看了看身后的随从,漫不经心的 道:「好大的口气呀?」

杨宗志摇头苦笑,众人在堂下喝酒,本来相安无事,没料到印荷甫一惊艳登 场,便惹得大家起了冲突,不过印荷今日这番亮相,着实也让杨宗志吃了一惊, 他过去曾在吴老爷家中见识过印荷娇美的秀色,但是那个时候印荷还是一头大麻 花辫子,搭配了几件珍珠首饰,倒也让他并不太过惊讶。

此刻的印荷早已将如云的秀发放落下来,秀发带些水渍,晶莹的贴在小脸上, 至顺却又让人心生柔软,杨宗志叹了口气,扶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如许佳人饮 酒当真是濯濯快事。

印荷手足无措的站在楼梯上,眼见着下面乱哄哄的吵作一团,她的小心思更 是惴惴的落不了地,仔细向下面看去,见到公子爷一人坐在角落里自顾喝酒,想 着他方才说道:「梳洗完毕,便一起出来吃饭。」

印荷心头一甜,下意识流露出妩媚的娇笑,便朝着那边迈开小莲步,跑了过 去,黄三公子看的目中神迷,这姑娘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跑起来更 是酥胸轻摇,香臀儿的乱翘,当真是个迷人的尤物,黄三公子咬住牙齿,伸手一 拦,轻柔的道:「慢着,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小可黄三,可否……可否一会姑娘 芳泽?」

印荷被他阻在半道,不觉小脸一呆,转头来看着黄三,结结巴巴的道:「你 ……你要作甚么,我……我只会听我家公子爷的。」

「公子爷?」

黄三神色一愣,什么公子爷?自己岂不就是黄三公子爷?印荷趁着他愣神间, 赶紧闪开小身子,快步跑到了杨宗志的身后,然后乖乖的躲了起来,再也不敢抬 头出来见人,她自来跟着爹爹泛舟在大江上,平日里都是花衣大辫子示人,素面 朝天,更是少见这般的场面,不知如何应对。

杨宗志抬头看过去,印荷躲在自己身后,堂上众人的眼光便齐聚在自己的身 上,那群粉衣女子更是想不到,方才那个污渍满脸,脏兮兮的小丫头,居然摇身 一变,变成……这般出众的一个轻媚佳人,大家方才看来都走了眼。

黄三嘿嘿冷笑着走过来,伸手一拍桌子,喝道:「小子,这位姑娘到底是你 的什么人?」

杨宗志微微一笑,正待说话,那群军士中一声惊呼,然后抢出来一个汉子, 猛地拔出身后的军刀,一刀砍在了黄三搁在桌上的手臂,将那手臂砍得鲜血四溅, 才喝骂道:「瞎了你这奴才的狗眼,连当朝的护国大将军大驾也看不见了么?」

堂中事发变故,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便见到黄三厉吼一声,抱着半条 惨臂飞退几步,他身后的武师们更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抽出腰间的宝剑和分身 刺,迎着那群军士砍了上去,粉衣女子们更是花容惨淡,尖声乱叫的四处逃窜。

堂中一团乱麻,军士们和黄三的手下斗在一起,不时可以看见残肢和粉色的 衣角纷飞,印荷面色苍白的躲在杨宗志怀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她自然 料想不到,自己的出场居然引得其乐融融的堂下变成修罗的炼狱。

她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而是娇吟着将小脸都躲在杨宗志的额下,两只小 手儿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浑身颤抖不止,不过一会,黄三的手下便被军士们制 伏在地,他们虽然也是武师出身,但是比较起训练有素的军士们便差了太远,而 且他们心肠更不够狠,下起手来不如对方干脆直接,只是几个照面,便尽数给砍 翻在地。

那当先的军士跪倒在杨宗志的桌边,喘息着道:「大将军受惊了,小人等救 驾来迟!」

杨宗志哦的一声,皱眉道:「你们……你们是从哪个大营出来的,跟着的是 哪一位大将军,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军士被问的一愣,踌躇道:「小人们……小人们是跟着呼铁大将军的,刚 刚从北郡赶回来!」

杨宗志听得一呆,铁大哥回来了?他被自己留在望月城中死守,难道是…… 难道是北方战场有消息传来?他正想的愣神,那面前的军士忽然又大吼一声,操 起手下的军刀,猛地一式直劈了下来。

印荷羞怯的躲在杨宗志的怀里,直到堂上纷乱平息,她才期期艾艾的露出秀 美的小脸,稍稍朝堂中看了一眼,方才那拦住自己的黄三,竟然已经躺在地上生 死不知,而那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却又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公子爷的面前,难道这 些也都是公子爷的手下么?

印荷呆了一呆,见到那汉子吞吞吐吐的说了句话,蓦地扬起手中的军刀砍了 过来,军刀划过闪亮的弧线,直直的砍向了公子爷的面门,印荷惊叫一声,军刀 离着公子爷这般的近,公子爷就算是想避也避不开。

印荷心头一痴,想也不多想,便扬起自己方才被众人痴看的秀脸,迎着面前 的寒风和刀影,凑了上去。刀子一闪而来,快要劈到印荷的鼻尖,才又硬生生的 止住,刀气划过,划得印荷的鼻尖隐隐作痛。

印荷闭目受死,心头翻转出万千个念头,一时想起半年多前在大江上第一次 见到公子爷时的场景,一时又想起半年后离奇的再次相遇,自己更是大着胆子向 公子爷请求跟在他身边,公子爷竟是想也不想的,便应诺了下来。其时印荷曾经 想:「公子爷将我当成了那位不知名姑娘的影子了,但是只要他让我跟在身边, 我也是无怨无悔,只会开心快乐。」

但是直到此刻,印荷才是深深的明白,就算让自己跟在他的身边,可是自己 若是受到他如此的轻微怠慢,半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才是更加的难过,月姐 姐临走之前说:「你呀,要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便要……便要……」

印荷猛地醒悟了过来,月姐姐那是说,自己便要主动一些,去讨得公子爷的 欢心,自己心思单纯,娇纯的无依,只知道陪伴在他身边,默默的为他作着各种 生活琐事,可不会像月姐姐那般风情万种,一会子轻嗔薄怒,一会子又娇笑甜美, 引得公子爷的心思从她身上转不下来,自然也想不起别的无谓事情。

印荷低低的娇吟一声,顿时璀璨的泪花溢满秀脸,自己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 情,可是……可是又迟了好多,眼下这一刀砍过来,自己万难活命,公子呀…… 公子呀,印荷好不甘心的哩!

只是这一刀近在眼前,却是迟迟也不落下,甚至自己的小身子也被身后的公 子爷抱回怀中,印荷呆滞了半晌,转头看着公子爷脸上的怜意大盛,才是呀啊一 声娇唤,扑进他的怀中死死的哭了个够。

哭了几嗓子,印荷猛地回过神来,又转头仓惶的去看那军士,才看清楚,原 来那军士一刀还没砍下,便又被身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刺穿了对穿,顺着那黑乎 乎的东西看出去,见到个拐脚的大汉,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木拐抽回去,轩目道: 「小兄弟,咱们好久不见了,上次我们八仙欠了你一条命,现下总算是一命抵一 命,全都报还给你!」

杨宗志温柔的拍了拍印荷的小脸,扶着她无力的酥软娇躯站起来,才走到蓝 七弟等人制住的军士身边,蓝七弟笑嘻嘻的道:「我们方才在后面看这帮家伙, 认出你后便大吃一惊,那短命鬼一边跪在你面前说话,一边在身后偷偷的抽刀子, 而这些人,更是惊恐的死命握着刀子不放,好像等着那短命鬼动手,所以才帮你 出手制住了他们。」

杨宗志点一点头,笑道:「多谢了!」

这些汉子们虽然训练有素,但是定然不会是淮南八仙的对手,他低垂下头去, 对着其中的一个喝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还不说实话么?」

那军士哆哆嗦嗦的抖了半晌,结结巴巴的道:「不……知道!」

杨宗志嘿嘿冷笑道:「你们叫我护国大将军,自然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不会 认错了人,呼铁大哥的手下,大多是我们在北郡领兵的十五万大军中人,这些人 我都带过,怎么会半晌才认出我来?况且我不在大军中,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才 会知道,你们不去丁山镇见我,怎么会找到这里?」

那军士贴服在地上,脸色惊恐的苍白,身边一个怒眉汉子猛喝道:「不说也 是死,说了更是要抄家灭九族,大家想想清楚。」

他这话音一落,杨宗志心头便叫不好,待得再仔细看下去,那群军士们果然 各个面容扭曲,嘴角溢出了血迹,打开嘴巴一看,竟然都嚼舌自了尽。

蓝七弟等人看的一惊,倒也没有料到这伙人如此硬气,三哥文士捏着黑须道: 「小兄弟,你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对头么?看来人家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

杨宗志看着此情此景,心头翻转思忖,知道自己在这回程道上的,只有…… 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还有筠儿婉儿那些小丫头,筠儿等人自不必多说,牛大哥 和马二哥更是没有道理害自己,他皱起眉头,茫然的摇了摇头,何八妹在一旁娇 声道:「小兄弟,你自己可要仔细一些,小心人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嗯,我 这里……我这里有个草药锦囊,你带在身边,万事好有个依靠。」

杨宗志回过头来,见到那清丽的何八姑一手拿着莲花座,另一手却是持着拿 个药包递到自己面前,他本想摇头拒绝,他身边的淼儿便是用药的大行家,一身 得自《毒经》真传,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杨宗志笑了一笑,便抬手接 了过来,纳入怀中。

客栈里死了人,大家便不好再在这里吃饭喝酒,而是相邀着找了个郊野静谧 的亭子坐下,蓝七弟等人去买了熟食过来,就着清酒一道饮下,酒过三巡,杨宗 志转头一看,印荷只是微微吃了些熟食,便不再多吃,而是在身边乖乖服侍自己 喝酒。

杨宗志笑道:「本想和各位多聚些时日,不过我身有要事,还要紧着赶路, 这就要告辞了。」

八仙中都是豪气之人,虽然对杨宗志多有感激之意,但是也不宣诛于口,只 是笑着起来送别,杨宗志拉起印荷,走到黄镶边的马车旁,抬头看了看车窗上的 归雁镶嵌,想起秀凤背上那栩栩如生的雁北飞,才叹了口气,扶着印荷一道上了 马车。

马夫驾的一声,拉马头向北,淌着淅沥沥的雨水,渐行渐远……

印荷抬头一看,公子爷喝过了清酒,脸色微微有些印红,嘴角抿住,看着儒 雅中多了些生动之气,印荷小脸一羞,想起自己临死前的那些纷乱想法,不由得 朝他身边又挤了挤。

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杨宗志喷着酒气,转头呵呵笑道:「怎么了?冷了 么?」

印荷被问的一呆,吐出幽香的口齿味道,娇声道:「没……没有的。」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这丫头今日这番装束,才当真将她天成的娇媚气息尽数 都表现了出来,婉转琉璃的秀脸,红晕如波的秋水,看着就好像红彤彤的芍药一 般,静静开放,猛地看过去,才觉得如此的媚人,杨宗志笑了一笑,便不再多看, 而是闭目眼神。

身下轻轻的娇语,嗫嚅的传来道:「公……公子呀……」

杨宗志缓缓睁开眼睛,奇怪的看下去,见到印荷此时的小脸,红的透血,仿 佛美艳的芍药花开到了极处,杨宗志一呆,正要问话,面前的印荷蓦地呼吸一促, 然后……一张羊脂翠玉般的小脸猛地凑近,喷香的小嘴便抵住了自己的大嘴。

印荷大着胆子,颤着小娇躯,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抱住公子爷的脖子,闭上如 梦的杏眸,小嘴却是嗜住他的大嘴,一点也不松动,她过去从未与人有过亲吻, 只是在杨宗志病时,曾偷偷的厮磨了一下他的嘴唇,只是那么几下,便让她羞得 无地自容,更是半点也不敢多动。

此刻她也好像过去那次一般,用软绵绵的酥松樱唇含住他的大嘴,只是一瞬 间,她又……她又联想起前夜在灰白的墙壁上看到的淫靡画面,接着小心思一痴, 又哆哆嗦嗦的缓缓探出自己的一小截嫩滑丁香,探进了杨宗志的嘴里。

杨宗志正酒气上涌,没料到印荷这丫头忽然变得这般大胆,回想起这丫头跟 在自己身边的过程,当真是……当真是有些巧合离奇,若不是……若不是自己失 了岳静之后,眼见着秀凤又快要归西,自己心情苦透,恰逢印荷那般凄婉的哭诉, 对自己哭道:「公子爷,印荷好怕啊……」

杨宗志实在是硬不下来心肠,他知道自己答应了印荷,着实算是意气之举, 这小姑娘自己见过两次,对她了解的不深,只是从她死命拦住武老六不让他上船 搜查,再从她面对贞娘逼嫁,宁死不从的事情里,知道这是个要强的丫头,其余 剩下,便所知不多,此刻这要强的小丫头将整个小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为了自 己去迎刀口,而且更是从未有过的大着胆子,吐出自己香喷喷的小舌头任凭自己 嗜咬吮咂,杨宗志心头也不禁软了一软。

他酒气之下,又闻着这般喷香的小娇躯,这娇躯上尽是女子的天然香气和沐 浴后的甜腻,杨宗志大手一掳,将印荷浮凸的娇躯整个纳入怀里,又伸出一只手 挑起她酥腻的小下巴,让她可以稍稍抬高些螓首,如此深吻下去,便能将她整个 羞怯的小香舌都吮入大嘴里面,摩挲打圈,伴着这小丫头鼻息中下意识嗯嗯的娇 气哼声,着实好生快慰。

悠悠然过了好久,印荷才嘤咛一声,被他放走了小舌头,娇娇的呼呼喘气, 一面摸摸被他吮的发麻的小舌头,一面深情痴迷的傻看着他,杨宗志舔了舔香酥 的嘴角,失笑道:「傻丫头,方才那位樊小莲姑娘,是不是在楼上对你说了些什 么?」

印荷娇滴滴的摇了摇小脑袋,梦呓道:「没……没有的。」

杨宗志又道:「那就奇怪了,你怎么会一反常态,我自想你这般要强的小姑 娘,陪在我身边作个小丫鬟已经是委屈的紧了,又怎么会……」

印荷听得小脸一羞,又扑进他怀中,咯咯甜笑着道:「人家才没有觉得委屈 的呢,公子爷让我陪在身边,你不知道人家心里有多高兴的呢,可是……可是公 子爷前几日又对人家不理不睬的,若不是……若不是月姐姐她……」

印荷话儿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狂喜之余,却是说漏了嘴,才恍惚着伸 出一只翠白的小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嫣红的小嘴,不敢再说下去。

杨宗志大手一伸,将她的小手儿牵了下来,狐疑的笑道:「哦……秀儿?她 对你说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印荷不依的扭着小腰肢,将本就柔细的小腰拧成了麻花,却也闭住小嘴半点 不敢多说,杨宗志笑道:「罢了,你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迫你,不过我想秀儿 那鬼精灵,出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主意。」

印荷小嘴一撇,慌忙道:「没有的,月姐姐可没有说公子爷的半句不是,她 只是说……她只是说公子爷的性子是那种请你很难,激你反而容易些的,所以… …所以她才让印荷,嗯……嗯……」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他自然听得懂请你很难,激你反而容易些的原意,秀 凤平日里最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便是与他定下了十日之约,她偶尔说起这件事情, 总是又得意,又狡黠,仿佛做下了生平最最快慰的举动,秀凤心思聪颖,自然知 道若是要这般去求他唤他,定然会让他看不起,甚至会冷着脸呵斥于自己,所以 才会想尽办法,引得他与自己定下十日之约,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十日,两人之间 才多了些了解和接触,也才会这般心心相印,这也便是请他和激他的区别。

现下秀凤将这法子教给印荷小丫头,显然是因为她见着印荷着实爱煞人,对 她甚为喜欢满意,不过印荷用起这法子来,却又有着不同,她不会好像秀凤,明 明心里千肯万肯,偏要千方百计的勾着引着杨宗志,而是……直来直去,爱恋公 子爷便主动将小嘴凑上来,让公子爷可以肆意品尝,秀凤若是知道了,更不知该 作何想。

杨宗志想的透彻,不觉心事放缓,将方才那些军士的事情都丢在脑后,而是 转头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惶遽的印荷,喷着满嘴酒气,嘿嘿笑道:「秀儿那丫头 自己走了,不但给我留下个老家花坛的哑谜让我来猜,还想着法子将我身边最最 听话的小丫头教坏,这事怎么了得,嗯哼,乖乖的印荷,你把方才那甜死人的小 舌头再吐出来,我来告诉你怎么才不会被她带坏……」

印荷本来心头还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这事情被公子爷知道了,会不会生了 自己的气,直到听了公子爷这毫无半点正经的话,再看着他故意眯着的双眸,印 荷心头一痴,娇滴滴的颤声唤道:「公子爷……」

然后鼓胀的酥胸一挺,香馥馥的小脸朝前轻凑,果然吐出自己唇间的小丁香, 带起一阵淫靡的晶莹丝液,向着面前公子爷的大嘴,迎逢了过去。

正文第379章御酒之一

细雨不息,傍晚的山路更是有些昏暗,山道两旁苍天的密叶盖住参天,遮住 风雨,车辙滚在松软的泥土上,车轮微微浸入土层中,润滑无声的跑得飞快。

越近洛都,地势也越来越平坦,偶有山道,也只不过是小小的丘陵,踏遍天 下各种地势的骏马自然毫不放在眼里,车厢中稍稍幽暗,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垂 头看下去,面前乖巧十足的美丫鬟偷偷吐出嫩红的小香舌,双眼微闭,如丝的鲜 活眼角,隐隐透射出深海般的媚色。

印荷小脸的俏丽,隐隐可以直追筠儿那美丫头,甚至还有些自己清纯健朗的 特色,此刻她小脸红透,呼吸急促,喷入鼻中的都是暗香涌动,杨宗志再深吸一 口那小舌头上的香气,才嗯的一下柔声笑道:「乖乖的印荷,你可实在是漂亮的 紧,现下你年纪还不大,便已经这么活色生香的模样,美人胚子十足,若是再过 两三年,真真让人想象不出你会长得何等美法。」

印荷听得目中闪亮,恍惚觉得入了梦境,在那番甜梦中,公子爷也曾这般轻 轻挑起自己尖尖的小下巴,对自己说道:「印荷啊,原来你这般美丽……」

印荷一时分不出今昔或是往日,只感觉美梦成真,当日做下的梦儿此刻竟然 一一实现,她忍着羞晕,咯咯媚笑道:「公子呀,你是想说你的小丫鬟漂亮,还 是……还是要说你买的这身新身衣服才好看的哩。」

杨宗志哈哈大笑,别人不知算道这小丫头是个怎生出众的美人儿,他却深知 自己身边跟随的小丫头不是凡人,杨宗志毕竟是少年人心性,看到樊小莲等人笑 话落水后的小丫鬟平庸不堪,而印荷也在自己面前哭诉道:「公子啊,印荷给你 丢了脸……」

他虽然不说什么,倒也留下了心,暗忖外人若笑话他,他并不放在心上,但 是笑话他身边的俏丫鬟么……

后来,杨宗志忍不住替她想了个主意出来,着人买了最最精致花哨的丝衣, 让樊小莲给她呈送上去,想要帮印荷扬眉吐气,但是印荷今日这般惊艳的登场… …桃丝的百褶衣,及地的长裙,秀发垂纤腰,妩媚羞怯的俏模样引得堂下众人为 她打作了一团,却是超出了杨宗志的想象,小丫头的美色被掩盖了多年,便好像 一块极品的璞玉,被泥土封存住,此刻骤然拍土开封,绽放出的确实是灼灼神采。

不过杨宗志更没有想到的是,印荷因为今日这一遭,倒也信心大增,过去她 总自卑的紧,暗暗觉得自己身边万事都没有如意的结果,此刻骤然得到公子爷的 夸赞,那比……那比起什么鼓励安慰话儿都要强上百倍。

印荷抿住双眸,嗯嗯两声娇吟,甜甜的小舌头微微沾湿唇角,又大着胆子媚 声蛊惑道:「公子呀,你……你还要吃些么?」

印荷说的小脸通红,周遭实在是黑的紧,她心头羞啐道:「公子爷说的没错, 自己果然……果然被月姐姐给带坏了哩!」

杨宗志暗自喘息一声,点头轻笑道:「好!」

便又将小丫头的双腿分开,抱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怀中,一边凑过大嘴深 深的吻了进去,惹得她瑶鼻中轻轻哼哼,身下的大手却是向上一探,掳进了小丫 头鼓蓬蓬的酥胸上,隔着几层丝衣捉了个结实,印荷的酥胸不但鼓胀,而且…… 更是坚挺,如同一个圆圆的锥体刺入手心,他轻而易举的便捉住了锥心上的小葡 萄。

印荷衣内没有身着肚兜,这软软的丝衣便将那坚挺兀立的小葡萄都透了出来, 杨宗志伸手一把,竟是拿捏不住,他大嘴含住印荷的小舌头,用门齿微微在上面 嗜咬了一口,身下印荷娇吟一声,整个小身子便酥软的好像棉絮一般,翻身瘫倒 在了腿上。

平躺着的娇躯虽软,但是耸起的乳尖却更加的硬,杨宗志被引得呼吸急促, 便想更进一步,大手向下一牵,找到了细腰上丝衣的扣角,这丝衣的手工精致的 紧,腰翘上用一根金丝边的素结捆缚住,杨宗志今日喝了不少清酒,晕头晕脑的 伸手解了几下,竟是半点不得其法。

杨宗志放开小佳人的甜嘴,不由得恼恨的朝下看去,这可算是自作自受,原 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容光登场,却没想到苦了自己的欲念,黑暗中,杨宗志皱着眉 头再弄了几下,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印荷微微睁开一丝秀眸,看见公子爷那般苦着脸,对着自己柔细的柳腰皱眉 发呆,印荷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接着又咬住嫣红双唇,紧紧的闭上双眸,身下 压住的两只小手儿却是飞快的探出,放在素结上动了两下,然后又将小手儿死命 的藏在了丰臀之下。

杨宗志朝下一看,小丫头的丝衣竟然无风自开,马车稍稍震了一震,便露出 丝衣下白得耀眼的细致肌肤,和那看得人心跳疾速的水蛇柳腰。

杨宗志哈哈一笑,叹服道:「乖乖的小丫头……」

倒也不会辜负了佳人的美意,又从印荷的丰臀儿下抽出她的一只火热小手儿, 大手牵引着这只小手儿,一同抚进了丝衣之中。

印荷的小手儿本已热的渗汗,浑身上下都好像着了烈火,但是公子爷还要把 自己那小手儿羞耻的抽出来,探进自己赤身的丝衣内胡乱抚摸,印荷的小手儿摸 到腰际,心下娇羞无限的呻吟:「呀……好细的腰肢,好细的皮肤哩,不知道公 子爷会不会……会不会喜欢的呢?」

这番想法还未闪过,热热的小手儿便又被牵引着触到了一颗含苞欲放的硬硬 花蕾之上,印荷忍不住娇躯一抖,整个小脸更是羞得烟波四起,怯声细吟道: 「公……公子啊……人家好热的……」

杨宗志笑道:「热么?」

便轻轻解开丝衣的两边,低下头去,对着那热气蓬勃的酥葡萄吹了口凉凉的 酒气,印荷嘤咛一声,浑身乱抖个不停,杨宗志凑近看的分明,再笑着道:「怎 么……又冷了么?」

说完探低下头,伸出火热的大嘴,对着那樱桃般的乳尖放肆的嗜咬了一口, 舌尖方一碰到腻肉上,印荷的小身子便敏感的伸直绷紧,鼓胀的酥胸下意识的凑 上来,深如沟壑的鸿沟便将他的俊脸都埋在了其中,杨宗志喘息一口,鼻尖尽是 处子新沐后的素淡香味,杨宗志放开印荷的小手儿,然后大手将印荷只盈一握的 细腰把住,脸颊却是往深沟中钻了一钻。

印荷只感到心头一痴,这种怪异而又让自己砰砰心跳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的再度涌起,这感觉……这感觉依稀是自己前夜在门外偷听时,最后月姐姐高昂 起小脑袋,尖叫着将豪耸的美臀儿顶在公子爷下身的那一刻,自己才切身的感受 到一次,但是……但是现下却又完全不同,自己此刻心中被甜蜜和迷乱充满,再 也不是那刻心中空空如也的孤寂。

印荷的小脑袋里乱乱的,公子爷在自己那对傲立的酥胸上又抓又亲,她只感 到那酥胸上热的可以烤火,长发堆散在秀脸边和公子爷的小腿上,不经意间,急 剧喘吟的小嘴失水的张开,一声抑制不住的愉悦娇呼从喉管中,猛地迸射了出来, 尖叫道:「公子呀……印荷……印荷好生喜欢你,喜欢的发疯哩!」

马车外的车辕上震了一震,接着那马夫干干的咳嗽声传来,马鞭嗤的一声抽 在了马匹上,烈马更是尖啸一下,放开马足狂奔,车厢内不再平稳,印荷才猛地 醒悟了过来,抬起头与杨宗志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惊讶和欲色。

印荷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死命的捂紧丝衣,将整个小脑袋都钻进了他的怀中, 再也不敢抬头见人,遥想起……遥想起那夜她曾听到月姐姐在茅屋中媚人无比的 深情大叫时,印荷站在门外还轻轻的对自己啐道:「月姐姐她好大的胆子呀,若 是……若是公子爷也会这般对我,我便……我便不敢说一句话,说一个字出来。」

此刻印荷才算是明白,自己……自己恐怕是比月姐姐更加不堪的,根本禁受 不住公子爷的一点点挑逗和肆玩,公子爷还没怎么作势,自己……自己便首先忍 不住,脑子里乱哄哄的,发出了那般羞人的叫声,甚至还让车前赶马的马夫给听 到了。

印荷浑身轻颤,却又掩饰不住对公子爷的爱意,将丝衣半解的小身子整个都 挤到他怀里,感受到两人之间砰砰的纷乱心跳声,渐渐的……也要合二为一,不 知不觉间,竟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嘤咛一声,印荷再昏昏然的醒来时,才发觉……自己乖模乖样的蜷缩在公子 爷的怀里,车厢里已经不再昏暗,明媚的日光自那车窗边透射了进来,暖融融的 照在自己的后脊之上。

印荷抬头羞看了几眼,公子爷昨日饮多了酒,此刻甜睡更酣,英挺的面庞近 在咫尺,嘴角兀自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印荷心头一甜,不知公子爷这笑意之 中……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又有几分是……是为了那不知名的姑娘呢?

印荷低叹一声,垂下小脸去,小手儿在公子爷胸前轻轻触摸,暗想道:「原 来……原来与他这般不知羞的腻在一起,是……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过去的 自己当真是个痴傻的丫头,竟是半点也不开窍,若不是一刀之下,自己恍然大悟, 更不知公子爷要冷落自己到什么时候哩。」

小脸边服贴的垂满长发,发角卷入鼻端,带起清香甜腻,也带着一丝公子爷 的味道,更是带起一阵酥痒,印荷阿嚏一声,打了个娇媚的喷嚏出来,身下杨宗 志一动,便悠悠的也醒了过来。

印荷呀的一声低唤,回思起昨夜那般羞人的场面,此刻再见到他,便有些放 不开手脚,更是不敢抬头见人,杨宗志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口落满的如云秀发,阳 光透射下,照在发角,不觉泛起丝丝的涟漪,杨宗志笑道:「醒了……还不起来 么?」

印荷小身子一颤,嘤的一声赶紧立起上身,身子方一脱开他的怀抱,便觉得 胸前一凉,垂头一看,印荷更是害臊的无地自容,原来昨夜里被自己偷偷解开的 衣角,一直都没闭上,此刻自己茫茫然的坐起小身子,酥胸稍稍一挺,便顶出了 散乱的丝衣外,自豪的矗立在了公子爷的眼前。

杨宗志眯着眼睛哈哈一笑,伸手便探上来抚弄,印荷微微向后一躲,慌忙的 就要闭住胸衣,只是心思混乱再加手脚忙乱,腰翘上的扣角更是怎么都扣不上去。

杨宗志哈哈大笑,看着羞怯如同桃花般的印荷,不禁开口揶揄道:「怎么了 ……自己也系不上了么?」

印荷羞唤道:「公子爷……」

朝他万分风情的白了一眼,才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理好衣束,然 后坐在一边将秀发打散,便又要盘起长辫子,杨宗志伸手一阻,轻声柔道:「不 用,你这样子便好看的极了,可不用再盘着大辫子来吓人。」

印荷低低的嗯了一声,放开自己的小手儿,任他捉在了手心里,杨宗志立起 身子,打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看,昨夜细雨已过,窗外是蓝天白云,小道两旁植满 桂花树,秋天后桂花香味正浓,涌进车厢内与小丫头身上的处子媚香合在一起, 一较长短。

眼神穿过桂树枝叶,便能看到远处有三座大山,呈现品字形巍峨耸立,杨宗 志看的一喜,不觉脱口道:「快到了……」……

马车赶至当中一座大山下,便能见到高高的祠牌上,中正大字写着:「丁山 镇。」

丁山镇是洛都大城的南边门户,入了丁山镇,只要小半日时间,便可骑马赶 到洛都,杨宗志与印荷下了马车,沿途找人打听大军的驻地,才知道牛再春和马 其英使人霸了此地富豪郞员外的宅子,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便不多说话,而是 背着手在前面引路。

郞员外姓郞名榆中,家里高堂本是先皇身边的顾命大臣,后来告老还乡回到 丁山镇,先皇惠宗还让人赐了自己亲手书写「精忠一世」的匾额以示褒奖。

多年前郞榆中的先夫与先皇前后辞世,这事情自己听到爹爹提起过,郞榆中 的父亲生性耿直,为官清廉,爹爹也颇多赞许,他告老后,先皇着人在丁山镇主 峰的宝地给他修缮了宅子,又封了他不少的领地,没料到牛大哥和马二哥却是将 这宅子给占作己用。

杨宗志心头微微有些怒气,暗自想:「两位大哥在吐蕃国历经生死,创下了 不少的军功,原本胡闹些倒也罢了,自己只作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这霸占忠 臣之后的宅院,却是过了一些。」

前些日子赶到天安城时,牛再春和马其英曾经自作主张的命令手下众军士, 将天安城的大财主蔡老爷轰出府邸,让来给自己养病,杨宗志看在眼底,只感念 他们二人待自己真诚,所出所念尽是为了自己考虑,可眼下见到自己明明不在军 中,两位哥哥的行径依然好像在天安城中一样,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快步来到山脚下的郞宅前,外面水泄不通的守了兵将,看到杨宗志走来皆是 大喜于色,忙不迭的跑上来嘘寒问暖,印荷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被众人围在当中 手足无措,心下想:「原来……原来公子爷平素是这么威风的,哪里……哪里需 要你这无知的小丫头陪侍。」

只是这么一想,心底里也暗暗甜蜜,又想:「看来公子爷留我在身边,说不 定也是……也是……」

杨宗志强自笑着一一点头应承,过一会,问道:「牛将军和马将军何在?」

军士回答道:「牛将军和马将军昨夜饮多了酒,睡下了现在还没起身。」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哼道:「叫他们起来见我。」

军士们应道:「是。」

便有三两个冲进院内,杨宗志看着眼前的庭院矗立在山脚下,当真是占了风 水宝地,庭院修的富丽堂皇,高树和青藤攀出院角,怪不得牛大哥和马二哥一眼 便看中了这里,但是……自己等人是军中之人,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免得落下口 实。

杨宗志想了一会,不觉又念起筠儿等人,心情才是缓缓柔下,又问道:「神 医姑娘她们住在哪里?」

军中人不知何淼儿姓名的多,但是所有人都见过她妙手回春的场面,大家日 来称呼何淼儿,都是亲热的尊称神医姑娘,何淼儿性格孤僻,对人家怎么看她, 怎么称谓她并不放在眼底,因此也就慢慢的形成了习惯。

军士们笑道:「大将军,神医姑娘住在最里面靠近山麓的别院,那里风景才 是最美。」

杨宗志笑了一笑,便点头道:「好,我进去看看她们。」

说完牵起印荷的小手儿,脱开众人走了进去,宅院内尽是阡陌幽径,盘盘桓 桓不知走了多久,来到山麓之下,院子后的大山上烟波袅袅,蒸腾的雾气此刻才 被阳光催发,随着清风绕山而上,眼前美景,不吝于蓬莱仙岛,几乎让人怀疑身 染仙气。

印荷心头一柔,看的美目微微痴讷,心底里却又是惴惴不安,抬头看着公子 爷仰望山景,印荷娇声讷讷的道:「公子爷……这里……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么?」

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家里可没有这么美,我家里……普通的很。」

他说到这里,不觉回想起洛都家中残垣断壁的萧败模样,又回思出使之前, 皇上对自己说道:「你若是凯旋而归,朕答应你的事情,便绝不食言,而且朕还 给你找了一处新宅子,以后你的大将军府自然也是小不了。」

家宅府邸可以修缮一新,甚至可以丢舍掉了另觅一处,但是……亲人至爱逝 去,又怎么能找寻回来?杨宗志的眼神迷离一下,便又拉着印荷缓步向内走去, 走到一处幽静的别院边,还没叩门,便能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少女娇滴滴的呵斥声, 以及……刀剑磕在一起的清脆响声。

杨宗志听得一呆,不由得心想:「莫不是家里出事了?」

便想破门而入,只是转念又想:「这里是人家的宅子,坏了大门岂不是更加 失礼。」

他心头发急,忍不住拉着印荷左右的看,见到别院高墙的尽头有一处葡萄藤 架子,架子上围满了枯萎的青藤,那里是围墙的顶,连接在山脚之下,山坡上还 有竹亭方凳俨然,杨宗志来不及细想,便拢着印荷柔细的腰肢,和她一道纵跃上 去,两人一道站在山脚边的围墙上,看下去,原来里面更是别有一番天地,这里 风景比起外院更是不知强了多少。

这小小的别院中,荷塘小桥紧伴,小桥的尽头还有一处听雨亭,此刻天空没 有细雨,天气晴好,那听雨亭中便有几个穿花蝴蝶一般的娇媚少女,当中两人手 持红袖短剑打在一起,衣炔伴着寒光闪过,口中不时发出轻轻的娇叱,身旁的小 亭围栏边还坐了一个静谧的小姑娘,手捧一本新书,漫不经心的看着身下的池塘, 偶尔回身看看身后美丽飘逸之极的翻飞打斗。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惊,那打在一起的两个少女正是美丽出众筠儿,和性格刚 烈淼儿两姐妹,而坐在她们身边的却是清淡睿智的秦玉婉,他霎时心下跳脱的想: 「难道是……难道是筠儿与淼儿又一言不合了么,那为何……那为何婉儿却是一 句也不劝?」

正文第380章御酒之二

杨宗志与印荷站在繁乱的枯藤边,眼见着别院内筠儿和淼儿打作一团,筠儿 今日穿着素白的羽衣,打斗时长长的羽袖伸缩,衣炔翻飞,当真如同羽化的小仙 子,而反观淼儿却是紧身的紫色翻袄,翻袄衣领上紧束,露出一截毛皮的白色小 翻领,浑然看过去,更将她修长雅致的纤细身段,突胸高臀的特点表露无遗。

淼儿手中拿着短剑,杨宗志看的眉头一皱,那红绫短剑看在眼中恁的熟悉, 短剑在亭子中高低挥过,带起冰凉的寒光,嗤嗤劲声,杨宗志眉头一跳,恍惚着 记忆起这短剑乃是筠儿之物,先前在罗天教时,短剑风情万种的给自己表演舞剑, 拿着的……便是这一柄好像女儿家玩意一般的袖剑。

杨宗志嘴角微微抽动一番,便想跳身下去阻住她们相斗,他自然知道筠儿和 淼儿两姐妹过往便相交不睦,虽然筠儿的性子柔和的紧,与世无争,但是淼儿因 为她娘亲何若仪的缘故,对筠儿向来不喜欢的很,口中唤她一直都是「死丫头… …死丫头」的乱叫,此刻他见到筠儿的短剑落在淼儿的手里,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暗想说不得是一言不合,淼儿挑衅在先,抢了筠儿心爱的佩剑,所以惹得她们大 打出手。

继而再多想一些:「自己身边的女子们可谓身份繁杂,里面既有异族的公主 佳丽,又有……又有反贼的掌上明珠,还有皇上的宝贝妹妹,个个身份不俗。」

杨宗志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情头疼,暗自不知该如何转圜迎奉,才可让这些小 丫头们和睦相处,她们出身来历不同,有很多更因为家中长辈的恩怨纠缠,造成 她们自小的立场便不一样。

远的不说,便说筠儿这丫头,虽然她性子柔顺,从不与人争执,但是她叫起 皇上来,依然是开口乱叫:「那昏庸的小皇帝……」

杨宗志知道,筠儿叫仁宗昏庸,并不是她自己心中里的界定,而是……听着 西门松一直这般叫唤,不觉便受了她爹爹的影响。

再者说,自己答应了虞凤要停将她娶过门来,虞凤贵为当朝唯一的公主,身 份崇高,朝中内外都呵护之极,皇上见了她,三皇子见了她,各个拿她没有半点 办法,她若是知道自己身边跟了这许多小丫头,心里必定不痛快,大发娇嗔一通 只怕还是最轻的,她若是知道筠儿等人的身份来历,只怕……只怕……

杨宗志微微叹了口气,身边紧紧靠着幽幽喷香的印荷,他暗地里甚至觉得这 些丫头都好像印荷一般,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光彩出众的来历才是最好。他轻 轻捏紧印荷的小手儿,便要跳身下去,忽然亭中的秦玉婉转过头来,幽幽叹息着, 脆声道:「筠儿姐姐,你们……你们不累的么?」

筠儿和淼儿听得一愣,手中的招式不由得缓了一缓,筠儿稍稍娇喘着笑道: 「婉儿妹妹,你不是最最熟悉天下武功的来历么,你来看看,我和姐姐两人的武 功,到底谁高谁低?」

何淼儿也脆声道:「婉儿妹妹,你别整天闷在房中闷闷不乐的,那坏冤家抛 下我们独自走了,你难道便不能和我们一起说说话,你身子本来就不好,阴气太 盛,现下更加需要调养的呢。」

杨宗志听得一呆,怎么……怎么筠儿和淼儿口中半点火气也没有,甚至在劝 说着婉儿与她们笑闹一番,淼儿更是将矛头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这和自 己有什么相干?

秦玉婉脸色微微苍白,听了这些,不觉娇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你们 是不想我闷坏了,对……对他不好,所以才要在我面前练武,给我找些事情出来 作,咯咯。」

印荷拉着杨宗志的大手,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她常年泛舟江上,见过的豪客 佳侣何止万千,但是如同身下亭子里这样三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却是平生也不曾 见过几个,印荷过去在江上认识了秦玉婉,更是知道这身穿淡黄色小裙子的姑娘 便是公子爷的身边人,看到她开颜一笑,印荷不禁心生旖旎,暗道:「这……这 位姑娘又美丽了许多。」

正自遐思间,忽然亭子后的内屋中急急的冲出了个窈窕身影,印荷转头一看, 更是看傻了眼,那小姑娘穿着绿色的清逸小袄,身下是短短的百褶裙,裙下露出 洁白发腻的秀腿,又长又直,那小姑娘长得很高,身子却清瘦,腰肢细的离谱, 而腰下的美臀儿却是挺翘无比,她手中端着热热的汤菜,一边飞奔而来,一边却 是娇声轻唤道:「让开些……让开些,紫儿特制的莲藕汤来哩。」

不过一会,索紫儿便飞跑进听雨亭中,将手中滚烫的青花瓷碗端放在亭中的 石桌上,筠儿和淼儿一道收了招式,抚了抚额头边鬓角的香汗,也凑近过来,索 紫儿转过素白的小脸,朝着秦玉婉讨好的娇笑道:「婉儿姐姐,你来尝尝紫儿的 手艺,看看入不入得了你的法眼?」

杨宗志看的心底一柔,他离去之前,紫儿曾经追出老远,便是要自己尝尝她 的手艺,事后他们一道在烟波楼上用饭,紫儿吃了烟波楼上的大菜,才是恍然大 悟自己的手艺平平,更是发下誓言要让自己刮目相看,此刻再见,紫儿愈发的娇 痴出众,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她一直在苦练做菜。

秦玉婉淡淡的笑了一笑,当真扶起碗中的汤匙,伸出一截嫣红的小舌头尝了 一下,面前烟气飘过,她抿住樱桃小嘴细细的品了一品,不觉开颜笑道:「紫儿 的手艺越来越好呢。」

索紫儿一听,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天蓝色的秀眸皱成了弯弯的月牙眉,咯 咯娇笑道:「真的么?婉儿姐姐,你可没有骗我?你若是喜欢,便……便多吃一 些。」

筠儿甜笑道:「乖紫儿,你这么懂事,大哥日后恐怕越发宠你的没边哩。」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洁白的小手儿,抚了抚紫儿秀气的鹅蛋脸,索紫儿方 才做菜时,不觉沾染了一些烟灰在脸颊边,她还兀自不察,筠儿伸手在她脸颊上 抚了几下,才将那些黑灰抹在了手心里。

四人坐在亭中将莲藕汤喝了一些下去,不觉各个香汗外冒,筠儿和淼儿本来 就比斗了一会,索紫儿更是一直呆在热热的锅灶边,几人转头互相一看,俱都看 见对方粉面桃腮的香汗淋漓,何淼儿咯咯一笑,轻声道:「听说这丁山后面有好 几个天然的温泉,泉水常年恒温,便是最冷的冬季也不会冻结,不如……咱们一 会去那里泡泡澡,这一身臭汗的,早也臭死了。」

其余三人一听,顿时眼神一亮,索紫儿历来听说过有恒温之泉,但是却从未 见过,此刻听到身后的山上便有,立时来了兴致,她轻叫一声:「好呀!」

便欢快的跳起小身子,恨不得放开小蛮足飞跑出去,只是跑了一步,又回过 头来,悻悻的坐下道:「还是……还是不了,紫儿要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若是 这时候回来了,紫儿便看不到他了。」

筠儿等人一听,眼神中的明亮登时又熄灭了,四人垂头呆坐无语,心底里却 是哀声叹息了几下,看着好生凄凉,正在这时,身后的院墙上传来哈哈大笑声, 有人道:「几位姑娘,在下对几位姑娘仰慕的很,希望几位姑娘能陪在下一道去 泡泡温泉,不知可否?」

四人听得心头猛跳,急忙转过头去看,见到院墙下落下两个身影,其中一个 ……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么?淼儿和索紫儿欢呼一声,顿时飞快的跑了过 去。……

丁山上恍悟的紧,远近看不到人,昏黄的草栗间,只能看到升腾的烟气袅起, 杨宗志走到个大大的池水边,看着身下咕咕沸腾的吃水,方才明白……原来自己 在山下看到的烟气,都是山上的温泉水池里发出来的,站在山下,看不到山上的 情形,只以为是雾气围绕,恍惚到了仙境,来到山上一看,才发现是温泉水遇到 冷空气形成。

头顶烈日照下,索紫儿大大的欢呼一声,便想放足跳进去,只是回头又看了 看哥哥身边期期艾艾跟着的桃衣小丫头,才狡黠的笑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跟……跟我哥哥又是什么关系呢?」

筠儿等人心头有着同问,只是方才在别院内,大家看到杨宗志开心之余,忘 了问出来,她们听到紫儿咯咯娇笑着凑近那艳丽的美丫头,不觉都下意识围了过 来,印荷不敢抬头见人,只觉得自惭形秽的紧,昨日来累积起来的一些自信心, 又被这身边天仙般的四位姑娘给瞬时击溃,她捏着柔滑的桃衣角,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姓王,名字叫印荷……只是……只是公子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丫鬟……」

索紫儿呆了一呆,转头回去问秦玉婉,娇声道:「婉儿姐姐,丫鬟是什么意 思?」

索紫儿常年生活在冰雪不化的金顶山上,虽然身边有着一些侍女照拂,但是 对丫鬟这等中土用语依然半点不通,筠儿噗嗤一声娇笑道:「丫鬟便是男子身边 服侍的小姑娘,给主人家作吃的,作喝的,有的还……还会陪侍在窗间。」

筠儿话说到最后,隐约回忆起自己与大哥笑闹,总是自称小婢筠儿,那…… 那与丫鬟也相差不大,索紫儿一听,顿时不乐意的拼命摇晃杨宗志的胳膊,楚楚 可怜的娇声道:「紫儿不嘛,紫儿不嘛,哥哥,紫儿……紫儿也要给你作丫鬟!」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正待说话,身后传来急急的欢呼声,有人叫道:「三 弟……三弟,是不是你回来了?」

杨宗志回头一看,牛再春和马其英两人,衣冠不整的跑上了山坡,正朝自己 这边挥手,杨宗志回头道:「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子,会命人守住这上山的要道, 你们只管放心泡澡,我先去会一会两位哥哥。」

筠儿等人点头嗯的一声,便牵起印荷的小手儿,亲热的拉着她一道走进山丛 中,杨宗志回过身来,走了几步,还没开口说话,牛再春和马其英已经一道拉起 了他的左右手,两人对着他仔细的上下查看,见到他一身如常,与离开洛都时没 有半分差别,牛再春喜气道:「太好了,三弟,你总算是完好如初了,哥哥们原 来还担心你留下些伤疤回来,心里一直愧疚的很。」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马其英也是嗯嗯两声,目中微微红润,他心底里叹 息一下,本想说出的责怪话,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与两位哥哥一道远征吐 蕃,本是件千辛万苦的事情,两位哥哥冲锋在前,奔袭忽日列粮草大营,单身斗 忽日列,擒了忽日列回来,这些都是天大的功劳。

况且两位哥哥再见自己之时,面上真情毕露,心中的忧虑和现下的狂喜都从 眼神中透射出来,杨宗志心头也不禁感动,再说话时,只能道:「我自己受了伤, 两位哥哥愧疚什么?」

马其英道:「三弟,我们本是废人,呆在洛都里无人搭理,就算是最最低等 的守门人,有时候见了我们都会指指点点,说起到他们两人的祖辈在北疆折了朝 廷的军马,是你劝说皇上让我们重上沙场,并且戴罪立功,哥哥平日里虽然嘴上 不说,但是心底里对三弟却是感激的紧了。」

牛再春捏着杨宗志的大手,接道:「不错,这次三弟你在吐蕃负了重伤,哥 哥们实在又难过又愧疚,哥哥们守在身边,却是看着你被大火点着,哎,哥哥们 一来是内疚的自责,二来……也是担心回到朝中无法向皇上交代,现在好了,三 弟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咱们三兄弟又可以纵横沙场了,岂不是快哉?」

三人说的哈哈大笑,杨宗志笑了一会,又道:「两位哥哥,你们对我的好, 我自然记在心底,但是……但是你们这次也是过了一些,那郞榆中的先祖是朝中 的忠臣,你们占了他的府邸,总是……总是……」

马其英神秘的一笑,道:「三弟你有所不知……」

他方自说到这里,身边的牛再春猛地朝他打了几个眼色,马其英才醒悟过来, 又笑道:「罢了,这事情我们答应人家不说出口,三弟,你只管放心下来,你不 喜欢我们占了郞家的大院,我们都退出来便是,现在三弟你回来了,一切都依照 你的吩咐行事。」

杨宗志狐疑的左右一看,见到他们二人眼神热切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还有揶 揄之色,他笑道:「什么事情是不能给我说的?」

牛再春推着他的身子,大笑道:「总之是天大的好事,三弟,你风尘仆仆的 赶回来,先去好好的梳洗一番,然后哥哥们再来找你喝酒,我听手下的军士们说, 你要带着神医姑娘她们去泡温泉水,你只管放心进去,我们着人给你守着山道。」

杨宗志见他避过不提,又听到他后面的几句,不觉心头也有些惭愧,他虽然 开口斥责牛马二人,但是自己也不是一样,听到筠儿和紫儿等人要去泡温泉,想 着她们等待自己良久,为了自己放掉她们的兴致,便冲动的邀约了下来,占了这 山上的温泉活水,自己的行为和两位哥哥又有什么区别。

杨宗志被他们二人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只得哈哈大笑着道:「好,你们莫推, 我进去就是了。」

孤身走过一片繁密的丛林,便能听见咯咯咯咯的欢愉娇笑声不时传来,走过 去一看,见到个大大的清澈池塘,池水不深,隐约可以看见池底的绿草,水面袅 袅,依稀有些烟气透出来,筠儿,淼儿和索紫儿早已各自占了一个角,穿着紧身 的中衣泡在里面,只有婉儿和印荷抱着她们的外衣站在池边,并不下水。

筠儿,淼儿和索紫儿,三个都是轻媚的佳人,此刻穿着薄薄的中衣泡在池水 中,不禁好像三条美人鱼一般,池水温暖,沾湿了她们的发角,更将她们三人的 秀脸都染上了晕红,看着粉面清唇,更是诱得自己心底一跳。

杨宗志放开心事,轻笑着走了过去,对着秦玉婉和印荷道:「你们怎么不下 去?」

两人听得脸上都是一羞,印荷只敢低垂着小脑袋,将三人香喷喷的各色外衣 紧紧抱在怀中,不敢抬头答话,秦玉婉却是转过头来,深情的凝望着杨宗志,嘴 角泛起柔腻的笑意道:「九哥哥,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下水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走过去心疼的道:「怎么又不舒服了,是不是……是 不是这些日子天气凉了,染了风寒?」

秦玉婉乖乖的摇了摇小脑袋,羞笑道:「才不是呢,你……你……我迟些再 和你说。」

杨宗志拿起婉儿的小手,看着面前的小师妹果然有些脸色苍白,他心知小师 妹身子一直都弱,脸色也不太好,而且她为人聪慧,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排忧解 难,所思所想更比常人多的多,所以才会这般的累,杨宗志道:「你既然不舒服, 便该多多歇息才是,怎么筠儿她们还要拉你起来,让你看着她们比剑,真真是… …」

秦玉婉接口道:「九哥哥,筠儿姐姐和淼儿姐姐也是一番好意,这怪不得她 们,她们也是为了……为了……」

她话说到这里,隐约有些说不下去,只得拼命的推着杨宗志,羞笑道:「九 哥哥,你便下去梳洗吧,紫儿那小丫头,等你老半天啦。」

杨宗志笑道:「好。」

转头看见印荷可怜兮兮的站在身边,娇媚的眼神偷偷的倪视自己,看到自己 转过头来,赶紧又低下了小脑袋,将尖尖的小下巴都垂在了高耸的胸脯儿上,他 哈哈一笑,不觉又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印荷一听,顿时整个小 身子都着火般的颤抖了起来,她不敢抬头来看杨宗志,晕红着小脸盘,将手中的 外衣交到秦玉婉的手里,才猛地飞跑过去,解下身上的桃丝外衣,噗通一声跳进 池水中,将整个小脑袋都掩进了水面下。

杨宗志哈哈一笑,也拉开外套丢在草丛里,走到温温的池水边躺下,前些日 子风尘仆仆的赶路,一直都在车里吃,车里睡,车厢里温暖的紧,浑身上下早已 汗渍充满,此刻舒适之极的躺在温泉边,身边轻轻的泛起波澜,仰头看着头顶蔚 蓝的天际和浮云,不觉心头快意的呻吟一声。

此次北来之旅,不但结识了幼梅儿那痴情的傻丫头,更是……更是与秀儿结 下了合体之缘,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浮云仿佛缓缓汇聚着这两个小丫头的笑脸, 一个对着自己深情的唤道:「杨大哥……」

另一个却是似笑非笑的娇媚眨眼:「宗郎呀……」

杨宗志叹了口气,身边一阵水声响起,浮云被一张妖媚的洁白小脸代替,索 紫儿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哥哥啊,你……你现下不许动,紫儿……紫儿要……」

杨宗志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紫儿已经将整个浮凸有致的小身子都八爪鱼一般 的抱在了自己的胸上,酥软的娇躯隔着薄薄的中衣,合着温暖的池水尽数贴在身 前,胸前……是两个微鼓的小馒头,身下却是滑腻无比的酥骨媚肉,杨宗志轻轻 拍了拍她那身后挺翘无双的翘臀儿,浅笑道:「你要作甚么?」

索紫儿脸泛妖冶的媚红,唇齿间喷着素雅的香味,结结巴巴的道:「紫儿… …紫儿要将你拿下了。」

杨宗志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喘息道:「乖紫儿,怎么叫拿下了?」

索紫儿脑中一闪,想起那夜里在金顶的破庙里,矮小的徐军师曾经对着哥哥 大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这吐蕃国的小公主,竟也被你干脆利落的拿下了… …」

她的小脸更是红的透火,唇齿间颤音一片,娇吟道:「反正紫儿不管,你作 也是作,不作也是作,紫儿……紫儿一定要将自己的身子,完完整整的都交给你!」 ----------             正文第381章御酒之三

身边人多,杨宗志总不成要在这露天的池水中破了紫儿那丫头的处子之身罢, 他好说歹说的哄劝了好一会,才哄得紫儿乖乖的得意放过他,索紫儿转头看着印 荷身子如同滑腻的美人鱼,躲在池水的一角子有徜徉,不觉又是羡慕的紧,才娇 呼一声,跑去与印荷学习如何游水换气。

印荷自幼便生在江边,长在江边,更是将泛舟当作了吃饭的活计,因此这水 中的功夫自然是出众的紧,而索紫儿长在金顶之上,金顶上缺水,漫说这般好大 一片汪洋般的温泉,就算是涓涓细流也是少见的紧,因此她下了水,便好像旱鸭 子一般,笨手笨脚的,喝了好些温泉水下肚。

印荷方才听到杨宗志在她耳边戏谑道:「乖乖的印荷,昨夜里……你那身下 湿了好一片,连我的衣巾也都被你的媚水儿打湿了好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被公子爷挑逗,为他流了数不尽的媚水儿出来,小身 子下早已是潮潮的难受,只是被公子爷这般开口说出来,印荷依然是挂不住小脸, 所以才慌里慌张的跳下了温泉中。

她半分也不敢靠近公子爷那边,只是躲得远远的,独自擦拭了下身羞人处, 才悠然的在池水中泛起轻波来,她孤单一人离开江南,跟着杨宗志到了中原,见 了筠儿这等美貌的丫头,便有些诚惶诚恐,不敢放开自己的心迹,直到活泼的索 紫儿找上了她,她才是半羞半怯的应承下来,手把手的教起索紫儿游水。

索紫儿的水上本领着实是差的紧,而印荷虽然自身擅长游水,但是这般教起 人也是头一遭,所以索紫儿还没游出多远,便又沉到了水底,喝了好几口水才冒 出小脑袋来,池水温暖,她又闭了好一会气,更是将她的秀色小脸衬托的愈发艳 丽,晶莹水珠从鬓角边滚下,活脱脱便是一朵出水芙蓉。

杨宗志看的哈哈大笑,正自成笑间,忽然自己的耳朵被个香喷喷的小东西给 咬住了,接着淼儿那清冷的嗓音委屈的传来道:「冤家呀……你……你好偏心哩!」

杨宗志转头一看,见到身后的淼儿穿着短短的中衣,显露出莲藕般的细腿和 腰肢,腰翘间媚惑之极的小肚脐,在水波上若隐若现,看着香艳的紧,杨宗志伸 手一搂,便将淼儿柔细的腰肢都抱进怀里,又在她嫩红的耳垂边回敬一口,才笑 道:「我怎么偏心了?」

何淼儿被他大嘴嗜咬住小耳垂,忍不住整个浮凸的小身子都酥软了下来,半 推半就的靠进他的胸怀,晕光小脸上,却是瘪着嫣红玉唇,委屈的腻声道:「为 何那日在大帐里,你把……你把死丫头和婉儿妹妹的身子都取了,独独放过了我, 却是不要?」

杨宗志听得一愣,回想起那日她所说的大帐中,当日筠儿为了用她的身子给 自己治愈寒气,所以想了个办法,让婉儿和淼儿陪着她一道诱惑自己,自己心醉 之下,当真是将筠儿和婉儿的花丸拿走,只不过……当夜里自己已经在水桶之中 将淼儿的身子上下都亵玩了一遍,所以害怕她有些经受不住,再者一夜连取两位 佳人的处子,这是自己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其时大军还在瘴气的困扰之中,因 此在要了婉儿之后,便放过了淼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现下回头一想,料不到敏感的淼儿已经对这事有了猜忌,淼儿的娘亲何若仪, 正是因为当年西门松另娶筠儿那娘翠翠后,在西门松面前失了宠,所以对西门松 怀恨在心,也紧紧的劝说自己女儿不可对天下间任何男子动心。

淼儿与自己在一起后,虽然总是说自己会改,但是她这些观念根深蒂固,一 时半会根本转不过来,因此她平时里看着性子愈发冷淡,但是对自己的在意更是 细到了骨子里,便是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她也要来争一争宠。

杨宗志想的分明,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淼儿淡雅的鹅蛋脸,轻声道: 「我可不是不想要你,那天夜里我应付了筠儿她们后,看你已经累的紧了,后来 ……我们一直在金顶上引兵作战,也没有个好的时机,等我这次回到洛都办好家 中的事情,便和你,筠儿一道回去西蜀,将你们姐妹娶过来,看看你爹爹见到这 般光景,还能出个什么难题出来。」

何淼儿听得心中一喜,不觉露齿荡起诱人的甜笑,转而又细思他话中的余味, 才不觉皱眉道:「为何……为何要等到这么久后,反正……反正人家的心儿早已 被你偷走,这辈子除了你这个坏冤家,人家根本连第二个男子见一见都讨厌的紧, 你……你还不如早些将我的身子也拿走了,这样那个人……那个,爹爹就算是想 为难你,也是拿你没有半点主意。」

何淼儿说到这里,已是媚眼如丝,唇齿间喷着撩人的丝丝晕香,杨宗志一听, 不禁心怀大动,他一直担心西门松不会这么轻易的嫁女儿,何况更是两个宝贝女 儿,当日离开西蜀的时候,西门松说道:「你要娶筠儿,便要将我的淼儿也娶过 门……」

杨宗志听在耳中,只当他是推托之词,既不想让自己娶了筠儿,更不想让自 己染指淼儿,只是他被何若仪逼得紧了,所以才找到自己这么个冤大头。此刻淼 儿这般娇滴滴的来求恳自己,全心全意的要将女儿家最最重视的身子交给自己, 杨宗志不觉哈哈笑道:「好,你爹爹出难题给我,那我也出道难题给他老人家, 好淼儿,你这身子又酥又软,还香味十足,我早已不想忍了。」

何淼儿一听,顿时欢呼的娇吟一声,只是听见他这般大声的说出来,赶紧又 羞怯的回头去看,才看到索紫儿和筠儿早已和印荷闹在了一起,三个小丫头同样 是湿湿的长发垂腰,身上的中衣紧紧的贴在腰臀之上,透出里面晶莹的肉色,这 番模样,比起不着片缕更是诱人的多,淼儿晕着小脸,回头朝杨宗志瞥了几下, 见他轻笑着看着自己,目中神色又是得意,又是揶揄,何淼儿登时不依的捶了捶 他的胸口,羞愠的道:「都是你……都是你这坏冤家,老是那么撩拨人家,让人 家什么脸子都丢尽了。」

杨宗志无辜的笑道:「怎么又怪我了?淼儿啊,你这样子与我在别离亭中第 一次见到的模样,真是千差万别,我若不是一直与你在一起,当真会以为认错了 人。」

何淼儿低低的嗯了一声,开心的叹道:「我还会变得更加温顺的呢,勾死你 ……勾死你这个坏冤家,看你还敢不敢小看人家了。」

何淼儿与他笑闹了一会,终是放不开面子,也跑到筠儿她们一堆里去嬉戏, 杨宗志躺倒下来,心想:「紫儿那丫头娇痴的紧,就连想要献出小身子也是这般 可爱,而淼儿却就不同的多了,她找到自己,先是苦苦的哀怨,然后才……」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头一跳,又想:「她们二人不约而同的来找我,却是同 一个目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稍稍坐起来些,那边粉拳秀腿正闹的欢愉,印荷被几人围在中间,大家自来 打听她的来历,只听到她是个泛舟的渔女身份,大家也不放在心上,更是对她多 了些亲近之意,印荷性子乖顺,与人无争,大家与她相处久了,更是觉得这小姑 娘可爱娇纯的紧,也都是印荷妹妹,印荷妹妹的叫了起来。

筠儿与她们说了一会子话,转头见大哥独自一人坐在池水边,看着这边发呆, 才是目中一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潜入水底,朝那边划水过去,来到大哥 面前,噗的一声露出水面,伸手轻轻抚了抚面颊上温热的水迹。

筠儿低头一看,大哥依然在皱眉发呆,不禁噗嗤一声甜笑出来,娇声道: 「大哥呀,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恍惚道:「筠儿,前几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筠儿听得一呆,茫然道:「出了什么事了么?没有呀……」

杨宗志将筠儿柔嫩的娇躯抱进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她脖颈间的媚气,才笑道: 「方才紫儿和淼儿都来找过我,她们找我……她们找我……」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放低声音,凑在筠儿的耳角边说了几句话,筠儿一听, 顿时脸飞红霞,急急的啐了几口,媚声道:「姐姐她们好大的胆子哩。」

她说了一句话,隐约眉头一跳,又抱紧大哥的脑袋,酥声道:「大哥呀…… 筠儿……筠儿也想给你生宝宝!」……

洗了一会,外面草丛外有人大喊:「大将军……大将军……」

秦玉婉站在岸边走出去,不一会走回来道:「九哥哥,三皇子听说你回来了, 派人来找你。」

杨宗志正抱着筠儿百般拷问小娇娃,只是筠儿都鼓起了小嘴,死活不透出一 个字,他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道:「三皇子……三皇子怎么会在丁山镇?」

秦玉婉道:「前几日三皇子便赶来了,说是皇上犒赏三军,赐了御酒给你, 他讨了差事先来会你,只是你一直不在阵中,他也等了好几日。」

杨宗志听到这里,猛地想起崔代的事情,不觉脸色一变,赶紧道:「那他还 有没有说些什么?」

筠儿躺在怀中细声道:「他问过出军吐蕃的情形,后来听说我们扣留了那史 中郎崔大人,便要提走崔大人,说是拿回洛都去审问,只不过婉儿妹妹一直不答 应,说是你不在,大家都做不得主。」

杨宗志冲口道:「果然如此……」

崔代暗通忽日列的事情,这些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自 己,紫儿和那徐军师,自己知道此事重大,任何人都没敢透露半句,紫儿更是不 知实情,那么只有那徐军师才是难测的紧。

现下大军还没赶到洛都,三皇子便率先找了过来,焉知他不是要寻回崔代然 后杀人灭口,三皇子与忽日列有干系,则说明三皇子心有不轨,皇子外通异族, 八成是想扩充势力,他在朝中本是位高权重,除了皇上之外,已经位极人臣,那 么他还这么积极的扩张,便是……便是想要谋朝篡位才可能。

前些日子杨宗志每每想到这里,便止住心念不再细想下去,他万分不想夹杂 在朝中党阀之争里,而且爹爹多年来拉着自己云游天下大营,也是告诫过自己, 万万不可泥足深陷,因此他拿到了崔代,一不审讯拷问,二不通传朝野,便是想 要等到回洛都后,私下将这件事情通禀皇上,一切都由他做主决定。

杨宗志知道自己作为当事人,很难撇清立场,婉儿也曾经说过,皇子朝堂之 间,往往不很太平,外人掺杂当中,便要表明立场,杨宗志只是个武将,不想弄 权一时,也不希望通过打压某一方来换得高位,但是事到临头,依然还是躲避不 开,三皇子素有贤明,可是没有如愿即位,别人不知他怎么想,也许他心有不甘, 暗暗谋事。

杨宗志转头一看,淼儿和紫儿印荷等人依旧笑闹正欢,她们今日等到了杨宗 志回师,前些日子悻悻嫣的相思之情得解,又得了杨宗志亲口许诺,不觉放开心 情玩水,杨宗志叹了口气,身下筠儿低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身下娇美的筠儿睁着明媚的大眼睛,正担心的倪视 着自己,杨宗志笑了一笑,放开她道:「没什么,我出去会会三皇子,你们自己 先玩吧。」

杨宗志走出去,换下湿衣,重新穿上婉儿准备好的戎装,新沐之后,脸颊泛 红,仿佛饮了烈酒,威赫的领夹下,是俊逸出尘的面庞,婉儿看的目中一痴,脆 声道:「九哥哥,你自己当心一些,莫说错了话,婉儿……婉儿等你回来,有些 ……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杨宗志神思不属的回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然后出去丛林外,外面站了个 黑瘦师爷打扮的中年人,一众军士守在门口,那人站在军士面前,背着手仰头看 天,杨宗志走过去笑着作礼道:「原来是余先生来了,在下刚刚伤愈回转,余先 生便找上门来,有什么事么?」

余擅侯低下头来,见到杨宗志迎出驾外,不由收起脸上的倨傲之色,开颜笑 道:「少将军……啊不,大将军身子都好了么?三殿下听说大将军在吐蕃受了火 伤,一直忧心忡忡,急急的便赶到了丁山镇,若不是朝中诸事繁忙,只怕恨不得 杀到吐蕃去,将那该死的忽日列一刀剁了,才算解恨。」

杨宗志笑道:「都大好了,前些日子我听说江南有位名医,妙手回春,专治 刀伤火药,所以便去投奔于他,那位老先生果然本事的紧,我这小小的火伤到了 他手里更是毫不费力,三殿下这般挂怀在下,实在是让在下惶恐的紧。」

余擅侯推手道:「大将军怎么客气起来了,三殿下当大将军是自己的亲生兄 弟,日常都对小人掰着手指头说,朝中众臣子里,文数宰辅卢圭大人,武便推大 将军您了,皇上听说您染了火伤在身,也是发了雷霆大怒,将那回报的内务总管 太监杖了二十军棍,险些将那太监打得呜呼哀哉了,皇上听说你们回师,第一个 便想着要犒赏三军,三殿下趁着这个机会,才想到来亲自见见你,总是要亲眼见 到你分毫不差,才算能安心下来。」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余擅侯又道:「大将军笑声中气十足,看来果真已经 大好了,这实在是我等社稷之福,那便请吧。」

杨宗志点头道:「我正好想要拜会三殿下,还让三殿下久候便不好了,余先 生请引路罢。」

余擅侯引着杨宗志下了丁山,穿过郞家的别院,出门……门口却是等了从人 和骏马在侧,杨宗志踌躇道:「怎么……三殿下没有亲自来么?」

余擅侯跨上骏马,拉马回身道:「大将军,三殿下在这丁山镇有个别院,三 殿下好不容易看见大将军一回,自然想要好好叙叙话,拉拉家常,便不想让人打 搅,让大将军直接去他的别院便好了。」

杨宗志听得脸色一沉,他听出这余擅侯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前些时候在洛都, 三殿下多次找人来让他去见面,自己若不是推脱事情繁忙,又或者是皇上有请, 总是能避就避过了,因此劳烦这余擅侯往返奔波,他便有了些怨言。

杨宗志放缓面庞,哈哈笑道:「正该要去拜见下三殿下,前面在洛都之时, 眼线庞杂,很多话便不能尽兴,今日正是好机会。」

余擅侯听得一喜,与他一道拉马向北,绕过丁山的山脚,过了个宁静的村庄, 便能见到远处茫茫山野边,有个巍峨的庄院大门若隐若现。余擅侯轻车熟路,与 杨宗志骑马到了庄亭前落马,三皇子早已等候在此,亲热的跑过来握住杨宗志的 大手道:「兄弟你怎么才来?」

杨宗志哈哈一笑,顿时想起那日在金顶的大营里,婉儿曾笑话自己笑的好贼, 他赶紧又肃下面容,拜礼道:「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挥手一阻,皱眉道:「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在,你这么客气作甚么?」

杨宗志笑道:「应该的。」

抬头一见,三皇子英气的面庞更有了些苍迈之色,眼神灼灼的倪视着自己, 仿佛在打探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势,他们二人前次相见,还是洛都花魁之夜的事情, 后来……三皇子虽然多次相邀,但是杨宗志总是避而不见,因此也没有见面机会。

三皇子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宽宽的庭院,庭院内也栽满了绿树长藤,只是 与郞榆中家不同的是,三皇子这庭院内的这些绿藤还未枯萎,看着枝叶繁盛,正 当结果之时。两人屏退从人漫步在緑滕遮盖的树荫下,三皇子满意的道:「兄弟, 你看我这别院怎么样,还入不入的了你的法眼?」

杨宗志垂头道:「我今日到过丁山郞大人的别院,那里虽然景色迤逦,内秀 无穷,但是比起三殿下的这个庭院来,只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皇子转头道:「你过去不是叫过我三哥么,怎么又改了口了?」

杨宗志笑道:「正是,多时不叫险些忘了,三哥!」

三皇子点头道:「兄弟,我这别院在丁山镇占了几十顷的田地,便是院内的 奴仆花丁也有数百人,从外面看上去,实在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到了内间,才 算是别有天地。」

他说话间,牵着杨宗志来到个雅亭里,雅亭的石桌上早已备下了美酒佳肴, 这雅亭坐落在水池之上,头顶是枝叶相连的緑滕,风吹鸟叫声不绝于耳,当真是 个风水圣地。

三皇子拉着他走下,端起一杯水酒笑道:「兄弟,这杯酒本是皇上御赐给你 的,今日三哥借花献佛,恭喜你再次得胜回朝,你离开吐蕃之后不久,吐蕃国当 朝主政的回卓王哈克钦便使人送来国书,国书上说,他吐蕃国与我南朝间结为兄 弟之亲,只要他哈克钦在位一日,便永不进犯,兄弟啊,你这次的功劳可立的不 小呀。」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轩,暗想:「怎么哈克钦这么快已经顺利即位了么?」

遥想起他离开逻些城时,哈克钦曾经前来送别,在耳边说起到朔落王身体逐 渐不济,朝中大事已经归了他一力掌管,没料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哈克钦 便已经坐上了新的赞普大王,并自命什么回卓王。

杨宗志叹了口气,强笑道:「些许微末功劳,怎敢劳动皇上大驾亲赏。」

便接过他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酒气甚烈,入喉化作利剑,冲入肺腑,三 皇子哈哈大笑着道:「贤弟果然好酒量,咱们再喝一杯,这杯便是我亲自敬你了, 我这别院你既然看的上眼,便全都送你贤弟你当作个玩意,你喝了这一杯酒,就 算是答应了三哥,好不好?」

杨宗志慌忙道:「无功不受禄,三哥这别院既然这般气势庞大,我怎么能接 手过来,再说了,我是个闲散之人,要我管着这么个大宅子,还要管好手下数百 人的口粮,我可是囊中羞涩,万万作不到的。」

三皇子笑道:「贤弟你先别忙着推拒,我这别院内不但种满了花草树木,还 有些……还有不少有趣的玩意,你要不然慢慢的去转一转,看到什么满意的,再 来和我说,也是一样。」

杨宗志摇头道:「实在是受不起这么大礼,三哥若是喜欢的话,便赏我些花 种草种,我拿回洛都去种下,也好沾沾三哥的福气,但是这么大一座庭院,吃也 不能吃,带也带不走,对我来说半点作用也没有。」

三皇子将酒杯端放在杨宗志的面前,轻轻转眼看了几下,才笑道:「对了, 我想起洛都来的一个公文还没处理,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书房看一看,即刻 便会回转,贤弟你稍等片刻。」

他说完话,也不管杨宗志答应不答应,便自顾顺着亭边的窄道走了出去,杨 宗志看的目瞪口呆,微微摇头叹气,方才烈酒入喉,到了喉头处实在是火烧火燎, 此时酒气上冲,不觉热的面红耳赤,身边幽静清冷,这亭子坐落在宽宽的荷花池 上,从这里看出去,这荷花池竟然一眼望不到头,杨宗志这才心知方才三皇子所 言不虚,这庭院至少也有几十顷的占地,只不过那数百人的园丁花丁却是一个也 不见。

三皇子离去,这渺渺的庭院中便只剩下杨宗志一个人,他低头瞪着桌上的酒 杯发呆,暗道:「他一心要送我这个别院,到底是为何?」

转念又即恍然大悟,明白三皇子此举只怕还是要收买人心,自己对他虽然恭 谨,但是若有若无的推拒了他多番好意,因此他许是觉得出手不够阔绰,才会将 这浩大的庭院相送,杨宗志心头冷笑几声:「这庭院自己又何曾会放在心上,漫 说是一座宏大的庭院,便是他搬来金山银山的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丝毫不会动 心。」

爹爹多年来的教导,让他对钱财宝物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三皇子 盛情之下,他说不出决绝之语来罢了,正想到这里,身后忽然叮咚一声脆响,琴 音划破了宁静的水面,琴声响起仿佛烟波一般催入耳中,杨宗志下意识回身去看, 找寻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这宽大的荷花池上,还有另一个雅致的亭子坐落上面。

那对面的小亭子里,此刻坐了个孤绝的身影,其身前的石桌上摆放着瑶琴, 正低头轻抚。杨宗志看清楚些,看见是个姑娘的侧面,便想转过头去不再多看, 这里的人,自然便是三皇子的家眷,人家私眷在这里抚琴为乐,自己便没有道理 死盯着去看。

只是他转眼回头间,忽然又看的更清楚一些,那姑娘梳着高髻,身着宫装, 侧面看,当真是个轻媚的窈窕佳人,杨宗志的视线迷离了一阵,他晃晃脑袋再看 的仔细些,忽然心头猛跳,下意识的大惊脱口道:「凤……凤儿!」

正文第382章御酒之四

头顶烈日照射,耀眼的阳光穿过连天的緑滕,丝丝缕缕的垂射身边,杨宗志 摇了摇微微迷糊的视线,仔细看清楚些,那边小亭中静坐抚琴的姑娘,一身皓洁 的素雅宫装,头上挽了秀髻,鬓边斜斜的垂下两缕。

阳光照在小亭边,荷花池中绿水泛起波鳞,反映在那一人一琴之上,琴声悠 远,响在这无人的静谧独院中,当真是好一派春情富丽,那姑娘的侧面瑶鼻高挺, 粉面红唇,眉宇间饱含春意,秀丽的眸子一睁一闭下,却是自己最最熟悉的紧, 不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小妻子,又能是谁?

杨宗志离开洛都两个月,日常回思起洛都的情形,记忆最最深刻的便是婕儿 和虞凤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一个如同邻家小姐一般亲切宜人,另一个却是娇蛮 的天之淑女,性子截然相反,但是却有着共同的爱好,便是……抚琴。

琴声透过水波传入耳中,杨宗志心底暗暗的共鸣,不觉举步向那边走去,沿 着长长的小道阡陌,一边走一边却是心下狐疑:「凤儿……怎么会离开洛都来了 这里?还是说她思念自己日切,忍不住便偷偷的来找自己相会?」

抬眼向那清静的小亭中看了几下,虞凤落落大方的端坐在亭中央,低头抚琴, 仿佛对着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甚至连眼角……也未曾向自己这边瞟过一下,杨 宗志心下一笑,回想起离开洛都前,曾经到虞凤的寝宫去拜候,这娇痴的凤儿也 曾这般落落大方的端坐在书台上看书,一边装模作样的拿着自己问话,其实内里 的意思……却是万分希望自己去询问婷姑姑的事情。

虞凤的心思难测,更有些小变女儿家的不依和婉转,见了自己一时是清绝的 千金公主,一时又是乖乖的未婚妻,总之是容颜百变,无论哪一个都有着让人心 感的缠绵。

走到小亭子边,杨宗志忽然又想:「还是不对,凤儿怎么会呆在三皇子的独 院中呢?方才三皇子话里有话,说到:我这别院内不但种满了花草树木,还有些 ……还有不少有趣的玩意。难道说的便是凤儿这丫头?」

三皇子提前赶到洛都,显然是有着他自己的心机和打算,凤儿这丫头说不得 还蒙在鼓里,偷偷跟着他跑了出来,也说不定。

杨宗志走近前去,微微咳嗽了一声,身前的琴音一乱,蓦地响了个噼的脆声,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面前的虞凤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前来,所以秀丽的小脸上稍有 局促,面色更是透出一股不可察觉的慌乱来。

杨宗志心头不禁好笑,便不想打断她这般装模作样的抚琴,这小丫头明明思 念自己的紧,偷偷来会自己这未婚夫婿,却又要端着架子,惹得自己上去对她轻 怜讨好,她说不得才会转嗔为喜。杨宗志背着手,静静的站在面前,石桌上放置 着精致的瑶琴,虞凤纤巧的素手在瑶琴上抚弄,不由更是乱上加乱,一如她此刻 的内心。

杨宗志倒也耐得住性子,戏弄这娇蛮的小公主实在是生平一大乐事,他深深 吸了口气,但觉酒气上涌,心头不禁默念:「没料到皇上赐的这杯酒竟是如此猛 烈。」

他是个好酒之人,平素饮酒很少大醉,酒量不错,但是今日只不过喝了一杯, 便头晕晕的脚步虚浮,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杨宗志踉跄的走了几步,噗通一声却是坐在了虞凤的对面,伸手一按,便止 住了虞凤乱乱的琴音,面前的虞凤一直低首垂眉,直到此刻才是花容失色,大惊 的退后一下,娇滴滴的嗓音惶遽的惊叫道:「你……你不许过来,也不许对我有 任何的想法。」

杨宗志疑惑的皱了皱眉,暗道:这小丫头莫不是还没有和自己玩够么?他抬 头看过去,面前的虞凤不但惊慌的后退几下,坐到了石凳的边缘,更是整个艳丽 无匹的小脑袋都躲到了酥胸之上,自己看不清她的面颊,只是那宫装下的酥胸好 生挺拔,仿佛巍峨的奇山将宫装顶的怒突。

杨宗志叹了口气,眨了眨眼,汇聚方才有些模糊的视线,笑道:「怎么…… 凤儿这是生我的气了么?」

面前的虞凤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颤巍巍的素洁小脸来,小脸上绽放出惊 喜十足的神色,嘴角一弯,哇的一声却是大哭了起来,接着整个小身子便飞一般 的投入了杨宗志的怀中,隔着石桌将他抱了个紧。

杨宗志拍了拍她丰挺的后背,心想:「这丫头终是忍不下去,真情毕露了。」

他心头不由得柔软下来,轻轻拍抚她的香肩,让她在自己的怀抱中哭得昏天 暗地,好半晌,才是稍稍推开她,笑道:「总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面前的虞凤浑身喷香,娇媚的小脸上此刻是深情无限,仿佛多时无主的心思 一旦找到了去处,她轻轻抽噎道:「公子,我还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料到还 是你主意多,将我找了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笑,继而发呆,「公……子?」

虞凤素来唤她坏相公,坏家伙的时候多,但是叫他什么公子,那是平生的第 一遭,虞凤的身份高,地位尊崇,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除了皇上,都当不起她这一 声敬称,杨宗志嘿嘿笑道:「傻凤儿,你叫我什么?」

虞凤听到娇容一呆,讷讷的启动樱唇道:「公子,我是烟儿,怎么你……你 不认得我了么?」

她这话说的好不委屈,低柔婉转的仿佛伤心欲绝,但是听在杨宗志耳中不吝 于雷劈。

杨宗志悚然一惊,不禁后退两步,聚目道:「瑶烟……苏瑶烟?」

他心头一时乱糟糟的,头脑中更是酒气酣畅,不禁愈发迷乱,只说了两句, 便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有多个亲切的甜蜜嗓音在自己耳边催促自己入眠。

他猛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冷汗长流,再看清楚些,面前的姑娘确实是身材 挺拔,丰乳肥臀包裹在宽大的宫装之下,即便是如此,那宫装也似乎容纳不下, 快要被那极其夸张的巨乳和翘臀儿将宫装都顶破了,当日之时,杨宗志曾在皇宫 内第一次见到虞凤那一刻,误将虞凤认作了苏瑶烟,此刻时光流转,难道竟然又 再错一次?

苏瑶烟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娇眸,见到面前的杨宗志一袭蓝色戎装,正如自己 在北郡望月城中第一次见他那般,当真是气宇非凡,俊逸飘洒,只不过此刻的杨 宗志眼神迷乱,面色红的透血,看清楚自己后,仿佛又惊又怕,苏瑶烟心头更是 惴惴不安,忙不跌的迎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哽咽道:「公子呀,你真的……你 真的把烟儿给忘掉了么?哇……」

杨宗志甩了甩脑袋,呵呵笑道:「烟儿我怎么能忘得了,你这望月楼上的女 掌柜,少林寺中娇媚的苏右使,万般风情,岂是我想忘便忘的掉的?」

苏瑶烟听得娇魇一喜,转过头来看着杨宗志又是那般若无其事的轻笑,不觉 好生亲切缠人,忍不住便将这个小脑袋都依进了他的怀中,杨宗志问道:「对了 烟儿,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丁山镇的别院里的?」

他话中不提三皇子,只是因为他心中存疑,不知苏瑶烟到底为何也在此地, 苏瑶烟是罗天教的右使者,掌管着罗天教整个北方的教众,前次罗天教大难临头, 她一边与自己说要赶回罗天教去相救,另一边却是丝毫也没露面出来,杨宗志心 底不免犯疑,不知这一切到底和三皇子又有什么干系。

苏瑶烟止住脸颊上的泪痕,心头终于不再彷徨无主,而是恢复万般风情的咯 咯娇笑道:「公子呀,上一次咱们在少林寺中匆匆一别,我本是要快马赶回西蜀 去的呢,结果……结果就在当天夜里,我下了少室山,赶到个客栈去投店,在那 客栈中遇到大批的军马战车,我心里好生惊讶,却又不作声色,而是……入了店 铺打尖用饭,少室山离我西蜀很近,只不过两日功夫便可抵达,这么大堆的军马 围在一起,难说不是要对我们罗天教有所图谋,我轻轻走近客栈中,见到不少将 官围在一起喝酒,高谈阔论,我一进店,所有人便不说话了,只是偷偷的打量我, 哎,我不动声色的坐下来,便悄悄听到其中几个大惊着叫出来道:」公……公… …『「烈日下,苏瑶烟轻轻的抬起头来,见到螓首上的杨宗志微微闭住眼眸,面 色沉静如水,苏瑶烟忍不住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娇滴滴的又道:」公子呀,你 先别犯困嘛,听烟儿跟你把话说完,你再想想怎么带烟儿走哩。「

杨宗志微微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笑道:「今日怪了,我好像困得紧,怎么 忍都忍不住。」

苏瑶烟不依的扭了扭水蛇细腰,将丰硕的一对酥胸儿尽都顶在他的胸前,美 艳的厮磨了几下,才倏地亲了他一口,娇声道:「坏公子,看到烟儿了一点都不 高兴的么?人家……人家可是开心的差些晕过去了哩,人家一直都担心再也见不 到你了,你却还是这么没精打采的……」

她说到这里,眨巴几下媚眼,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后来我正在用饭,微 微用余光见到几个将官打扮的人凑到客栈的各个角落,眼神……却是一眨也不眨 的对我飞瞟,你也知道的,人家在望月楼上打理酒楼,这样色迷迷的客人应付的 多了,自然常见的很,人家便抬起头来对着四处一笑,才听到那些人抚掌着说道:」 好像……确实是神似……『其中一个领头的,大概五十出头,穿着红彤彤的战袍, 他忽然叫起来道:「把这姑娘给我拿下了,带回去!』人家心想:」这死老头子, 年纪一大把,竟然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便与那些将官们打了起来, 没料到那些将官的功夫倒是不弱,而且人数众多,人家当时正是似玉功大进的时 候,本来想试试到底进境如何,哪里想到人家练成了媚影天生,内力却是半点长 进也没有,那些人实在是多,人家与他们斗了一整夜,最后还是失了手,被他们 给捉了回去。「

杨宗志看着面前的苏瑶烟轻言婉转,似水的风情不觉流露出来,让人心头砰 砰乱跳,他也算是见识过脂粉阵的人,但是在这苏瑶烟的面前仍旧是抵挡不住, 他笑道:「只怕你这似玉功练成绝境,并不是在奇招内力上有所长进,而是…… 而是锤炼了你这万般的风情,只要你这么朝别人轻轻眨一眨眼,世上男子……大 多便矮了一截下来。」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羞,却又快慰十足,咯咯甜笑道:「当真么?那烟儿朝公 子你眨了这么些个媚眼,怎么也不见你矮了一截下来?」

她抱紧杨宗志的胳膊,将浑身软绵绵的弹性娇躯都挤在他的身上,才是叹息 着道:「后来我被他们关进一个轿子里,抬了不知几天几夜,来到个靠海的庄园 住下,我本来心想他们若是要逼迫我从了那老不死,我便咬舌自尽给他们看,总 之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不起……对不起你这坏公子,公子呀,烟儿的心给你一个, 这嫩嫩的身子……也都是你一个人的,这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能够来碰,能够 来摸,别人就算是瞥到一眼,烟儿也会将那男子的眼珠子剜下来,只不过那些人 将我囚禁起来后,却不是逼迫我作别的事,而是……而是整日里叫些琴师来教我 练琴,哎人家从小到大,在教中都是打打杀杀的,这种闺秀的女儿家作的事,人 家哪里做的惯,他们逼我的紧了,我就装模作样的练一会,若是没人逼我,我便 偷偷的躲在靠海的窗边,听着海潮声,想想……想想公子你,不知是回去洛都了 么,又不知是与哪位至交好友喝酒去了么,再或者是意气风发的调戏了别人闺中 的小姑娘了么……就这么时间飞快的过了三个月。」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柔,烟儿这话中真情隐现,但觉娇婉的话声在耳,夕阳下, 她孤零零的坐在窗边想念自己的场景却是浮上心头,杨宗志皱眉道:「练琴…… 这些人到底要作些什么,你住在海边,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苏瑶烟凄婉的摇了摇小脑袋,答道:「那些人不准任何人来见我,前来教我 的琴师,大多不是聋子就是哑巴,显然他们对这事情看的重要之极……」

她说到这里,又委屈的摇了摇杨宗志的胳膊,气道:「公子呀,你怎么又睡 着了,你就这么不关心烟儿的事情么?」

杨宗志困顿之极的醒悟过来,呵呵笑道:「实在是对不住。」

他的脑子比起平日里运转不知慢了多少,晕晕乎乎的半醉半醒,强自支撑起 身子,才道:「接着怎样?」

苏瑶烟瘪嘴道:「直到几天前,那些人又急着将我从海边庄园捆了出来,人 家自从三个月大斗一场,身子一直没有大好,便潜心下来等待逃跑的时机,哪知 他们对人家看的紧,分毫也不离人,他们手下众多,很多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官, 人家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他们运送到这荒郊的庭院中,他们对我嘱咐说:」只要 我今日依照他们的命令,好生伺候了这位贵客,便会放人家自行离去。『人家心 想:「所谓什么贵客,八成便是个老迈的达官贵人,色迷迷的讨厌的紧。』人家 虽然不愿答应,但是他们刀剑加身,人家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他们的吩咐坐在 这里弹琴,后来对面来了个人,人家紧张的浑身乱抖,一点也不敢抬头去看,直 到……直到公子你伸手按住了人家的琴弦,人家才发现是你赶来了,你是来救我 的么,公子?」

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心头微微有些恍然:「三皇子此举,只怕……还是以色 诱为主。」

遥想起前次余擅侯在洛都相邀之时,供自己乘坐的花轿当中,兀自还有个什 么秀丽的青青姑娘陪侍在内,显然三皇子认定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才会如此安排。

杨宗志抬头想了想,自己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大好,远的不说,就是花魁之夜 的当晚,三名显赫一时的魁首佳人,各个邀约自己前去会面,李十二娘,颜飞花 等人放开不表,便是那冰清玉洁的,从不露面的唐小婕,也是邀请自己入内深谈。

这等事迹,放在外人眼中自然会产生遐想,认定这小子乱情乱性,纵横花间, 也最是耳根子软,受不住佳人挑逗,杨宗志摇头道:「恐怕我便是你要伺候的那 位达官贵人,虽然我不至于七老八十的年迈,可也是色迷迷的,名声不好,看来 烟儿你起先说那句『你不许过来,也不许对我有任何想法。』倒是说的对极了。」

苏瑶烟听得一呆,继而吃吃娇笑,捧着豪耸的胸脯儿笑个不停,娇喘道: 「这是……这是真的么?那……那这些人还着意安排个什么劲,只要公子你来, 人家只恨不得将自己都撕碎了黏在你身上,哪里……哪里还需要什么刀剑逼着?」

杨宗志艰难道:「他们安排你的身份,只怕别有图谋,烟儿,你自己或许不 知道,你的模样……与当朝一位千金公主可谓像足十分,而且那位姑娘更是以擅 长抚琴称道于世,所以他们将你关押起来,让你学琴,十有八九是让你模仿那位 公主的。」

苏瑶烟嗔目结舌的道:「公主……怪不得他们一见到人家,便惊呼什么公的, 原来是误以为人家是那位公主了……」

她说话到这里,娇俏的眼神一转,又玩味的盯着杨宗志道:「公子呀,你方 才叫人家什么凤儿……凤儿的,口气好亲密呀,这凤儿就是那位公主了么,这么 说,你方才也是认错了人?」

说起虞凤的事情,杨宗志顿时觉得只怕三皇子他们的安排不是只让自己见一 见这么简单,恐怕另有图谋,但是……此刻他的脑子混沌,想事情半点也不灵光, 不觉手抚额头的道:「烟儿,你让我歇一会,我实在是……实在是困的极了。」

苏瑶烟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半抱进自己怒突的胸怀里,怜惜 的道:「公子呀,看来你果真是累的紧了,你这么强横的性子,此刻如此没精打 采的,实在是苦了你。」

苏瑶烟轻轻的娇哼两声,仿佛给他催眠,忽然又道:「对了公子,他们还让 烟儿问今日来的贵人几个问题,说是至关重要,你要听听的么?」

杨宗志无意识的哼哼两声,摆了摆手,苏瑶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还是 不想听,只得闷在心底,在心头回想,那些人让问,第一个便是:「你到底是不 是那敬王爷的后人?」

苏瑶烟不知道敬王爷是谁,为人如何,但想公子是当朝的少将军,自己曾在 北郡见过他亲自带过军,那是威风凛凛,不让外人的,第二个问题又是:「你这 么曲意的掩伏下来,到底……到底是不是要反了朝廷,自立为王,给你父王报仇?」

苏瑶烟的心头惊了一惊,当初人家交代她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她只以为来的 会是个高官豪客,他们看中了自己的姿色样貌,所以才会叫自己打起风情来,偷 探来人内心的私密,只是此刻来的却是自己最最深爱的公子,而且……方才听他 半是迷糊的说了几句,这事情显然都是针对于他,计谋可谓安排的天衣无缝。

自己扮演那位琴艺出众的小公主,陪着这般花前丽日的光景下,公子又被人 灌得醉醺醺的,难保内心话不被人套出来,苏瑶烟紧抱杨宗志的小手儿一抖,恍 惚着又赶紧了摇了摇他无力的脑袋,轻声急叫道:「公子呀,你……你快醒醒, 烟儿有话要对你说的哩。」……

一大堆人在下面哭喊不要太监,我……

虽然波折很多,但是我也没说过要太监吧,我完成这本书,算是对自己的一 个交代。

正文第383章御酒之五

苏瑶烟垂头看下去,任凭自己怎么用力的去摇晃,怀中躺着的杨宗志也是双 眸紧闭,面色幽静,看着已经睡得深了,鼻中微微还会发出些匀细的鼾声。

苏瑶烟心头一怜,实在是不愿意打扰他这般酣畅的甜睡,再说此刻风光冷暖 正当恰好,天气渐凉,但是头顶烈日暖融融的照在这静谧的小亭子中,身边静的 便是一声鸟鸣也不闻,此时深秋,鸟儿说不定也都飞到了温暖潮湿的南方,但是 ……苏瑶烟的心头却是静静的流淌着甜蜜,在被人囚禁了三个多月,不得出门之 后,乍一见人便又碰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仿佛三个多月前离开他身边,哪 里都没有去过一般,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瑶烟看着身下绿色的荷花池,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泛起柔柔的嘴角笑 了一笑,抱住杨宗志的小胳膊,忍不住又紧了一紧,亭外一声冷笑传来,一个男 子不阴不阳的嗤声道:「好亲热呀,苏姑娘,想不到你平日里冷言冷语的,也会 有这般风情一面。」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冷,倏地将杨宗志的身子斜靠在亭子围栏边,冷哼一声, 束手站立起来,气势一收,顿时让人觉得这又是一朵山巅的玉莲花,只可以远望, 不可触摸。

随眼瞥了一下,有三个男子一道顺着阡陌走过来,自己方才的心思都在公子 身上,险些坏了大事,苏瑶烟是何等剔透的七窍心,察言观色更是其擅长,只看 一眼,便瞧清楚说话的是三皇子身后的余擅侯。

余擅侯的眼眸深处有着浓浓队的烈焰燃烧,这苏姑娘的气质时而妖冶的如同 惑人的妖精,时而又能冷眉冷眼的好似触到寒冰,这般千变的娇娃实在是个人间 难寻的美色尤物,只是主子站在身前,他那狂热的视线只能深深的隐在眉宇之后, 半点也不敢透露出来。

三皇子也是一般上下的打量苏瑶烟,只不过他的眼神却又不同,这姑娘容貌 与自己的亲妹子像足十分,若不是自己知道妹子此刻还呆在好好的皇宫当中,当 真几可乱真,就连自己也是丝毫分辨不出来,三皇子的心头又有唏嘘,还有些得 意之色,暗想大事必备,只怕又多了几分把握。

三皇子笑道:「怎么样苏姑娘,他方才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苏瑶烟偷偷瞥了一下杨宗志的睡相,心中念头翻转:「公子这么突兀的睡下 了,到了人前也不醒来,八成……八成是着了人家的道。」

苏瑶烟长在罗天教,只是西门松带回去的一个孤儿,跟着容嬷嬷习了似玉功, 便孤身到北郡去掌管北方教众,直到……直到在望月城中遭遇杨宗志兄妹那一刻, 苏瑶烟心思玲珑剔透,偏偏在他面前小女儿家情态毕露,数次相交已是芳心暗许, 在少林寺中更是激荡之下,差些将自己的身子都交托了给他。

此刻杨宗志不知生死的躺在亭中,苏瑶烟反而冷静了下来,审时度势下,淡 淡的摇头道:「他方才什么也没说,这位公子心性坚定,任凭我左右旁敲侧击, 他也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透出来。」

「什么也没说?」

余擅侯耐不住激动起来,怒喝道:「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方才…… 方才你们二人亲亲热热的在这抱成一团,我们站在书房的窗帘边看的一清二楚, 他既然入了你的蛊,怎么还能守口如瓶?」

苏瑶烟咯咯一笑,仿佛冰雪之中开了一朵山花,她这似玉功练到极处,气质 与容貌发生转变,连她自己也是分毫不知,过去她的眼神妩媚,荡人心魄,但是 却一味妖艳的逗人,实际落了下乘,直到现下才是端庄之后绽放娇柔,仿佛谪仙 之姿,苏瑶烟娇笑道:「你以为人人都是好色无厌之徒么?这位公子既解风情, 又把持得住自己的底线,虽然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但是每每说到关键的地方, 总能忍不住不说下去。」

三皇子沉吟道:「那我们让你问的那两个问题,你可都问过他了?」

苏瑶烟心儿一沉,暗想:「看来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这两个问题呀。」

便点头道:「问过了。」

三皇子道:「那他怎么说,或者他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你都说说清楚。」

苏瑶烟眯住狭长的眼眸,煞是风情的回想了一阵,才轻轻笑道:「第一个问 题么,他听了之后,只是……只是哦了一声,并不接话,第二个问题嘛……他听 了之后更是笑了一笑……」

方才这两个问题,苏瑶烟分明一个也没问出来,此刻为了敷衍他们,只能凭 借自己的想象来作答,她回思间,想起什么时候的杨宗志最最高深莫测,只怕… …只怕便是他那般好看的笑起来,让自己心头甜腻腻的想要依靠他,又让自己对 他半点也拿不定主意。

三皇子皱眉道:「只是哦了一声,又……又笑了一笑,这……这算是什么表 情和回答?」

他说到这里,回头与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苏瑶烟淡淡的道:「我可不管这 是什么回答,现在你们交代的事情我都作过了,我便可以自己离去了罢。」

三皇子身后一个红袍老者宏声道:「慢着,苏姑娘,我们先前虽然答应你作 了这件事,便可让你自行离去,但是……但是你这结果实在不像话,少不得我们 还要另行安排,你便……你便走不得。」

苏瑶烟听得小脸更冷,看着脸色已经素洁的好像冰雪,三皇子笑道:「苏姑 娘你也莫恼,总之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不但重金伺候,而且更会让你有想象不到 的荣华富贵。」

苏瑶烟愠怒道:「空口白牙的谁都会说,你们事事都瞒骗着我,偏偏还要说 给我什么好处,那我问你们,这位俊俏的公子爷,他到底姓什么名什么,家里又 是何方人士,你们为何要将他带到这里来半哄半骗?」

余擅侯冷笑道:「苏姑娘这就发火了么?」

他说话间,大手向后一扬起,四周静谧的丛林中便回响起抽刀拔剑之脆声, 方才还不闻鸟鸣的庭院中顿时整齐的一响,苏瑶烟回头一瞥,烈日下,整个庭院 的丛林中到处都是兵器反射日头的寒光,照在荷花池中,照在冰冷的石桌上,肃 杀一片。

三皇子温和的笑道:「总之苏姑娘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待得时机成熟,咱们 自然一一相告。」……

叮咚一声脆响,琴音回荡在耳中,却又硬生生的止住,杨宗志吁了一口气, 缓缓睁开眼帘,入眼的是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石桌旁,低头看着桌面,「烟 儿……」

杨宗志正待下意识开口唤出来,忽然视线一清,面前坐着的却是个英气出众 的男子,腮边已留有短短的胡茬,看着更多了些萧索之色。

「三……三哥?」

杨宗志慢慢支起身子来,三皇子抬起头来,温和的笑道:「贤弟,怎么你醒 了么?」

杨宗志点了点头,转头四处看去,空山独影,院墙边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沉沉的脑袋,懊恼道:「小弟怎么会睡着了,现在可是酉时了 么?」

三皇子呵呵笑道:「看来贤弟你一路紧赶,倒是疲乏的很了,方才我去书房 处理些朝中的文书,再回来时,你已经喝醉了躺倒在桌上了,哈哈。」

杨宗志回思先前,几个时辰前的事情一点也是记忆不住,仿佛被人活生生的 抹去了一般,他想了片刻,隐约觉得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要作,但是又一点 也想不起来,只得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三哥看笑话了。」

三皇子大笑着站起来,走到围栏边,伸手扶着木头柱子,看着面下的幽幽河 池,笑声渐止,口中轻叹道:「空山不闻孤鸟声,万径只留一抹红。」

此刻夕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枝头上,午时太阳当空,显得烈日炎炎,眼下这 余日却又变成昏黄,微微透过緑滕看出去,远处有孤雁飞过,呀的一声,回响在 人的心头,让人心生凄意。

杨宗志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凭栏边,看着此情此景也是心生感慨,不知不 觉间,离开洛都已是两个多月后了,爹娘的事情还没着落,自己更是违抗了皇上 的密旨,此番回朝,当真不知会是幸事还是不幸,三皇子喟叹道:「有时候真想, 就这么找个无人的庄园里住下来,无事的时候闲来听听风吹歌舞,看看残阳美景, 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杨宗志浅笑道:「三哥好兴致啊。」

三皇子微微瘪了瘪嘴,欲言又止的一会,才道:「贤弟,你说,咱们皇家之 人,一生下来便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无时无刻不念着家国天下,既想要施展抱 负,又想着身边阻碍重重,为了这些不得不勾心斗角,有什么好?」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不是皇家之人,当然说不上话,只是心下暗想:「外人 常言皇室一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八面的紧了,怎么会有这么些个感慨?」

回想起那日里忽日列曾跪在自己大营中,狠厉道:「人人都羡慕我们这些出 身高贵之人,以为得了上天恩赐,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好,从小开始便整 天勾心斗角,只有……只有在紫儿那里,我才能觉得自己活得充实而舒适。」

那话中之意与现下三皇子口中所说,竟是有些异曲同工之意。

三皇子转头见他默默思忖,闭口并不答话,他眼神一闪,接着又道:「贤弟 你机智聪明,朝中上下人人佩服,你出师在外,屡立战功,可是朝堂之上不见得 你有勇猛便能行事无碍,想当年先皇还未即位的时候,翰宗皇帝甄选太子,洛都 曾经掀起二王争霸的血雨腥风,这些……贤弟你都听说过的罢?」

「二王争霸?」

杨宗志茫然的摇了摇头,道:「爹爹曾经跟我说了一些只字片语,但是语焉 不详,我实在是所知有限。」

「哦……」

三皇子呵呵笑了起来,语气悠远的道:「是么?翰宗皇爷爷是我南朝的第三 位皇帝,自太宗皇祖从前晋手中取得江山,短短百余年间,我南朝已经先后出了 五位天子,太宗皇祖登基的时候五十出头,在位不过十余年便归了天,太宗皇祖 驾崩后手下五个皇子夺位,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大家伙争持不下,不得 已分成了两大派,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神宗天子联络两位皇子,搬出了年迈的皇 祖母,拼命打压节制了四五年,这才如愿即了位。可惜神宗老祖宗皇位也没坐多 久,十来年后便又驾崩,这才传位给了皇爷爷。哎!」

三皇子话声中唏嘘不已,杨宗志听在耳中也是心悸,此刻天色宁定,昏黄的 落日渐渐掩下枝头,遮在高高的院墙后已不得见,身遭冷冷的空气弥漫上来,他 只觉得衣衫单薄,禁不住想打个寒战,三皇子道:「翰宗皇爷爷是淑妃所生,神 宗皇祖汲取了五皇子夺位的教训,早早的便立下了继位人,但是翰宗皇爷爷名不 正言不顺,并非皇后的嫡子,皇后一派自然不满,可是神宗皇祖一意孤行,任是 谁的话也听不见去,朝中上下自然无人敢当面反驳,直到神宗驾崩归天,国舅爷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翰宗皇爷爷的血统,翰宗的淑母只是寻常的江南选妃,身后并 无过硬的靠山,国舅爷仰仗着皇后的余荫,处处挑衅翰宗皇爷爷的血统,就算是 登基大典的庆宴上,也借醉闹事,皇爷爷忍无可忍,派龙虎卫将官当夜抄了国舅 爷的家,将他投入大狱,候时问斩,皇后自然坐不住了,便派手下的亲子献臣们 轮番去喊冤,又在慈宁宫前大吵大闹,皇爷爷的淑母本是个心慈手软的妇道人家, 被她实在吵得受不了,便叫人偷偷将国舅爷从天牢中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只是 如此一来,国舅爷的气焰愈发嚣张,朝中无论大事小事,他都要管上一管,大至 疆土封吏,小到节选秀女,后来皇爷爷一生膝下无子,朝中人议论纷纷,都言道 只怕这还是入了国舅爷的蛊,他是当朝大员,想要安排皇爷爷宠幸妃嫔的事情, 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听得一惊,恍惚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前些日在江南听卓天凡说起过,翰宗膝下无子,造成只能在两位近亲的亲 王中选出一人继位,也正是这个原因,造成卓天凡等人北扑幽州城,犯下终生难 安的罪过。

三皇子哈哈一笑,奚落道:「只不过可笑的是,那国舅爷忙碌一辈子,他拥 戴支持的那乖侄儿却又不争气,二十多年来生下女儿无数,却是一个子嗣也见不 到,到了皇爷爷四十多岁时,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眼见着大寿将尽,无可奈何 之下,才决议在两位有德才的亲王之中选出一个继任者,当日朝中,惠王善战, 敬王主内,群臣一致推许了这二人,皇爷爷心想:两个都有贤能,一个能文,一 个擅武,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要选他们哪位,就在这个时候,洛都爆出二王争霸, 一个亲王败走被拒之城外,忿然引北方蛮子进攻北郡,父皇惠宗这才名正言顺的 坐上了皇帝之位,一坐又是十多年光景。」

杨宗志嗯的一声,叹息道:「如此说来,咱们南朝的天下,每过十几二十年, 只怕便会有着一场浩劫和大难,轻则一方家毁人亡,重则生灵涂炭,搅的天怒人 怨。」

三皇子道:「贤弟说的极是,这些浩劫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权』 字害人,我自幼苦读诗书,朝史中记载的若有若无,这些都是家丑,自然不愿流 传百世,但是总有些耿直之辈,偷偷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以警示后人,我读到 其中一些,往往痛心疾首,深以为戒。」

三皇子说到这里时,语气一派坚毅,杨宗志晃眼看过去,此时天色逐渐黑尽, 冥冥的院外幽火照射进来,自己并不看得真切,只能依稀瞧见三皇子眼神中光芒 大盛,嘴角抿住,仿佛想起前事,下意识真情流露。

杨宗志心底叹息一声,先前多次听到过朝中议论,三皇子有贤能,是先皇最 最器重的后人,也是皇位大统的最佳人选,现下听到他口中说起过去的想法,暗 道:「三皇子倒也是个贤者,怪不得先皇传位给皇上的时候,没听说他怎么闹过, 二王争霸的场面自然也没见到。」

继而又想:「那他先前与忽日列勾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皇子转过头来,静静的倪视杨宗志,见他皱起眉头,刀削刻画的俊脸上肃 色一片,三皇子拳头一握,道:「贤弟,三哥今日与你说一些知心话,三哥当你 是自家兄弟才会对你说起,你可要保证不得对外宣泄,否则……只怕咱们二人谁 都人头难保。」

他说到这里,微微咳嗽一下,又道:「父皇坐了十六年皇位,初时倒也勤政 爱民,到了后来……到了后来天下宁定久了,他老人家的心思自然也转了个向, 对起美色愈发的在意,朝中每年甄选秀女,他老人家都会亲自去看,看到中意的 便直接带往后宫,几天几夜也不出朝,不理政务,那个时候我还年弱,茫然不懂 得趋炎附势,看到这样的行为倒也闯了几次后宫,一开始的时候,先皇口中虽然 不说什么,越到后来他老人家也愈发的不悦,愚兄我熟读经史子集,向往孔丘一 家之说,做梦也是要以儒家治国平天下,先皇他老人家看我年少时便能背诵四书 五经,对我倒是宠爱的很,后来我的性子与他老人家愈发冲突,他便对我冷淡下 来了。」

三皇子口中说的密事,实在是杨宗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知三皇子口 中说的是真是假,爹爹平日里也不会说起这些朝中的事情,所以只得噤声不言。

三皇子顿了一会,再道:「后来贤弟你回朝之前,前年末,先皇已经病入膏 肓,我依照儿孙之礼,自然是节守在床侧,汤药针石候着,那些日子,每到夜深 人静的时候,先皇都会宣召京兆驿福大人和……和他的女儿觐见,并且屏退从者, 就连……就连愚兄也不能呆在皇宫内。」

他说到这里,咬一咬牙,语气已经变成恨声,气怒道:「我起先只是有些奇 怪,只当先皇有些要紧事与福大人商议,只是……一个多月来,日日如此,有天 夜里,我便……我便没有当真离去,而是到了皇宫门口转个弯,又从朱顶红花园 的侧面绕了进来,偷偷躲在花坛下面等着,直到……月上三杆,那福大人果然又 来了,侍卫太监在前面引路,那福大人径直到了父皇的寝宫外,便垂手站在外面, 太监们却是……却是引着那福小姐独自进了内间……」

三皇子的话说到这里,杨宗志哦的一声,惊道:「竟有有这等事?」

眯住眼睛想了想京兆驿福大人,实在是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京兆驿主管城 隍布兵,照说自己应该见过,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三皇子点头道:「这事是愚兄亲眼所见,怎么不是真的,贤弟,愚兄当时在 花坛外看到后也是大吃一惊,便……便蹑手蹑脚的翻到寝宫窗户外偷听,愚兄当 时又惊又怕,生怕被人发觉了,又对此事放不下心,只能大着胆子凑近去,只听 了一下,便……便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吃吃媚笑声,那女子媚言媚语的蛊惑父皇道:」 皇上,宁儿将自己的身子都交了给您,您……您可要记得自己答应宁儿的事情呢。 『父皇本来身子便已经很差,细细喘息着回话说:「好……好宁儿,朕……朕说 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了?』那女子才娇吟着道:」好皇上,那宁儿就多伺候 伺候您,让您今个飞到天上去,好么?『「三皇子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红,显 然下面的话儿有些说不出口,杨宗志听到他模仿那宁儿的嗓音,细细娇喘,不觉 心头也是尴尬的紧,那宁儿半夜三更的腻在惠宗的寝宫中,孤男寡女相处,两人 自然可以想象发生了些什么。

杨宗志咳嗽道:「这就怪了,那福大人我很少听说过,也没听见在朝中得权 得势,为何他……为何他要献了自己的女儿给……给先皇,这事实在是蹊跷的紧。」

三皇子哼的一声,咬牙切齿道:「后来他们两人在里面浪荡了好半夜,愚兄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听见那女子娇吟一声,急急的喘息了起来,先皇身子骨虚 弱的紧,在内间有气无力的轻叫,那女子忽然急道:」皇上啊,您可先别闭眼, 您赶紧命人写下来……写下来呀,传位给……传位给四皇子虞禄!『「

正文第384章回朝之一

幽暗中,杨宗志听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虞禄……虞禄,先皇惠宗生有四子 一女,这最小的小女儿便是自己没过门的妻子赵虞凤,美号「鸾凤公主」那四个 皇子却是从大到小,分别称的是窦,煌,修,禄,大皇子赵虞窦幼年早夭,二皇 子赵虞煌却是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一直养病在家,而面前这位三皇子便是赵虞修, 而那最小的四皇子,自然是当今的仁宗天子,名号也是叫作赵虞禄。

他耳听到三皇子说起这里,不觉大吃一惊,暗想:「那福小姐在先皇临终之 前,急声蛊惑先皇立下皇上作为储君,这是为了什么?难道……难道那福小姐本 就是皇上为了投其所好,派往先皇宫中谋事的么?」

转头一瞥面前的三皇子,说话到此已是脸色铁青,面相阴鹜的可怕,显然此 事一直按捺在心头,成为平生恨事,三皇子有才干,得到朝中上下众口一词的称 赞,却因为先皇喜爱美色没能顺利即位,因此他心头有些怨恨,这也是实属人之 常情。

杨宗志讷讷的道:「三……三哥,这福大人和福小姐在此事中到底扮演着什 么角色?」

三皇子哼的一声,怒极而笑,哈哈道:「贤弟你少在朝中游走,很多官员和 朝事不知道,这位福大人事后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京兆驿一跃擢升为甘陕总 督,位即一品,又……又,嘿嘿,至于那位福小姐嘛,那更是贵气的不得了,现 下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说他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杨宗志听得更惊,皇后娘娘长……那……那便是先前在洛都拜见过的端敬皇 后了?他脚下微微退后一步,回思起那端敬皇后彬彬有礼的举止,和落落大方的 清素风情,真真很难将那荡妇淫娃一般的宁儿和那母仪秀丽的皇后联系起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忽然又回忆起,忽日列曾经惨笑道:「你们南朝人便都是 谦谦君子了么?哼,在我忽日列眼里,你们南朝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哼 哼,你不信自己回去问问,你们现在的仁宗皇帝,他……他是如何登上宝位的? 若不是他把自己的老婆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个高了兴,又怎么会选他即了位? 哈哈哈哈!」

忽日列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只怕十有八九还是从三皇子这里听说的,当日 杨宗志听在耳中,兀自半点也不放在心头,甚至以为这是忽日列气急败坏的肆意 诋毁,所以敕令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狠狠的打了忽日列一通耳光。

此刻再回头想起来,原来忽日列那夜里根本不是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而是 言之有据,杨宗志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阵阵冰凉,三皇子才干出众,自以为稳 稳可以即位,没料到半道里杀出个端敬皇后,媚声媚态的将先皇给迷得找不到魂 魄,所以害得他失了大统,他将这些都偷听在耳中,心头自然气恨难平。

杨宗志皱眉暗道:「还是不对,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听三皇子一个人嘴里说 出来的,无论是忽日列那晚还是今夜,若是三皇子故意诋毁,那岂不是任凭他一 个人口说,无从对质。」

杨宗志心头将信将疑,缓缓的吁气道:「三哥……你说这些话,我本来自是 相信无疑,可是……可是你为何要将这些私密事都告诉给我,我只是个武将,自 来少问政事,况且现下江山社稷稳固,皇上即位已久,朝中重臣均都夸赞于他, 此刻就算是旧事重提,只怕……只怕也是于事无补,你又能奈何?」

三皇子摇头道:「贤弟啊,你我本是同病相怜之人,自该互相帮协,三哥信 得过你,相信你不会来害我,再说这些事闷在我心底里,若是再不找个人来说说, 只怕早已闷坏了我,贤弟呀,你这趟回到洛都,万事都要小心从事,现在洛都里 传言纷纷,都说的是……都说的是,咳咳,总之贤弟你一切小心,若实在支撑不 下去,便来找三哥,三哥虽然坐不成皇位,但是为你出谋划策,息事宁人,倒还 做得到的。」

杨宗志听得一呆,三皇子说到洛都里传言纷纷,便倏地住口不往下说,他自 然不好逼问,只得拜头告别,一路出了黑黑的庄院,三皇子送出路口,杨宗志走 了几步,不禁回望,心头讷讷的好生怪异,今日在这庄院中昏睡一觉,隐约觉得 有些事情忘记掉了,但是事后却又回想不起来,他平日里自诩记忆出众,此刻却 是茫茫然不得解。

回头再走几步,身后跟着骏马,马蹄踏在路面,得得有声,他忽然脑中一闪, 想起自己醒来之际,下意识的便要出口唤出:「烟儿……」

「烟儿……」

想起瑶烟那风情万种的美色姿态,杨宗志心头一柔,却又更加迷茫,暗道: 「难道是……难道是自己思念起烟儿了么?」

或许梦中所见,都是瑶烟那吃吃的轻笑声,和那着实冠绝天下的丰乳肥臀。

杨宗志叹了口气,骑马回了大营,回去一看,大营两万官军果然搬出了郞家 大院,在山脚下扎起了营帐,营帐外燃着篝火,烈烈的熊熊火焰冲天,将烟气飘 渺的丁山也照的分外通亮。

杨宗志骑马入营,在营帐门口随手将骏马交给军士们,入内一看,主营内空 空无人,先前那五个娇滴滴,婉转转的苏媚佳人,此刻竟是一个也不得见。杨宗 志心想:「说不得她们泡过温泉之后,便找个无人的地方说说女儿家的贴己话, 也是平常。」

便放开心思,在营帐内坐下来,大座上桌面放置了一杯热茶,打开茶盖一看, 里面一股热气透出,冲到面上,涌起一阵茶香,杨宗志心思一柔,想起筠儿那丫 头最爱给自己泡茶,每到一个地方,她便会联络当地最最著名的土产茶叶,买些 时鲜回来给自己尝尝。

杨宗志微微一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气,茶水透热,入喉化作淡淡的余味, 分明是上好的乌龙茶,杨宗志哈的一声,忽然又面庞愣住,手抚滚烫的茶杯,心 想:「这茶水明明是新泡不久,怎么……怎么这些个丫头却是一个也见不到?」

帐中高挂的铁架上燃着干柴,噼噼啪啪的响在心头,杨宗志转眼看过去,帐 内清冷,忽然又想:「到底……到底今日三皇子口中所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为何一句也不问崔代的事情?」

遥想起那一面之缘的端敬皇后,通过虞凤拜托自己去查实李尚英的出身来历, 这女子显然是有智计,不是鲁莽之辈,若是寻常妃嫔,看到李尚英那般得了皇上 恩宠,只怕气恨之下,哪里还顾得上礼仪礼法,早已问上门去,捉住李尚英这假 太监好一通训斥了。

皇后手下掌管后宫三千佳丽妃嫔,李尚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虽然皇上 给他撑腰,但是毕竟成不了什么气候,皇后若要寻事挑衅一番,总有自己的手段 和由头,但是这端敬皇后却不然,她死命的隐忍下来,暗暗拜托自己这位将官去 查实后,才做定计,这端敬皇后也是个有心机之人,不像凤儿那般,无头无脑的, 只是凭着胸中对自己的爱意,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又念起凤儿那娇蛮的小丫头,暗想明日便可回到洛都,前 些时候,白发老公公来吐蕃传旨之时,曾经替凤儿给自己带了话,话中轻言媚语 的说道:「相公……凤儿,凤儿好想你。」

杨宗志心中不禁也儿女情长,正待站起身来,吩咐大军连夜赶路,忽然帐门 处轻轻微风传来,门口走进来一个素淡的佳人,杨宗志看个分明,不觉笑道: 「婉儿,怎么你一个人在这?」

帐中无人,杨宗志料想她们一道去哪里游玩,或者说话谈天去了,此刻细看 秦玉婉,才发觉小师妹今日打扮得体宜人,淡黄色的紧裙捆束在娇躯上,头顶却 是梳了个双丫髻,看着这机智沉稳的女诸葛,今夜也多了些俏皮喜庆之意。

秦玉婉嘴角挂着淡淡的柔笑,轻轻走进来,笑道:「九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婉儿……婉儿可等了你好一阵……」

她话说到这里,微白的秀脸上晕红了一片,火光下看着艳丽不可方物,杨宗 志哈哈大笑,伸出大手拉住她的小手儿,下意识道:「等我作甚么?」

话刚一出口,便想起今日离开丁山之前,小师妹曾经在耳畔低语道:「婉儿 ……婉儿等你回来,有些……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杨宗志心头更是柔腻,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点了点秦玉婉朱漆一般的深深 眸子,笑道:「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秦玉婉咬住细细的唇皮,引得鼻息上皱起了一丝浅浅的褶痕,看着睿智的脸 庞此刻却是娇婉一派,灯火下,杨宗志看的一呆,不觉又道:「是了,婉儿,前 些日子,我在武当山上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

秦玉婉放掉嫣红的唇皮,露出嘴角白玉一般的小玉齿,讷讷的娇声道:「爹 爹?他老人家身子可还好么?」

杨宗志点头道:「都好,这次不但见到了师父,而且……而且还见到了师娘。」

秦玉婉更是吃了一惊,又脆声道:「娘亲也去了?那……那他们最后可见到 面了没有?」

杨宗志心头一柔,暗想:「这事情该怎么说才好?」

他心想,小师妹聪明睿智的紧,自己若是不实话实话,只怕字里行间难免被 她听出漏洞来,不得已只能将师父与师娘见面的情形,已经事后铁剑卓天凡的一 番解说都大致说了一遍。

秦玉婉听得清泪盈盈,从怀中取出一根喷香的丝帕抹了抹素洁的小脸,才哽 咽道:「原来娘亲是为了这个才离开爹爹他老人家的,哎,九哥哥,你们男子为 了自己的一句承诺,便真能恨得下心来,就算是对自己最最珍视的枕边人,也噤 口不宣,害得娘亲与爹爹十几年不能团聚。」

杨宗志低头一看,温婉的小师妹,此时口中说的恨恨的,仿佛咬牙切齿,便 是连带自己,也一道骂上了,杨宗志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 「婉儿,方才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心中还翻转了几遍,到底是不是实言相告, 但是……但是后来我还是决定对你毫不隐瞒,日后我若是有什么为难事,也一定 对你据实相告,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丁半点。」

秦玉婉听得心头一甜,轻轻的嗯了一声,抬头细细的凝视着他的面庞,忽然 道:「九哥哥,你……你下次再能见到爹爹,便不能叫他老人家师父了。」

杨宗志听得一惊,急道:「为……为什么?」

杨宗志父母双亡,这天下唯一的一个长辈便是师父,就算是当初听到师父那 般阴暗的往事,杨宗志心中有些不安宁,但是也对师父半分违拗都不敢,此刻听 了婉儿之语,不觉大惊失色。

秦玉婉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眼波里泛起荡人的秋水,玉齿咬住红嫩嫩的唇 皮,羞涩之极的道:「傻哥哥呀,你都是要作父亲的人啦,若是你还叫我爹爹师 父,那我们的孩儿怎么又叫得出外公来?」

「父亲……外公……」

杨宗志的嘴巴张成了巨大的噢形,目瞪口呆的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秦玉婉一 见,顿时又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眼角媚媚的飞瞥着他,杨宗志看的切实,小师 妹那眉飞色舞的春情当真是从未有过,杨宗志心头猛跳,下意识便矮着身子去打 探她的腰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又不敢稍稍用力。

身后营帐大门口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接着一大堆人猛冲进来,牛再春,马其 英和筠儿等人各个面露喜色,朝他笑了不止,杨宗志转头看过去,几乎疑在梦中, 半晌才回过魂来,哈哈哈哈的傻笑,牛再春和马其英紧紧的抱住他的肩头,笑道: 「恭喜三弟……贺喜三弟,怎么着,今夜可不能没有酒,咱们三兄弟应该大醉一 场了罢?」……

夜里,杨宗志喝的酩酊大醉,晃悠悠的被人扶回了主营,他这才知道原来众 人早已得知了消息,婉儿身子不适,何淼儿一番诊治下来,便下了断言,所以牛 再春和马其英才会占了郞员外的大宅子,给婉儿养身子用,怕她风餐露宿的坏了 肚中的宝贝。

杨宗志心头着实开心,却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还是勃发少年,第一次作 为人父,况且他与婉儿还没有明媒正娶,此事总是不妥,虽然师父先前话中有意, 对自己和婉儿的婚事没有半点留难,但是习俗总应该办妥,免得婉儿和腹中的胎 儿受到半点委屈。

杨宗志喝酒时稍稍一想,便命人往滇南发了快骑,自己亲自写下了一封家书, 书中只说自己与婉儿思念师父,盼望来洛都相会。然后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铺天 盖地的烈酒便敬了上来,杨宗志哈哈大笑,却也来者不拒,不觉几个时辰下来, 喝的人事不省。

印荷扶着他回到主营内,杨宗志在外面吹了些冷风,头脑中稍稍知觉了一些, 转头一看,小丫头在身下吃力的顶住自己,柔柔的长发在鼻尖上晃来晃去,引得 自己鼻端痒痒的。

杨宗志哈的一声,强自站直身子,推手道:「不用扶了,我自己可以进去。」

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印荷又跑过来抱住他,柔柔的道:「公子爷,还是让 印荷扶着你进去罢。」

两人走进营帐后的小帐,杨宗志先去婉儿睡下的小帐里看了一眼,见到婉儿 早已乖乖的闭目睡着了,这才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营帐,这营帐多时不住,却也 完好的保存了自己离去时候的模样,显然筠儿等人日日打扫,不至于落下灰尘。

杨宗志噗的一声躺倒下来,嘴中兀自笑道:「印荷呀,这里没什么事了,你 早些去歇息了罢。」

印荷乖乖的嘤了一声,垂头站了好一会,等着他的鼻息渐渐定下,才偷偷俯 下小身子,在他唇边飞快的啄了一口,再闪身灭去灯火,束住小手儿走了出去。

杨宗志嗯的翻了个身子,舒适之极的仰躺在小床之上,不过一会,营帐门口 光亮一闪,闪进来个娇媚的小身子,杨宗志还未入睡,便闻到鼻中一阵熟悉的暗 香涌起,大手蓦地在空中一捉,便捉住了个温软酥嫩的娇躯,耳听着那娇躯的主 人咿呀一声轻叫了出来。

杨宗志笑道:「紫儿?你怎么还不去睡,还要跑到我这里来,作甚么?」

黑暗中,索紫儿气恨的娇滴滴嗓音传来道:「哥哥呀,你是天下最大的大英 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紫儿要给你作丫鬟,还要……还要给你生宝宝。」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前些日子他没有怎么碰过紫儿这小丫头的身子,第一 是觉得她年纪还幼小,正当青涩之季,留待日后成熟些了再做打算,其二也是觉 得她的身世实在是可怜的很,朔落王因为她是个私生女,便将还是婴儿的她丢弃 在逻些城中,任其自生自灭,后来待得朔落王见到少女时候的紫儿美色,顿时又 起了贪念,想要占为己有,所以杨宗志见着索紫儿时,往往心软的紧,任凭她胡 闹胡搅,也不去出言责怪她,兀自还觉得这是因为她小时候受到的管教少造成。

今日在温泉边紫儿那般气狠狠的说话道:要将他拿下来了,杨宗志当时还没 会意过来,此刻事后再想,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小丫头是看到婉儿怀 有身孕,所以羡艳的紧,才会那般逼着自己将她采撷。

杨宗志哈哈大笑,心头却是有些感念,索紫儿的娇躯渐渐随着年纪增大变得 丰腴,昔日胸前的两个小馒头,慢慢变为稍大些的圆圆腻肉,而那身后挺翘无双 的美臀儿,却是半分也没失色,兀自愈发的挺翘,将身后柔细的腰肢,划出一个 妖冶的弧形。

杨宗志上下其手,在索紫儿娇嫩的小身子上游走一会,引得小佳人轻微的呻 吟出声,才是猛地一扯,将她身上薄薄的单衣都拉了下来。入手处尽是滑腻的蓓 蕾和丰满的玉蚌。

回想起去吐蕃的路上,这小佳人与筠儿婉儿同睡在一个营帐内,被自己误以 为是筠儿,轻薄亵玩了个遍,杨宗志也放开心神,接着酒气上涌,翻身起来将索 紫儿整个压在了身下,不过一会,身下的索紫儿急急的娇喘道:「哥哥呀,你… …你别动,紫儿是你的丫鬟,自然是紫儿来服侍你。」

她轻轻咬了咬自己嫣红的唇角,荡起一丝清明,翻身又坐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小手儿探下去朝自己淫靡不堪的下身抹了一抹,便要将杨宗志火热的坚挺纳入淫 唇中,只是对了好几下,居然对不准位置,索紫儿心慌意乱的道:「哥哥呀,紫 儿……紫儿好笨的,总是服侍不好你。」

她一边说话,一边好不服气的又找寻了一会,淋漓的香汗不自觉洒在了杨宗 志的胸上,杨宗志心下一柔,暗想:「她是个处子娇躯,甚至连男子的那话儿都 没见过,又怎么会做得好?」

杨宗志闭口不做声,身下却是悄悄顶动一会,缓缓的找到索紫儿那幽香四溢 的,厮磨几下,提住气,嗯哼的一声便冲了进去,索紫儿高高的坐在他的身上, 不禁哎呀一声轻叫了起来,哭咽道:「哥哥呀,你弄疼紫儿了,人家疼死了,你 坏死了……坏死了,坏哥哥。」

过了一会,索紫儿从喉管处迸发出的细细喘吟,又娇媚的响起来道:「哥哥 呀,怎么这么痒的?你……你再快一些,紫儿现在不疼的啦。」

杨宗志哈哈一笑,扶住她柔细的滑滑小腰肢,节奏便快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索紫儿才是大叫一声:「哥哥啊……」

便再也没了声息传来,突突的趴在杨宗志的胸口上呼呼喘气,齐整的长发将 两人头脸整个盖住,身后的翘臀儿兀自还一挺一挺的抽搐,索紫儿嘴角挂着甜笑, 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暗想:「如此这般,那紫儿也能像婉儿姐姐那样,作个有模 有样的娘亲哩。」

继而又晕乎乎的心想:「不知紫儿日后生的,到底会是个男婴还是女婴,若 是男婴嘛,定要长得好像哥哥这般的迷死人,好叫天下间的女子们都给他迷得找 不到北,若是女婴呢……那……那便要像紫儿这般的可人,每日里和紫儿一道, 对着哥哥抛媚眼甜笑,看哥哥他怎么受得了……」

方自想到这里,忽然营帐门口光亮又是一闪,隐约走进来个瘦高的身影,蹑 手蹑脚的走向了床铺边,索紫儿看的惊奇,不禁心想:「是……是谁进来了?」

那身影静悄悄的走入,立时便摸到了小床边,伸手向下一探,便拿住了一对 滑腻腻,挺翘无比的香臀儿,此刻那香臀儿上兀自布满汗渍,触手处火热的乱人 心扉,那身影恍惚的一惊,飞快的退后一步,颤巍巍的娇声道:「是……是谁?」

索紫儿侧躺在杨宗志的怀抱中,咯咯咯咯的甜笑起来,虚弱无力的道:「淼 儿姐姐,你……你弄得紫儿方才好痒哩。」 ----------             正文第385章回朝之二

何淼儿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今日在温泉那里,自己半嗔半怨的与冤家说好 了之后,一整天来便什么也想不进去,什么事情也作不了,小心思里惴惴不安, 尽是夜里自己怎么受到这坏冤家的抚弄肆玩。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擦黑他回了大营,却是……却是被牛再春和马其英两人 拉着喝酒去了,何淼儿满心气恼,端坐在自己的小帐里面,一对茸茸的小耳朵却 是高高的竖起来,紧紧的听着他回来的声音,不知不觉的,竟然就这么靠在床铺 边睡了过去,待得自己醒来,才听到路过的印荷说坏冤家已经回来了。

何淼儿便又在小帐里面乖乖的等着,暗想他今日那般被自己逼着答应了,自 然应该不会忘记,直到又过了好半晌,自己的小帐外……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 身边灯火如斗,何淼儿坐立难安,不禁想的咬牙切齿,偏偏却又知道,自己与坏 冤家都是驴子一般的性格,两头驴子凑在一起,一东一西,不拉出个胜负永远也 难以转圜。

何淼儿幽幽的叹了口气,旖旎的暗道:「罢了,自己总是拗不过他坏家伙, 这辈子注定也是受他欺负。」

又想起自己答应他要作个更加温顺些的小妻子,心思才不觉柔了下来,翻身 灭了灯火,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

大营内众人早已入眠,静谧的紧,四处都是黑灯瞎火,何淼儿轻着手脚寻到 杨宗志的小帐处,听到里面安安静静的,恍惚有些稍稍急切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恼,娇嗔的想:「怎么就睡着了么,难道……忘记了答应人家 的事情?」

如此一想,何淼儿顿时不管收不顾的伸手摸了上去,入手处光滑细腻,仿佛 江南秀庄的绸缎,只不过那绸缎上蕴含热度,更是有些香艳的汗津浸入手心,何 淼儿心头猛跳,飞快的便退了回去。

接着索紫儿那娇媚的可以滴出水来的柔嫩嗓音,咯咯的传来道:「淼儿姐姐, 你……你弄得紫儿方才好痒哩。」

何淼儿听得一呆,却又暗暗啐了几口,紫儿这时的嗓音与平日大是异常,仿 佛……春夜的小猫舔食之后,万分满足写意的娇嫩哼哼,又好似一个柔得可以化 作酥雪的佳人,从喉管的深处迸发出的一丝娇吟。

何淼儿听得心生暧昧,只觉得娇躯一火,却又颤巍巍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秋夜深深,天气早已寒的紧,这里不是西蜀,西蜀坐落在大山中,山中气候可比 不过平原,大风吹不进来,自然也温暖舒适的多,何淼儿心头火热,可是小手和 小脚丫却是冰凉的紧。

只一瞬间,淼儿便即明白:「原来……自己被紫儿小丫头抢了先呢!」

何淼儿小脸一红,暗暗又啐了一口,好不甘心的便想重新出帐而去。杨宗志 微微喘息几声,迷醉的转过头来,轻笑道:「是淼儿么?怎的……不过来?」

他今日饮酒不少,脑中似醉非醒,方才这般要了紫儿的小身子,火热的分身 兀自还紧紧的插在紫儿狭窄的幽径之内,索紫儿余韵之下,幽径中仍然一吸一吸 的抽搐,仿佛婴儿嫩嫩的小口般,吸得自己舒爽不止。

何淼儿娇啐道:「我才不过来,我……我恨死你了。」

杨宗志笑道:「乖淼儿,你说要变得更加温顺,勾死我的,怎的忘记了?」

何淼儿听得心头一痴,妩媚的誓言犹在耳边回荡,可这……可这恨死人的坏 冤家,此刻却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索紫儿咯咯娇笑道:「淼儿姐姐,外面冻得很, 哥哥身上可好生暖和,你也过来暖一暖。」

索紫儿今日心愿得偿,暗想自己终于可以作个乖乖的娘亲了,心下甜蜜充溢, 便顾及不了这么多,何淼儿却是听得心头一酸,转身便要出帐,黑暗中一只大手 牵过来,紧紧的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儿,猛地向后一拉,何淼儿心思不属之下, 便被整个儿拉到了小床上斜躺下。

索紫儿转了一转小身子,细窄的羞人处从杨宗志的火热上抽拔出来,波的一 声,将杨宗志的身子让了一半给何淼儿,触手一摸,她又咯咯的娇笑起来道: 「淼儿姐姐……你……你这穿的是一件什么衣服呀?」

小手里触摸到的,尽是滑腻的温软肌肤,只隔着薄薄的,仿佛轻纱一般的丝 衣,那娇躯上山峦起伏,甚至这丝衣短的仅能遮盖住酥胸和香臀儿,其余各处, 尽都暴露在凉意十足的空气当中。

索紫儿火热的小手摸上来,何淼儿浑身痒痒的乱抖,身下的小手被杨宗志死 死握住,她半分也挣脱不开,甚至……甚至触身到他们暖融融的香艳身子上,暖 意熏得自己又是迷醉,又是惶恐,修长的妙媚娇躯便失了力道。

杨宗志的大手一转,也探入到何淼儿那薄薄的轻纱之下,用力一扯,那半掩 半露的薄纱便轻轻落在了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薄纱上尽是女儿家沐浴之后, 香媚的芬芳味道,还有些……胭脂水粉的淡淡余香。

杨宗志心下一笑,暗道:「淼儿说要勾死我,果然是说到做到。」

此刻虽然光线昏暗,举目难以分辨,但是鼻端上这暧昧的薄纱,却是将淼儿 的小心思暴露了个透,这丫头不但偷偷来找自己,甚至……甚至还穿着香艳媚人 的纱裙,过来百般的诱惑自己。

索紫儿睁大天蓝色的秀眸,就着小帐门边微微的光线看出去,便能见到…… 光线阴影下,一幅极具夸张的女体曲线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女体修长偏瘦,可 是……胸前一对圆滚滚的高耸玉团垂在哥哥的头上,身后却是浑然喷火的挺翘香 臀儿,高高的顶着,比起自己身后那引以为傲的无双翘臀,也是分毫不差。

此刻哥哥被那女体吸引,忍不住稍稍抬起一些脑袋,隔着薄纱舔舐到那垂下 的一对玉团上,玉团弹性十足,被哥哥的脑门一顶,便暧昧的撞在了一起,泛起 一丝惊人的战栗。

身前的何淼儿一边娇躯乱颤,一边却是哆哆嗦嗦的急急躲闪道:「你……你 快放开我呀,紫儿……紫儿妹妹还在的呢!」

索紫儿一听,顿时不情不愿的闭上幽蓝的的一对秀眸,趴伏在枕头边,咯咯 悄声道:「嗯,紫儿睡着了,什么……什么也看不到哩。」

何淼儿只觉得胸脯上实在痒的紧,那坏冤家挑逗起女儿家来,真是……真是 坏到了家,火热的大舌头,隔着薄纱在自己两颗坠下的小葡萄上紧紧的摩挲,带 起一阵销魂蚀骨的沉迷触觉。何淼儿咬紧牙关,却从鼻息中漏出一丝惬意的娇吟, 再忍了两下,终是忍耐不住,将整个娇躯都趴伏在杨宗志的胸口上,一边捶打他 的胸口,一边……一边怨气十足的娇痴道:「坏冤家……坏冤家,你让淼儿的脸 子都丢尽了呀!」

索紫儿紧紧的闭住秀眸,眼眸上的长长睫毛兀自不断颤抖,耳听着身侧淼儿 姐姐这般娇滴滴的哭诉,与其说是在娇嗔,更不如说是在甜腻的撒娇。何淼儿性 子清淡,不同于秦玉婉,而是刚烈中带着一丝执拗,如同此刻一般媚着嗓音哭叫, 当真是索紫儿闻所未闻。

索紫儿憋着笑,还是忍不住,偷偷凑过去,在杨宗志的耳边轻轻舔了一下, 耳角带着余温和汗水,尽是哥哥的男子气息,索紫儿心头一痴,想着这般夜色中 淼儿姐姐定是看不见,便又闭上双眸,暗自将香喷喷的小脑袋都挤在了杨宗志的 耳边。

身边的淼儿姐姐哭了一声,便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哭了下去,一会娇喊:「冤 家……你……你轻一点,淼儿的臀儿也要被你揉碎了。」

一会又喊:「冤家……你亲亲我,淼儿的小舌头给你吃。」

索紫儿余韵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受不住淼儿姐姐这般一声一声的娇吟,淼儿 的嗓音愈发娇腻,喊声也越来越小,仿佛被压抑在喉管中,囫囫囵囵的听不清楚, 索紫儿娇躯一热,顿时感到自己又再次酥软了下来,方才被哥哥捅了无数下的那 羞人处,又再度传来奇痒无比,涌出一股热潮。

杨宗志伸手一探,淼儿的娇躯上已经是喷着热浪,她心思迷离之下,浑身好 像被抽离了骨头一般,酥骨媚肉尽皆瘫软在自己的怀中,大手向下一抹,身下潺 潺的香津滑过,流的自己满手都是。

杨宗志心下一笑,知道淼儿已是作好了准备,她虽是处子,此刻润滑之后, 花间便不会显得那般晦涩。他沉一口气,轻唤道:「淼儿……」

何淼儿仿佛意识到什么,幽幽的醒了一些,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作答,杨 宗志将她的娇躯抱起来,凑好位置,猛地顶了上去。

方自一顶,杨宗志与何淼儿一道吸了一口凉气出来,淼儿身下那羞人处竟是 紧窄无比,酥嫩的滑肉翻出几缕褶皱,杨宗志却是没有将它们破开。

身上的何淼儿尖叫一声,哭喊道:「疼……疼死了,坏冤家,你慢一些,人 家受不住。」

索紫儿正如小猫一般舔舐杨宗志的耳角,听了这话,不禁心头微微惊奇,淼 儿姐姐的这一声,可一点也不像方才,方才她虽也是哭喊,可是那娇媚的哭喊听 在耳中仿佛快慰十足,而又充满甜蜜,此刻这一喊,只让人觉得心头一抽,恍惚 感同身受。

索紫儿想起自己先前也是先疼又痒,继而奇痒难耐,直到被哥哥弄得倾泻而 出,才算是止住,便伸出一只小手儿,咬在小嘴中,低声道:「淼儿姐姐,你… …你忍一忍,过一下便不会疼了哩。」

何淼儿吸着凉气,素洁的玉齿咬得吱吱作响,她听了索紫儿的话,只将牙关 咬得更紧,果然感到那股钻心的疼痛稍稍轻了一些,便又大着胆子,试探着向下 坐了一下,只是轻轻的一下,何淼儿便又哭着喊了出来道:「人家……人家不行 的,实在是……实在是太疼了,坏冤家,我好怕呀。」

杨宗志恍惚着多醒来几分,抬头仔细看过去,依稀只见到淼儿小脸煞白,额 角和白嫩的鼻尖上挂满了香汗,两只小手儿紧紧的撑在自己的胸口上,娇躯上的 战栗却是随着小手儿和下身结合处传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不禁奇怪,他与筠儿婉儿,甚至是秀凤和紫儿等人初次交合,倒 也是顺风顺水,虽然她们第一次的时候,也会感到稍稍疼痛,但是忍耐一下,便 也过了,接着才会慢慢沉沦其中,香腻的配合自己做着各种羞人的姿势。但是此 刻身上的淼儿却是不同,她应当不算是最最娇气的女儿家,对自己的爱意也分毫 不少,她这般哭着大喊了出来,也许是真的疼得受不了了,才会这样。

杨宗志心头一柔,翻身坐立起来,笑道:「不妨事,你交给我便好了。」

说完又换了一个姿势,将何淼儿修长的娇躯整个抱在小床上躺下,接着翻过 了身子,将她紧致的长腿打开,夸张的翻到了两边。何淼儿的身材本就瘦高,细 腿纤长,腰翘却短,此刻被昙花般大开,火热的羞人处尽数呈现眼底,杨宗志心 头一迷,忍不住又沉身落了下去。

如此姿势下,何淼儿的妙处才算是尽力开阖,也能最大限度的承受冲击,只 不过杨宗志方一落下身子,何淼儿又哭叫着大喊道:「冤家……疼……好疼的, 人家还是不行。」

杨宗志停下身子,透过火热的分身触觉过来,隐约觉得淼儿的不同于众位佳 人,她那实在是褶皱繁多,丝丝缕缕,将幽幽的洞儿尽数都挡在了外面,自己要 破身进去,便要穿过这些褶皱,可只要一碰到这些褶皱,她便会叫痛不止。

杨宗志为难的跪在小床上,当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何淼儿嘶嘶的吸着 凉气,小脸上已是泪痕密布,身边的索紫儿蓝色秀眸一闪,忽然咯咯娇笑道: 「淼儿姐姐,你别怕,一点也不疼的哩,你放松些,要不然……要不然紫儿作给 你看一看,你便不会这么怕了哩。」

她说话间,微微转过小身子,翘生生的小香臀儿猛地向后一顶,便将杨宗志 火热的坚挺都纳入了窄道中,前后稍稍动两下,看着身下的淼儿姐姐失神的瞧上 来,索紫儿勉力笑了一笑,顿时又感到那股熟悉之极的酥痒冒出,怎么止也是止 不住,一时之间,索紫儿娇吟一声,整个小身子便瘫软般的趴在了淼儿妩媚的娇 躯上,细细的喘吟,顺着两人盘在一起的发丝,透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拔营动身,从丁山镇开往洛都,只需要半日功夫,大军起得早, 一路顺风顺水,天气也晴好,头顶烈日当空,不到晌午,大军便来到洛都郊外十 五里地。

前面斥候来报,说洛都城内依了国礼欢迎将士凯旋,文武百官都朝拜在外, 此刻已是等候多时,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一听,顿时兴奋的合不拢嘴,几个月之 前,他二人兀自还想不到自己能领兵上阵,杀敌建功,更加无法相信回朝之时, 居然能得到如此礼厚的待遇。

此番回朝,总算是吐气扬眉,压在两家人头顶多年的乌云一拍而散,大军停 下稍歇,牛再春和马其英等人重新准备了行装,将威风凛凛的战甲擦得雪亮,杨 宗志却是回身去看了看婉儿的马车,婉儿怀有身孕,便不能再骑马,而是改为坐 车。

他骑在马上,透过车帘向内打量了几眼,筠儿便笑话他道:「大哥……你便 这么不放心的么?」

杨宗志羞赫的嘿嘿一笑,自然不去争辩,秦玉婉却是素着小脸,强忍着羞涩, 娇嗔道:「九哥哥,人家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你就别摇头晃脑的来偷 看啦!」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她看到杨宗志这般关切自己,内心不免还是甜蜜的紧。

杨宗志哈哈一笑,回身又令大军其行,不到一个时辰,高高的洛都城墙便举 目在望,杨宗志心头不由感叹,两次出师,回来的时候境遇却是截然不同,第一 次兵败北方,蒙头蒙脑的被人送到滇南,只能……偷偷摸摸的进城,此刻再度领 兵,却是大胜而归,远远的便能看到洛都城外红旗高挂,喜庆的红巾将整个洛都 城都染成了红色的海洋,城头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群,想来便是众人所说的举 城夹道相迎。

他脑中情形一转,回想起去年冬天在北郡时,闪电般的取下了北郡十三城, 那日大军开进幽州城时,也曾受到同样的礼遇,想到幽州城,不免想起秀凤临走 前留下的哑谜,正是:「一旦有了赛凤的消息,就会在老家窗栏边的花坛下,留 下纸讯,宗郎你若想我,便去……便去那里看一看。」

杨宗志心头不由得苦笑几声,秀儿这丫头通晓世事,却也时而泛起小女儿家 的刁钻古怪,她口中所说的老家,自然不会是指的蛮子凤凰城,而是……而是指 的幽州城里,当日杨宗志曾经听到秀凤回忆起:「你知不知道,秀儿一直都觉得 对幽州城好生亲切,甚至……甚至秀儿还在幽州城里买下了一处老宅子,过去没 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秀儿便会去那老宅子里面住下一段时间,只是住在里面,秀 儿便会心头宁静……」

可是偌大的幽州城,秀儿又没有说出这老宅子的具体方位,自己要是挨个去 找,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杨宗志明白这是秀儿给自己出的一道难题,可苦于一 直没有头绪,便也放下不再多想。

大军渐渐骑近,来到洛都城下,城防今日早间奉旨闭门,所有进城出城的子 民都被管制住,一直要等到大军进城后,才可放行,恢复先前的秩序,因此想要 进城的百姓们也都堵在了城外,夹道在两旁,欢呼着大军出使归来。

牛再春和马其英坐在高高的骏马上,浑身铠甲披下,转头左右一看,两道的 子民何止万千,俱都对自己摇手呐喊,此番出使可谓大功告成,既平息了吐蕃国 的内乱,又兵马损伤极少,日常念想起来,不禁也是志得意满,满腔都是自豪之 情。

他们不知道皇上的密旨,只想着功德圆满,皇上甚至千里传下口谕道:「所 有随行将士一律有功,等待回朝一一封赏。」

牛再春哈哈大笑着,手中的方天戟高高举起,身后将士们整齐的一声吼,气 势凛然,百姓们哪曾见过这般威武之师,心头不觉都是自豪的很,欢呼鼓掌的也 愈发热烈。

城门在望,门下站满官服着身的人,马其英更是开怀大笑,这些人中,过去 不知有多少个,一说起牛家和马家人,便口称他们在北郡亡了朝廷的兵马,此番 也要叫他们看看,牛马两家的儿男也不是吃素的孬种。

大军整齐划一的前行,两道的百姓们俱都想要凑前一些,有些人拿出家里的 美酒菜肴,不断向众将士的手心里塞,前次回到逻些城时,大军也曾受到逻些城 子民的欢呼,但是那意义比起今日却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子民尽皆是自家人,甚 至里面有些人……便是出行将士们的父母亲戚,这般豪迈的走在他们面前,所有 人都感到与有荣焉,胸膛也挺得分外的直,头颅也昂的更加的高。

两道旁站满了护城兵,手中伸出长长的兵器,阻住身后潮水一般向前翻涌的 人浪,忽然人群中有个少年从那兵器下一钻而过,滑溜的跑到了大军的来路上, 大军威风凛凛的踏步向前,骑马的将士更是催马不断,那少年来的快,大家还没 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到了眼前,眼见着那少年便要淹没在大军飞扬的尘土中。

杨宗志坐在骏马上,凑眼看个分明,不觉大叫道:「停下来!」

这两万军士跟在身边久了,而且对他更是发自肺腑的衷心拥戴,他大声一喊, 两万军士顿时整齐划一的停下了步子,便是骑兵也都一齐勒马拉缰,静立了下来。 军阵仿佛一个庞然大物,砰的一声站定凝立。

杨宗志缓缓催马上前,来到方阵的前方,凑眼看下去,原来那少年不过十四 五岁,倒是小小年纪,穿着打扮普通的紧,发髻上扎了翻布,刘海垂下,一脸稚 嫩之色。

杨宗志下了马,走过去见那少年被千军万马压过头来,侧坐在土石地上,脸 色稍稍惊慌,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崇敬,再看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损伤, 才是笑着拉起他道:「小兄弟,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进来了?」

那少年恍惚着抬眼看上去,见到面前尘土扬过,头顶走来个铠甲凛凛的军官, 这军官面相英挺,身着闪闪发亮的钢盔,头顶的帽子上还有一个红绫高高矗立, 当真如同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二郎神杨戬,半分也不差,那少年兴奋的想要大叫, 口中却是讷讷的回答道:「你……你……」

杨宗志低头看下去,那少年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火热,透出敬 佩十足的色彩,知道这少年许是好武,看到大军路过忍不住心潮澎湃,便钻了进 来,险些给大军踏作了肉泥。

杨宗志笑道:「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那少年听得一愣,正要答话,这时人群中传来两个惶遽的嗓音,大叫道: 「镇儿……镇儿,你快回来!」

杨宗志与那少年一道转头看回去,见到护城兵身后一乱,接着两个人影死命 的冲了出来,护城兵职责所在,自然不会放人入内,便又将那两人拉了回去。

杨宗志拉起这少年,与他一道走过去,抬眼一见,原来那两人是一对老实巴 交的公公婆婆,年纪都有五十开外,老公公的头发已经花白,而那老婆婆倒是留 下一抹黑,面容都慈祥的紧。那老公公和老婆婆见到杨宗志拉着镇儿走近,才担 心无比的将镇儿牵了回去,口中不断埋怨道:「镇儿……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呢, 你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可怎么办,又怎么向你的姐姐去交代呀?」

杨宗志恍惚的听清楚,那老公公婆婆的口音都不是洛都口音,而是地地道道 的北郡方言,他在北郡呆的时日不短,这北郡十三城的口音大多都听说过,自然 也能够分辨,他听了两句,见那镇儿孺慕的被爹娘抱在怀中,已是安宁下来,不 觉微微一笑,又待回身继续上马赶路。

身后镇儿稚嫩的嗓音大喊道:「大……大哥哥,你杀过蛮子没有?」

杨宗志回过头来,笑道:「杀过!」

那镇儿听得脸色一振,倔强的努嘴道:「那大哥哥,你杀过多少个蛮子,可 有……可有十来个么?」

身边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这些护城兵中大多都认识杨宗志,也自知道他的身 份,这位大将军领着兵马一直打到了最北处的凤凰城,那一路下来所杀的蛮子, 何止千千万万。

杨宗志笑道:「小兄弟,你问这些作甚么?」

那镇儿将嘴巴一抿,小拳头握住,恨声道:「蛮子可恨的紧,到了我们北郡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日后……日后也定要上阵去将蛮子们杀的干干净净!」

身边众人更是笑的前俯后仰,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脸上稚气未脱,这番话 却是说的掷地有声,大家笑归笑,心下却是赞许:「这小子有志气,日后长大成 人,说不定又是一条好汉!」

杨宗志点了点头,嗯的一声道:「好,待你长大了些,便去投军报效朝廷, 机会自然也是少不了。」

镇儿听得脸色一呆,悻悻然的道:「可是……可是我爹娘和姐姐都不让我练 武,而是……而是让我去读书,我这几年念得都是经史子集,再过几年……怕就 要变成个没用的书生啦!」

众人哈哈大笑,这少年有趣的紧,一边口中豪言要上阵杀敌无数,另一边却 是愁眉不展的无奈欲哭,杨宗志只是一笑,便朝他挥了挥手,快要走回大军的方 阵中,镇儿在身后看着他英气逼人的身影,不觉又是羡艳,又是崇拜,咬一咬牙, 细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道:「大哥哥,镇儿日后还能见到你么?镇儿是到洛都 来找姐姐的,我姐姐在洛都里给闺门大小姐们教琴,镇儿名叫唐小镇,我姐姐… …我姐姐她叫唐……小婕!」

正文第386章回朝之三

时过晌午,妙玉坊花船的后坊兀自清静的紧,推开桌边闭住的纸窗,凛冽的 阳光透射下来,照的桌面上璀璨一片,深秋的阳光虽也浓烈,但是比起夏时来说 总是少了些炎气,阳光反射于铜镜之上,在暗室的墙壁上印照出个昏黄的圆影, 水波稍稍荡漾,浪头翻涌,这圆影便一上一下的抖动,恍若此刻的心情。

唐小婕穿着单薄的内衬,上身只是个淡粉色的中衣,莲藕般细白的双臂透过 薄薄的衣袖沁出来,脖子上却是戴了根暖和的毛裘围巾,遮住了若隐若现的高挺 酥胸,也遮住了羊脂白雪般的脖颈。

她百无聊赖的将铜镜转过来,镜中反射出个轻媚秀丽的佳人,佳人发髻微微 凌乱,随便了盘了个素髻在头顶,桃腮边的脸色却是悻悻的滞纳,唐小婕幽幽的 叹了口气,对着铜镜痴痴的细看,隐约就能看到一张毫无正经的笑脸,向着镜中 佳人眨眼轻笑,嘴角弯弯的挂住,仿佛在嘲弄这佳人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

唐小婕的小心思一恼,便将铜镜紧紧的压在桌面上,暗自不忿的嗔怨:「坏 郎君……坏……郎君,叫你走了也不来见婕儿一面,叫你只让人传了个口讯过来, 便头也不回的出使去了,叫你让婕儿想你想得这般狼狈……叫你……」

她的心儿婉婉转转,俱都是痴痴的愠恨,只是这么念了几声,忽而心思又一 柔,将手下的铜镜重新转了个面,近近的对着自己素洁无暇的小脸。

「虽然只是这么个幻影,但是能多想想他,也是……也是好的!」

唐小婕将那面铜镜凑到眼前,依稀才看清楚,镜中佳人肌肤赛雪,红唇白齿 的好生明眸皓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少见美人,只是此刻那美人儿左腮的正中, 却有一粒细不可查的红点,微微显出。

唐小婕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问,再凑近些睁大双眸,玉石般的左手伸出来, 指到那红点上抚摸一阵,原来……是心思太过压抑,每日里郁郁寡欢,腮边透出 了一颗红豆,红豆虽然不大,但是依然扎眼,唐小婕伸出小手儿在上面按了一按, 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指尖离开又会微微弹起,这红豆长在如此显眼的 位置,自然难以瞒过别人的眼神。

唐小婕想要取出水粉补一补妆,小手儿还没伸出,便又硬生生的止住:「补 它作甚么?反正……自己这个样子也没有任何人会看得到,也不会去碍了别人的 眼……」

她对着这颗细小的红豆痴痴的看,不觉随口念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 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此物最相思!」

眼前这颗俏皮的红豆显然生错了位置,不生在南国,却是生在了自己雪白的 小脸上,而且……现在更加不是春暖花开时节,而是已经慢慢步入深秋了。她端 坐在这窗栏边,实在是无事可做,便转过细腰去,面对身后的方桌,方桌上放置 了自己平日最最喜爱的瑶琴,此刻这焦尾瑶琴已经被巧手工匠给修补一新,过去 被自己砸烂的那个角,再也不是凹凸不平,凑过小手儿弹上去,琴声叮咚一下脆 响,回荡在耳际,恍惚引起了共鸣。

唐小婕这才稍稍展开娇魇,这瑶琴是凤儿妹妹见到之后,心疼之余,才命人 找来最巧手的工匠给修补完整,联想起凤儿那娇痴的丫头,唐小婕的小心思不觉 软了下来,前些日子,凤儿妹妹经常带着自己去皇宫的御花园里弹琴合奏作乐, 凤儿的性子开朗活泼,不像自己这般少言寡语,与她呆在一起的时刻,才是这两 个月来唯一让自己舒心的日子。

「哎……两个月了,坏郎君……他走了两个月了。」

唐小婕的小嘴一瘪,盈盈的秋水又在眼波中荡漾,这坏郎君自己走便走了, 却又让人恁的牵肠挂肚,自己与凤儿呆在一起的时刻,除了弹琴和谱曲之外,剩 余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凑在一起说起坏郎君的坏处,又哀哀的痴念着他,油然 间红了好几回眼眸,险些都被凤儿给看见了。

门外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楷儿细嫩的嗓音隔门传来道:「小姐……小姐,快! 你快出来!」

唐小婕听得一呆,分辨出楷儿话语中的急切之意,这小丫头虽然性子不够沉 稳,但是好像现下这般惶急慌乱的娇喝,却是少有。唐小婕幽幽的叹了口气,将 白玉一般的小手儿从瑶琴上取回来,轻柔问道:「怎么了楷儿,我不是叫你每日 打早便去城外面等着,今日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楷儿的嗓音透过门缝响起道:「小姐……咳咳,小姐,他……他回来了!」

唐小婕听的一呆,继而浑身乱颤的弹起小身子,恍惚的道:「谁……谁回来 了,是不是……」

她实在不敢多问下去,这两个月来,自己不知有多少次的逼问过楷儿,郎君 是不是快回来了,但是希望寄托的越大,每次问过后的失望也愈发的浓烈,只是 这一次楷儿没有半分的犹豫,而是惶急的道:「就是呢,就是呢,小姐你最不想 见的那个人,那个半点也不通女儿家心思的杨公子,他回朝啦!」

唐小婕听得小脑袋嗡嗡乱响,嫣红的小嘴中默默念道:「郎君回来了……郎 君回来了。」

接着便在幽暗的斗室中来回的踱步,一会子去衣柜中取出最最喜爱的素衣披 在身上,一会子……又去铜镜面前重新打整了自己娇俏的瓜子小脸,只是心思迷 乱之下,方才触目惊心的细小红豆,居然半分也没看到。

她一个人忙乱了好半晌,将素衣换在身上,又在腮边扑了些淡淡的水粉,然 后将发髻精致的盘在了脑后,用个圆圆的小扇子捆束住,才又惊又喜的坐在了方 才的凳子之上,身子方一坐下,心下却是一凄:「郎君虽然回来了,可是……不 知什么时候他才会想起来看看我,我这么每日精心的准备着,他却是半点也不知 情的。」

杨宗志是朝中的大将军,率大军回朝,自然是公事繁忙,推脱不开,这些道 理唐小婕心头也俱都明白,可是……自己一门心思的想着念着他,时刻为他准备 着,将最艳丽的瞬间在他眼前开放,可他却……可他却要等到空闲的时刻,才会 偶尔的想起自己,说不定给自己传个纸讯,说不定……更是胡乱找个人来问候一 番。

这么一想之下,唐小婕方才惊喜甜蜜的小心思,顿时又哀哀的沉了下来,正 自呆坐间,门外响起一个粗豪的嗓音道:「请问唐姑娘在里面吗?」

楷儿等候在外,听见门内叮叮当当的响了一阵,转而又变得寂静无声,她在 洛都城门口等候了这么些日子,便是等着杨宗志回朝,好回报给小姐,现下小姐 得了讯息,却是杳无音信透出,楷儿心头微微奇怪,便想举手拍门,身后传来个 粗豪的嗓音,楷儿转过头去,见到个齐身铠甲的高大武官走了上来,奔走间稍稍 急切,长长的佩剑挂在腰上,兀自一前一后的摇晃。

楷儿呆呆的问道:「小姐在的,你……你是哪一位?」

唐小婕隔着木门听清楚这个嗓音,不觉更是压抑难受,这嗓音粗粗的好似牛 号,显然不会是坏郎君那低沉的柔声,唐小婕娇声道:「楷儿,你别管是哪一位, 只管打发出去便是了,今日我谁都……我谁都不会去见的。」

楷儿点了点小脑袋,暗想:「小姐来到洛都,见面过的最多不过三两个人, 平日里不管是什么王公将相,她都一概拒之门外,更别说你这个小小的武官。」

她眼神斜斜的倪视住那武官,见他走的甚急,微微喘息了几口,才恭谨的拜 礼道:「小将是奉护国大将军杨宗志大人的手谕而来,他命小人给唐姑娘带了一 句话。」

楷儿听得一呆,猛地又听见身后木门砰砰的乱响,接着小姐那惊喜交集的天 籁之音,颤抖着传来道:「什么?是郎……他叫你来的么?那他让你给我带了什 么话?」

楷儿转头一看,小姐已经是乱哄哄的撞出了房门,钗发微微纷乱,此刻正摇 曳的站在自己身后,小姐来得快,一股素淡的香味便涌入鼻端,看仔细些,小姐 的俏脸上俱都是忍俊不住的甜笑,楷儿咯的一声,促狭道:「小姐啊,你今日不 是谁都不见的么?」

唐小婕俏脸一红,微微跺足的媚嗔了她一眼,心头却是浮想:「自己说谁都 不见,可不……可不包括坏郎君的,他今日方才回朝,便想着让人来给自己带话, 说不得……他这趟远门在外,却也好像自己思念他一般的思念过自己。」

唐小婕的心底沉甸甸的甜蜜,怎么平抑也是平抑不住,她娇滴滴的咳嗽一声, 才抿住小嘴,将娇媚的眼神投射到那武官的身上,那武官微微仰头看清楚,面前 是个天姿国色的大美人,身材高翘,小脸如同胭脂花一般的妩媚迷人,细腰紧紧, 一身打扮也是不俗,凸显出她亲切宜人的无双气质。

那武官一见之下,便是心生好感,暗自想:「大将军真好福气的啊。」

赶紧垂头施礼道:「大将军说,出门在外,心中往复难平,不觉度日如年… …」

他粗着嗓门说到这里,面前娇小的楷儿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隐约回 想起前次杨宗志来约见小姐,也是传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道:「余日前相会, 离踪渺渺,心下所念,不觉甚感思愁,明日天高气爽,望求姑娘轻移玉趾……」

当时楷儿一见之下,便对小姐打趣道:「这杨公子也是雅致的人儿。」

小姐听得又气又羞,忙不迭的跺足娇嗔,露出了十足难见的小女儿家情怀。

今日杨宗志刚一回朝,便又让人来传话,说什么:「度日如年……」

隐约和上次文绉绉的纸条一般无二,楷儿顿觉大是有趣,便想拿着小脸回头 去看看小姐的神态。她回头一看,幽静中小姐的脸色果然已经红的好似火焰,更 加如同秋后的枫叶般,艳光四射,楷儿看得一痴,不觉心念:「小姐现在好美, 再也……再也不是前些日子的无精打采哩。」

唐小婕死命的抑制住心头的羞涩,转头对楷儿火辣辣的眼神嗔了一下,才转 颜对那武官道:「不知……不知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

那武官粗豪的嗓音被打断,倒是有些尴尬,听了唐小婕仙音妙乐一般的问话, 才赶紧垂头道:「大将军他还说,姑娘若是有些闲暇,不知可否与他见上一面, 事出匆忙虽然失礼,但是急切之下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唐小婕听得呀啊一声,坏郎君来了么?他刚刚回到洛都,便来这里会自己么? 唐小婕虽然极力掩饰住内心翻飞的喜意,但是弯弯的月牙眉和带着甜甜弧度的娇 唇却是将这喜意显露无疑,她微微踮起脚尖,幻想着这武官说过了话,便有个坏 坏的笑脸从长长的过道尽头闪现出来,对着自己轻唤道:「婕儿……我回来了。」

只是看了好几眼,那里半个人影也是没有。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那武官在一旁惴惴的小声道:「唐姑娘……唐姑娘… …大将军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小人。」

唐小婕听得又羞又气,暗自旖旎的想:「这坏郎君便是这样子的,明知自己 是什么想法,偏偏还要找个人来大声的问出来,让自己的脸子都在他面前给丢尽 了,甚至让他的手下也看了笑话。」

身边楷儿咯咯一声娇笑,忽的道:「官爷,你回去跟你们的大将军说,我家 小姐冰清玉洁,岂是什么人都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所以嘛……」

楷儿说这些原是为了维护小姐,她俏皮话还没说完,唐小婕却猛地拉了拉她 的小手,才淡淡的道:「不知道大将军何时到来,我自然……我自然等着他就是。」

她说出这一番话,实在已经是费劲了身上的全力,一面装作清淡无匹的模样 说话,一边却是在心底恨恨的嗔道:「坏郎君,逼人的坏郎君,哼,一会等你来 了,婕儿……婕儿非要在你的身上狠狠的咬上几口,才算解气。」

那武官听得一呆,又道:「大将军说,若是唐姑娘答应了,便请唐姑娘收拾 好包袱细软,轻移玉趾,到他的大将军府去小住几日,可没说过……可没说过他 何时会来。」

唐小婕听得娇魇喷火,这坏郎君不但让自己哀哀的向他求饶,他兀自还不满 足,更是要逼得自己跑到他的府上,心甘情愿的投入他的怀抱么……唐小婕心头 呻吟一声,当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答应下来,若是就此答应,只怕会惹起什么样 的风言风语,自己还是个闺女家,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可是……可是万一要是不 答应,却又不知坏郎君会不会就这样生了自己的气啊……这坏坏的郎君呀,自从 在洛都一见面后,便不断的逼着自己,向他表白心迹,又舍命投江去换得他的真 心相待,直到此刻,他却是愈发的得意,将自己逼得半点缝隙也没有了。

唐小婕心头一酸,低低的叹了口气,她明白心软的自己对那坏郎君实在是半 点抗拒都没有,虽然他步步紧逼,自己步步后退,但是……但是只有与他在一起 的时刻,才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最开心的日子,他乍一离开了洛都,自己便好像失 去了魂魄一般,整个身子的主心骨也尽数都被抽走,甚至……再回想远些,自己 这般痴痴的念想着他,从那个风雪乌云马头低,独车伊人琴声远的傍晚仿佛便已 注定,随着时日的增加,这相思之情不但没有分毫减少,更是越演越烈。

楷儿在一旁转着眼眸道:「小姐呀,你……」

唐小婕想到这里,坚定的点了点天鹅般的螓首,对那武官轻声道:「那劳驾 请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马上便出来。」……

宽大的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唐小婕掀开车帘一看,面前是一座巍峨的浩 大府邸,宽宽的门帘上挂着金字招牌,上书:「护国大将军府。」

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下面的题字联里,甚至留着小篆写道:「仁宗皇帝亲 笔。」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想不到杨宗志平日里便是住在这般富丽堂皇的府邸之 中,她与杨宗志相交以来,更多的时刻都是在妙玉坊花船的后坊里见面,对杨宗 志的身世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率军上过北方战场, 其余的,杨宗志很少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去打听。

此刻骤然得见这般光景,唐小婕目眩神迷,心下却也更是惴惴不安,自己只 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家道并不兴旺,甚至……一家人的衣食补贴都全靠自己 在洛都的妙玉坊中教人弹琴来赚得,比起坏郎君来说,便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 才是。

那武官在马前轻声道:「唐姑娘,咱们到了。」

唐小婕才期期艾艾的点了点小脑袋,屈身下了马车,左手里挽着个小包袱, 右手却是轻轻提着长裙,洁白的素裙垂落下来,铺着长长的裙摆。

唐小婕跟着武官入了府中,一路都可以见到下人丫鬟和家丁在搬动物什,有 的手拿精致的盆栽花卉,还有的拿着小小的假山楼阁,甚至有人手中端着虎皮鹿 茸,四下里忙着布置一新。

这府邸显然新修不久,家中四壁整洁,长长的回廊过去后,便能见到花园, 花园中栽满了秋后的海棠花,海棠静静的开在花池边,池水中倒映出秋海棠的花 影,当真是对影自怜。

武官径直领着唐小婕入了后院,招呼她在一个宽大的客堂中坐下,招呼人沏 好热茶,给她端送上来,接着那武官抱拳作了个礼,便后退着出了客堂,唐小婕 转眼四处去看,这客堂修缮的整齐干净,洁白的墙壁上挂了些诗词字画,墙角没 有蛛网,便说明这客堂时日很短,身边不时穿过些下人,端着器具四处布置着。

唐小婕局促的坐在这客堂之中,小手儿和小脚丫微微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眼到处乱看,也不见杨宗志的身影和笑貌,她坐在这等高贵的客堂中,不觉更 是惴惴不宁,沉吟了好一会,才是期期艾艾的对着个下人,娇声问道:「敢问… …敢问大将军现在人在哪里?」

那下人是个丫鬟,面色清纯,头顶梳着双丫髻,口中温和的笑道:「夫人请 稍坐片刻,大人说……要去兵部递交了兵符才能回来。」

唐小婕听得面色一红,颤着心肝的想:「夫……人,夫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代对一个女子若称作夫人,要么是这女子年纪不小,后生晚辈叫出来的 敬称,要么……便是下人们对女主人的尊称,唐小婕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此 刻的打扮也半点都不会老相,只显得冰雪般剔透晶莹,那丫鬟叫出来的,显然会 是后者。

唐小婕心头一甜,接着却是抿了抿红馥馥的艳唇,正待解释一番,那丫鬟又 娇笑着道:「夫人呀,你看这盆罗象花摆在窗台上,可好么?」

丫鬟一边问话,一边还端了一盆幽蓝色的小花出来,放在唐小婕的眼前让她 观赏,唐小婕媚媚的眼神中尽是秋水荡起,小手儿无措的伸出来,却又赶紧飞快 的收了回去,微微的点了点小脑袋,丫鬟一看,便依着她的意思,将罗象花在窗 台上摆放住,凛冽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花瓣上,幽蓝色中带有一丝绯红, 正如唐小婕此刻艳丽的双颊。

那丫鬟满意的左看右看,才娇笑着道:「这罗象花据说是皇上亲赐的,整个 南朝也没有几盆,奴家今日才第一次见,果然是品种非凡。」

唐小婕呆呆的点着小脑袋,素淡的笑容已经僵在了小脸上,心头暗暗气恨道: 「坏郎君呀,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这些下人们叫自己夫人,显然是坏郎君嘱托过的,不然……自己对这些下人 们一个也不认识,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唐小婕想到这里,猛地心头 一动,又想道:「郎君莫不是……他莫不是答应要娶我了么?」

这个乱糟糟的想法冒出心头,一时竟是让她又羞又喜,嘴角咯咯的甜笑着, 秀眸对着那罗象花却是透出痴迷之极的神采来,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身边不断 有下人来问些装饰摆放的问题,唐小婕心情愉悦之下,却也落落大方的逐个加以 指点,她本来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一身琴艺出众,从小练琴更是让她多了 些诗情画意,这般指点之下,更是将这气派的客堂布置得温馨十足,恍惚是自己 日后的小家。

不知过了多久,唐小婕已经渐渐融入到这些休整装饰当中时,门外才传来清 朗的嗓音,其中一个道:「大将军,皇上传了旨,让你休息停当,即刻进宫觐见, 不可耽误的。」

另一个声音轻笑着道:「知道了。」

唐小婕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都僵硬的止住,这低沉的轻柔笑声, 不知在自己梦中魂牵梦系了多少回,自己怎么可能忘记的了,唐小婕束住小手儿 站在客堂当中,左手里一直牵着的小包袱腾的一声跌落在地,她还兀自不觉察。

转身看过去,从窗户中果然见到随着那几个声音传来,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 伴着从人走进了这个后院中,唐小婕的心儿砰砰跳的飞快,嘴角抑制不住的发出 一丝娇吟,便想欢快的迎出去,只是跑了一步,她忽然想起自己脸颊上那颗恼人 的相思红豆,却又俏生生的转过了娇躯,羞怯的伸出一只小手儿遮在腮边。

身边穿过方才那个乖巧的丫鬟,对她这般奇怪的羞怯模样倪视了几眼,唐小 婕想起这些人都叫自己夫人,哎,自己这傻丫头,实在是弄不懂坏郎君他到底在 想些什么,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娇躯更是颤个不停,小心思里翻翻转 转,定不下来,正在此时,耳边响起那熟悉之极的温柔嗓音,笑着道:「婕儿… …我回来了。」

正文第387章回朝之四

唐小婕娇躯一颤,羞喜之极的转过小脸来,细细凝望着杨宗志这让自己相思 入骨的面庞,不觉竟是看的痴了,杨宗志又咳嗽一声,浅笑道:「夫人呀,不知 你对我们这个将军府还满意的么?」

唐小婕一听,脸色顿时好像开满杜鹃花一般的血红,颤着小身子,跺脚羞愠 的娇嗔道:「你呀,一回来便是这般的不正经……好罢,你尽管来对婕儿说轻薄 话吧,尽管来笑话人家这不要脸的傻丫头罢!」

杨宗志哈哈一笑,又柔声道:「我怎么会来笑话你呢?」

那乖巧的丫鬟凑上来道:「大人,这客堂里的布置处处都是夫人的主意,您 看看还合适么?」

杨宗志回眼看过去,这客堂大倒是大,但是空空荡荡的显得甚为冷清,不过 经过婕儿巧手装饰一番,才是透出些温馨甜蜜的意味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嗯 的一声,才对那丫鬟们打了个眼色。

那丫鬟倒甚为伶俐,一见之下便捧着小嘴偷笑了几下,秀目四顾一盼,拉着 其他人一道出了客堂,杨宗志等众人都走了出去,才转过头来,对唐小婕静静的 对视,此番出使吐蕃国,曾经历次想起这端庄秀丽的佳人来,现下骤然得见,佳 人清丽更胜往昔,容颜秀美,妩媚的风情更是掩饰不住,但见她伸出两根翠白的 手指头,轻轻按在脸颊上,指尖嫣红,这个娇俏无比的动作,竟是让自己砰砰心 跳。

杨宗志哈哈一笑,伸手将她谁抚在脸颊上的小手儿拿了下来,唐小婕惊慌的 一抖,紧紧的妙声哀求道:「郎君啊,你……你别来看,婕儿今日好丑的。」

杨宗志哦的一声,转眼见佳人今日打扮得体,娇魇更是水媚的紧,哪里和个 丑字可以扯上关系,仔细的看多几下,才发觉她左边的腮旁有个细小的红豆,只 是不注意下,根本辨别不出来,他不觉笑道:「你说很丑,是因为这颗小红豆么? 嗯……我看之后,倒是觉得给你平添了一些可爱的味道,怎么会丑的?」

唐小婕听得心头一痴,凑近小脸,幽幽的喷着口齿甜香,娇痴道:「果真么? 你可没有骗我?」

杨宗志哈哈大笑,唐小婕方才骤然见到他,欢喜的小心思里什么都给忘记了, 此刻见到他这般哈哈大笑,才是回忆起来,不觉气恨的脆声道:「郎君呀,你到 底……你到底让婕儿为你作些什么呀,婕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根本弄不 明白你这些哑谜的。」

杨宗志凑过去,在愠怒绯红的佳人小脸上吻了一口,又在那俏皮的小红豆上 舔了一舔,引得唐小婕的娇躯失神的乱抖几下,才拿住她的小手儿,笑道:「你 来猜一猜,我要你作些什么。」

唐小婕听得小脸一呆,前次杨宗志为了掩人耳目,曾经约了她一道出城游玩, 她惊喜之下,才发觉那次原来不过是为了他去见些不可让人知道的秘密人物,才 拉着自己一道给他帮腔,再说远一些,自己第一次陪着她去见那柯宴大人和婷姑 姑,他也曾说是为了演一处好戏出来,此刻稍一联想,唐小婕不由恍然道:「你 是……你是又要婕儿为你作一出戏,才让……才让……」

她本想说,才让婕儿作你的夫人么?只是心头酸楚之下,这后半句却是怎么 都说不出口了,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道:「确实要作一出戏出来,夫人,你可 别怪我鲁莽,唐突了夫人。」

唐小婕此刻方知自己先前所想的,他答应要娶自己为妻,全都是自己的一厢 情愿,不觉心头好生失望,只得死命的咬住嫣红的唇角,控制住即将冲目而出的 泪珠儿,拧声道:「那……那你要婕儿怎么做?」

杨宗志对她眨了眨眼,笑道:「你跟我来。」

说罢牵起她的小手儿,拉着心思不属的唐小婕,穿过繁华的花园,来到花园 边的一个别院门前,杨宗志伸手推开了木门,里面手足无措的站着三个老实巴交 的人,衣着朴素,其中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三人正对这别院富丽的装饰四 处打探,听到门口推门声响,不觉都是垂下头去,两只手束在身前,恭谦的站着。

那少年胆子大一些,偷偷抬头看了一下,猛地眼神一亮,大喜道:「大…… 大哥哥,怎么是你在这里?」

刚刚喊了一嗓子,那少年却又面色惊讶的愣住,万分不敢相信的伸出一只手 指头,讷讷的指着杨宗志身后,再道:「呵……姐……姐姐,你怎么也会……也 会……」

唐小婕虽然不知道郎君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但是……但是只要是郎君让自 己去作的,自己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都会一一照做,就算是心头酸涩,委屈难禁, 也会强颜欢笑的给他办的妥妥帖帖的,此刻被他带到这别院之中,耳边听到这熟 悉之极的细嫩嗓音冲面而来,唐小婕才是吃惊的抬起螓首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 前的三人,不由伸出一只小手儿捂住红唇,惊诧的道:「爹爹……娘,弟弟,你 们怎么会到洛都来啦?」

那边三人俱都是大喜于色,忙不迭的抢上前来,将唐小婕围在了中间,老公 公欢喜的道:「果然是婕儿……」

老婆婆只是在一旁抹着眼泪儿,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唐小镇嘿嘿, 嘿嘿的傻笑几声,仿佛对姐姐甚是有些畏惧忌惮。

杨宗志抱拳笑道:「大叔大婶,小兄弟,咱们今日在洛都城门外见过,我听 到小兄弟口中说他姐姐的名字,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叔大婶, 我公务缠身走不开人,只能让手下的兄弟们去把你们偷偷接了过来,让你们等了 这许久,你们可不怪我罢?」

那老公公和老婆婆都是北郡乡下的老实人,哪里曾见过这般宽大的豪园,更 哪里见过这样的假山亭子,他们方才站在别院之中已经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此刻听了杨宗志的话,想起他在城门外领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的场面,慌忙就 要下拜道:「怎么敢!怎么敢!」

杨宗志伸手拉起他们,哈哈笑道:「两位老人家要给我这晚辈拘礼,那不是 折煞我了么?」

唐小婕和弟弟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杨宗志又亲热的笑道:「大叔大婶远道而来,想来还没用过饭吧,我这就吩咐人 去准备好饭菜过来。」

不过一会,这别院内便开了酒席,五人分别坐下,唐小婕抹了抹腮边残留的 清泪,娇声道:「爹娘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哩?」

唐小镇嘿嘿笑道:「姐姐,原来……原来你在洛都过得是这么的威风呀,这 位我最最崇拜的大将军,难道就是……就是我姐夫么?」

唐小婕听得一呆,接着小脸红透,暗啐道:「小镇老是胡说八道。」

只是这姐夫一说,却也让她想起方才进来之前,郎君在耳边对自己嘱托的事 情,唐小婕冰雪聪明,顿时明白郎君这次不是让自己配合着他去掩人耳目,而是 ……而是让自己配合着他来哄骗自己的爹娘,可他这又是为什么呀?

唐小婕娇愠的嗔了杨宗志一眼,见他面上微微一笑,对小镇口中的话半点也 不去反驳,唐小婕心底里没来由的好一阵甜蜜涌起,却又暗暗在桌下伸出一只素 洁的小手儿,死命的掐了杨宗志一把,才娇气道:「什么姐夫啊,小镇你可别尽 是胡说。」

唐小镇嘿嘿笑几声,腆着脸道:「怎么姐姐你还不承认的么?你看看你,脸 色红的好像一块红布一样,只怕咱们丰州城圆绣坊出的红绸儿,也没有你这般的 红,你是……你是不好意思了吧?嘿嘿!」

唐小婕听得又羞又气,忍不住拿了大大的白眼对着弟弟瞪了一下,才转头道: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公公呵呵笑道:「今日我们到洛都来找你,在城门口碰见了这位……嗯, 这位……」

他一时不知自己该称呼大人才好,还是叫上一声贤婿合适,杨宗志点头道: 「大叔,我爹娘都叫我志儿,您若是不介意,不妨也这么叫我,才算亲切。」

老公公犹豫的咂舌道:「这……这合适么?」

老婆婆却是眉开眼笑的抢过来道:「怎么不适合,志儿……志儿叫起来才是 自家人。」

他们二人曾见过杨宗志威风凛凛的率军入城,那人前自然是不必多说,此刻 却又见到他和颜悦色的与自己话说家常,面色沉稳而又执礼甚恭,对他的人品品 性愈发中意的紧,甚至爱不释手。

老公公呵呵笑道:「嗯,就叫志儿,咱们今日在城门口遇见志儿带军入城, 你弟弟顽皮,偏偏要跑到大军跟前去看个究竟,幸好被志儿给救了回来,要不然 呀,他这条小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唐小婕目瞪口呆的看着爹娘在自己眼前志儿长,志儿短,一时心思迷惘: 「郎君他若是打起精神来,真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坏家伙。可……他为何要让 自己与他一道来哄骗爹娘呢?」

她想到这里,不觉心头又是期许,又是迷乱,小脑袋里晕乎乎的,暗自觉得 自己一家人当真能这般吃个饭,拉拉家常,静静的等着日落归山,岂不是自己做 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可眼前这一切……到底又是真是假呀?

唐小镇自豪的道:「姐夫,你果真是朝中的大将军么?那岂不是再威风也不 过的那,你说说,你到底杀过多少个蛮子?」

杨宗志摇头笑道:「你姐姐可不许家里面说这些扫兴话,咱们下来找个时候 再说。」

唐小镇嗯嗯的点了点头,暗想:「原来大将军也是怕我姐姐的呀?」

唐小婕在一旁羞涩之极的嗔道:「坏郎……坏蛋,谁说我这不许那不许的啦, 你……你尽是不说我的好话。」

老公公将婕儿羞喜无限的俏模样尽收眼底,不禁呵呵笑道:「原本我们这次 来,便是心中担心婕儿,不知道她在洛都过得怎么样,志儿,咱们家里面过去穷 的很,婕儿这丫头更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很小的时候便帮衬着家里,贴补家用, 我和她娘亲身子都不算好,忙不了什么活计,赚不到几个铜板,婕儿她便一边练 琴,一边还要赚银子回来供他弟弟吃穿读书……」

唐小婕听得秀眸一红,忍不住嗫嚅的唤道:「爹爹……」

老婆婆陪着婕儿堕下几滴心酸而又开心的泪珠儿,老公公强笑道:「后来婕 儿出落的大了一些,她虽然整天穿着粗布衣服,但是……但是还是给丰州城内的 一些恶少恶霸们盯上了,那些恶霸们成天赖在家里等她回来,咱们家人言轻微, 不敢得罪那些恶人,所以婕儿万般无奈之下,才会离家远去,到了这洛都城里来 教人弹琴。」

杨宗志嗯的一声,心想:「婕儿这般秀色可餐,身世却又普通平庸的紧,所 以……保不住有人便会觊觎她的美色,起了贪念,想要将她霸在怀中。」

他身边的筠儿,淼儿等丫头也都是万里挑一的胭脂美人,但是她们的家世与 婕儿家中比起来却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西门松,师父,还是朔落王等人,无一 不是独霸一方,显赫一时的强权人物,自然会对自己的爱女照拂得无微不至,让 她们受不到丝毫的委屈,而反观婕儿家中,就好像珍藏了一块极品的和氏璧,奈 何家道太弱,所以照看保存不了,只能远远的送走,或者索性依了其中某一方。

杨宗志心头一柔,桌下被婕儿捏住的大手便紧了一紧,暗暗将那滑腻的小手 儿握在温暖的手心里,唐小婕立时感受到那大手中的温暖,不禁朝他回头嫣然一 笑,风情万千。

老公公又道:「这几年来,婕儿每年都会回家省亲一次,也会带着些钱物回 来,咱们家境也算是好了许多,志儿……你这大将军府修的高贵堂皇,整个丰州 城也不曾见识过,咱们这些穷酸话,唠叨给你听只怕会你笑话……不过我们老夫 老妻,一直对婕儿这丫头都愧疚的紧,害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回家跟我们 说,所以才会偷偷的跑来看看她。」

杨宗志摇了摇头,心想:「怪不得婕儿总是这般素淡宜人的模样,原来她小 时候受到的纷扰太多,造成她性子里不敢轻信于人。」

想起这天姿国色的小姑娘曾经深情的对自己道:「那……那你以后待我可要 更好一些,现在追回来的话,倒也来得及赶上。」

他笑道:「大叔,我这大将军府也是刚刚修成,皇上在我出使吐蕃国之前, 答应赏赐我一套宅子,便是眼下这一套,在这之前,哎……我家里被一把大火烧 的干干净净,就连一块像样的砖瓦也没有留下来,我爹娘……我爹娘更是尸骨不 存,尽都随着大火去了。」

唐小婕方自将小脸蛋边的泪珠儿都抹了干净,听得这里心头一柔,暗自无比 心疼的朝他瞥了一眼,心中柔柔的唤道:「郎君呀,你作甚么说这些话啊,岂不 是又要赚取人家的眼泪儿了么?」

老公公叹气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总算我们这次过来洛都,看到婕儿生活 得快快活活的,无忧无虑,志儿,你是个有作为的大丈夫,我们在城门口听到那 些兵官们议论纷纷,人人都夸你的好,说你智勇双全,战无不胜,没想到婕儿竟 是跟在了你的身边,这真是她的天大造化,你对她好,对我们这些穷亲戚也毕恭 毕敬,哎……现在……现在我们这颗心倒是能够稳稳的放下来了。」……

几人用过了饭,杨宗志即刻要出门去觐见皇上,婕儿安顿了爹娘住下,偷偷 的跑来找到他,杨宗志恰好穿上威武的大将军官袍,唐小婕走上前来,深情无限 的给他抚平了官服上的几缕褶皱,娇声道:「郎君呀,你为何要这般让婕儿,陪 你去骗着爹娘的,咱们明明还没成婚,万一这事让爹娘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捏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儿,纤手细细,滑入凝脂, 让人心头软软的生了感念,他点头道:「好婕儿,我今日回城的时候,听到你弟 弟在我身后自豪的大喊,说……说我姐姐在洛都城里给闺门大小姐教琴,她名字 叫作唐小婕。我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家,但是……但是不如你日后也不要 到妙玉坊去了,而是呆在这里,什么也不用管,只是弹弹琴为乐,便不会过得那 么辛苦。」

唐小婕听得一呆,隐约回想起来自己离开丰州城的时候,正是为了宽家人的 心,哄骗他们说自己在洛都给闺门大小姐教琴赚钱,此刻恍惚明白过来,原来… …原来郎君神神秘秘的作了这一切,尽是为了自己着想,他若不这么做,让爹娘 在妙玉坊那般龙蛇混杂的环境中将自己找了出来,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爹娘 和弟弟的目光,也会被他们将自己善意的谎言尽数拆穿个透。

唐小婕心头一痴,小嘴里娇吟一声,猛地扑进他的怀中,两只小手儿死命的 缠在他的脖子上,小蛮足踮起,晕着娇躯甜香,凑近他的耳边,嘤嘤的轻泣道: 「坏郎君,你……让婕儿的心又酸又甜,实在是……实在是坏到了家,你怎么能 这样坏的,婕儿的好……好郎君。」

杨宗志呵呵一笑,伸手在她素淡的瓜子小脸上抚了一抚,手心中尽是热热的 泪珠儿,婕儿最后这声「好郎君……」

着实叫得又甜又腻,声音透过耳边传入后颈,他不觉浑身都酥了,忍不住开 口笑道:「乖婕儿,我这身官服也是新领来的呢,一次还没穿过,你这么哭得到 处都是泪水,我一会还怎么出去见皇上,见文武百官啊?」唐小婕羞意十足的扭 着小蛮腰,小嘴里却是娇滴滴的气恨道:「反正婕儿不管,你不把婕儿哄开心了, 人家才不会放你出去见人。」

她说到这里,眉角忽的一荡,咬住小红唇忍了几下,继而又痴痴的摇晃他的 脖子,甜腻无比的唤道:「郎君呀,婕儿不许你再这么骗着我爹娘了,婕儿要… …婕儿要当真的嫁给你,给你作最最听话的小妻子,好不好么?」

正文第388章回朝之五

杨宗志坐轿来到华丽堂皇的皇宫前,朱红色的门柱上雕刻了金色的狮子头, 轿前随人轻喝:「落!」

他还没来得及掀开轿帘,厚厚的帘子便被人从外掀开,眼前凑近来两张笑嘻 嘻的脸孔,倒是牛再春和马其英二人,两人都穿着威武的偏将战袍,头戴盔甲, 望进去一看,才见到杨宗志不是武将戎装打扮,而是穿着一身紧致的官服,头戴 宣帽,帽边伸出两根长长的匾褶,火红色的官服贴在身躯上,看着既是威严,又 显得英气逼人。

牛再春哈的一声,咂舌装腔笑道:「三弟……啊不,杨大将军,你这赫赫官 服穿上身,咱们两位哥哥便没有脸面去见其他文武百官了……」

马其英接口道:「为什么?」

牛再春笑嘻嘻的伸手向内一指,回头道:「你看三弟这身官服和作派,天下 间无论哪个男子站在他身边,恐怕都要变得相形见绌,可惜咱们再怎么打扮齐整, 看起来都像是乡巴佬进宫,作了三弟随行的下人。」

马其英哈哈大笑的点头道:「是极……是极,我们还是先进宫去,三弟你慢 慢再来,千万莫要和我们走得近了。」

杨宗志不禁摇头失笑,他本九不欲如此奢华,但是无奈官服加身,倘若不坐 在这朱红顶的大轿过来,而是骑马前来,那才是真真的威风凛凛,也正如同捧了 金光灿灿的珠宝在闹市中行走,路人看了才叫奇怪的紧,因此他只能坐轿避讳。

这一年来,他的官职越坐越大,心头却愈发战战兢兢,此次皇上封了他作众 军之统帅的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实在是再也升无可升,他却知道,皇上如此 作法,只怕用意并不这么简单,联想起皇上钦封之前传来的那道密旨,让自己挥 师捣毁罗天教的总坛,恐怕……恐怕这才是皇上的真心实意,杨宗志他托病抗了 旨,自然不知道皇上会否龙颜大怒,自己身上这幅官袍又能穿得了多久。

杨宗志下了轿来,宫门前等了不少的人,人群中有人看见他,霎时惊呼出声, 忙不迭的抢上前来,杨宗志等人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前来吐蕃国传旨的白发老公 公,老公公哎哟一声,皱着眼眉,苦着脸,尖声道:「我说要命的大将军啊,你 怎么这个时侯才来,皇上召集文武百官,已经在大殿里等候多时了,您要再不前 来,奴家……奴家可就要找上府去了。」

杨宗志呵呵笑道:「劳烦公公久等了。」

白发老公公翻着白眼道:「可不是让我久等,您是让皇上他老人家和群臣等 着,奴家看这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人比您的胆子更大的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拉住了杨宗志的衣袖,生怕自己一眨眼,杨宗志又凭 空消失了一般,紧紧的拉扯着他进了皇宫大门。

杨宗志走在其后,垂头一看,见到这白发老公公走路间,一瘸一拐的,神态 甚为狼狈,不由得联想起前几日在丁山镇时,余擅侯对自己说道:「皇上听说您 染了火伤在身,也是发了雷霆大怒,将那回报的内务总管太监杖了二十军棍,险 些将那太监打得呜呼哀哉了……」

他心头不禁有些感动,皇上对自己如此的着紧,甚至在听到自己染了火伤之 后,不惜责打内务总管来发泄痛苦,再想到皇上曾经对自己私下说:「宗志兄弟, 朕对你总有一些对别人不敢有的信任,所以才会将秀凤这件事情托付给你……」

杨宗志悚然一惊,猛地意识过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却是早已大大的 有负皇上的重托,皇上无比珍爱秀凤,让那长得酷似秀凤的李尚英在他身边得宠, 而自己……而自己却是已经在江南取了秀凤那丫头的处子身,这事情皇上不知道 便还罢了,皇上若是有一日知道了实情……他想到这里,实在是不敢再多想下去, 心头隐隐有个盼望,便是了结了爹娘的恩怨后,带着众位佳人远遁他乡,什么高 官厚禄,什么一人之下,都是子虚乌有的飘渺前尘,能抛掉的便尽数抛掉的好。

几人沿着宫廷内宽阔的青石道行走,不过一会,便来到大殿之前,老公公在 殿外吆喝了一声:「护国大将军杨宗志觐见那……」

声音远远的传入内里,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仁宗的声音,道:「宣进来。」

杨宗志心有愧疚,不敢抬头面对皇上的眼神,只得垂着头低眉,当先走了进 去,此刻已过申时,秋日午后的斜阳从大殿外漫入,牵着杨宗志,牛再春和马其 英三人,在大殿内奢华的红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杨宗志鞠躬守礼,牛再春二人 更是第一次得见圣恩,半分也不敢放肆。

三人战战兢兢的走到群臣的末尾,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在堂上说话道: 「启禀皇上,方才老臣说到长白府知事江平,多次上折子痛斥长白府悍匪横行, 闹的民不聊生,半点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因此江大人恳请皇上能疾速发兵前往平 息,将悍匪霍乱消弭于未成形之时,此事老臣也认为颇为可行,不知圣意如何?」

这声音说过了话,身前响起议论纷纷,有人主张用兵,又有人主张招抚招安, 杨宗志听得清楚,这说话之人正是卢圭卢伯伯,长白山闹悍匪的事情,前次回到 洛都时,他也曾经私下听到卢伯伯和他的长子卢闻达之间议论过,当夜听过后, 只是随耳放过,此刻再次听到才觉得有些扎耳。

垂头仔细想想,才念起那个白衣翻飞,对自己情义无限的费幼梅,她出身长 白剑派,家中正是久居长白山,现在杨宗志心境与几个月前有所不同,正是因为 多了这份牵挂,不知道……大内要是发兵前往平乱,会不会……会不会对这小丫 头家中有着影响。

杨宗志从武当山头跌下去后,心思一直放在垂危的秀凤身上,现下秀凤早已 安然返回北疆,他不觉才回念起那日自己跌下武当山的情形,那个心系自己的小 丫头,也曾经跟着自己一起跳了下去……

头顶传来嗯哼一声咳嗽,仁宗开口询问道:「众位爱卿以为意下如何?」

左首边走出一个老者道:「启奏皇上,老臣以为此事确实可行,但是却不迫 在眉睫,只因大军刚刚回朝,理应休养生息,若是仓促又派往北方,实在不利于 大军的整顿,将士们从西方的吐蕃国回来,舟车劳顿又要赶往北疆,此行一去, 胜败便难以预料了。」

杨宗志本一直垂头负立,直到听见这个声音,才是微微抬起头来,向前面瞥 了一眼,这说话的人便是御史言官柯宴大人,杨宗志听了柯宴之话,不觉心想: 「这本是兵部的事情,他为何又要站出来阻止?」

卢圭道:「皇上,自古说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宇内不能 平,何以安天下,既然吐蕃国内有事,咱们都能派兵出使,大捷而归,而各州府 出事情,朝廷反而派不出人来,岂不是……岂不是要叫天下地方官都寒了心么?」

卢圭话音一落,身边便嗡的一声响起嘈杂,牛再春站在杨宗志的身后,低声 兴奋的道:「三弟,看来……看来咱们只怕脚也落不稳,又要出兵啦!」

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都争执不下,有人主战,又有人充满担忧,害怕大军四 处征伐,导致国力积弱,仁宗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随眼看了好一会,才高声道: 「肃静,都吵些什么,嗯,咱们这里有一位护国大将军,他为何一直站在群臣的 身后,既不上前请安,也不发表看法呀?照说他是军中的首脑,这出兵的事情, 正是应该问问他才是罢。」

众臣一听,才想起杨宗志等人觐见的事情,不觉自动分开两边,将身后的杨 宗志三人让了出来,杨宗志不禁头皮发麻,听到皇上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无奈 下只得与牛马二人走上前去,跪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久无声响传来,过了好一阵,仁宗才道:「免礼吧,大将军,你来说说, 卢圭大人所说之事,应该如何来办?」

杨宗志站起来回道:「启奏皇上,微臣实在是不明白事情原委,因此不敢妄 下定论。」

仁宗嘿嘿笑道:「好个不明白事情原委,便将自己身上的职责推的干干净净, 那朕再来问你,你既已凯旋,为何久不回朝,而是在外盘桓了这么些日子,才姗 姗来迟。」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暗想:「皇上果然还是要责怪于我了。」

他暗地里恍然大悟,只怕皇上追究自己回朝太迟的原因,十有八九还是因为 自己抗旨的罪过,杨宗志心头沉吟一番,正在想要如何回话,右首边站出来个人 道:「禀皇上,杨大人回朝太迟,实在是有他说不出的苦衷,杨大人在吐蕃国受 了重伤,无法骑行,每日躺在马车里养病,所以才会迟些归来,再说……今日吐 蕃国传来了国书一份,要与我南朝世代结好,杨大人此行可谓功德圆满,再有些 什么小过错,也都能抵下了。」

仁宗转过来来,嘿嘿笑道:「哦……三皇兄都来帮大将军说好话了,那好, 既然三皇兄说到吐蕃国传来的国书,正好当着这朝堂上给众位爱卿念上一念,看 看这吐蕃国到底传来一份什么样的国书。」

三皇子面色尴尬的咳嗽一声,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羊皮纸,抽开念道: 「圣贤的南朝皇帝亲启:我回卓王哈克钦谨以吐蕃国万千子民,问候南朝皇帝金 安,此次南朝友军出使,实是贵我两国交好之大幸事,贵国杨宗志大人睿智果敢, 平息吐蕃国内乱于谈笑之间,现下吐蕃国内,国泰民安,万象聚生,我等心中感 激不尽,我愿以西天诸佛的名义起誓,两国之间世代交好永不互犯,只要……只 要南朝皇帝将泗赞草原交还给我吐蕃,吐蕃愿意以大四倍的群玉山脉作交换,并 以贵国马首是瞻,兵将相随出征北方,作为两国交好的信证。」

三皇子方自念到这里,身边群臣又是嗡的一声,卢圭道:「用泗赞草原交换 群玉山?此事万万不可,泗赞草原虽小,但是水土肥沃,四季常青,而那群玉山 却是片荒瘠的土坡,别说放牛牧羊,便是一只苍蝇也活不下来,此事不公平之极。」

仁宗问道:「大将军,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杨宗志不觉头疼的紧,他想不到自己回朝之后,哈克钦不但趁着朔落王忧伤 索紫儿「殒命」之故,快速的坐上了回卓王宝位,甚至还命人传来了一份「示好」 的国书,上面竟是提出一个这样苛刻的条件来,比起昔日的忽日列实则有过之而 无不及,杨宗志道:「皇上,微臣也觉得此事万万不可,哈克钦的野心……看来 不在忽日列之下,现下他肃清了国内,必会想着四处征讨,他想要取回泗赞草原, 必定是要喂养战马,养兵蓄锐。」

仁宗蹙眉道:「可是他又说要以我南朝马首是瞻,甚至……甚至我们出兵北 方四国的话,他也愿意派兵跟随,这条件岂不是对我们大大的有利?」

杨宗志抬头正色道:「皇上,我们与北方四国多年积怨,那自是不必多说, 但是……但是若让吐蕃大军入内相助,无异于引狼入室,只恐……只恐请来容易, 送走却难。」

仁宗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沉吟道:「吐蕃国若是真心愿与我们结盟,我南朝 何尝不是如虎添翼,杨爱卿呀,你……你可能降服得了哈克钦这个人?」

杨宗志想了好一会,方才摇头道:「微臣没有把握,哈克钦与我一道回吐蕃 的时候,甚至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这一路以来,微臣看到他的变化太快, 太大,现下里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微臣……实在是没有把握。」

仁宗和颜道:「嗯,此事和长白府的事情,都容后再议,今日是爱卿归朝之 日,你在吐蕃国扬我国威,大败活捉了桀骜不驯的忽日列,让吐蕃国人再也不敢 小瞧我南朝大军,你说说,还想要朕赏赐些什么给你?」

杨宗志慌忙跪下道:「皇上大恩,实比天高,微臣已经知足的很了,只不过 ……微臣身后这两位偏将奔袭过忽日列的粮草大营,更是活捉了忽日列本人,立 功不小,希望……希望皇上能赐他们一官半职,犒赏军心。」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听,顿时紧张的手心冒汗,趴伏在地上头也不敢稍抬一下。

仁宗皱眉问道:「卢爱卿,现在军中还有些什么职位空缺?」

卢圭回话道:「启禀皇上,骁骑营龙武卫将官中,还少了两个副都统……」

仁宗挥手道:「那便准了吧,让他们先管着城防大军,看看后效。」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不禁眉飞色舞,多年之后,两家的后人终于又有人出来, 坐上了副都统的位置,虽然不若先人一般的作将军,领兵出战,但是只要他们二 人再多立几次功劳,恢复先人荣耀也委实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牛再春和马其英急忙叩头谢恩,三皇子忽然道:「皇上,杨大人作为领兵的 大将,手下将官都获了封赏,没有道理落下他一人不理。」

仁宗煞有意味的看着三皇子道:「哦……那三皇兄不妨看看,还有什么可以 封赏给他的?」

仁宗如此说,话中意思自然是杨宗志已经官居一品,再想擢升便要成为亲王 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升无可升了。

三皇子走出来缓缓道:「以为臣看来,杨大人多次出战,皆是用兵如神,的 确是我南朝大军的顶梁柱,他现在坐上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也是实至名归,不 如……不如皇上恩准了杨大人与鸾凤公主的亲事,将鸾凤公主下嫁给他,这才是 他此生莫大的荣耀!」

身边轰的一声,杨宗志感到文武群臣的目光霎时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他 微微抬头瞥了皇上一眼,见到他神色复杂,眼神漫视堂下,目光轻轻闪烁了几许, 右手的食指在龙椅扶手上缓缓叩击,得得有声,过了好一会,才吁气道:「罢了, 三皇兄所议也一并准奏吧,着礼部全权安排此事,选取黄道吉日尽快给他们完婚, 今夜宫中大宴群臣,再宣布这件事情,众卿退朝……杨……杨爱卿,你随朕到御 花园里走走。」……

多时不见这浩荡的御花园,杨宗志跟着仁宗迈步其中,不觉心头有些旖旎, 还有些惴惴的感慨,今日临来之前还想着皇上不知该如何责怪自己,却没料到, 皇上也没说什么狠话,只是质问了自己一声,便点头……答应了三皇子的请求, 给自己和虞凤儿主持婚礼,此事着实是天大的面子和幸事,寻常人就算是求一辈 子,也想都不敢多想一下。

秋后的御花园布满殷红色的枫叶,人行走在其间,不但会被眼前的美色耀花 了双眸,甚至心情也愈发的沉静,两人走了片刻,便来到……出使之前皇上下令 的那个小亭子,也便是……虞凤儿那小丫头端坐痛斥自己悔婚的那一座。

前面仁宗当先而走,并不发出声响,脚步微微迟滞,杨宗志自然也不敢说话, 而是转头去看那座小亭,目光中透出一丝缠绵的意味,仁宗此时忽然回头道: 「杨……宗志兄弟,你好好回想一下,朕……朕这些年来对你如何?」

杨宗志听得一呆,此刻时过午后,昏迈的日头带着晕红垂射在这枫叶布满的 小道上,脚下……衣炔边,甚至手心中都荡起了红光,杨宗志躬身道:「皇上对 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本是个有罪之身,但是皇上不但不责怪微臣,反而处处重 用微臣,这些……这些微臣都一一记在心底。」

仁宗猛道:「记在心底……那你怎么还要抗了朕的旨?还要放着如此大好机 会,而不去西蜀建功立业?」

杨宗志嗫嚅道:「微臣……微臣当时身受重伤……」

仁宗抢道:「休要在朕的面前再说你这套欺世盗名的说辞,你这大话天下人 都信,只有……只有朕信不过……」

杨宗志心头一沉,暗想:「方才还寻思皇上放过了自己,没料到却是秋后算 账。」

他一时无法辩驳,也不知该不该辩驳,只得垂下头去,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个头本就比仁宗还高了半头,此刻垂首下来,却真好让仁宗瞧见了他的面色, 仁宗一看不觉更是大怒,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他,口中呵……呵……几声出来。

气氛一时尴尬,缠绵悱恻的御花园中更显阴沉,身后枫叶间忽然传来一个咯 咯的媚笑声,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子嗓音响起道:「哟……皇上呀,您……您 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哟,可是……可是杨大人他得罪您了么?」

杨宗志不转回头,便能分辨出这是那假太监李尚英的嗓音,这假太监分明是 个男子,却要处处模仿秀凤,可惜学的不伦不类,跟着那妖媚的婷姑姑,尽是学 些诱惑男子的手段,秀凤那狡黠,机灵和善解人意却是半点也不通。

依照过去的意识,皇上十分宠溺这李公公,只要这李公公一到场,必定转怒 为喜,对他百依百顺,却没想到今日这李尚英发声出来,不但没有平息仁宗半点 怒气,反而惹得仁宗跳起身子大吼道:「你……你怎么跑出来了?朕和杨……杨 大人有大事商量,你还不快快给朕滚回去,滚的远远的,别让……别让朕再看见 你!」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耳听着仁宗这话说得怒气十足,应该是动了雷霆之气, 却不明白,为何皇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对这李尚英由过去的宠爱,日夜相对, 变成了现下这种异常厌恶的模样,他稍稍回头探望一眼,见到那李尚英果然穿着 一身宫女的长裙,挽了长长的发髻刘海,身后的臀儿妖艳的扭摆着,可酷似秀凤 的小脸上却是怅然欲滴的样子,小嘴微微瘪住,目光惴惴的看着仁宗,仿佛甚为 不甘心。

仁宗一见,顿时又大怒道:「怎么了?还不快滚?难道要朕命内侍卫统领过 来赶人不成?」

李尚英听得小脸整个皱成一团,嘤的一声大哭出来,捂着小脸,扭着身后夸 张的臀儿飞跑入枫林之中,杨宗志一时还没意会过来,又听到身后的仁宗悠然叹 气道:「哎……宗志兄弟,你也莫怪朕方才这般生气,你是朕最最看重的栋梁之 材,朕有大决心,怀有大抱负,手下却是乏人可用,你方才自己也看见了,朕为 了拿下北方四国,甚至……甚至日后将吐蕃国也划入南朝的疆域,日日眉头不展, 对那些妃嫔宫女和从人一个也看不上眼了,即使是这……这李尚英,朕也半点都 不喜欢,朕怪你……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惊,转头回来,看见仁宗说得似乎咬牙切齿,当知皇上这 话乃是发自内心,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也和那哈克钦一般,年纪不大,变化却是与 日俱增,皇上过去施行仁政,天下间有口皆碑,人人赞颂,可是……若是要拿下 北方四国,甚至是吐蕃国等西域民族,岂不是……要造成生灵涂炭,天下人哪里 还能安居乐业。

杨宗志口齿动了一下,正在想要如何劝慰皇上一番,仁宗又继续道:「罢了, 这事过去就这么过去了,朕也不打算再去追究了,今日朕允了你的凤儿的婚事, 宗志兄弟,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杨宗志皱眉沉吟道:「皇上这是……这是宽宏大量……」

仁宗呵呵笑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杨宗志肃下脸庞来,这番话说出来,便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不要说是对自 己心存怀疑的皇上了,仁宗又笑道:「现下洛都里谣言纷纷,很多都是指的你这 位年轻气盛的大将军,朕知道……散步这些谣言的,有些人着实是因为妒忌于你, 还有……还有更多人却是等着看你的笑话,他们不希望你爬的太高,爬的太快… …」

仁宗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又再道:「可惜你却是不知自爱,偏偏落下 这么多把柄,宗志兄弟,朕会安排你和凤儿尽快完婚,也好……也好让你断了你 身边的那些女子们的念想,凤儿贵为我天朝的唯一公主,品貌德行都足以配得上 你,你有了凤儿之后,便在你的大将军府里修身养性,也学学朕这样,不为女色 所动,那些娇滴滴的女儿家……实在是害你的渊源,你听清楚了么?」……

前段时间河蟹之风大盛,俺这书面临被协掉的危险,所以……

现在偷偷的发一些吧,都是前段时间写好了,发不了的。哎! ----------             正文第389章离聚之一

华灯初上,皇宫内的院墙角边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气氛看着喜庆而又热 烈,杨宗志被文武百官们簇拥着走进养心殿中,此刻养心殿中排起了酒席,仁宗 皇帝会在此地亲自宣布他与虞凤的婚事,顺便也大开酒宴,大宴群臣。

甫一走近养心殿,三皇子便走过来牵着他的大手,亲热的笑道:「贤弟啊, 快过来,咱们文武大臣们可都在这儿等着你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样宗志走到养心殿的深处,在正座的两侧有两个偏席, 三皇子与杨宗志分别落坐在两边。

席间不断有些大臣们过来敬酒,杨宗志无奈只能一一接着,他今日朝堂上身 价倍增,由过去的大将军又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唯一的驸马爷,有些眼色的大臣 自然要来巴结结交一番,但是杨宗志心头却是殊无半点欢愉可言,虽然迎娶虞凤 这件事本来是好的,可惜皇上今日下午在御花园中言词凿凿,分明是想假借这桩 婚事,让自己疏离筠儿,婉儿这些小丫头们,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驸马爷,为朝 廷效力,样宗志在仁宗面前有口难辩,只觉得苦不堪言,大臣们敬酒,美酒入了 腹中,尽都化作了苦水。

杨宗志神情呆滞的喝了数杯酒下去,茫茫然不知是何滋味,身边嗡嗡的甚是 吵闹,可他也一句都听不清楚,等到众位大臣们笑闹一番,放过了他,杨宗志才 一屁股落下了座,酒杯顺着手心跌下了地面,叮铃铃滚到了侧边,杨宗志回过头 来看了一眼,见到酒杯正好是跌到了侧面的座位下,顺着座位旁的双腿看上去, 便见到那美髯的柯宴正襟危坐于此,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堂上如此多的大 臣,也只有他从未过来打个招呼,更不用提前来恭喜道贺一番。

杨宗志嘿嘿苦笑一声,便要弯腰去将酒杯拾起来,忽然养心殿外一个声音高 唤:「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一道屏住呼吸,止住方已才的喧哗,侧跪在酒桌两旁恭迎道:「参见皇 上、皇后娘娘。」

仁宗脚步轻快的走进堂中,眼神左右扫扫,呵呵笑道:「都免礼吧。」

他与端敬皇后举步走到养心殿的正座上坐下,群臣才一一站起身来,仁宗笑 道:「今日不必拘礼,遥想起几个月前杨爱卿出使吐蕃国之时,朕曾经金口玉言 答应他说,只要他能够平定吐蕃的内乱,功德圆满,朕便将鸾凤公主下嫁给他, 嗯,掐指一算,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杨爱卿果然将朕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所以……朕也要与他兑现承诺,大家说……是不是?」

群臣一齐应声道:「是,皇上圣明!」

仁宗又哈哈笑道:「今日召集群臣便是要宣布这件事情,同时也借着这个机 会,大家君臣之间热闹热闹,所以大家要闹酒便去闹酒,要行酒令便去行酒令, 不需诸多礼仪礼法,朕便……咳咳……朕便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群臣一听,顿时放开心神,会心的哈哈一笑,当先便有人站起来敬了皇上与 皇后的酒,趁机美言几句,言辞中尽是夸耀鸾凤公主知书达理,实为天下女子的 楷模,又说杨大人神勇,和虞凤的婚事便是天作之合。

杨宗志坐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耳听着众人后面说的实在是不堪,甚至有人 将端敬皇后和虞凤比作天上的仙女下凡,杨宗志心头不由得一动,转头轻轻瞥了 端敬皇后一眼,见到她对着堂下群臣的阿谀奉承之词,只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 耀眼的灯火照射下,从这侧面看上去,只能见到她秀丽的脸庞上泛起一阵淡淡的 圣洁光辉,杨宗志一时心头迷茫之极,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端庄淑仪的皇后娘娘, 与三皇子口中那个淫荡无比,魅惑先皇的宁儿联系在一起。

正在这时,端敬皇后忽然转过头来,不着痕迹的向杨宗志扫了一眼,轻轻撇 嘴一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一闪而过,杨宗志赶紧转过头去,正好又对上 三皇子的眼神,他的心头不由密密麻麻的泛起无数个念头,一时回想起在丁山镇 别院内听到的逸事,一时又想起在皇上的御书房内,端敬皇后对他的谆谆交代。

「嗯哼……」

仁宗喝了几杯酒,英气的脸庞上不禁带了些晕红,他咳嗽一声,转头对着端 敬皇后笑道:「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不知皇后又给大家准备了些什么节目没有, 往年喜庆之日皇后都会精心备下些乐子,朕可是好生期待呀。」

端敬皇后嫣然一笑,娇媚的瞥了仁宗一眼,才娇笑着抬起两只翠白的小手儿, 小手儿交互在空中拍了两下,啪啪两声,众人看的一愣,忽然听到养心殿外乐曲 大作,不一会,便有一群身着朱红宫装的女子们迈着莲步,伴着乐曲翩翩的走了 进来。

这群宫女来到堂中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学着诗话中仕女的模样, 有的做出织布刺绣的样子,有的却是作出吟诗作画的情态,众人仔细看上去,才 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姿色出众的宫女们,脸上涂抹了红红的胭脂,挽宫髻,配合着 匀致的宫装,在表演歌舞,这些宫女们个个样貌清秀,眸子清亮,身材却是一个 赛过一个的姣好,虽有高矮胖瘦,但是却匀称的紧,仁宗和群臣们看的煞是有趣, 不觉都紧盯着细看。

杨宗志倒是半点心思也提不起来,现下里皇上的话说的明明白白,此次与虞 凤成婚之后,便让自己断了与筠儿等人的交往,安安心心的作自己的驸马爷,可 是不用说筠儿,淼儿等人对自己情深意重,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多次,甚至婉儿这 丫头还怀了自己的亲骨肉,让自己攀附权势,将这些生死相依的小丫头们丢在脑 后,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一旦被皇上得知自己还与筠儿等人在一起,却又不知皇上会如何雷霆震 怒,再多想一些,皇上如此心急着将虞凤许配给自己,委实也是一条釜底抽薪的 好计策,断了筠儿等人的念想,自然也就断了自己与西蜀罗天教之间的干系,甚 至……让西门松为自己的负心薄幸而大发恼怒才算更好,如此一来,自己与西门 松两人间少不得便要兵戎相见,更是趁了皇上的心愿罢了。

杨宗志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道:「来的路上还在想,了却了爹娘的事情后, 便辞官归隐,又岂知……便是这样的时间也没有了。」

皇上逼得紧,忠与义之间实难两全,他一时之间竟是素手无策。

对面的三皇子扶着酒杯,站起来朗声笑道:「杨大人,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 怎么大家都在开怀畅饮,只有你一个人独坐发呆,莫不是……莫不是欢喜的傻了 么?」

群臣一听,顿时一道哈哈大笑。

杨宗志尴尬的回过神来,面对幽幽众目,才回想起自己的酒杯跌在了柯宴的 脚边,还没有拾起来的事情,便想弯腰去捡,这时献舞的宫女中步出一个模样乖 巧的女子,漫不经心的从一旁的酒桌上取了一个无人用过的酒杯,一边手中曼舞, 一边将酒杯巧妙的放在了杨宗志的酒桌上,杨宗志看得一呆,兀自还未回过神来, 便听到身前一个低低的娇媚嗓音,轻柔的唤道:「相……相公……」

这天籁般的幽幽嗓音传来,透着惊喜十足和无尽的缠绵之意,杨宗志猛地抬 起头来,只能见到一个宫女在自己酒桌前轻歌曼舞,高高抬起的两只小手儿,一 只扶着另一只小手上的衣袖,半遮住她秀丽的脸颊,这声音便是从那衣袖后隐隐 约约的传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睁眼看仔细些,对面的三皇子又大笑道:「来来来! 杨大人,本王也来敬你一杯,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胜不衰。」

三皇子敬酒在侧,杨宗志慌忙站起身来,往酒杯中倒满酒水,举杯相迎,只 是喝过酒之后,再要去寻那给自己带来酒杯的宫女时,便只能见到她随着众人之 舞,聚到了养心殿的正中央,脸颊和身影在众人宫女簇拥中若隐若现,粉拳秀腿, 莺歌燕舞中,一时竟是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方才的那位宫女。

杨宗志缓缓坐下身子,心头如处云端,双眼在那些宫女之中扫来扫去,终于 见到那宫女又浮出了燕群,看仔细些,杨宗志一时不由得嗔目结舌,只见到那宫 女红唇白齿,眉宇间风情万种,可是在清秀的双跎边涂抹了厚厚的胭脂,遮住了 她无双的风华,她见到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过来,不禁快意的露齿微微一笑,眼 眉好一阵韵味荡漾,让杨宗志心头砰砰跳动了几下。

堂上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合在一起不下数百人,这二人俱都毫不放在眼里, 眼神深深的对视,互相都能感到深深的爱意吸引,那些宫女的舞曲渐缓,那宫女 也无奈的随着众人翩翩舞出养心殿,就在临去之前,她蓦地回过头来,对着杨宗 志轻轻的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又向着殿门外扫了一下。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柔,这小丫头竟然胆敢冒充宫女前来献舞,她是什么样的 身份,况且今日皇上大宴群臣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这种场合下,她怎么可以抛头 露面,这事若要让其他臣子们知道了,又要苦口婆心的说什么乱了朝纲之类的话 了。

只是转念一想,心底却又释然:「她本来就是个娇蛮的小丫头,身份尊崇无 比,她今日这般冒着大不韪前来,难道便是想来见自己一面?」

联想到她离去之前的那个暧昧的眼神,杨宗志再也坐不下去,身边众臣子欢 喜雀跃,纷纷行起了酒令,杨宗志却是找了个由头,走出了热闹的养心殿。

出门空气一冷,方才饮酒之后,潮气涌起,脑中竟然带了些微微的醉意,杨 宗志背着手漫步在皇宫之内,天空星月朗朗,皇宫中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院墙边, 假山上,亭角上,处处都是温馨的喜意透出。

杨宗志顺着左手边的小道走出去,不过一会,便又走到了御花园中,枫叶开 过之后,月光印照之下,整个御花园中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这里渐渐远离 养心殿,殿内的喧哗和欢腾也被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身边异常的宁静,隐约可以 听见秋后的虫鸣声,却又听不清楚,恍惚着只以为自己到了瑶池仙境。

杨宗志缓缓的顺着花丛间的阡陌小道而行,一时心中不禁也是喟叹,一个时 辰之前,皇上便是在这里半利诱,半胁迫的让自己答应了大婚之事,一想到此, 杨宗志熏醉的脑袋不由生疼,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亭里, 恍惚坐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这里月光照射不明,那人影的样貌便看不清楚,只能 隐约察觉是个苗条的人儿,端坐在小亭中央的石凳上。

杨宗志的心头跳了一跳,脚下的步子更是催急,吸着空气中的凉意快步来到 亭子外,那人影仿佛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浑身上下颤动一番,接着猛地站立起 来,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杨宗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还未看清楚时,便听到一个 熟悉的娇滴滴嗓音,哽咽着传来道:「相公……你果真回来了么?」

正文第390章离聚之二

杨宗志乍义听到这声饱含情意的呼唤,不觉整个身子都酥了半截,面前这位 双颊绯红,眼眸间弥荡着动人秋水的小丫头,便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小妻子——鸾 凤公主。

杨宗志只觉得心头一热,顿时将皇上的威胁和群臣的阿谀奉承都抛到了脑后, 而且猛踏几步向前,一把将虞凤抱进了怀中,身边的这个小亭子便是当日虞凤痛 斥他悔婚的所在,此刻月色弥漫之下,这小亭之间,假山流水之间却又充斥了温 馨和甜蜜之意。

这二人分别了两个月,在跌入欢爱漩涡的虞凤看来,这两个月不吝于两年之 久,每日里小心思痴痴念念,据都是对自家相公的思念之情,因此才会在探听到 端敬皇后安排的舞曲之后,偷偷的混进了献舞的宫女群中,只盼望能够早一眼看 到杨宗志,却没想到期间发生了进献酒杯的事情,让自己的举动被相公察觉了出 来。

两人一旦互相对面,虞凤便再也无法忍受相思之情,偷偷的给他施了颜色, 让他过来相会。杨宗志将虞凤紧抱在怀中,多时不见,这小丫头的脸蛋看上去轻 减不少,可是一副小身子却是更加的丰腴,小蛇般的在自己怀中扭来扭去,小嘴 里却是「相公呀,凤儿的好相公……」

不断轻唤。

杨宗志心头猛地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去,叼住了虞凤温热的小嘴,嗜出了她 嫩滑的小香舌,啧啧的品尝了个够,虞凤微微踮起脚尖,整个小身子半挂在他的 脖子上,迎合着他肆意的抚弄自己的娇躯。两人心头都是火热的爱意涌起,这般 情侣间最最销魂的甜吻爱抚,才能稍稍止住各自心头的旖旎。

这么不知过了多久,虞凤才观幽幽的娇喘几声,躲进了杨宗志的怀中,星眸 半闭,甜蜜满足的娇声道:「相公啊,凤儿……好想你。」

杨宗志听得一笑,这话儿他自然熟悉,当日那白发老公公曾经远赴吐蕃国传 旨,更是为虞凤给自己带了一句话,便是这同样的一句,只不过这深情婉转的话 儿,由虞凤这小丫头口中娇滴滴的说出来,和那白发老公公口中道出,实在是天 差地别。

杨宗志一边探进虞凤宽大的宫装之中,在她酥软的娇躯上慢慢游走,一边挑 起她的瓜子小脸,让自己可以清楚的看见小丫头的模样神情,见到她双颊边的胭 脂还没抹去,厚厚的胭脂挂在她素淡的小脸上,着实让人发笑,杨宗志哈的一声, 低声道:「凤儿,你怎么会跑去献舞呢?这事要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说 不定又要对着我们一通大骂了。」

虞凤咯的一声娇笑,缓缓睁开亮晶晶的秀眸,微不可查的嗔了杨宗志一眼, 这坏相公实在是坏到了家,两人刚一见面,便……便来轻薄肆玩自己的身子哩。 虞凤被他热热的大手摸到了高挺的胸前,不觉呀的一声,浑身上下都酥软了下来, 小嘴中却是喷着幽幽的香味,娇笑道:「相公呀,你……你轻一点,凤儿的身子 都要被你揉碎了哩。」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心头却甜蜜无比,甚至……恨不得相公将自己揉碎了才 好,这样自己便可以整个的依附在他的身上,再有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两人分开, 便不会有这般痛苦难熬的相思之情了罢!

虞凤甜美的抬起小脑袋,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杨宗志,见到他一身威武的官 服,头戴官帽,配合他那般俊逸出尘的样貌,的确是威严中带着英气,虞凤的眼 神一迷,轻轻露出洁白的编贝,甜腻道:「相公呀,皇兄……皇兄他要将凤儿许 配给你了呢。」

虞凤这话一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仿佛发烧一般的火红了一片,赶紧又躲 进了杨宗志的怀中,半点也不敢露出来,杨宗志却是听得一呆,是啊,皇上要将 凤儿许给自己了,可惜……却是有条件的,他一想到这里,手上热烈的动作不由 得迟缓了下来。

虞凤伸出一只洁白的小手儿,轻轻捻着他整齐的官服,静谧的娇声又道: 「你在想什么,相公,你……你是不是得意的紧了,想着自己什么也不用做,什 么也不用说,凤儿便乖乖的嫁给你了,是不是?」

杨宗志听得失笑一声,道:「我怎么会?」

虞凤娇滴滴的嘟起小红唇,气鼓鼓的抬头道:「哼,凤儿还会不知道你么? 你这坏相公素来最会装傻,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凤儿对你是怎么样的心思,你 却……你却从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来做,可恼的是……皇兄居然也这么帮着 你,也不问问凤儿的意思,便将人家许配给你了呢,让人家的脸子都丢尽了,哼 ……坏相公呀,你要想这么娶到凤儿,人家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得逞哩。」

杨宗志低头一看,怀中的小佳人亲密无比的依偎在自己胸前,小嘴却是娇俏 的嘟起来,口中说的气恨的紧,模样看着十足可爱甜腻,杨宗志不由被她逗得哈 哈一笑,忍不住附和打趣道:「乖凤儿,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才会心甘情愿的嫁 给我呢?」

虞凤悄悄探出小手儿,在杨宗志的怀中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出了一根璀璨发 光的金钗,拿在小手心中深深的抚弄了好一会,才娇笑道:「有了,你不是朝廷 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么,领兵作战从来都战无不胜,虞凤总是梦想着,自己以后要 嫁给的相公,有朝一日能够在千军万马当中,将凤儿给救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坐 在白马上,手拿着这根金钗,问凤儿说:」你愿意嫁给我么?『只有……嗯,只 有这样的大英雄,凤儿才会心甘情愿的给他作小妻子哩……「

杨宗志听得不禁哈哈大笑,凤儿这小丫头年幼,心里面还充满了很多不切实 际的幻想,漫说现在南朝国富民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社稷之危,就算是有天 起了战事,她这般千金尊贵的身份,也不会做了那阶下之囚,更不会让自己有机 会去救她,这些都是她天真女儿家的玩笑之话。

只是杨宗志笑声一过,便又忽的止住下来,伸手将虞凤娇软的酥躯扶开自己 的怀中,望着她秀美的小脸,正色道:「凤儿,既然皇上已经将你许给了,这事 今夜一过,便会天下皆知,那……那有一件事,我定要在今夜跟你说清楚。」

「嗯……」

虞凤看着面前的相公忽然严肃了下来,亮闪闪的双眸静静的看着自己,不觉 心头一跳,暗想:「你这坏相公,你要求我什么事情,凤儿最后还不都是答应你 了么,干嘛还要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出来?」

口中却是讷讷的问道:「什么……什么事情呀?」

杨宗志沉吟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凤儿,你我既然都快要做夫妻了, 有一些事情我自然不能瞒你,其实……其实我除了你之外,还有些女子也是割舍 不下,我想……我想……」

虞凤听到这里,忽然娇声抢问道:「相公呀,你说的是婕儿姐姐么?哼…… 坏相公呀,其实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人家……人家也知道婕儿对你情深一片的呢, 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出使之后,凤儿便经常和婕儿姐姐一道弹琴说话哩,人家 有时候说起你的时刻,婕儿姐姐便会偷偷转过身去抹眼泪,你以为这样人家还看 不出婕儿姐姐她是怎么对你的么?」

虞凤顿了一顿,素洁的小脸扬起来,又娇滴滴的痴痴道:「嗯,婕儿姐姐她 琴艺出众,而且性子外柔内方,凤儿也不忍心看到婕儿姐姐她独守闺房,翘门以 盼的样子哩,所以这件事情就算你不提起,人家也会想着法子去跟皇兄说,让婕 儿姐姐也一道随着凤儿嫁给你,也好……也好遂了你这坏相公的意愿呢。」

杨宗志听得眉头弯住,暗自感动的心想:「难得这娇蛮的小丫头如此通情达 理,她贵为天下唯一的公主,却是要去游说自己的皇兄让自己一道娶了另一个女 子,这事情倒是难为了她。」

他正待要说话,忽然面前的虞凤又咬住细碎的玉齿道:「不过相公呀,你有 了凤儿和婕儿姐姐,便该是心满意足了罢,凤儿可事先给你说好哩,你有了我们 两个,便不能……便不能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然皇兄要是怪罪下来,凤儿… …凤儿可不会再帮你担着。」

虞凤话说到这里,低头见面前的杨宗志沉沉的皱起了眉头,不觉心头猛地一 跳,颤动着小红唇,娇声问道:「相公啊,你不会……你不会真的还有其他的女 子吧?」

杨宗志叹息道:「凤儿,其实除了你和婕儿,我身边还有好几个女子,她们 都是品貌出众的好女子,有的身世可怜的紧,还有的却是身份特殊,我要对你说 的……正是这件事情。」

虞凤惊叫道:「不许!……我不许还有其他的女子来缠着你!相公啊,你有 了凤儿和婕儿姐姐,难得还不能够满足的么?」

杨宗志听得心头咚的一响,不禁心乱如麻,暗想:「皇上百般的逼迫我,现 在就连凤儿也容不下筠儿婉儿她们,这婚……这婚事不结也罢。」

他脚下向后退了一步,让一直斜倚在自己身前的凤儿站立起来,沉着脸道: 「凤儿,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但是……但是若让我抛弃掉那些女子们,心安理 得的作我尊崇的驸马爷,我实在是……我实在是万万作不到的,自古情与义难两 全,咱们两人若是就这么成了婚,却不知要给其他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这事情 我一定不能答应。」

他本就有些酒气上冲,此刻说了这几句,想起皇上威迫的话来,不禁更是热 血上涌,猛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转身便出了小亭子,沿着幽暗的小道快步走出 御花园,只留下呆滞的虞凤,兀自还未反应过来,待得听清楚时,杨宗志早已走 出了御花园中,虞凤惊恐万分的追了出去,来到大门口,只能隐约见到个背影在 远处晃了几晃,虞凤心头一凄,急切的张嘴唤道:「相公……你等等我,你…… 你又想不要凤儿了么?」

那远处的背影头也没回的走了开去,虞凤脚下一软,不由得跌倒在了御花园 的青石板地面上,转过珠泪密布的小脸看过去,这方才温馨甜蜜的小亭子,月光 照射下,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竟是说不出的凄冷诡异起来。

正文第391章离聚之三

杨宗志快步出了御花园,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方一走出大门口,心头便涌 起自责:「这事情本是自己与皇上之间的疙瘩,怎么……怎么怪罪到无辜的凤儿 头上了?」

他脚步稍稍迟缓,到了此时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火气那么大,盖因他的性子 向来是外表温和,实则拧拗的紧,仁宗此次要是与他好说好劝的便还罢了,可是 仁宗却是暗藏心思,又明着逼迫他选择富贵,抛弃身侧的佳人,如此行为只让杨 宗志升起了一股逆反之心,然后夜里见到虞凤,虞凤又是毫不犹豫的不许筠儿, 婉儿等人入门,他这才会将一腔怒火宣泄到了虞凤的身上。

暗自回想一下,虞凤倒是可怜无辜的紧,漫说她从未听说过,或者见过筠儿 淼儿等人,即便是她见过这些人,以虞凤高贵无比的身份,说出今夜的那番话, 却也是正常无比,当朝唯一的公主千金,有何道理要与其他平民女子们一起分享 驸马爷,这事情别说在此时,便是古往今来也行不通。

杨宗志心底不由得一沉,说来说去,自己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是依了 皇上的旨意,安安心心的做个驸马爷,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家有尊崇贵气的娇妻, 受尽世人们的羡艳。要么……便是违抗皇上的圣旨,执意要与筠儿等人在一起, 哪怕就是丢了脑袋也是在所不惜。

此事若放在天下任何人面前,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一条,可杨宗志却 是深深知道,自己若是也走了这条道,这一辈子想来都不会原谅自己,遥想起一 年多来,从洛都出师北郡开始,纷乱离奇的遭遇,总是与这些世间最最圣洁美丽 的女子们联系在一起,现下倘若为了荣华富贵,违了自己的本心,作人又有何快 意可言?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义哼了一声,牙关紧咬磕嗤一响,顿时心头有了 计较,便转回了身,顺着花丛边的小道,又向今日夜宴的养心殿走去,皇宫内今 夜守职不严,想来喜庆的气氛感染了所有宫中卫士,再也看不到过去的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而是幽静的离奇,不多一会,他便走回了方才离开的养心殿前。

殿内灯火透明,群臣们聚在一起正在大行酒令,互相邀约吟诗作对,喧哗的 紧,杨宗志站在门外的暗处看了几眼,见到正当中仁宗的宝座上空空如也,方才 还坐在这里的皇上、端敬皇后竟然都不见了人影。

杨宗志看的一呆,没想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竟也离席而去了。心头正在踌躇, 忽然又听见养心殿院墙边的暗影下,隐约传来几句低低的说话声,声音被人压抑 住,加上殿内此刻喧闹异常,因此若是不仔细些,根本听不清楚。

杨宗志心头跳了一跳,下意识压着脚步,顺着墙根下的暗影走了过去,微微 屏住呼吸,走近些才能依稀听见有两个人正在此处小声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沙哑 些的男子,低声道:「启禀皇上,您先前交代的事情,微臣……微臣都办妥了。」

杨宗志眉头跳动起来,知道自己无意间听到了皇上的私隐,怕是大不敬,便 想转身回头悄悄的出去,却又听见背对自己的皇上回话道:「嗯,劳爱卿辛苦了, 瞿芣苢那老匹夫的家中可搜出来些什么?」

「瞿芣苢……」

杨宗志还未转过身来,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浑身止住,暗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 悉,仔细一想顿时回忆起来,这瞿芣苢正是当朝户部的尚书令,又是两朝老臣, 曾经辅佐过惠宗先皇,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爹爹过去口中提起他时,也是交口称 赞的。

杨宗志刚想到此,那身后的沙哑声音又道:「启奏皇上……微臣……微臣… …等人拿了瞿府的一家老小,又在瞿大人的府上掀了个底朝天,却是……却是… …」

杨宗志这才微微听清楚,这面朝仁宗躬身说话之人,正是宫中内侍卫的统领 劳广,先前爹娘惨死的悬案,也正是交托到他的手中办理,听到他在回话,杨宗 志顿时止住了离去的脚步,将身子隐在院墙朱顶红花丛边,稍稍斜靠在院墙上。

那劳广这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仁宗听了不禁大怒,扬起声音喝 道:「却是什么?」

劳广打了个激灵,身子又矮了一截,囫囵道:「微臣率了两百内侍卫在瞿大 人的府上翻来翻去,前后两个时辰,却是……却是什么财物宝贝也没找着,而是 ……而是空手而归。」

杨宗志听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头,暗想:「皇上派劳广到瞿大人家中翻找什 么?难道……难道瞿大人偷拿了皇上的什么宝贝不成?」

转念又道:「不对,爹爹当年说过,这瞿大人是个清官,掌管的便是天下间 的税赋,田地,户籍和俸饷。他若是想要谋个什么宝贝,又怎么会打起皇上的主 意,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仁宗怒哼一声,咬牙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瞿芣苢这老儿当了 一辈子的钱粮官,竟然家中是一贫如洗不成?」

劳广踌躇道:「倒也……倒也不是一贫如洗,只不过……他家中着实平淡的 紧,漫说是珍珠玛瑙,就连金银玉器,也是少之又少,可……可一点也不像洛都 内其他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家中的奢华。」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亮,暗道:「哎呀,皇上……皇上这是以为瞿 大人贪赃枉法,贪墨钱财了,所以……着劳广去抄了瞿大人的家。」

他思忖于此,便想着怎么现身出来,无论如何也要向皇上进言,万万不可错 杀了好人,错办了好官,寒了天下文武百官的心。

这时仁宗沉默了一会,哎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自语道:「竟然是这样?」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喜,暗自想到皇上这是明白他自己判错了人,只怕立时就 会收回成命了,放了瞿门一家老少。却听见仁宗又道:「那么……你快快命人去 搬些金银财宝,翡翠玉石,连夜运到瞿府的后花园中,掩埋在厚土之下,此事乃 是机密,万万不可叫外人知晓了,听到么?」

劳广一时还没会过意来,犹豫道:「此事……如此又是为何?」

杨宗志却是嘴角抽动一番,暗骂:「蠢才……皇上……皇上这是要嫁祸瞿大 人了!」

果然听见仁宗冷笑道:「那该死的瞿老儿,朕当政以来,百官无不对朕依顺, 只有他……哼哼诸事百般的挑剔,一年前,朕发兵北郡,他便首先跳出来大唱反 调,几个月前朕兵发吐蕃,又是他大放厥词,说什么朕这是要败了祖先的五朝基 业,嘿嘿,如此一个冥顽不灵的固执老儿,朕那么多次暗示于他,他偏偏还要装 作看不见的模样,那便也怪不得朕了,朕只有这么一番,才能叫天下人都知晓到, 不听从朕的旨意,便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杨宗志和劳广听得一道打了个寒战,杨宗志更是心念沉到了谷底,后来仁宗 和劳广的说话,他已经渐渐听不真切了,脚下步子微微后撤,循着院墙下的暗影, 半退着出了养心殿。

他这番回转,便是想着忠孝不能两全,无奈只得再去找皇上说清楚,实在不 行便只能拒婚不娶,可事到临头,他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出口,便偷偷听到仁宗与 劳广的对话,没料到这一年多来,皇上变得竟然如此厉害,联想起今日下午仁宗 在御花园中信誓旦旦,要挥师北进,踏平北方的蛮子四国,想来此刻在皇上的心 目中,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征战天下,四海臣服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无论是那假的 太监李尚英,还是忠臣之后,全都不行。

那瞿芣苢为官清廉,正直不阿,本应该是天下官吏的表率,却因为不听皇上 的话,违抗了他的大业落得个满门抄斩,再想想自己,先前若是一腔热血,将自 己的打算都给皇上说了听去,岂不……岂不正是和那瞿大人一样,做了个不听皇 上圣旨,阻碍其大业的罪人。杨宗志一想到此,背后不禁冷汗涔涔,空中凉意大 盛,微风吹在背身上,心头冒起一股冷飕飕的寒气。

他脚下再也不敢多做耽误,而是飞快的出了皇宫大门,宫门外几条出路可选, 他的眼神微一迷茫,看着左手边的官路,寻思着户部瞿大人的府邸应该是要走这 一道,只是脚下步子还没迈出,心头又在叹息,暗道:「罢了,这瞿大人本是皇 上执意要杀之人,甚至不惜栽赃嫁祸,杨宗志啊,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救得了 瞿家几十老小,为他们喊得了冤,做的了主?」

他脚步沉沉的出了宫门,今日来时本是坐轿而来,此刻再也管不了自己官服 在身,惊世骇俗了,而是胡乱牵了一匹骏马,跳上马鞍飞快的打马奔远。一路急 行来到大将军府邸前,骏马朝身边随手一丢,便上去高声唤门。

过一会,门内咣当一声响,接着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内推开,唐小镇那兴奋的 通红脸庞跳了出来,欢喜笑道:「姐夫,你可回来了,镇儿可等了你一整晚。」

他一边说话,一边跑到杨宗志的身后,牵住了那匹不知是何人的骏马,口中 得得呵斥两声,想要将骏马驯服过来,杨宗志转头问道:「这么夜了,你怎么还 没安歇,还等我做什么?」

唐小镇年纪尚且幼小,站在高大的骏马边还不及马背高,他吃力的拉住缰绳, 回头勉力笑道:「姐夫,你今日可是答应了我,等到姐姐不在的时候,便和镇儿 说说,你在北郡砍杀蛮子无数的事情。」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自己此刻心头索然,实 在是提不起劲头来,便岔开话题道:「怎么,你姐姐也不来管你么,她不是对你 管的最严?」

唐小镇眨了眨稚气的大眼睛,凑过身子来,笑道:「嘿嘿……姐夫你堂堂大 将军,也怕我姐姐管的最严么?不过你今夜可不用怕,姐姐她不在家的呢,下午 你走后,她便也出门去了,一直到此刻还没回转。」

杨宗志心头微微奇怪,沉吟道:「出门去了?去了哪儿?」

唐小镇又回过头去轻轻的抚弄凌乱的马鬃,暗想起自己若是有朝一日骑上高 头骏马,跟随姐夫奋勇上阵时的情形,口中却是道:「哦……姐姐她说今日有事, 让我和爹娘自己早些休息就是,她好像说……她好像说是回到教琴的地方去了?」

「嗯……」

杨宗志听得皱起眉头,婕儿回妙玉坊了么?今日下午时不是和她说好了,以 后再也不用去妙玉坊教琴,怎么……怎么她还要回去?唐小婕本就不是卖身妙玉 坊的歌姬舞姬,而是婷姑姑花费重金从丰州城里请来的教琴师傅,这些杨宗志过 去大多都听人说起过,暗想既然两人决议不再让她回去妙玉坊那烟花柳巷混迹, 自然也不用回去做什么交代,毕竟婕儿自来都是自由之身,洁身自爱,少去抛头 露面也是好的。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一个念头窜上来道:「莫不是……莫不是婕儿她贪念 妙玉坊那红灯翠柳,繁花似锦的欢腾场面,心头竟然舍不得了么?」

只是稍稍一想,便又在心头止住,厌气的暗骂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你 岂可对婕儿如此猜忌,她素来高雅圣洁,洛都城内有口皆碑,又岂会是歌这般爱 慕虚荣的女子?」

唐小镇在一旁看杨宗志想事情,想的出神,不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 「姐夫,你想些什么呢,咱们也别耽误了,快快进去,你好给我讲讲北方四国的 蛮子,到底有多厉害!」

杨宗志站住身子,低头道:「小镇,你先进去,我要……我要先出去一趟, 这些战场杀敌的事情,等到下次有了空闲,我再给你慢慢道来。」

唐小镇听得一呆,目中透出失望的神色,依依不舍的道:「姐夫,这么晚了, 你还要去哪里,哦……我知道了,你是要去找姐姐是么?」

杨宗志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唐小镇稚嫩的包头脑门,露齿笑道: 「快进去吧,今夜兴许我也不回来睡了,你们都不要等我。」

说完了话,扬手向身后挥了一挥,便转身走入夜色之下。……

前几天终于从非洲回来了,这次去肯尼亚,差点挨了黑毛鬼子的AK47扫 射,实在是死里逃生!

一直没有机会码字,造成状态很差,回头又把前面的字数看了一遍,才敢开 始动笔,见谅,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出差,时间比过去更加爱不固定,我只能尽量 码字,希望快点完本!

正文第392章离聚之四

「什么?……你要离开妙玉坊?」

娇滴滴的嗓音拖着长长的惊叹声,从灯红火烛印照下的铜镜边传了过来,若 是只听见这声音,世人便会冥想这磁性嗓音的主人,只恐是一位十八九岁的丽质 少女,半袖遮面,天生妩媚多情,便连这惊讶无比的语气,透过如此软绵绵的声 音说出来,也只让人心头写意舒适的紧。

唐小婕拢身端坐在茶桌边,心头微微的叹了口气,明亮的双眸来回扫视了周 遭这闺房一眼,倒是真的有些不舍之情涌起,无论如何,自己在这妙玉坊中也呆 了整整四年的光阴,掐指一算,自己从一个盘着双丫髻的乡下小姑娘,变成了现 下这国色天香的大姑娘,伴着的便是这身边的莺歌燕舞,但是……一想到今日大 将军府中坏郎君离去前对自己正色的嘱托,唐小婕俏丽的脸蛋顿时殷红一片,仿 佛被灯烛照射的久了,起了霞光,心头却也涌起甜蜜满足之意,嘴角挂出一抹微 笑,小脑袋却是坚定的点了一点。

轻轻抬起头来,唐小婕顿时迎上了三双各异的眼神,其中有着不解,羡艳或 者是自己也看不懂的意味,唐小婕艳丽的脸蛋顿时又红的更深,目光却是更加的 坚定,迎向了铜镜前的那一双眸子。

先前听到那娇软的声音,只让人以为是个二八佳人,含羞带怯,引人心软, 只是看着面前的面容,才能使人意识到岁月的风华,此刻已是深夜,便连喧闹的 妙玉坊内,也渐渐的宁静了下来,这幽幽暗室中,婷姑姑正扭着肥臀儿坐在铜镜 前卸妆,只见她将一头青丝都放到腰后,乌黑的长发直顺如同瀑布,只在发尾才 挽起一个卷儿,向上翘了起来,那黑丝掩盖下的小腰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粉红丝 衣内衬,这般灯烛照射下,便显得那小腰好细,肥臀儿和上乳却是夸张的前后耸 起。

唐小婕目光微微一阵失神,这婷姑姑内媚的身子,便是女儿家瞧见了,也会 心神摇曳,更何况天下间的鲁男子,她微微抿住嘴角,正待咳嗽一声,忽然面前 的婷姑姑皱眉娇声问道:「这是……为何呢?婕儿呀,这几年来,姑姑可待你一 点不薄,你扪心自问,三年前你家里在北郡要修葺新房子,姑姑可是想也不想得, 便拿出银子给你使唤……」唐小婕急声道:「婕儿都记由得的,几年来,姑姑你 对待婕儿便像对待自己的亲身侄女一样,这些事情婕儿可怎么也忘记不了。」

婷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稍稍挺胸将自己豪硕的丰乳又向前鼓了一鼓,她此 刻衣衫单薄,那紧致的丝衣分毫也掩饰不住一身酥骨媚肉,这番动作之下,这骨 肉便好像波浪一般的荡漾开来,微微敞开的丝衣上端,一道深深的沟壑耸立在此, 两岸的山峰好似要裂衣而出。她对着羞怯的婕儿看了好几眼,这才格格娇笑道: 「嗯,难为婕儿你都还记在心底,那么……姑姑便放下心了……」

唐小婕正待继续说话,只不过婷姑姑逼得紧了,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缩了 一缩,鼻中闻到一股酥软至极的浓浓香味扑面而来,一时竟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胭 脂的香味,还是……还是那婷姑姑身上的体香。

唐小婕虽然不喜欢妙玉坊中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但是对这婷姑姑倒是发自内 心有些尊敬,毕竟当年她在北郡呆不下去,家中频繁被恶徒骚扰,她只身逃到洛 都来后,承蒙婷姑姑的收容和照料,此刻才会如此的悠然惬意,她低垂着脑袋, 正要说话,忽然一边另一个脆生生的嗓音问话道:「那婕儿姐姐,你到底是为何, 为何……要离开妙玉坊呀?」

唐小婕转过头来,便对上了一对英气的眸子,现下李十二娘没有好像平素一 样穿着男装或者戎装,而是着了一身少女的白裙,那过去甚有男子气概的模样, 便被这娇痴的小女儿家情态给掩盖下去,她一只小手儿撑在窗栏的护栏边,翠白 的小下巴便搁在这只小拳头上,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眸子中尽是些羡艳的 神情。

对着李十二娘,唐小婕到底是镇定自如的多,她闻言微微一笑,便娇声道: 「其实……我原来也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只不过这次他……嗯,他……」

唐小婕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说到这里便想到自己要离开妙玉坊,全 是因为霸道的坏郎君的缘故,但是心软的自己,何时曾经违拗过他的心思呢?唐 小婕幽幽的叹了口气,心底里倒是充满了旖旎。

李十二娘好奇的眨了眨自己圆圆的一对杏眼,又问道:「只不过……只不过 他什么?」

身边嗤的一声娇笑传来,李十二娘微微嘟起红红的小嘴,转头看过去,便见 到那人比花娇的颜飞花,一只手儿拿着个小小的剃刀,正在给另一只小手修剪指 甲,若说李十二娘还是个娇韵少女的话,那她身边斜靠在窗栏边的颜飞花便是个 女人味十足的佳人了,无论翠绿色的长裙这番穿衣打扮,还是发式神情,俱都透 出一丝妩媚的女子气息,李十二娘不明白颜飞花为何无端端发笑,便将清澈的眼 眸都投向了她笑吟吟的脸蛋上。

颜飞花一边专注的修葺自己修长的红色指甲,一边微微抬起眼眸瞥了对岸的 唐小婕一眼,咯咯娇笑道:「十二娘你这还看不出来?你看你婕儿姐姐方才说话 之时,那脸蛋红的好像杜鹃花一般,便应该什么都明白了罢!」

「哦……是么?」

李十二娘狐疑的转回头来,见到唐小婕一身端庄的苏红长裙,那艳丽无双的 脸蛋,果然……红得好像着了火烤一般,若不是这苏红色的长裙掩盖下,要是穿 了自己这身白裙在身上,那不知会有多么的显眼,李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 脑袋,一时却还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唐小婕却是再也止不住心头的羞怯,坐在这幽静的暗室中,被三个最最熟悉 的人当做怪物一般的围观,若是平日里,她定然抹不开这个面子,但是今日…… 她心头好一阵激荡,才勉力抑制住心扉的跳动,重重的咳嗽一声,点头娇声道: 「不错,我要离开妙玉坊,只不过因为……因为我要去嫁人!」

「嫁人……」

几个不同的惊呼声响起来,倒是李十二娘首先忍耐不住,眼神迷离的讷讷道: 「婕儿姐姐……你要……你要嫁的那个人到底……他到底是谁呀?」

她这番话说的吞吞吐吐,嗓音在喉头处打着颤,与她平日里英气不让须眉的 模样相差何止千里。

颜飞花此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煞有意味的凝视了唐小婕一眼,才 咯的启唇娇笑道:「十二娘你可别告诉我你当真猜不出来,你想想……你婕儿姐 姐来到妙玉坊四年里,一共见过几位外客,咯咯……你再好好想想,每次那个人 一来的时候,你总是躲在你婕儿姐姐闺房外面的窗栏边,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搓着 手指,一搓便是整整一个晚上,小手儿可是越搓越白,脸蛋儿啊,却是越来越红 啊,咯咯……」

李十二娘忽然被人揭穿了心中的隐私,一时不觉羞怒无比,她面红耳赤的脆 声道:「我的事……可不要你管……」

她说了一句,便有所顿悟的又道:「对了,为何每次我躲在那里,你都会… …你都会知道,难道你……监视我?还是说你每次也是……」

颜飞花咯咯娇笑着白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神秘无比,李十二娘竟是猜不出 究竟来,婷姑姑一直蹙着细细的眉头,直到此时才轻声叹息道:「婕儿……你怎 么会想着去嫁人呢?姑姑可给你说过无数次,这天下间的男子啊,都是贪念我们 女儿家的身子罢了,最是无情无义,咱们女儿家要自强自立,只有……赚足了大 把的银子在手,才是正道,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唐小婕听得不以为然,她俏然转回头来,对着婷姑姑笑道:「姑姑,婕儿不 会忘了三年前你借给婕儿的那笔银子,和这么多年你对婕儿的照拂之情,这些年 来,婕儿倒也攒下了一些银子,偿还你三年前借给我的那个数,倒是勉力能够凑 足,婕儿今日回来,第一便是要将实情告知于你,不然婕儿心里实在难安,其次 便是要还你这笔银子,日后婕儿便再也不欠妙玉坊一针一线,走……也可以走的 无牵无挂了。」

婷姑姑惊讶道:「婕儿呀,你这几年辛辛苦苦挣下的一些银子,难道便这样 就全数放弃了么,你可辜负了婷姑姑对你的一番心血。」

唐小婕咯的甜甜一笑,微微露出红唇中的一排洁白细齿,灯烛照耀下,竟是 显得她如此艳丽不可方物,李十二娘在一旁支着小脑袋看得出神,一下子竟看得 痴了,闺房中甚为安静,过了好半晌,婷姑姑才悠悠的回过神来,叹息道:「罢 了,看来婕儿你是铁了心了,嗯……不过你真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但是前些日 子,咱们妙玉坊答应了宫中,要在过些时日端敬皇后大寿的日子,进宫献艺一场, 你是今年洛水的花魁,你若就这么走了,可让我拿什么去给宫里面的大人们交代 呀?」

唐小婕微微皱起小眉头,沉吟不语,李十二娘在一旁娇软的婉求道:「对啊, 婕儿姐姐,十二娘一直想着咱们洛水三绝可以有一次同台献艺的机会,这次好不 容易等到了,你可千万别就这么独自走了,你这一走,十二娘便再也听不到你弹 琴,便是舞剑……也舞的没有意思哩。」

颜飞花稍稍坐起娇躯,咯咯的不置可否一笑,却是未作表示,唐小婕左右看 看,心头一阵发软,毕竟这几年来与这些女子们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那定是欺 骗自己之言,而且自己在妙玉坊内身份超然,可以不受外物骚扰,专心致志的练 习琴艺,倒要多多感谢婷姑姑她们的处处维护,此刻她们当面恳求,唐小婕一时 却是说不出拒绝之语,直到沉吟了半柱香,才算是期期艾艾的点头道:「那…… 那好吧,端敬皇后那一场,便算是我在妙玉坊的最后一场……」

她说到这里,脸色稍一转红,又羞涩道:「不过这些日子……我可能不会呆 在妙玉坊里,而是……而是住在外面。」……

杨宗志迈步回了鸿运客栈,这新修的大将军府,距离鸿运客栈只不过几里路 程,若在过去,也不过耗去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走到,只不过今日他心情淤积, 这段路却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紧挨慢挨的来到鸿运客栈的别院门前。

抬头一看,这鸿运客栈内竟也是灯火通明,不啻于养心殿内,从高高的院墙 内射出一股股温馨的灯光,不时的……还有女子轻轻的说话娇笑声传出来。

前些日子,筠儿来到洛都之后,因为没有地方住下,便让人买下了这鸿运客 栈的别院,再叫罗天教的人将别院内修缮一新,从外面看,这里还只是个别院而 已,却没人知道里面另有洞天。杨宗志背着手站在门前,耳中听着不知是索紫儿 或者又是翠儿的甜笑声传来,声音透出一股欢愉无限的味道,他心头却是不住叹 气,这一年来,虽然他在外面也遭遇到种种磨难,却从未有一个时候,好像此刻 这般束手无策过。

现下里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用许婚作为条件逼迫自己收心作个驸马爷,他 此时是进也不是,退更不能……过去他智计百出,运筹帷幄,只因为他知道无论 怎么样的对手,他总会有法子可以应付,但是此刻面对的是当今天子,他自幼受 到爹娘的教训便是忠君爱国,死而后己,悠然间,心底里压根产生不了一丝抗拒 的念头。

他站在大门口叹息了好一会,才轻轻的敲了敲面前黝黑的木门,只一声落下, 木门便被人咿呀一声打开,里面灯火透出,依稀可以看见几张艳绝人寰的美丽面 孔,娇笑着,羞红着,或者是深情的向自己凑了过来,杨宗志看着眼前的一切, 竟然觉得此刻是如此的不真实,自己的双眼尽力望过去,居然什么人影都看不清 楚。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听到面前一个天籁般的嗓音埋怨道:「大哥呀, 你傻呆呆的尽顾着想什么呢,还不快快进来么?」

杨宗志神思不属的嘿嘿笑了一下,便让筠儿拉着自己走进院内,索紫儿一蹦 一跳的凑上来,咬着他的耳朵乖巧娇笑道:「哥哥,你累了么,紫儿给你按按肩 部好不好?」

索紫儿一边说话,一边将他按住坐在院当中的石凳上,两只修长的小手儿轻 轻在他肩头按揉,不时还压下胸前的一对蓓蕾,顶在他的背后,杨宗志抬起头来, 向前扫了一眼,正见到筠儿和秦玉婉从印荷手中接过一杯茶,放到自己的手中。

杨宗志此刻实在没有心思饮茶,但是这些都是小丫头们的一番苦心,他还是 端起茶杯凑在嘴角抿了一小口,茶味很香,入了口却没有什么滋味,索紫儿在身 后幽幽的道:「哥哥呀,紫儿明日跟着你出去玩好不好?」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头道:「作甚么?」

索紫儿咬住一排细碎的小玉齿,盯着他道:「紫儿想去看看呀,到底哥哥把 一位什么样的姑娘藏在了自己的大将军府里,而要让我们这么些姐妹都住在外面 呢?」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她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觉得受了我的怠慢,心 里有些不服气。」

他正待解释一番,面前的秦玉婉忽然道:「好了紫儿,九哥哥做事向来有他 自己的道理,你便别难为他了,他若想让我们知道,迟早也会告诉我们。」

杨宗志微微抬头,正对上秦玉婉那一对睿智浩瀚般的眸子,想起那日在丁山 大营内,自己对她信誓旦旦道:「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好像师傅那样, 对师娘忌讳不言,而是一一据实以告……」

想到这里,杨宗志心怀一阵激荡,便想站起身来,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一切大 声说出来,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筠儿却是咯咯娇笑道:「大哥呀, 你猜猜,今日你回来,咱们给你准备了个什么样的惊喜?」

杨宗志此时满心思都是皇上逼婚的事情,哪里还能顾及到其他的事情,他想 了一下,便摇头道:「我猜不出来,不过……」

筠儿咯咯娇笑几下,然后欢喜的道:「大哥啊,你来看看,我身后站着的… …到底是谁?」

院中此时站了好几个女子,杨宗志回来的时候,心思迷乱,一下子并也没有 注意去分辨是不是都在,此刻听了筠儿这般说话,才是顺着她朝她身后看去,院 内灯火透亮,照得每一个角落都带些昏黄的静谧,筠儿说过了话,窈窕的娇躯便 好像蝴蝶一般的飘荡了开去,杨宗志仔细向她身后看过去,见到她身后缓缓转出 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忽然整个眉头都跳了起来,再多看几眼,他依然还是不相信般 的瞪大双眸,直到他真切的看了个遍,杨宗志才猛地弹起了身子,心头如同被大 锤击中,手中一直端着的茶杯叮当一声跌在了青石板地面上,脆响不断。……

今天下午四点上火车,明天到深圳,回到家继续开始发书。

正文第393章离聚之五

「倩儿……」

杨宗志失声唤了出来,这面前的小姑娘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纤腰上缠着长长 地飘带,一身打扮仿佛与北郡分开时一般无二,但是面容憔悴消瘦的紧,秀发自 中间向两旁分开,露出苍白的小脸上,此刻挂满了晶莹的珠泪,灯光照耀下,分 外的刺眼,不正是离散一年有余的妹妹杨倩儿,还能是谁?

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把抓了过去,双手用力的握住倩儿 瘦弱的肩头,手心不觉力透而出,倩儿紧紧的咬住嘴角,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直 到此刻被杨宗志握在了怀中,才是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死命的投入他的怀中放 声大哭。

杨宗志的牙关咬的吱吱作响,终是忍不住堕下泪来,筠儿等人见此情形,互 相打一个眼色,便悄悄的走进了院内的房间中,院内此时只剩下杨宗志兄妹俩人, 两人相拥不知哭泣了多久,倩儿才是伸手抹了抹秀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仔细的 盯着杨宗志瞧起来。

杨宗志心头喟叹一声,低声哽咽道:「倩儿,你怎么……你怎么瘦成这个样 子?」

怀中的小姑娘虽然还是十年以来的衣着打扮,但是那小脸实在是太过瘦削, 小下巴尖尖的,只能用两根手指头握住,怀中的小娇躯更是只剩下骨头一样,比 起过去可是消瘦的太多,倩儿自幼身子便不好,娘亲生她的时候,受了外伤,现 在这个样子直让杨宗志心疼的抽搐了几下。

倩儿咬住苍白的嘴唇道:「志哥哥,倩儿以为你……倩儿以为你……」

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杨宗志心头一柔,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是 以为自己死在了北方蛮子的国境内,所以才会心头害怕。

杨宗志叹息道:「我也以为敢我要死在凤凰城里面了,却没想到阴差阳错… …」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如何在凤凰城中九死一生,又如何莫名其妙的回到滇南 去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倩儿仔细的听着,直到说起出使吐蕃的时候,倩儿忽然问道:「志哥哥,那 你……那你明明已经回了洛都,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我?」

杨宗志听得一呆,暗自也反问自己:「是啊,为何当时没有想到要去接倩儿 回来,这事还是后来筠儿和婉儿提醒了,自己才想起来,她们却早已为自己办好 了,这是……为何?」

他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倩儿又道:「志哥哥,你知道么,倩儿一直都不 相信你会这么死在凤凰城里,所以……这一年来,倩儿将整个突厥国内都找了个 遍,每一处草原,那一片荒山,倩儿都到过了,每个部落甚至每个牧民,倩儿都 去打听了,难道……难道你就不想着倩儿么?」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竟是无言以对,四目相对无语凝噎,倩儿委屈至极的 盯着他,然后又瞟了瞟院内房间中透出的温馨灯火,才气恨道:「志哥哥,倩儿 ……倩儿恨死你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垂眉道:「倩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你……」

他说了这话,不敢去看倩儿的眼神,而是咬一咬牙,拉着倩儿的小手,便出 了鸿运客栈的大门。

外面街道上星月朗朗,此时夜深,外面已经没有行人,两道的商铺也都打了 烊,孤单的街道上灯火幽幽,两人走了好一会,来到了过去的杨家大将军府前, 倩儿奇怪的跟在杨宗志身后,直到此时,才知道志哥哥是要带自己回家,她抬头 一看,整个大将军府内没有一丝灯烛,看着幽暗的紧,倩儿嘀咕道:「怎么…… 爹娘都睡下了么?怎么福叔也不在门口守夜了?」

杨宗志心头一沉,便知呼铁那个汉子定然没有将爹娘的事情告知倩儿,倩儿 这小丫头此刻依然蒙在鼓里,他想的心头痛彻,失魂落魄的拉着倩儿,掀开了破 败的大门,入内一看,里面虽被人收拾整理了一番,但是残垣断壁依然看着萧条 无比。

倩儿看得小脸一呆,猛冲几步跑进去,大哭道:「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 样的?志哥哥,你告诉我,咱们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对了,爹爹……娘亲, 他们现在在哪里?」

杨宗志红着双目,走过去将倩儿拉进怀中,忽然心头恍然大悟:「为何过去 一直不敢想着去接倩儿……便是不敢让她看到眼前萧败的一幕,自己总是觉得爹 娘的死因跟自己脱不开干系,所以内疚自责之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倩儿, 只盼望早点查明爹娘的死因,也好给倩儿一个交代,若是实在是自己孟浪造成的, 大不了把性命交给倩儿,总也好过这般不明不白!」

杨宗志捏紧拳头,将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倩儿说了一遍,倩儿一听爹娘 不在人世,着急的顿时晕了过去,悠悠然过了半晌才醒来,醒来便问道:「志哥 哥,爹娘……是……怎么死的?」

杨宗志摇头道:「我现下里也不知道,回到洛都后,我一直在查访这件事情 的前因后果,但是……由于爹娘去世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看见,再加上家里起 了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所以现在查起来实在是千难万难,不过好 在皇上已经颁了圣旨,着内侍卫统领重新彻查这件事,哎……」

倩儿无力的酸软在杨宗志的怀中,呆呆的道:「志哥哥,倩儿现在只有你了, 倩儿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爹娘死的不清不楚,倩儿和你一起把这件事情查个水 落石出……」

杨宗志重重的嗯了一声,竟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身柔体弱的妹妹,心思里却 是这般的坚强,遥想起自己第一次回到洛都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什么都想不 起来,倒是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了。

杨宗志想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振,便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一些线索, 只不过现下手中没有任何的凭据,一时也难以觉察出因缘动机来,倩儿你想想, 爹娘这么多年来,一不爱财贪墨,二不邀功请赏,更是从不参与任何朝廷党阀之 争的内乱,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要这般害了爹娘。」

倩儿宁静下来,细思道:「一不为财,二不为名么……嗯,志哥哥,那你怀 疑的到底是谁?」

杨宗志皱眉道:「当今朝堂上有一位御史大夫,前后几次阻挠我查访爹娘的 事情,后来……我使了一个计策放出风去,说爹娘在后花园的竹园里埋下了一个 秘密,他果然上当中计,连夜派人去吕梁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拿人,正好被我给劫 了回来,虽然这事情着实可疑……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杨家与那位御史 大夫有过结怨,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置爹娘于死地,这原因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倩儿听得眉头一闪,不觉急问道:「那到底是哪一位……哪一位御史大夫?」

杨宗志道:「这位御史大夫姓柯……等等……等等……」

他说到这里,隐约是想到些什么,但是沉眉半晌却又是想不出来,不觉苦闷 的将眉头越皱越深,倩儿在一旁心疼的道:「志哥哥,你想到些什么,都说出来 给倩儿听听,也许我能够帮到你一些呢。」

杨宗志抬起头来,强笑道:「那位御史大夫名叫柯宴,乃是朝廷里的言官, 照理说,爹娘为官正直,他自然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他说到这里,忽然整个脸上的笑容都诡异的僵住,猛地想起今夜出宫之前, 皇上对劳广说出的一番话,那瞿芣苢大人,为官也同样是公正严明,刚直不阿, 可是……皇上却是想方设法的要逼死他们一家老小。

倩儿担心的道:「志哥哥,你怎的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杨宗志回过神来,嘘了一口气道:「倩儿……若是……若是有一日,人家将 刀剑架到了我们的脖子上,咱们应该怎么办?」

倩儿仰头道:「志哥哥你不是学了一身好功夫的么,人家要来杀我们,我们 自然拼命的反抗,还能任由别人刀斧交加不成?」

杨宗志又道:「若是那来的人,是一个你根本无法反抗,也反抗不了的人, 那又奈何?」

倩儿细细的品味他这句话,忽然惊道:「志哥哥,你说……害死爹娘的,是 一个我们根本得罪不起的人,是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事情和那姓柯的一定 脱不开干系……」

他说到这里,忽然脑中光电般一闪,猛跳起来拍手道:「对了,对了,我刚 才说到姓柯的到底是想起了这件事情……」

倩儿奇怪的凝视着他,心头却是一阵酸楚的难受,「这一年多来,志哥哥与 我聚少离多,渐渐的……志哥哥他的很多心事和想法,我再也摸不透,也猜不到 了。」

心中虽如此想,但是面上依然打起精神来,娇声问道:「志哥哥,你到底是 想起了什么事情了?」

杨宗志沉吟了好一会,才恍然道:「嗯,说起这件事情,便要说起十七年前 ……」……

当夜倩儿听他一边说话,一边却是心力憔悴,不过多时便沉沉的在他怀中睡 了过去,杨宗志抱着她,将她带回鸿运客栈安顿下来,时日已过中夜,院内的众 位佳人早已熄灯入眠,他轻轻的放下倩儿,看着她静谧的睡了许久,才走出房间, 坐在院中清冷的石凳上冥思苦想。

他心知:皇上此次逼婚,催得非常之急,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让他完婚,而 留给他运筹帷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论如何,在此之前一定要查出爹娘的死因, 哪怕用上些非常的手段,也是在所不惜……否则一旦等到大婚之日来临,自己或 许再也腾不出手来做这件事情。

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月光冷寂,如同白霜一般照射在院内,他心头忽然思 念起远在天边的秀凤来,那日目送秀凤在江南离去,这鬼精灵一般的小丫头给自 己留下个难测的哑谜,说什么幽州老宅的花坛,杨宗志心中不禁一暖,只想着若 是还有机会,一定去北方草原将秀凤和赛凤两姐妹接出来,此生便不复遗憾。… …

推开自己的房门,卧房中没点灯火,幽暗的紧,今日从丁山镇赶到洛都,再 经过唐小婕一家老小,直至皇宫许婚,养心殿夜宴,杨宗志也早已心力憔悴,只 不过他个性坚强,倒是能够咬牙忍住,但是此刻到了这夜深人静,周遭再也没有 其他人时,他才虚脱一般的软倒下来。

他也不去点燃灯火,而是囫囵的将自己的身子都投到床上,身子刚一沾上柔 软的床铺,便听到身下一个嘤咛的娇软声音响起,杨宗志又弹起身子,转身点亮 了床头的皿烛,低声喝问道:「是什么人?」

低头看下去,自己的小床上此刻整个让被子盖住,宽宽的被沿下,枕头边露 出一截黝黑的青丝,那人的脸颊让被沿和秀发遮住,若隐若现的看不清楚,杨宗 志的眉头皱了一皱,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实没有走错,这房间便是筠儿她们给 自己单独安排的卧房。

被下人悠悠的伸了个懒腰,两只素白的小拳头露出被窝,被杨宗志问了一声 倒是迷迷糊糊的醒了几分,两只小手儿将凌乱披散的秀发分开,便现出一张红彤 彤的妩媚清纯的小脸,熟睡后的杏眸半睁半闭,眼睑长长地好像嵌了一颗珍珠宝 石在其中。

杨宗志奇道:「印荷……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哦,难道筠儿她们没有给你安 置下睡的地方么?」

印荷的俏脸妩媚通红,仿佛染了厚厚的胭脂,也不知是因为睡得太热,还是 因为羞红,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眸,娇声羞涩道:「不是的,因为……因为印荷是 公子爷的贴身丫鬟,所以……所以……要给公子爷暖床……」

「暖床……」

杨宗志顿时想起昨日在丁山上泡温泉时,索紫儿曾经问丫鬟是什么,筠儿对 她说丫鬟要伺候主人家的吃穿,还要在床间陪侍,只怕这话儿给印荷听见了,才 会有此一遭,杨宗志的心头一暖,这秀丽的丫头实在是无比贴心,陪在身边将自 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再让她这般照顾着自己,只怕有朝一日离了她身边,自己便 不会吃饭穿衣了。

杨宗志呵呵一笑,垂身坐在床边笑道:「好印荷,我也不是什么大老爷,讲 究排场,你不需要这般照顾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伸手托起印荷秀气的小下巴,手指在上面轻轻抚 弄,酥肉滑腻的好似凝脂。

印荷乖乖的扬起晕红的小脸,任由他的大手肆意在小脸上抚弄,听了他的话, 才娇声甜甜地笑道:「印荷是公子爷的人呀……」

她一边说话,一面伸出一只小手儿,轻轻掀开了被角,咬着红唇道:「公子 爷……里面已经好暖和了,你……你现在要进来么?」

「哦……」

杨宗志低头下去看了一看,从这露出的被角边,可以清楚地看到印荷藏在被 中,若隐若现的粉拳秀腿,这丫头显然是刚刚沐浴之后,被子中飘出一阵淡雅的 沐后清香,结合她身上本有的处子体香,直让人熏得意乱情迷。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杨宗志只觉得心乱之极,现下到了夜深反倒是需要一 些刺激,此刻见了乖巧的小丫头,酥软的躺倒在自己的床上,芙蓉小脸让人心醉, 杨宗志嘿嘿笑了一声,忽的将整个被子都掀了开去。印荷呀的一声娇吟,顿时用 两只小手儿紧紧的环抱在了胸前。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竟然发现今日印荷的打扮全然不同以往,印荷从小在江 边的渔村长大,到了十六七岁年纪,也从未穿过亵衣和肚兜,大多时候都是粗布 的花衣裹身,此刻杨宗志竟然见到印荷穿了一个粉红色的丝绸肚兜裹在胸前,而 下身更是只有一条三角的粉色亵裤,洁白的肌肤在这片粉红映衬下,发出惊心动 魄的迷人耀眼光芒。

印荷羞得满面通红,这身上的小而窄的亵衣亵裤都是筠儿姐姐送的,印荷本 没有胆子穿上这般大胆的衣裤,只是听说筠儿姐姐她们人人都有,这才大着胆子 第一次穿上,没料到……便被公子爷抓了个正着,她此刻虽然害羞,但是透过手 指缝瞥见公子爷那般痴迷的目光,却又霎时自豪了起来,鼓囊囊的酥胸下意识又 向上挺了一挺,看到公子爷的目光顿时一亮。

杨宗志今日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在身,此刻倒是放开自己,尽情的欣赏床上小 佳人的雪臀藕臂,众女之中,印荷的年纪只比倩儿和索紫儿大一点,但是这小丫 头的身子却是熟透了一般,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一点也不亚于二十芳 龄的熟果,杨宗志只感到心头一迷,喉头咳嗽般咕哝一声,大手便向那身后的翘 臀儿抚了上去。……

恢复更新,开始速度可能不会很快,但是会逐渐找到状态的。

正文第394章离聚之六

雪白的翘臀儿在手心中不断变幻出各种淫靡的形状,身下的小娇娃双手半掩 芙蓉面,面色通红,洁白的编贝却是咬紧红唇,闭嘴一声不吭,只从瑶鼻中隐隐 约约传出「嗯,嗯」的轻轻哼哼,在这寂静的深夜听起来是如此的诱人。

杨宗志手中更是用力,时而捏住一抹臀肉,小娇娃的肌肤本就翠白细腻,沐 浴之后更是滑不离手,臀肉被用力一挤,却是从手指缝间滑了开去,带起一阵惊 人的波澜荡漾。

杨宗志与印荷的呼吸同时一促,杨宗志是被眼前淫靡的美景所吸引,而印荷 却是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那身后美臀儿,一阵阵痛苦却又刺激异常的快感催来, 印荷微微抬起小脸,眼神痴痴地看向了公子爷,霎时想起来那日在北来的马车中, 与公子爷的心醉相处,也想起了那日二人未竟的事情。

今日这房内夜深人静,想来所有人都睡下了,再也……再也不会有一个可恶 的马夫环伺在外,自己便不会害羞的担心被人听到那好没羞的呻吟声,更不用担 心有人会在外面咳嗽,打搅了良辰美景。印荷忽然心头一痴:「看来今夜……要 将这保存了十六年多的女儿家身子,都给……都给公子爷了哩!」

印荷大胆的抬起螓首,对着杨宗志浓浓的轻唤道:「公子爷……」

声音微微带着颤动,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激动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点,杨宗 志的目光从那艳美无比的雪臀上抽离出来,回头一笑,见印荷此刻已是杏眼粉面 桃腮,小嘴儿仿佛缺水一般向自己吹着香气,杨宗志哪里还能忍耐的住,登时抽 出一只手来托住了印荷的小腰,将她拢向自己的胸口,然后低头下去,叼住了那 美味无比的小樱桃。

印荷的小香舌浓滑,充满茉么莉花一般的麝香,这些杨宗志在前些天便早已 品尝过了,此刻小丫头显然已经动情的紧了,两人的身子方一靠在一起,她便猛 地伸出双手环抱住杨宗志的脖子,然后一对鼓鼓的胸脯儿死命的顶上来,二人的 唇齿接在一处,印荷立时探出小舌头,喂进杨宗志的嘴中,让他可以肆意的品茗。

杨宗志今日心头嘴角早已苦透,只是在吃到印荷这般甜腻喷香的小舌头后, 才觉得好受了些,回想起来,前一次秀凤垂危,也是这乖巧无比的小丫头默默守 在身边,每当自己难过困惑的时候,总是这个小丫头为自己排忧解难,杨宗志的 心头好一阵激荡涌起,动作便更是粗鲁了一些。

但见他右手向印荷怀中一探,顿时又挤进了那薄薄的亵衣之下,里面尽是一 片软玉温香,印荷的乳儿下圆上翘,沐浴之后正当肌肤最最敏感的时候,大手刚 一抚弄上去,印荷的娇躯便激动的战栗不已,小嘴里终是抑制不住发出了吟吟的 娇喘,杨宗志垂眉一看,便看到好一幅任君采撷的春海棠美景。

杨宗志低声唤道:「好印荷……」

印荷不敢抬头看她,羞得面红耳赤,便是耳角后也染红了熏色,看着好不艳 丽迷人,杨宗志一只大手仍是攀在两座圆笋之上,另一只手却是抽出来,轻轻的 抬起了她的下巴,如此一来,印荷便不得不面对杨宗志浓浓的目光。

印荷飞快的扫了一眼,见到公子爷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丝液,说不得便是从 自己的小嘴中汲取出来的,此刻的公子爷才不是方才回来之时那般呆呆傻傻,而 是眉宇英气的勃发少年,也才是印荷最最深爱的那幅模样,印荷的心中倏地涌起 自豪无限,半年之后的匆匆相遇,再到相识相知,一幕幕宛若皮影戏般流过心田, 一颗小心思内却好似泡了蜜汁一般甜的发腻,忍不住甜笑着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杨宗志低下头来,将自己的鼻头与印荷的抵在一处,鼻中吸取她娇躯上和呼 吸间淡雅的女儿家香味,大手拧住了一颗尖笋头,左右转了几下,印荷耐不住啊 的一串娇吟发出,两只攀住他脖子的小手儿便又紧了一紧,娇喘细细的道:「公 子爷,印荷将自己交给你,只要你每日里过的开开心心的,印荷陪在你身边,便 也是天下间最最开心快活的人儿!」语音虽是颤抖一片,但是话中的坚定决绝却 是一览无遗,杨宗志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感动,却也更加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 现下这鸿运客栈中,住着筠儿,婉儿,淼儿,索紫儿等一干国色天下的佳人,人 人都将她们的命运寄托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切切不可负了她们,此刻无论是谁, 拿了什么权柄地位,荣华富贵来换,自己都不答应,即便是皇上拿了自己的性命 来要挟,大不了这大将军不作了,驸马爷当不上了,自己也要保得她们周全,不 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一丝一毫。

如此一想,杨宗志心头便又豪气涌集,今日进宫之后,处处被动,面对皇上, 杨宗志总是畏惧多于亲近,就好像被人捆缚住了手脚,施展不开,再则爹娘多年 的教诲更使得他实在不敢稍有异动,因此才会那般头疼,无计可施,现下事情已 经到了这一步,他才真真的体会到为何有那么多英雄豪杰难过美人关,旧时一代 君王将相,为了传世美人舍了权贵,丢了江山也不后悔,他过去听见从来都不以 为然,此刻方知最难消受美人恩的道理。

杨宗志放开心思,便不再多想,而是专心致志的在小印荷凹凸的娇躯上作坏, 他一旦不再束手束脚,动作便更加大胆而热烈,将自己过去轻薄筠儿甚至秀凤的 手法,都用在了印荷的身上,印荷只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哪里见识过这么 多姿势手法。

这眼前的公子爷实在是坏透了,让她摆出各种各样淫靡不堪的模样,一会子, 将她抱起来趴跪在秀床上,高高的向后翘起美臀儿,然后公子爷隔着薄薄的丝羽 亵裤,亵玩臀肉,时而还伸出一根手指头探进双腿间的秘径,搓揉一番。

一会子,公子爷又会让她仰躺在秀床上,两只修长的玉腿高高抬起,公子爷 将那薄如蝉翼的亵裤在自己面前,一分一分的缓慢褪下,然后指着亵裤上残留的 湿痕水渍,让自己去闻一闻,再尝一尝。

印荷羞得满面赤红,即便是大大的杏眼中也染满了情欲的媚光,她紧紧咬住 自己薄薄的唇皮,将那红唇咬的青紫,细细的娇喘声却是越来越大,秋水般的眼 眸痴迷的盯着杨宗志作着各种各样让自己羞怯欲死的坏事,小脑袋里已经是一片 混沌,只知道发出诱人的春吟来附和着他,待得杨宗志将她的双腿分开,探着脑 袋插入了她的腿心,印荷脑中才是轰的一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杨宗志低头看过去,见到面前芳草萋萋,却早已染湿了一片片,亮晶晶的粘 液挂在芳草上,在灯烛下发出摄人的媚光,细细的淫唇一张一翕,仿佛正在吐纳 吸气,淫唇张开不时露出一截粉红色的嫩肉,仿佛婴儿的细腻肌肤,杨宗志心头 叹服不已,眼前美景可不多见,他重着呼吸,伸出大舌头猛地舔舐了上去。

身下印荷的娇躯猛地向上一顶,仿若花开绽放一般迎合着他,接着头顶上便 传来印荷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好似雪雪的呼痛,却又让人听着砰砰心跳,杨宗志 耐心的品尝这下面的小唇,滋味与上面的甜嘴儿却又不同,这下面沁出的丝液香 浓的多,而且滑滑的带着一丝腥气。

杨宗志的舌头灵活地在窒壁嫩肉上扫了一圈,头顶的印荷忽然全身都绷紧, 大大的尖叫一声,接着……更浓的粘液却是大股大股的喷薄而出,甚至沁到了他 的眉尖上。

印荷剧烈的喘息几声,继而猛地探身下去,见到了公子爷果然被自己身下的 阿啫物喷得满脸都是,对着自己怪笑不已,印荷心头又是羞涩,又是难为情,忙 伸手过去,要给公子爷都抹了开去,杨宗志伸手一拦,嘿嘿笑道:「好美味的东 西,乖乖的印荷,你也来尝一尝。」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将脸凑过来,印荷俏 脸通红的白了浑没正经的公子爷一眼,不依的娇嗔唤道:「公子爷……」

抬头见到对自己眨一眨眼,眼神明亮,印荷心头又泛起阵阵痴迷:「公子爷 都不嫌弃你这个傻丫头,他让你作甚么,你便作甚么就是了,只要他……只要他 真的开心就好!」印荷心头柔柔的一转,便当真依着他所说,微微欠身过去,她 此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抹胸亵衣在身上,下身娇躯赤裸,看着本就诱人之极,再 看她羞红小脸,迷离着眼神,稍稍伸出一截猩红的小香舌,朝杨宗志的脸颊上舔 了过来。

湿淋淋的丝液还带着体温的余味,印荷甚至还没有品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便见到面前的公子爷哈哈大笑,接着便翻身起来,将自己死死的压在了身下,印 荷小脸一呆,继而狂喜:「公子爷……终于愿意要我了……」

她这一路来虽然都跟在杨宗志的身侧,实则心头总有些惴惴不安,公子爷身 边的美人儿个个出众,要么家世渊源,要么美貌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只 有自己……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就算是给他做个贴身丫鬟,也是不配的。

不过此刻公子爷整个的贴在她的身上,印荷甚至感到有些窒息,却掩饰不了 心如鹿撞的欢愉之情,杨宗志的手再一用力,印荷身上那件唯一的薄薄亵衣便飘 到了秀床边,现在身下躺着的是个白花花的小羔羊,他的心头也被欲念填满,再 加上今夜本就有些放纵,正待要解开衣衫更进一步。

此时房间的大门边忽然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响,深夜本就幽静的很,房间里 只点燃了床头的皿烛,灯火微弱,照不远去,这敲门声听着如此的突兀,杨宗志 皱着眉头转回身,随口问道:「是谁?」

门外一阵寂静,半晌无人作答,杨宗志心道:「莫不是听错了?」

想来这个时候无论是筠儿淼儿她们中任何一个,自当不会前来打扰,再说她 们对印荷亲热的紧,也不会有任何的排斥才对,杨宗志呼了一口气,正要返身过 去重新爱抚印荷的身子,忽然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还是那三下。

杨宗志这回听个真切,心中不禁有些不耐烦,便掀起一截锦被,稍稍遮蔽住 印荷赤裸的娇躯,然后放下帐袅,快步走出去,将房门倏地打开,门外一片浓墨 般的漆黑,寒气随即涌入,杨宗志的眼神一迷,再汇聚目力时隐约看见……门外 站了个娇小的身影,他心头突的一跳,忍不住将脸颊凑近些,这才失声道:「倩 ……倩儿……」

门外站着的,正是先前早已睡下的倩儿,她在杨宗志的怀中哭着睡着,杨宗 志事后将她抱回了鸿运客栈,然后安排她在一个特地准备的单房躺下,看着她睡 熟之后,这才从她的房中出来,却没有料到……她却不知怎么又醒了,而且…… 还找到了自己的房中来。

杨宗志不明白倩儿为何深夜找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倩儿却是不管 这么多,话也不说,便径直从他的身侧穿过,走进了房中,房中幽暗,只比外面 的黑夜稍稍明亮些,方才与印荷春情淫靡的气息还未散去,整个房中都有些热气。

杨宗志跟进来,反手闭住房门,温声道:「倩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 睡,跑到志哥哥这儿来作甚么?」

他走近倩儿的背后,探出脑袋低头向倩儿的小脸上打量,才见到倩儿双眼通 红,一排贝齿将下边的嘴唇死死咬住,薄薄的唇皮眼见着便要渗出血丝了,倩儿 并不理会他,而是快步又走到秀床边,一伸手便掀开了帐袅,对着里面娇声喝道: 「你……你快出来!」

语气虽严厉,嗓音却是颤抖无比。

印荷正用一截锦被遮住半个娇躯,抬眼见到这番情形,不由得目瞪口呆,她 今日早就听说了倩儿的身份,知道这是公子爷当世唯一的亲人妹子,自然也不敢 去得罪她,只得将可怜无助的目光转向了公子爷。

杨宗志走上前来,拉了拉倩儿柔细的手臂,和声唤道:「倩儿……」

他余下话还没说出口,顺着床头的皿烛,竟然看见倩儿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 皿烛的灯芯一明一灭,站在倩儿瘦弱的小脸上,而那张秀脸此刻正在无声的哭泣, 一串串的珍珠眼泪顺着秀美的双颊滴落下来,润入床角,她的嘴角却是更死的咬 住,拼命不发出一丝泣音。

杨宗志心头一疼,责怪的话便再也一句都说不出口了,而是向着印荷歉意的 打了个眼色,印荷登时会意,只得无奈的用锦被裹住小娇躯,胡乱的将亵衣亵裤 套在身上,然后……扭着小香臀儿飞快跑出了房间。

房门阖住,房中立时变得清冷,杨宗志吁了一口气,拉住倩儿道:「乖倩儿, 莫哭了,印荷她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便跟志哥哥说罢。」

印荷一走,倩儿才释放出心中死命压抑住的委屈和酸楚,拼命地摇了摇自己 的手臂,脱开他的大手,然后恸哭道:「你……你去找床新的被褥过来,把现在 这一床都换掉!」

杨宗志听得一呆,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倩儿现在正哭的伤心凄切,他自然不 忍拂逆她的心思,无奈叹了口气,到衣柜中找了床新的被褥被套换上,将换下的 这一床都折叠起来,放置在房中的太师爷上,转头过来,忽然发现倩儿没了踪影。

杨宗志急忙走到床边,垂头看下去,见到不知何时,倩儿已经脱了外面的淡 紫色外套,钻进了自己的小床上,整个窈窕的小身子,用新的锦被紧紧裹住,面 朝墙壁,背对着自己躺下了,只露出一颗秀发堆积的小脑袋在外面。

杨宗志一时手足无措,脑中却是一闪,恍惚着回到了一年前风雪盖天的望月 城大营内,那夜……筠儿在自己的小床上躺过后,也是被倩儿发现了床上的幽香, 她也是同样嗔怨着让自己换上了一床全新的被褥和被套,然后缩着小脑袋钻进了 自己的被窝中……

一年的时光如同流水匆匆划过,两人之间聚少离多,再见到这熟悉的一幕, 竟让杨宗志心头隐隐作痛。

痴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床上倩儿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道:「志哥哥……你知 不知道,倩儿为何最爱睡在你的床上?」

杨宗志回过神来,蓦然回头细思,从小到大,倩儿的确都爱睡在自己的床上, 小时候只当她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出外领兵作战, 更是没有将这些小事情当做一回事,此刻倩儿反问,杨宗志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他默想良久,才叹气道:「倩儿,你要是想睡在我这床上,便睡就是了,志哥哥 自然也不会阻拦你。」

倩儿的声音哽咽着传来道:「你总是什么都不知道,倩儿爱睡在你的床上, 那是因为……呜……因为你小时候便经常随着爹爹出去云游,那个时候……倩儿 没日没夜的想你,只有躺在你的床上,才能……才能感觉到你在倩儿的身边,娘 亲总当我是个小姑娘不懂事,所以也不来管我,后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不睡在你的床上,我便睡不安稳,志哥哥啊……倩儿已经有一年没有睡安稳过了 ……」 ----------             正文第395章乱象之一

虞凤神情木讷的靠在锦床之上,夜已过半,窗外不时传来三更鼓的敲击声, 当当当……声音逐渐小去,她却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宫内的大红火烛明亮的紧, 照射在她素淡的小脸上,小脸上嘴角边挂着残泪,兀自还未干去,烛光映射下仿 佛珠落玉盘,璀璨而晶莹。

她的眼眸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灯芯,目光透过灯芯,被深深地吸进灯烛之中,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子?……」

虞凤在心头一遍遍重复反问自己,在经历了两个月刻骨的相思后,终于等到 了相公回朝的日子,而且……自己辗转的候在大殿外时,居然……被自己偷听到 皇兄正式许婚的事情。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开心激动啊……逃回来坐在慈宁宫中如坐针毡火房,日 子慢的好像静止了一般,无奈之下,才会假装一个献舞的宫女,偷偷跑去养心殿 内与相公相会,心想着就算是说不上话,但是……提早见一见他,总是好的,总 好过自己这般心如鹿撞的呆坐着。

虞凤想到便作,可怎么也料不到,结局会是这样的演变……「事情怎么会变 成这个样子的?……」

她又在心头反问了自己一遍,忽然感到本已干枯的珠泪,又嘤嘤的从眼角边 滴落了下来,顺着这身宫女的紧致宫装,淌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整夜的思前想后,到底自己是哪里不好了,相公他……非但不满足快意, 甚至就连自己主动答应他,将婕儿姐姐也一道许配给他时,他还是半分都不退步, 反而要……呵斥着自己,那般决绝的就走了,头也没有回过一下。

虞凤想的头晕脑胀,只是一真个看似简单无比的问题,却是久久想不出答案 来,眼前的灯芯嗤的一声亮了一下,接着……却又幽幽的暗了下去,她随着叹了 口气,鼓着腮帮子将小身子都蜷成了一团,「到底……自己该怎么作,相公才会 满意的呢?」

回想起两个多月前,杨宗志回到洛都后,她与相公之间相知相交,一切仿佛 都还历历在目,可是就这一晚的变化,便好像将两人间拉开了天涯海角般的距离。

虞凤的心头忽的涌起惶恐和害怕,小身子缩地更加的紧,既怕相公真的就这 样绝情不娶自己,又怕皇兄知道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也许……今夜听到的那个主 意真的可行,也说不定……虞凤回想起方才相公离去之后,自己跪在御花园的花 丛间失声哭泣的模样,全都……全都落入了那人的眼里,不禁心头又是羞愤,又 是怯糯,不过……那人给的法子真的可以么?

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唇皮,稍稍抬起秀色可餐的螓首来,眼眸失色的看向半 空,眼前尽是杨宗志时而轻笑,时而板着脸孔的坏模样划过,「哎……看来自己 真的中了魔了。」

虞凤幽幽的叹息几声,却也更加清楚地知道,一旦相公真的决定拒婚,或者 就算是阳奉阴违的与自己借了亲,却对自己半分也不放在心上的话,自己实在是 不知道该怎么活。

如此一想,倒是坚定了她的决心,她猛然捏紧自己的小拳头,从锦床上一跳 而起,飞快的跑出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贴身伺候的宫女,抬头见房门咿的一 声打开,慌忙跪下道:「公主,您怎么不休息,是要……是要出恭么,奴家这就 去取夜壶……」

虞凤刚要说「不必了……」

却又急着转身回去,偷偷抹了抹冰凉的脸颊,她可不愿意自己偷偷抹眼泪的 样子给下人们看见了,这才不慌不忙的转回头来,平抑住心头的各种思绪道: 「不用了,你……你去把皇兄给我唤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那宫女听得一惊,抬头看看天色,乌云蔽月,先前喧闹的皇宫早已一片宁静, 那宫女惴惴的道:「公主,现在三更已过,皇上只怕……只怕早已就寝了,奴家 ……奴家……」

虞凤娇哼道:「就寝了怕什么,你去查查,今夜皇兄宿在哪个妃嫔的寝宫内, 然后带人去传了话,万事面前,自然有我来担待,难为不到你头上。」

她说过话,低头见那宫女只是垂头跪在面前,却并不起身出去,虞凤又哼一 声,道:「罢了,你怕扰了皇兄安寝,掉了脑袋,我……我自己亲自去找!」

她说话间举步便从那宫女的身侧穿了过去,待那宫女回过神来,她已急匆匆 的跑到了慈宁宫门口,那宫女呆了一呆,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去身边的柱子上取 了一盏灯笼,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鸡鸣三声,杨宗志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幽幽的醒转过来,侧头一看,倩儿睡 在床内,依然只露出几缕秀发,半点动静也没有,昨夜倩儿来房中将印荷赶出去, 杨宗志便没有再睡,而是坐在床边守着倩儿,直到她又再度入睡,才是靠在床边 打了个盹,鸡鸣一过,他便冻得醒了过来。

深秋即将入冬,早晚更是寒气入骨,衣衫穿的单薄了些,便会觉得手足僵住, 他斜靠在床头半夜,手和脚早已经气血不顺,再加上天气寒冷,此刻便如同掉进 寒窑里一般,动弹不得。

他站起身来稍稍活动经脉,已再也没了睡意,想起昨夜里的打算,他蹑手蹑 脚的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生怕惊醒了难得熟睡一会的倩儿。屋外 一片寂静,秋日的晨阳仿佛被寒霜冻住了一般,懒散的照射在院中,时日尚早, 院内空无一人,他便漫步出了客栈,径直向西城门走去。

来到西门,守备军士还未打开城门,他让人进去唤了朱晃出来,不过一会, 朱晃一边扣着衣衫,一边忙不迭的跑过来,胡茬倒飞着便拜道:「大将军。」

杨宗志皱眉道:「朱大哥,不是说好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咱们都是兄弟相 称么,怎么两个月时间不见,你反而生分起来了?」

朱晃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杨兄弟,你现在已是我 南朝千万大军的主帅了,大哥我既为你开心,又为你担心,总害怕别人说你闲话, 说你结交大哥我这等低俗的浑人,堕了你的威名。」

杨宗志俯身拉起朱晃,苦笑道:「好了朱大哥,你也来疏远我,那我这大将 军当的更是没意思的紧了。」

他拉着朱晃入了营帐,看见朱晃营帐内没有卧床,而是胡乱在地上凑了草席 和被褥,又脏又乱,草栗甚至都露出了被面,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你就睡在 这里么?」

朱晃嘿嘿干笑道:「正是。」

慌忙去将草席和被褥折叠起来,藏在了帐角,杨宗志叹息道:「朱大哥,我 那里有些新的被褥被面,待会我便会使人给你送过来,你孤身一个人留在洛都, 年纪也不小了,又未结亲,倒是乏人照料。」

朱晃急忙推拒道:「不妨事,不妨事,哥哥自在邋遢惯了,真要有个人管着, 反而过的不如意。」

杨宗志嗯的一声,转头扫了一圈,才压低嗓音道:「朱大哥,我这次来找你, 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朱晃一听,忙正色道:「杨兄弟,朱晃的命是你给的,你的事情便是朱晃的 事情,你有事尽管吩咐就好了,大哥竭尽全力也要替你办成,千万别说什么拜托 二字。」

杨宗志问道:「上次你们从吕梁山押解回来的那个荣三现在怎么样了?」

朱晃凑过脑袋,低声道:「那荣三现在被关在洛都一个猎户的家中了,那猎 户为人老实,经常出远门到塞外去捕猎,一去便是几个月,他的房子便交给大哥 帮他照顾,想来倒是万无一失,怎么……杨兄弟你要去再审那荣三么?」

杨宗志笑道:「这倒不必,这荣三只是个人证,不到关键时刻起不了太大的 作用,朱大哥,你从今日起就派人将那柯宴的府上监视起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 动,都叫人带个信给我。」

朱晃点头道:「这没问题,大哥手下这些守备,人数虽不多,但是胜在个个 忠心耿耿,只要是大哥我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会尽心尽力。」

杨宗志背着手踱了几步,回头笑道:「那我便放心了,朱大哥,不到万不得 已,你千万不要抛头露面,有什么事,只管叫手下人去办就好了,除非事情紧急, 你也不要轻易来找我,省得惹人起了疑窦。」

朱晃听得一呆,不禁问道:「怎么?那柯宴可是察觉了什么,他也派人来监 视你了不成?」

杨宗志摇头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万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他说过了话,便挥手出了营房,心头却在想:「皇上对我身边的事情了如指 掌,难说皇上不是派了眼线在自己的身边,过去自己总觉得万事问心无愧,自然 也不去想这些无谓事情,现下么……」

他出了西门大营,又径直去了骁骑营大帐,与负责城防的京兆伊不同,骁骑 营主管皇宫内城守卫,旗下的官军大多都是从达官贵人家选出的显贵子弟,还有 不少是吐蕃国出使回来的大军中人,这些官军一见杨宗志露面,便以为他是来巡 视营房守备的,顿时齐喝一声,列好了军阵静候,杨宗志只是挥了挥手,便入了 主帐内。

牛再春和马其英方一得到消息,甚至还未迎出帐外,便看到杨宗志一身官服 的走了进来,他二人刚刚来到骁骑营大帐中,一切都还新鲜,俱都不知杨宗志所 来何事,自然不知该上去亲热的嬉笑一番,拿出藏酒相迎,还是该倒头就拜。

正愣神间,杨宗志却是笑哈哈的道:「两位哥哥,一身新的盔甲,好不威风 啊。」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哈哈大笑,他们二人昨日笑话杨宗志官服在身,今日便 被杨宗志笑了回来,不过此刻他们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头戴副都统的金盔,耳 后缠了厚厚的皮茸,倒确实如同战神般威凛,马其英笑着把住他的手臂道:「大 将军三弟怎么有空来了,哥哥我们将军座都没坐稳,便被你吓了出来,你好歹也 让我们都过过瘾啊。」

牛再春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正好,咱们兄弟三人的庆功酒还没找时间喝,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骁骑营主帐里面喝,那是最合适也不过的了。」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两位哥哥,你们新当大任,一切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妙, 皇上说了将你们放在骁骑营先考量考量,若是你们领兵有方,日后定然还有重用。」

马其英点头道:「这倒也是,总之这一切都是拜三弟所赐,我爹爹和大哥的 爹爹也都想要和三弟结识一番,哪日三弟有空了,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去你大将军 府上叨扰……」

杨宗志抢道:「怎敢烦劳两位老人家,自然是我亲自去登门才对,不过两位 哥哥,我今日来还有其他事要作,你们过一会,便去将那关押着的崔代放出来… …」

牛再春和马其英听得一齐呆住,马其英疑惑道:「放了崔代?三弟,这崔代 是通番的奸贼,怎能放了他?」

杨宗志笑问道:「两位哥哥,你们想想……那崔代是个什么官?」

牛再春乍舌道:「什么官?崔代他自己也曾说过,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史中郎, 嗯……史中二字的意思嘛,就是以史为鉴,中正严明,皇上封了他这个闲差,只 不过让他整理整理经史子集,作作字画给宫内观赏罢了,我们又怕他作甚?」

牛再春本是粗人,好武恶文,这下子学着大学子崔代的语气,摇头晃脑的将 崔代当日之言复述出来,到了后来却是吹鼻子瞪眼,颇为不服。

杨宗志听得哈哈一笑,点头道:「这不就是了,那崔代不过是个文职小吏, 他又有何胆量敢去通番?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主谋通番,可一旦事成对他又 有什么好处?他不执掌权柄,朝廷兵马在吐蕃落了下乘,他也无法渔翁得利,更 加不会平步青云,你们说是不是?」

牛再春和马其英下意识点了点头,马其英皱眉道:「不错,崔代通番,这事 情确实是说不过去,但是那天夜里呼日列前来奇袭逻些城,又的确是崔代在咱们 大军的饮水中下了蒙汗药,然后引着呼日列一干人等入了逻些城,这些又都是我 们亲眼所见,自是更是错不了,岂容他来抵赖?」

杨宗志走到将军座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水,饮下道:「二哥说的不错, 这便是此事的蹊跷之处,崔代明知通番是死罪,而且就算是侥幸成功,对他也无 半分裨益,他这么聪明的人,岂会明知前面是火坑也要跳下去,说不得……这是 有人逼着他去这么做,才讲得过去。」

牛再春和马其英对杨宗志的才智应变向来钦佩,在行军吐蕃的一路上,他们 多次眼见杨宗志智谋百出,不自觉的已经将他看做主心骨,二人听他如此说,登 时点头道:「有道理。」牛再春思忖片刻,道:「那依三弟你来说,这崔代是受 了何人的逼迫,宁愿身家性命也不要,也要去助那呼日列小儿谋位?」

杨宗志想起三皇子那温文知礼的模样,心头暗暗叹了口气,默想:「为今之 计,只有这洛都城越乱,自己才好趁乱做文章,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否则这般 一团死水,想要腾出手来做些什么,真是千难万难,何况时间本就所剩不多。」

他回过头来,浅笑道:「这幕后人我们哪里猜得出来,想来身份地位都不会 太低才对,不然崔代也不会这般不顾性命了,两位哥哥,我今日叫你们放了崔代, 便是想使个欲擒故纵的计策,现在朝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咱们关了崔代,也就是说 崔代身份曝露了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三人知道,我们现在偷偷放了崔代,他要么 心头惶恐,要去找他的主子出主意,要么嘛……他的主子为防止万一,也会派人 去取他性命,然后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皇上面前,才好 真的说的上话,不然……咱们现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一切都是乱猜之言,又岂 能取信于人?」

牛再春和马其英默立良久,直到最后才眼神一亮,一齐拍手道:「是极!是 极!」

他们二人现在所思所想便是短期如何再立新功,也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面, 做个真正领兵出战的大将,恢复昔日爹爹的荣耀,光复门庭,他们听了这主意, 自然拍手称好。

杨宗志又道:「不过两位哥哥,一切不可操之过急,总之无论有何发现,也 切记不能打草惊蛇,万事谋定而后动,咱们现在人在洛都,身边达官贵人众多, 其中关系羽翼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是寸功未立,反而惹祸上身,所 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牛再春和马其英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三弟放心,你向来足智多 谋,咱们无论有什么发现,都先来与你商议,再定行止便是。」

正文第396章乱象之二

杨宗志又在骁骑大营内盘桓了一会,才与牛再春,马其英商定了下步的行止, 三人约定互通消息,直至抓出幕后的黑手,再想着法子通告皇上。

杨宗志其实并不想介入三皇子与皇上之间的帝位正统之争,一来他素不关心 朝政,二来爹爹多年训斥犹在耳边萦绕,让他远离朝中党阀派斗,修身养性,专 注于兵法韬略便可。但是时局变迁,为了查出爹娘的死因,为自己争取到尽可能 多的时间,杨宗志不得不违背本心,将洛都引入乱局,他原是想:直到爹娘死因 水落石出之日,便抽身远遁,与筠儿婉儿等人到天涯海角也好,回滇南去也罢, 总之隐姓埋名,辞官不作,如此一来皇上也拿不住自己,自己也不会心存遗憾。

至于三皇子与崔代的关系,世上知道此事的只有自己和呼日列,徐军师等寥 寥几人,在洛都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人,其他人要么是踪影难寻,要么身份隐秘, 所以这件事情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万难发现,即便是三皇子与崔代之间有些联系, 但是证据难觅,徒然惹惹皇上的疑心罢了,正好让皇上对自己少些关注。

他迈步出了骁骑大营,时日已近晌午,他想着随手找个地方用过午饭,下午 还要去找那劳广问问情况,抬头一看,清晨还是蒙蒙的日头,现下已经是艳阳高 照,洛都之繁盛不同于望月城的奢华,更不同于狄野县的靡音霏霏,洛都不愧于 国都之称,处处高楼林立,所有木楼石台无不显得庄重威严,杨宗志叹了一口气, 心思不属的寻了个幽静的去处,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座新修的酒楼,生意看来不错的紧,刚到晌午,酒楼中已经坐满了宾客, 从木栏看进去,只能见到人头攒动,杨宗志不想惹人注意,只是低着头穿进大门, 刚一踏进木门,迎面一个醉汉步履阑珊的撞了过来。

杨宗志皱起眉头,身子微微生向左一侧,只待避让过去,没想到那醉汉嘴里 嘟囔着什么,身子却是无巧不巧的,正撞上杨宗志躲避的方向,两人不可避免的 身子一碰,杨宗志这才看清楚那醉汉长的很高,头上戴了草帽,一身打扮看着便 是个郊野的庄稼汉,脸庞隐在草帽之下,一时倒是看不清楚。

他稍稍运起一些内力,只是希望弹开那醉汉的身子,却又不想伤了来人,岂 知他内力还没聚齐,忽然感到面前一股大力向自己涌了上来,这力道分明是股潜 劲,一般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使得出来?

杨宗志心头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个寻事之人,绝非路人般的醉酒客,便聚齐 七八分力道,迎着那潜劲发了出去,两人身子在空中一接,俱都发出一声闷哼, 接着却又悄无声息的弹了开去。

酒楼中人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门口发生的一瞬间 事情,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凛,他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番时日,大约知道些深浅长 短,也对自己的功夫甚有信心。以自己这七八分的力道,只要不是天下有数的几 个绝顶高手过来了,一般的武林人物定然承受不住,被远远的弹开那还是轻的, 遇到功夫差一点的,恐怕就要倒飞着退回去,撞倒一些桌椅板凳也说不定。

杨宗志有心要威慑人心,让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叨扰自己,所以下手不自 觉的重了一些,哪知这醉汉不但没有大步后退,反而只微微退了一步,便站定了 身子,杨宗志收起小觊之心,背着手打量来人,忽然看见那人又猛地凑了上来, 手还没搭起来,一个细细的如同蚊蝇般的嗓音传过来道:「小兄弟莫慌,请跟我 进来。」

那人说完了话,转身蹭蹭蹭的上了二楼,杨宗志半信半疑的跟在身后,上楼 一看,那人身子不动,脚下步子却快,不一会便越走越远,身子转过酒楼的房角, 依稀看不见了,他心头顿时转过好几个念头,既想:「这人是什么人?找我做什 么?」

又想:「难道是设下了陷阱等我钻进去,那……又是谁布置的这一切?」

回到洛都不比在江湖上闯荡,刀光剑影尽是隐在身后,他不得不时时多长个 心眼,缓缓的走到屋角,凑眼看进去,整个屋子被人用布匹遮住了窗帘,里面黑 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 过。」

便提气在胸,脚下迈着八字步走进一些。

忽然屋内传来哈哈大笑声,接着灯火一亮,内间转出来好些个人,这些人看 着奇形怪状的,有男有女,老着发已斑白,年幼者却是二十出头,杨宗志仔细看 清楚,不觉大喜道:「铁拐大哥……」

当先的老者正是那日在狄野县分开的八仙之首——铁拐大汉,他在八仙中年 级最长,发鬓胡须早已霜白,但是双目精光闪闪,自有一番威仪,转头看过去, 见他身后站着其余几个人,竟然八仙在这小小的酒楼里面聚齐了。

杨宗志素来知道他们八人形影不离,为人更是恩怨分明,有着侠名,定然不 会是暗下杀手的小人,况且前些日子在狄野县,这几人出手相救于自己和印荷二 人,对自己实有情谊,而无敌意。

杨宗志哈哈一笑,迎过去道:「铁拐大哥,你们怎么正好在这里,咱们几日 不见,却又相会于洛都,天下之事正有个巧字。」

铁拐大汉拉着杨宗志与众位兄弟坐下,笑道:「不巧,不巧,咱们前几天在 狄野县分开,就一直没有离你左右,今日在这『凡亦楼』相会,更说不上个巧字, 哈哈。」

杨宗志听的一呆,疑惑道:「各位一直就在我身边?……这是……这是为何?」

铁拐大汉身边一个壮汉笑道:「小兄弟,你猜猜咱们为何一直跟着你,跟到 了这洛都城来?」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引自己入内的那醉汉,他一边说话, 一边取下了头顶上的草帽,露出一张国字方形大脸,杨宗志认出他便是八仙中的 芭蕉扇汉子,只不过此刻没有取扇在手,杨宗志对他印象深刻,是在西蜀别离亭 的酒肆内,当夜这芭蕉扇大汉曾经手持一根烧红的熟铁棍,将熟铁棍硬生生的拧 弯变形,露了一手好生不俗的内力。

杨宗志心头微一恍然,这才明白为何方才那醉汉受了自己一撞,却只微微退 了一步而已,他眼神中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抱拳作礼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功夫端的了得。」

那芭蕉扇汉子哈哈一笑,摆手道:「小兄弟,你可莫要赞我,你功夫出众, 方才一撞,撞的我气血翻涌,到了现在还未平复下来,我叫汉钟离,是这八仙中 的老二。」

旁人有一个纤纤女子,正在几人围坐的酒桌上布施酒菜,闻言嫣然一笑道: 「二哥,你向来自诩内力天下无人能匹,怎么……今日也服了软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掩住嘴角,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 她秀发高髻,装束打扮却是宜人的紧,正是那何八姑。

汉钟离嘿嘿羞赫的笑道:「那些过去自夸的话不说也罢,我一路听闻这位杨 家的小兄弟远近驰名,忍不住生了比一比之心,没料到今日才见识到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呀。」

杨宗志哦的一声,皱眉道:「看来各位对我的身份来历已是一清二楚了,倒 不知道……各位哥哥跟在小弟的身后,却是为了什么?」

铁拐大汉微笑道:「小兄弟莫要生疑,我们最初想要跟在你身后,只不过是 因为我吕三弟说,狄野县发生的事情看来颇为不寻常,想来小兄弟你是得罪了什 么厉害的对头,咱们八仙中人恩怨分明,那日在西罗天教的囚牢中,受了你小兄 弟的相救援手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只不过跟着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 要对你不利,也好警示于你……」

他一边说话,一面抬起桌上的酒壶酒杯,给各人满上了酒,他下首的文士吕 三弟接口道:「不错,小兄弟,我们现在已知你是当朝的大将军,位居极品,但 是咱们江湖中人拜的是关圣人,过的是提刀舔血的日子,敬神敬鬼不敬庙堂,所 以咱们还是托大叫你一声小兄弟。」

他说话间向杨宗志敬了一杯酒,抬手便饮,残酒顺着颔下的黑须滴落下来, 才啊的一声,接着道:「前些日子我们兄弟八人在狄野县见了你,对你颇有好感, 后来你走之后,我默默回思那些行刺之人,恐怕十有八九是些死士,一击不中, 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苟且偷生,由此可想你那对头的厉害之处,我与大哥一商 议,反正我们左右无事,便跟在你的身后,看看到底是何人要对你不利,也好施 个援手,不枉你当年在西罗天教的救助之情。」

杨宗志听的心头不禁感动,饮酒道:「各位盛情,漫说当年西蜀那点小小缘 分实不足道,何况各位在狄野县出手相救,早已一报还一报,尽数偿还了。」

铁拐大汉诶的一声,摇头道:「我们救你是救你一命,但是你救我们便是八 条性命,怎可相提并论。」

杨宗志心想:「那日在西蜀的时候,那何八姑分明早有准备,说起来,自己 救他们实在是牵强附会,没料到他们倒是一一记在了心底。」

转念一想,当年西门松曾经有恩于铁拐大汉的夫人,八仙中人心底感念,并 不远千里的赶往西蜀去帮拳助手,这些人实在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

杨宗志心头肃然起敬,抱拳道:「如此倒是我矫情了,感激之言我无需多说, 但不知各位今日唤我过来,到底是有何事情?」

吕三哥微笑道:「我们跟了你一路,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也看到了许多不同 寻常的事情,今日找小兄弟你来,便是要与你商议商议。」

杨宗志哦的一声,凑近道:「不知各位看到有哪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发一句的蓝七弟笑嘻嘻的道:「小兄弟,我们分别后 你匆匆的赶到了丁山镇,是不是?你到了丁山镇便进了行军大营,我偷偷跑进大 营里,四处打探了好一番,才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心想乖乖的不得了,原来 是朝廷里的一位当权大将,我们八仙都是有眼无珠,竟然一个也没有看出来,那 天夜里……你被人引到了丁山镇的一个别院里,我也想要偷偷跟进去,只不过… …你进去那别院后,整个院子被数千军士围得内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别说 是我这么大个人溜进去,便是只飞鸟说不定也飞不进去,我一想……莫不是要出 事了,便赶紧赶了回去,找大哥和三哥他们去商量。」

吕三哥点头道:「我们听了之后,心中也觉不同寻常,便会和了八人一道去 那别院,无奈那院子守卫森严,滴水不漏,而且所有的军士皆都是刀斧在手,一 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后来……还是八妹想了个主意出来,她用药顺着下风迷倒了 几个守卫,咱们才找了丝缝隙溜进去两人,其余人都等在外面,一旦出事,也好 有个照应。」

杨宗志听得眉头皱起,他们说丁山镇的别院,难道是……三皇子让自己去谒 见的那一座,三皇子让自己去,怎么会……在别院外布下重兵把守,他回思那日 傍晚三皇子与自己见面时的情形,分毫想象不起有何不妥之处,除了……三皇子 最后与自己说起皇上如何继位的私隐……

杨宗志想到这里,忽然心头有些恍然,暗想:「看来那日三皇子早有准备, 分明是拿话在试探我,若是……若是那日我说错了什么,难道三皇子便要对我下 手?」

他正想到这里,何八姑布好酒菜,坐下来娇声道:「不错,那天我和七哥一 道潜入别院内,找了好一会,才在一个池塘的凉亭中央找到你,当时别院内处处 重兵,我们不敢近前去,只能远远地躲在树丛里偷看,见到……」

她说到这里,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又笑道:「见到小兄弟你正与一位美丽出 众的女子坐在亭子内说话……」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回忆起那天下午时的情形——自己来到庭院中与三皇 子说了一会话,接着三皇子去处理公文,自己……好像是在亭子中小憩了一会, 然后三皇子便来唤醒了自己,这期间……哪里来了一个女子?

杨宗志狐疑道:「我记得那日发生的事情,可是……一点也不记得见到了什 么女子,你们可看清楚了,没有认错人?」

蓝七弟嘿嘿笑道:「怎么会错,我和八妹虽然离得远,但是小兄弟你气宇轩 昂,模样最是好认,我们只一眼便瞧清楚了那人是你,不过呀……小兄弟你可也 风流的紧,周围兵甲数千环伺,你却是闲情逸致不减,与那女子说了没几句,便 倒在了那女子的怀里,那女子将你的脑袋抱得死死的,仿佛甚是着紧。」

杨宗志想的头痛欲裂,揉着自己的额头道:「这便怪了,为何我……一点也 想不起来这一段?甚至连那女子也没有任何印象,对了……你们可瞧清楚那女子 的容貌么?」

蓝七弟笑嘻嘻的道:「站的太远了些,而且又要分心,怕被人发现了,所以 瞧不清楚……」

何八姑白了蓝七弟一眼,娇声道:「七哥最爱说笑了,小兄弟你别听他胡说 八道,我们虽然站得远,但是那天下午天气晴好,那池塘上光线又足,所以倒是 看清楚了,那女子……那女子么,长得眉目如画,倒是俊俏极了,而且她与你说 话之时,语态亲昵的紧,不时叫你公子公子的,倒不像是要对你痛下杀手的模样。」

杨宗志闭目良晌,睁眼苦笑道:「实在是想不起来,莫不是那日我喝的多了, 无意非礼了人家别院中的女眷不成?」

何八姑听到这里,忽而秀眉一轩,抬手便握住了杨宗志的手腕,杨宗志大手 微微一缩,抬眼见何八姑小脸上一派肃穆,毫无半点轻浮无形之态,不觉又松了 力道,何八姑默然一会,忽然抬头盯着杨宗志问道:「小兄弟,那日在狄野县分 别之际,我送你的那个草药锦囊呢?」

杨宗志听得一愣,回想起狄野县分别时的情景,下意识探手入怀,取出一个 香囊般的草药包,讷讷道:「在此。」

何八姑一手接过锦囊,稍稍掀开看了一眼,又抬头嗔怨道:「你怎么这般糊 涂,人家对你心思不轨,你却不知事先含住一颗药丹在口,这样无论人家如何对 你,你自然便不用怕了,小兄弟,你武功再好,即便是可以胜过我二哥,但是人 家打不过你,难道不能下药害你不成?」

杨宗志听得冷汗冒出,战战兢兢的道:「莫不是人家在我身上下了毒?」

何八姑对他白了一眼,娇哼道:「若是人家下毒,你此刻早已毒发身亡了, 岂能还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饮酒?天下间也只有你这样的糊涂蛋,放了世上最 好的解药丹在身上,却不知道用,真真哪一天被人毒死了,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杨宗志稍稍平复一些,这世上人人都称颂他机智聪明,今日第一次听见有人 骂他是糊涂蛋,但是他却毫无半点不痛快,反而心头更加感动,知道这何八姑虽 然嘴上说的不客气,可实在是一片好意,他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到底是怎么回 事?」

何八姑缓缓摇头道:「这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你体内并没有任何残存的不适, 也无任何病因病根,我可猜不出来,不过你既说你一点也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可 我与七哥看得分分明明,那更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便是你被人用某种方 法抹掉了那一段记忆。」

汉钟离在一旁听得乍舌,接口道:「八妹,你是用药的大行家,你说说,这 世上可真的有这么一种药,可以让人忘记掉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么?」

何八姑摇头道:「这样的药丸我也从未见过,只有真的见识到了,才有定论。」

杨宗志皱眉心想:「为何我去见三皇子,却又见到了另一个女子,这女子又 是什么人?」

继而又想道:「三皇子要对我下手,却又为了什么,照说三皇子不服皇上夺 了他的帝位,可这跟自己却没有半分干系,他对自己能有什么怨恨?」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头猛跳,暗道:「难道是三皇子要起兵谋反了,所以事 先除掉自己这个军中的主帅,也好让大军群龙无首,不对……不对,他除掉自己, 皇上自然会委任新的大将军,除非他早已安排好一切,继任的人能是他的心腹, 不然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伏下重兵却不对自己动手,岂不更加可疑 么?」

杨宗志心头一时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定掉了,不过此 刻听到八仙口中说出来的事情,倒是让他心头更加警醒,过去看来是太过小觊三 皇子的心思了,他心底有很多秘密,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磊落知礼。

何八姑看他皱眉沉思,便将手中的草药锦囊放回他的手上,低头给他又斟了 一杯酒,娇声道:「后来,你在凉亭中睡着了一般,外面便来了三个人,那三人 进来后只与那女子说话,他们……嗯,他们仿佛话并不投机,那女子一改先前的 柔情蜜意,将你随手丢在凉亭的石柱上,转身便走了,这个时候,三哥忽然潜进 来说,外面可能快要发现我们的动静,我和七哥无奈也只好退了出去,大家等在 别院外,直到你安然出门之后,才跟着一道离去。」

杨宗志皱眉道:「哦?那进来的是三个什么样的人?」

蓝七弟道:「嗯,这三个人以其中一个为首,剩余的两人一个尖嘴猴腮,手 拿折扇,气焰甚是嚣张,看着好像是个师爷的模样,还有一个嘛……一身大红的 战袍,年纪也大些,说话时却像在打雷一般的吼叫。」

杨宗志回思起三皇子身边的从人,那师爷……说不得便是余擅侯这人,至于 那说话好像打雷的老者,既然他穿着大红的战袍,想来便是大军中之人,不过年 纪大些,又好像他这般能跟在三皇子左右的,杨宗志数来数去,也想不起到底是 谁,照说洛都城里,这般年纪而又身份相当的,只有……牛再春的爹爹忠义侯牛 木文或是马其英的爹爹戚英侯马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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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397章乱象之三

杨宗志踱步出了酒楼,耳边还在回荡吕三哥的警醒:「小兄弟,你可千万小 心周遭,现下你身边至少伏了两路人马,他们夜以继日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 身在局中,兀自毫无察觉,但是人家却早已对你布下了重重监视,只怕你今日来 这凡亦酒楼,也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所以咱们才会用绢布围了个严实,也好不 让人瞧见里面的动静,你自己记得,若是有些什么事情自己不方便出头,便找人 悄悄捎个话到这里来,我们八仙必定为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他背着手行走在街心上,眼神漫不经心的四顾飞瞥几下,身后四周看着并无 任何异常,若是过去的自己,懵懵懂懂的,便万事都不会放在心上,此刻他倒是 渐渐明白爹爹当年为何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不可参与朝廷党阀之争了,因为…… 朝堂上不同于江湖,每个人各怀心机,人心深不可测,只要稍有不慎,便是家毁 人亡,人头落地,各人政见不同或者是站错了阵营,实在是防不胜防的局面。

他原本想去见见劳广,不过此刻却是改变了主意,而是快步回了鸿运客栈, 翠儿给他开了院门,一见是杨宗志回来,对他好不恼怒的皱了皱可爱的鼻头,鼻 息上微微泛起波澜,眼眉含春,看着倒是娇媚十足,这小丫头去年初见时,还是 个生涩的小姑娘,此刻不知不觉的已是泛出一丝少女的娇羞韵味了,虽然不知什 么原因,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杨宗志却觉得心中温馨的紧,仿佛回了自己 的家中,一切重担都可以放下来了。

杨宗志对她露齿一笑,轻轻挤了挤眼,翠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次为了给 他驱除口中的酒味,将自己的口水津液渡给他喝了个够的事情,不觉眼神迷离了 下来,皱起的鼻翼缓缓放松,倒是涌起了两团红晕在上面,看着更增娇色。

杨宗志心有旁骛,没有理会到这般少女天马行空的细腻心思,转身从她侧面 钻进去,入了内院,路过筠儿的闺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隐约分辨是筠儿与 姐姐淼儿在说些什么,杨宗志没有仔细去听,而是到自己房中去找倩儿,他对倩 儿总是担心多一些,不知她现在有没有起身。

刚一打开自己的房门,面前而便垂下了一道素白的丝绸帘子,杨宗志不记得 自己房中何时垂了房帘,随即用手掀开帘子,便要走进去,只不过手刚将帘子扯 到一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柔嫩的娇呼声。

杨宗志下意识抬头一看,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光滑修长 的细腻美腿,站在房门口摆放的一个木凳之上,那美腿上只穿着了一条窄窄细细 的亵裤,包裹住诱人无比的下身,白色的亵裤映出了腿心间的一团黝黑。

杨宗志对着那高高矗立,颤巍巍的美腿深深吸了一口气,美腿上传来阵阵脂 粉的香味,他呼出一口热气,哈哈笑道:「小紫儿,你没事站在我的房门上作甚 么,还不快快下来?」

索紫儿半挂在房门上,听见裙下传来这瓮声瓮气的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还 对着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哈了几口气,索紫儿只觉得浑身酥软的一抖,呀的一声 便跌落了下来,正好落入杨宗志的怀里。

杨宗志掀开头上盖住的锦裙,嘿嘿笑道:「好香的小腿啊,嗯……紫儿比过 去又长大了一些,腿变得又长又直,再这么长下去,只怕将来紫儿比哥哥都要高 了。」

索紫儿的身高在众位佳人中,只有何淼儿能与她匹敌,两人都是细腰长腿的 美人,只不过何淼儿比起青涩的紫儿,多了一些丰腴,而紫儿却是翘臀无双。

索紫儿听到杨宗志赞她,得意的咯咯娇笑,一伸手便搂住他的脖子,娇气道: 「那哥哥你喜不喜欢,紫儿就要现在这么高,哥哥你不用弯腰,便能亲到紫儿的 小嘴哩。」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低头凑在索紫儿殷红的嘴角吮了一口,小丫头将处子 的娇躯献给了自己,对自己比起过去更加的痴缠,甚至多了些女子的媚气,再加 上她本是异族的天骄,长得这么个美法,天下实在难有几人能不被她诱惑住。

他抬头问道:「紫儿在我这房门上作甚么呢?」索紫儿微微撇嘴,香喘道: 「紫儿在受罚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眯眼道:「谁在罚你?」

索紫儿鼓起小嘴,小嘴红彤彤的甚是可人,她垂下天蓝色的秀眸,低声道: 「是紫儿自己处罚自己呢,紫儿今日早上说错了话,惹得淼儿姐姐哭了,所以紫 儿正在惩罚自己给门上面贴纸花哩,哥哥呀,这些纸花都是印荷姐姐亲手裁剪的, 可好看的紧。」

索紫儿到底是少女心性,开始还说的怅然欲滴,直说到贴花的时候,却又神 情兴奋了起来,杨宗志心头微微惊奇,何淼儿的性格刚烈,岂会被紫儿小丫头几 句话给说哭了,这事说给他听,他一定不信。

杨宗志笑着问道:「紫儿啊,你到底对你淼儿姐姐说了什么,将她这么得罪 的不轻呢?」

他一直认为紫儿从小缺乏亲人照料,现在孤身一人远离故土,跟在自己的身 边,从而造成她性子野了一些,做事不依章法,所以语气中对她并无责怪,只是 多了一些宠溺味道。

索紫儿却是听得小脸通红,眼神媚媚的飞瞟了他一下,难为情的道:「其实 ……其实就是些女儿家的私事,也……也没什么的。」

杨宗志将面前的木凳踢开,横抱着索紫儿走进房中,回头看看门房顶上的大 红贴花,乃是龙凤呈祥,确实是手工精细,栩栩如生,没料到这些东西都是印荷 一手剪出来的,索紫儿不好意思说起得罪淼儿的事情,他也并不追问,暗想:以 紫儿的性子,说不定过一会便会去找淼儿赔礼道歉,自己再介入进去,岂不是要 小题大做。

杨宗志点头笑道:「嗯,果然是好看的紧,不过现在可不到年关,哪有人家 会装上贴花剪纸的,喜庆可也来的太早了些。」

索紫儿撇着樱桃般的小嘴,娇声道:「咱们这里庙小,可比不上哥哥你的大 将军府,所以我们只能自己装上些好看的玩意,总不至于差的太远哩。」

杨宗志好笑的心想:「原来她这小心思里,还没有放下没去过大将军府这件 事情。」

他笑道:「等过几日功夫,我便带你去我的大将军府玩玩,不过那边就是大 了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倒是更加喜欢这客栈的别院,清新雅致。」

索紫儿娇笑着摇头道:「我才不去哩,哥哥呀,你……你要是看上了哪一家 的女子,便来跟紫儿说!」

杨宗志低头道:「跟你说什么?」

索紫儿咯咯娇笑道:「紫儿便去把哥哥心仪的女子抢过来呀,紫儿可不管哥 哥有多少个妻子,只要是哥哥喜欢的,紫儿都去帮哥哥抢回来,让哥哥每天开心 的合不拢嘴,嘻嘻,嘻嘻。」

杨宗志宠溺的刮了刮索紫儿高挺的鼻头,没好气的笑道:「你这小丫头,你 忘记了当年你这小公主在滇南作恶多端,被我教训的打你小屁股的事儿了么,怎 么……现在好久不打了,又要让哥哥再打你几下不成?」

索紫儿听得眼神一迷,小嘴中喘出几口热热的香气,俱都喷在杨宗志的面上 鼻中,媚眼如丝的娇唤道:「哥哥,你好久不打紫儿,紫儿的屁股都有些痒了哩, 好哥哥呀,紫儿昨夜将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的等你来,你这坏哥哥却一点 也不知道,现在……现在哥哥要来吃了紫儿么?」

杨宗志与索紫儿在房中笑闹了一会,印荷突然闯了进来,抬头便看见索紫儿 半挂在杨宗志的身上,两只长长地玉腿一摇一晃,露出裙角下洁白如同翠玉的晶 莹肌肤,和半个柔腻的香臀儿,印荷看得小脸通红,忙不迭的退到门口,低头颤 声道:「公子……公子爷回来啦。」

索紫儿咯咯娇笑道:「印荷姐姐,你快来看看,紫儿挂的这些贴花位置好不 好?」

印荷抬头飞瞥了索紫儿一眼,见她半分也不羞怯,而是得意十足的腻在公子 爷的怀中,对着自己轻笑眨眼,看起来如此笑颜如花,印荷的秀眸一阵失神,暗 自倒也是羡慕的紧,可惜了……每次与公子爷好事将成之际,总会出现变故,印 荷抑制住自己的心绪,咬着小嘴抬头看了门顶一眼,才垂头道:「印荷做的不好, 让……让公子爷笑话了。」

杨宗志放开索紫儿,浅笑道:「我怎么会?」

轻轻走到印荷的身前,低头见到这小丫鬟神情怯懦的紧,仿佛昨夜里被自己 那般欺负了,还未从羞怯中回过神来,杨宗志笑道:「你带我去见见婉儿。」

说完拉起印荷的小手儿,和她一道走了出去。

印荷神思不属的跟在他的身后,稍稍抬头看了看他宽阔的背影,心头忽的又 涌起一股温馨甜蜜之意,便将他的大手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两只小手儿环抱住, 顶在高高的胸脯上,他们来到秦玉婉的房间,见到秦玉婉正斜靠在睡塌之上看书, 一身淡黄色的小裙,秀发顺着睡塌铺散下来,益增慵懒无限的俏模样。

杨宗志走过去侧坐在睡塌边,看见秦玉婉想要坐起身来,便用手按住了她, 摇头道:「不要动。」

秦玉婉小脸一红,抬头瞧了束手立在一边的印荷一眼,便乖乖的趴伏在了杨 宗志的胳膊上,印荷娇声道:「公子爷,你和婉儿姐姐说说话,我去给婉儿姐姐 熬点好喝的鱼汤去。」

秦玉婉见印荷扭着细腰出了房门,才安心的将自己整个都投入到杨宗志的怀 抱中,杨宗志轻轻搂住她,嗅着婉儿发顶幽幽的甜香,大手忍不住温柔的抚弄到 她的小腰间,婉儿的小腰很细,她身子从小便弱,习不得武,杨宗志还记得有一 次与她打趣着说起楚王好细腰的故事,便是说她的小腰实在太细,就算是放到过 去的楚国里,也算是个中翘楚,难有几人能比拟的上。

现下她已经有孕在身,可是时日尚短,大手抚在腰间,依然感觉不到这里发 生任何的变化,那小腰依然盈盈不足一握,直让人担心她这般扭着细腰靠在怀中, 那小腰便会从中折断了一般。

杨宗志这几日经历了许多事情和变故,一直想着要与婉儿这女军师好好商量 商量,婉儿身子虽然柔细,但是性子却是睿智聪明,而且博学古今,算是自己的 最得益的助手,一路来也帮自己解决了无数的问题,他沉吟了好一会,低头正要 说话,却瞧见婉儿好像金丝猫一般的蜷在自己的怀中,秀眸紧闭,长长地眼睫毛 包裹住了整个眼线,竟似乎睡着了一般。

杨宗志稍稍动了一下,怀中的秦玉婉便惊醒了过来,抬头对他不好意思的露 齿一笑,娇昵的哈气道:「九哥哥,不知怎的,人家这几日实在渴睡的紧,稍稍 一会不动,便会自己……自己睡着了。」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疼,即将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想:「婉儿她 这是怀孕之后的自然反应,她身子本来就柔弱,现下又为自己怀了孩子,自己怎 么忍心再让她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徒增劳累……」

心头这么一想,杨宗志便放弃了先前的想法,转而去轻轻抚摸秦玉婉如云的 秀发,细声道:「乖婉儿,你好好地在我怀里睡一会,我不叫你,你可不许起来。」

秦玉婉的小脸晕红,星眸半睁半闭,怀身之后使得她少了些睿智清淡之感, 多了不少似水的柔情,她轻轻朝杨宗志吐了下小香舌,腻声道:「霸道的坏家伙 ……」

然后便心满意足的蜷缩在他的怀中,任由杨宗志的大手抚弄在背上,小腰上, 不过一会,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索紫儿开心的看着门帘上自己的杰作,小身子半躺在锦床之上,两只小脚丫 一荡一荡的前后甩开,小嘴里兀自哼着不知名的吐蕃小曲,忽然房门被人掀开, 走进来一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索紫儿笑嘻嘻的坐了上去,娇声道:「倩儿妹妹, 你也快来看看,这贴花可好看么?」

低头一看,倩儿不答自己的话,正微微鼓着小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自己, 和自己身下的翘臀儿,索紫儿低头检视了一番,可没有什么不对劲呀,自己的白 裙子穿的好好地,更没有春光外泄哩。

倩儿握住小拳头,还是忍不住道:「你……你干嘛要躺在志哥哥的床上?」

索紫儿笑嘻嘻的打趣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不成,倩儿妹妹,你可不能 你啊,你啊的叫我,你应该……嗯哼,你应该叫我一声嫂嫂哩。」

倩儿听得小脸一白,果然……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些个……这些个妖精一 样的女子们,果然都和志哥哥关系不浅,倩儿一时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声来了, 心中茫然的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辛辛苦苦等了十年,志哥哥 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我刚刚离开了一年的时间,志哥哥便有了……有了这么 多的女人。」

索紫儿拍了拍自己身边舒服至极的锦床,甜笑道:「倩儿妹妹,你快来这边 坐坐,紫儿嫂嫂与你说说话,好不……」

她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面前的倩儿娇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叫你嫂嫂, 我……我也不是你的倩儿妹妹,我……我不要和你说话了,我要去找志哥哥!」

她大声说完了这几句,便伸出小手儿用力的捂紧嘴唇,转身大步的跑了出去, 一丝颤抖的哭音顺着小手儿的缝隙还是飘了出来,甚至她跑过之后,身后几滴晶 莹的珠泪才缓缓的落下了地面。

索紫儿天蓝色的秀眸直勾勾的盯着缓缓落地的珠泪,过了好半晌,才呆呆地 自语道:「难道……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么,为什么……倩儿妹妹也被我惹哭了 哩?」

正文第398章乱象之四

杨宗志看着怀中的婉儿好像素洁的玉莲一般沉沉入睡,心底里升起一股柔情 蜜意,这执拗的小师妹从滇南点苍山上跟着自己,一路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照 料自己的起居饮食,为自己排忧解难,付出可谓良多,现下她有孕在身,慵懒无 限的俏模样,比起过去那些睿智果敢的美态又自不同,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婉儿, 都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独自一人枯坐在点苍山头痴等两年之久的可人 儿。

再想到也许过不了多久,师父便会收到自己的快马书信,赶到这洛都城里与 自己团聚,杨宗志心头更是弥荡起暖意,暗想老天爷待自己可谓不薄。

身下的秦玉婉睡得香甜,娇俏的鼻翼中微微发出匀细的娇鼾,嘴角抿住,仿 佛正在做着美梦,也许梦中见到了胎儿,更加见到了一家人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杨宗志呵呵一笑,轻轻将婉儿放低在卧榻上,给她盖好薄被,然后转身出了 她的闺房,门外阳光明亮,侧照在这走廊之上,这鸿运客栈的小小别院,本来貌 不出众,竟然被富可敌国的罗天教人修缮得好像御花园一般,走廊边种满了高高 的树木和花草,阳光投射下来,树叶间光芒时隐时现,让人一丝也感觉不到处在 深秋之时。

杨宗志信步游走,顺着走廊一路出门,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小房子中有人在小 声的嘀咕说话,他回来别院之时只感到心浮气躁,听到八仙众人口中所说,心头 也渐渐意识到此刻的洛都已是乱象丛生,自己本要制造混乱,却没料到多股势力 潜伏之下,这洛都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事后他与索紫儿笑闹一番,更又在秦玉婉的秀房中呆了一阵,心绪倒也渐渐 宁定了下来,耳边窗内有嘤咛娇语,他下意识驻足听了起来,只听到一个小小的 声音低声道:「小姐……姑爷他……他回来了呢。」

接着另一个好听声音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算是作答,过了一会,先前那个 小小嗓音又道:「姑爷他……姑爷他……」

杨宗志仔细分辨,自能分辨出这是翠儿那小丫头的说话声,她的年纪幼小, 嗓音倒还显得稚嫩的紧,娇滴滴,软绵绵的不啻于童音。

那好听的嗓音噗嗤一声娇笑了起来,怪异的道:「怎么了翠儿,你今日晌午 之后便一直在说姑爷他……姑爷他,却又不说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 么难以启齿呀?」

杨宗志听得一笑,原来是筠儿与翠儿她们两人凑在这小房子中说话,他今日 路过筠儿的房间,似乎听见她与淼儿在说着什么,不过当时他心有旁骛,便没有 进去看看,现下听见筠儿温柔的说话声,倒是暗暗留了些心,便站在屋门的角落, 有趣的听了起来。

耳听着翠儿期期艾艾的咿……呀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的道:「小姐,好像 ……好像姑爷这几日夜里,都没有到你的房子里来歇,是不是?」

筠儿仿佛正在忙些什么,听了这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然后淡淡的 问道:「怎么了?」

杨宗志站近些,便能听到房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颇为怪异,仿 佛是在煮水,又仿佛是在用砧子焖东西,耳听着翠儿再道:「小姐呀,你看看姑 爷他,他现在身边这么多女儿家跟着,便是大小姐她,她也从西蜀跟了过来,想 想这鸿运客栈,过去只有我们两人,姑爷的起居饮食一向都是我们照顾的,现在 他……现在他可对我们看的少多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倒是没有猜到翠儿的这番心思,回想从前,自己从西蜀东 来洛都,确实是筠儿和翠儿跟着过来,而且这鸿运客栈也是她们两人一手包下的, 后来出使吐蕃之后,这里的人确实又多了不少,想不到翠儿却有些不适应。

杨宗志心下不禁愧疚,身边佳人众多,再加上朝中爹娘的事情羁绊,自己的 确分心罔顾,对筠儿她们照料的少了,里面的筠儿却是嗤的一声娇笑道:「怎么 了,翠儿,你这是觉得大哥对你看得少了么?唔……这么说起来,我家的翠儿倒 是不知不觉的出落成个大姑娘了啊,怪不得心里面对大哥有气,那有眼无珠的坏 姑爷啊……怎么……怎么就能视而不见?」

翠儿听得大羞,忙不迭的对着筠儿娇嗔了起来,两人在里面一阵笑闹,接着 筠儿才道:「前些日子,我还没学会这些家务事,这里倒真是全靠翠儿你支撑着, 大哥他吃饭穿衣,什么都交到你的手上,怎么……现在多了别人分担,你反而不 习惯了不成?」

筠儿此言一出,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杨宗志心头默默地苦笑,暗想:「身 边女子多了,要做到瞻前顾后,不厚此薄彼,真真不易。」

他想到这里,便想推门而入,里面的翠儿忽然急切的道:「就是呢,以前翠 儿照顾的姑爷好好地,现在……现在他身边跟了个俏丫鬟,小姐呀,你是不知道 哩,那俏丫鬟不但给他做饭洗衣,而且……而且晚上还到他房里,给他暖床呢… …」

翠儿话刚说到这里,杨宗志也正好推门进来,她与筠儿下意识一道转回头, 正好看见杨宗志背着手站在门口,翠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小巧匀细的脖子上 都染红了一片,她下意识的一跳而起,丢下手中的活计,颤声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小姐你和姑爷说话……」

转身便没命的从杨宗志的腋下逃了出去。

杨宗志也不去拦她,而是皱着眉头走进来,仔细看看,才看清楚这里原来是 个厨房,筠儿与翠儿原本在锅灶前面忙活,灶里生了柴火,锅上放了竹子做的砧 子,砧子架在上面,正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不知正在焖些什么。

杨宗志呵呵一笑,抬步走过来,牵住筠儿的小手儿,笑着道:「在忙什么?」

筠儿今日穿的朴素,一身青蓝色的长裙,头上包了蓝布,细细的小腰上甚至 还围了围裙,她见杨宗志牵手过来,忙将两只小手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才娇笑着 任他牵住,甜笑道:「大哥你来猜猜!」

杨宗志走近一些,才看清楚筠儿的这身打扮,即便是她素裙淡妆,却也让人 觉得这小丫头妖媚意味十足,筠儿的长相得天独厚,杨宗志遍历世间也难找出几 个能与她匹敌的女子,此刻她站在锅灶边,也许是受了熊熊的火烤,本就媚气如 同青烟般的小脸更是通红一片,眼眸含春,荡起宜人的秋水凝凝,只让人觉得这 般普通的装束分毫难掩她绝世的仪容。

杨宗志顺手将她半搂在怀中,透过她的小身子看出去,砧子里的食物已经半 熟,透过浓浓的蒸气发出诱人的香味,与这小丫头的体香合在一起,倒是让人食 欲大动。

他深吸一口气,眨眼笑道:「难道里面蒸得是年糕?」

筠儿咯咯娇笑起来,欢快道:「大哥你果然聪明得紧,筠儿正是蒸得年糕呢。」

杨宗志失笑道:「现在可不到年关,怎么会蒸年糕的?」

筠儿不答他,反而将柔若无骨的娇躯整个依偎进他的怀里,轻声旖旎的道: 「大哥啊,筠儿跟在了大哥的身边,日日都像过年一样快乐,所以……也想尝尝 年糕的滋味,让大哥品试下筠儿的手艺……」

杨宗志想起方才翠儿与筠儿之间的说话,不觉叹了口气,道:「筠儿,你有 没有觉得有些委屈,大哥身边的女子越来越多,与你这么静静说话的时间也越来 越少?」

筠儿娇笑着将小脑袋都缩进他的怀中,闭上杏眼道:「大哥啊,自从在洛都 见过婉儿妹妹之后,筠儿便知道,日后大哥身边还会有好些个女子跟随着,筠儿 只希望能够留在大哥身边,做个贴心的小侍婢也好,做个乖乖的小妻子也罢,筠 儿便什么都心满意足的了,再也不敢奢望更多……再说了,筠儿的大哥是天下少 年英雄,谋的是社稷江山大事,筠儿要躲在大哥的身后,看着大哥意气风发,心 头便说不出的快活。」

杨宗志听得心头不禁感动涌起,今日紫儿与他说:「哥哥呀,你要是看中哪 一家的姑娘,紫儿便去给你抢过来……」

他兀自还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紫儿年幼的玩笑话,此刻听了筠儿这似海 一般的深情说话,才心知自己实在是幸运的紧,虽然牵涉的女子越来越多,但是 她们却毫无怨言,而是默默地在身后关心自己,做了自己避风的港湾。

他眉头深深地弯住,正待说话,忽然怀中的筠儿抬起花瓣般的小螓首,凝视 他道:「不过……大哥,姐姐她……姐姐她似乎这几天不对劲的很呢。」

杨宗志哦的一声,回过神来,便问道:「淼儿她怎么了?」

筠儿蹙眉细思道:「前一两天,我看姐姐每日里沉默寡言,也不与大家伙一 起嘻嘻哈哈的说话,更不像以前那样和大家同吃同住,好像……好像又回到过去 在西蜀时候,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样子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耳边回荡起淼儿的誓言:「坏冤家,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不 好,但是……我会改的呢,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不与你吵闹。」

又想起她曾在丁山镇的温泉中对自己魅惑道:「冤家啊,人家还能变得更好 的呢,勾死你……这个坏家伙。」

从昨夜到今日,他的确还没见过淼儿,仿佛这小丫头刻意躲着自己,杨宗志 眉头微微一皱,奇怪道:「是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有些不寻常,发生 什么事情了么?」

筠儿娇气的倪了他一眼,噗嗤脆声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呀,还不是……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坏冤家呀?」

杨宗志愣住道:「我……我作了什么惹了淼儿生气了?」

筠儿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昨夜里我看姐姐眼睛红红的,就已经察 觉到不对劲了,我便拉着她问了几句,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去睡下了,今日早 上,我又听见她被紫儿给气的哭了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笑,难道刚强的淼儿真的被紫儿给气哭过?这事情他方才听见 索紫儿说了一次,紫儿还说她为了惩罚自己,所以给每个房子里布置贴花,抢着 做些家务,他苦笑道:「哦……那她们为了什么事争吵呢?」

筠儿又缓缓依偎进他的怀中,细声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出来的时候, 便听见紫儿缠着姐姐正在说话,紫儿问:」淼儿姐姐,你怎么给婉儿姐姐号过了 脉,便不给我号了?『「杨宗志听得一怔,道:」号脉?紫儿……紫儿她病了么? 我看还好好地呀。「

筠儿咯的一笑,接着道:「姐姐好像对紫儿不耐烦的紧,紫儿这小丫头却不 依不饶的死命拉着她,姐姐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于是说道:」人家婉儿妹妹有孕 在身,你……你号个什么脉?『紫儿笑道:「我现在也说不定有孕在身了哩,淼 儿姐姐你知道的,我呀……我的身子也给了哥哥了哩,和婉儿姐姐也是一样……』」 筠儿学着索紫儿娇气无比的嗓音说话,说到这里,却是抬起小脑袋来煞有意味的 盯着杨宗志看,杨宗志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忙道:「那她们接着 又说了些什么?」

筠儿抿嘴道:「跟着下来姐姐好像就被紫儿给气坏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 紫儿,嘴里却是:」你……你……『的说不上话了,姐姐说了两个你字,便好像 抑制不住了一般,嘤的一声失声哭了出来,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跑到了后院中,我 看见姐姐那模样,眼睛红肿,双眸无神的紧,心疼的坏了,大哥呀,姐姐从小就 过的孤苦,自从跟在了你身边,我才见到她活得充实了起来,整日里有说有笑的, 好不开心,她啊……是将你当做了一辈子的依靠,主心骨了,这天下间若有一个 人能将她气的回到过去那种模样,那……那除了你,便再也没了旁人。「

杨宗志皱着眉头回思片刻,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淼儿,照说 她自从西蜀大山中骑驴到了军营后,性子变得更加温柔可人,甚至一个人对自己 的时候,多了不少的甜腻,两人之间更是没有吵过一句嘴,她为何忽然心情大变?

筠儿靠在他怀中,见他皱眉静思,不觉伸出一只翠白的小手儿在他胸襟前抚 了几抚,力道温柔之极,仿佛摸在羽毛之上,杨宗志正好像想到什么,忽然面前 嗤的一声大响,接着锅灶上的砧子中冒出大股大股的白色浓烟,杨宗志和筠儿一 齐看过去,掀开最上面的一层盖子,便见到水晶一般的年糕热乎乎的堆了好些个。

杨宗志看得一喜,笑道:「做好了。」

筠儿伸出一只小手儿,捻起一小块年糕在手心,却又烫的小手儿乱抖不已, 杨宗志伸手接过那块年糕,忙不迭的放进嘴中品尝,嘶嘶的哈了好几口热气,才 咽下道:「好甜!」

筠儿得意的咯咯一笑,媚眼中尽是欢愉无比的颜色,杨宗志看得眉头一皱, 索然道:「可惜……」

筠儿的娇魇一呆,急着问道:「可惜什么?大哥……可是……不好吃么?」

杨宗志点头道:「好吃倒是好吃,不过可惜……少了一些作料。」

筠儿的小手心中还粘着一小块年糕,她忍不住伸出一截猩红的小香舌,将这 一截年糕吮入小嘴中,微微抿嘴品了品,才茫然道:「少了什么作料了?我吃… …好像刚刚好啊……」

她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面前的杨宗志猛地低头下来,努嘴便深深地嗜住了她 幽香媚红的小嘴,接着大舌头一伸,又探进了她那津香四溢的小嘴中,将那一截 还未来得及咽下的年糕又吸了出来,吸入自己的大嘴中,汩汩的咀嚼几下,才心 满意足的放开筠儿的小嘴,嘻嘻笑道:「这年糕加上筠儿的口水,才是天下最最 香甜的美味……」

筠儿一见便知自己又上了大哥的当,不过大哥虽然作弄自己,却是暗地里夸 自己的小嘴香甜,筠儿不禁又甜到了心坎里,痴迷的抬起小脑袋,不依的捶打他 的胸口,娇嗔道:「大哥啊,你……你坏死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接着又低头吟道:「不过还是可惜……我想起来还有更加 有趣的吃法,那样说不定才最美味。」

筠儿听得小脸幽红,虽然明知道大哥此刻嘴中说出来的,定然没有什么好话, 但是又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羞涩接话道:「大哥……你……你还想怎么吃法?」

杨宗志哈哈大笑,伸手拧下一小截年糕,放在手心里待它冷却下来,然后才 猛地将筠儿的青蓝色长裙一掀,碎花围裙丢在了锅灶上,轻轻用另一只手解开筠 儿面前的胸衣,拿着那块年糕钻了进去,筠儿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痒的发酥发软, 脚下好像踩在云端一般,浑然间没了半分力道,任由大哥的坏手钻进自己的抹胸 之下,然后捻起一颗敏感的红葡萄,将那黏糊糊的年糕粘在了上面。

然后杨宗志俯下脑袋,用舌头和嘴角解开筠儿幽香无比的胸衣,顶开那朱红 色的魅人抹胸,张开嘴一口便嗜咬到那颗红葡萄之上,筠儿嘤咛一声娇唤,忽然 觉得浑身上下好似着了火一般,也许这身边锅灶里的柴火,不经意的烧到了自己 的身上。

筠儿意乱情迷的捧住大哥的脑袋,任由那灵活的大舌头游弋在自己的玉峰之 上,每一次轻咬,每一下舔舐,都带起无限的快意和舒服之极的触感,不一会, 筠儿已是忍耐不住的发出了小猫般的呻吟声,娇声透过细细的柴房门缝,传到了 外面。……

倩儿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娇躯无力的斜靠在门房之上,她死命的咬紧自己的 牙关,害怕自己透出一丝不争气的哭泣声,顺着门缝飘进了房内,额头发角淌下 无数的汗水,顺着苍白的小脸侵入了水汪汪的眼中,眼眸已是一片模糊,什么都 看不出清楚。

忽然……里面的女子娇滴滴的唤道:「大哥……这里……这里好热呀。」

志哥哥得意的哈哈笑道:「好筠儿,你把你的香臀儿再翘起来些,大哥…… 大哥今日要在这里与你同房,省得翠儿总是抱怨说我将你冷落起来了……」

那女子不依的嘤咛一句,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两个人压抑住的闷哼声,一声声 传来,如同巨鼓打在了倩儿的胸口上,一时间,倩儿只感到脑中轰隆一声,余下 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一丝了。……

一天50票,这个成绩有点……汗!

正文第399章乱象之五

厨房中,杨宗志正与筠儿欢愉难禁,多时以来,筠儿这小丫头的身子愈发的 敏感,稍稍逗弄一下,便酥软的仿佛是江南的垂柳,只需轻轻的一阵风,便能将 她娇小柔腻的身躯折弯吹走,杨宗志的大手把住筠儿的娇躯细腰,让她整个服帖 的背靠在自己的坏内,然后褪掉她下身紧窄的亵裤,深深地刺了进去。

平日里的筠儿看着最是温柔可亲,而且在外人面前一副清淡寡欲的冷冷模样, 谁也料不到这小丫头一旦到了床递间,会是这般的风情万种。

杨宗志一边剧烈的耸动身子,一边低着头看下去,见到她反手紧抱住自己的 脖子,仰着小脑袋,一双媚眼如丝的秀眸痴痴地凝望着自己,目中射出海一般的 深情无限,再加上她秀美清纯的小脸上,此刻被身前锅灶上的浓烟熏得透红,或 许轻轻伸手上去一拧,便能拧出汁水来。

两人在这幽静的厨房中欢好,隐约都觉得有些偷食般的快乐禁忌,时刻害怕 着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撞破了二人的好事,因此筠儿那本就细窄的下身诱处, 因为紧张更是抽搐般的收缩起来,一进一出,滑腻的粘液溅的四处都是,不过一 会,筠儿便感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倾泻的快感,接着细腰上猛地颤抖几下,下身 喷薄的愈发急切。

杨宗志伸出一只大手去,轻轻抚在了那剧烈痉挛的小腹下,丝液滑腻,挂满 了手指之间,他抬起手来,放在自己和筠儿的面前看看,阳光顺着面前的纸窗户 漫射进来,那手指间的晶莹酥脆看着是那般的诱人心乱。

筠儿死命抑制住自己即将尖门叫出声的欲望,勉力睁开秀眸看了一下,顿时 又呀的一声娇呼了出来,她被大哥羞得不行,根本不敢再睁眼去看自己为大哥吐 出来的羞秽物,赶紧伸出两只小手儿捂紧自己的小脸,小脸上火热一片,湿淋淋 的香汗顺着玉白的指缝滑了开去。

杨宗志将筠儿的羞怯模样尽入眼底,不由得哈哈大笑,下身更是作怪般的耸 动不已,筠儿咬住小唇,奈何瑶鼻中不断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到了后来仿佛 断线的珍珠连成了一串,筠儿忽然心头一痴:「为了这坏大哥,自己早就将所有 清纯女儿家的脸子都丢尽了,只要大哥开心满意,自己就算是为他做什么事,也 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如此一想,筠儿的心底升起了一股自豪感,油然间放开了两只小手儿,转过 螓首深深地注视着做坏的大哥,此刻的大哥威武的好像大将军一般,拿住自己这 个怯弱的小兵,放在怀中千万般蹂躏肆玩,筠儿咯的一声,蓦地挺起自己的腰肢, 两只光滑的细腿反着盘在大哥的腰际,将整个媚躯尽力的展开,抬头与大哥交吻 在了一起,唇齿间相互触碰,小香舌更是用力的顶进了大哥的嘴中。

这般的姿势虽是诱人的紧,但是也太过累人,筠儿只不过坚持了一小会,便 感到敏感的身躯上阵阵战栗传来,接着口中气息一弱,便又颤抖着软化了下来, 变成半挂在了大哥的身上,这一次比前一次来的更是激烈澎湃,下身花心间潺潺 的流水儿止都止不住,顺着滑腻的大腿沾湿了大哥脚下的地面。

筠儿更是感到一股放纵的快感,小嘴中抑制不住的欢呼一声,接着便一声声: 「大哥啊……筠儿的好大哥,筠儿爱死你啦!」

从小嘴中迸射而出,回响在整个后院的长廊中。

杨宗志怒突着下身,动作越来越快,忽然感到身下的筠儿没了一点动静,娇 躯侧挂在自己的胸前,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他忍不住停下动作,低头下去一看, 一时不禁啼笑皆非,只见到身下的筠儿嘴角挂着甜甜地微笑,竟是……已经沉沉 的昏睡了过去。

遥想起第一次在去吐蕃的路上,也是筠儿诱惑着婉儿和淼儿一道献身给自己, 那次与今日也是一样,筠儿承受不住自己这般肆无忌惮的征伐,昏睡了过去,才 会造成自己最后将所有的激情……都喷发在了婉儿的小身子里,让婉儿一个人怀 了自己的宝宝,此刻自己依然还未喷发,但是筠儿已是人事不省,浑身上下香汗 淋漓,将整个青蓝色的长裙都打透了。

杨宗志看得心下一柔,却也不忍心在她疲乏的小身子上继续肆虐一阵,而是 强忍着退出了那幽幽的秘境,身下啵的一声,一阵潺潺的细流淌落下地,杨宗志 低头将筠儿身上的香汗和媚水儿都擦拭干净,然后横抱着她,打开了厨房的木门, 走了出去。

杨宗志手中抱着筠儿,便没有注意到木门打开,门后的地上半蹲着一个扑簌 簌发抖的娇躯,而是顺着长廊,将筠儿抱回了秀房中,看着筠儿甜蜜无比的在床 上酣睡过去,杨宗志心头苦笑一声,自己的下身却是半点也不得发泄。

昨夜抱着印荷那喷香的沐后小身子,事到临头被倩儿给打岔过去,今日与筠 儿欢好一阵,却又是这般光景,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坐下调息,心中 却怎么也宁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翠儿在外面隔门轻唤道:「姑爷……外面来了个老太监,让你出 去接旨呢。」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接旨?……接什么旨?难道是皇上又要出兵了?」

皇上这次若是出兵,十有八九要去长白山剿匪,昨日进宫,杨宗志分明听到 宫内正在讨论长白山附近悍匪横行的事情,为此朝中还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出兵 征讨,另一派却是力争平息内乱,休养生息。

想起来,那位蒙冤的瞿芣苢大人,说不定便是拒战的一派,可惜奈何……皇 上早已是一意孤行,而且主意拿定,听不得任何的非议之辞,杨宗志回应了一声, 便出了鸿运客栈的大门,迎面见那白发老公公正拢手候在外面,他一见杨宗志的 面,赶紧强行支开笑容,将本就苍迈的老脸皱的满是褶子,才笑道:「大将军, 皇上有旨,是宣给您和您的妹子杨倩儿小姐的。」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想:「倩儿昨夜方才归来,为何皇上便已知晓了?」

只是心头一转,又自释疑:「看来皇上对自己盯得紧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 逃不脱他的眼睛,他如此一作,委实不是暗地里要告诉自己,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否则他定然第一个便不会放过。」

他心头奚笑一声,却又更是不服气,面上不得不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回头 对翠儿道:「快去将倩儿叫出来……」

翠儿点头应了一声,进去半晌却也没有动静传来,过了半柱香时刻,那白发 老公公左右踱步,等的已经颇不耐烦的时候,倩儿才是迈着小步子,姗姗来迟。

杨宗志下意识转头一看,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极的感觉,此刻的倩儿发 髻歪梳,娇颜上通红一片,仿佛刚刚酣睡才醒来,兀自带着慵懒,但是一双扑闪 闪的大眼睛却是红肿了,好像水蜜桃一样,玉齿紧咬香唇,看着既是迷人,又是 可怜,如同梦中也曾大哭了一场,残泪方自褪去一般。

倩儿的目光幽幽,微微躲避着杨宗志的凝视,而是垂眉面无表情的作了个福 礼,老公公呵呵笑道:「这位便是令妹倩儿小姐么,果然清丽如同出水芙蓉,老 奴闻名久矣,可惜一直无缘一见。」

杨宗志点头道:「正是。」

老公公正下脸庞,小心翼翼的展开手中一片黄绢,清了一下嗓音,尖声道: 「奉旨……兵部护国大将军杨宗志接旨——」

杨宗志与倩儿一道跪下,恭谨道:「臣,民女接旨谢恩!」

老公公道:「昨夜朕亲自宣布卿与鸾凤公主的婚事,群臣商议下月初八乃是 黄道吉日,宜嫁娶婚配,但是朕闭门回思,此乃天大的喜事,自是宜早不宜迟, 本月二十四,乃是皇后娘娘贺岁之喜,皇后礼仪端庄,生性温婉,乃天命凤女, 她的生辰必将有大吉兆显于朝野,因此朕决议将卿与鸾凤公主的大婚之期,位列 于同一旦夕,到时候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实乃无上之乐事,钦赐……」

杨宗志听得一呆,昨夜里群臣议事,将婚期顶在下月初八,这事情他浑浑噩 噩,半点也没记在心底,却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要将婚期提前,即便是一个月 的时间也等不了,而是紧催着要在当月内完婚,掐指一算,由现在到端敬皇后大 寿之时,前后不过十三四天的时间,当真是迫在眉睫。

杨宗志神色怔了一怔,忽然感到身边跪着的倩儿也是娇躯猛颤,杨宗志忽然 心头恍然大悟,皇上这般刻意的要到鸿运客栈来高声宣旨,却是使得好个杀威棒, 好叫房内的小丫头们都知晓了,自己与虞凤之间已经媒妁大定,正好绝了她们的 念头,也叫自己回头无路。

正思忖时,老公公低声唤道:「大将军……大将军……」

杨宗志回过神来,茫然道:「在。」

老公公苦着脸道:「老奴正等着你接旨呢。」

杨宗志面无表情的道:「臣……臣领旨谢恩!」

伸出双手轻轻的将黄绢接过来,心头却早已苦透,皇上啊……皇上,为何逼 得自己这般的紧?

老公公道:「皇上还有一道旨,乃是给倩儿小姐的,此是口诏,众位不需跪 接了……」

杨宗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转头一看,倩儿却是依然跪着不动,螓首 低垂,仿佛想心事想的痴了,杨宗志伸手轻轻扶了过去,一阵激烈的颤抖顺着手 臂传了过来,他心知倩儿刚刚从北郡回转,这些复杂的事情自己根本还来不及与 她分说,因此她心头必然震惊无比。

老公公拢着双手道:「皇上他说,听闻杨老将军的爱女倩儿小姐回到洛都, 朕心中甚为愧疚,回思老将军震慑沙场为国鞠躬,朕只想略尽绵力,接倩儿小姐 到宫中盘桓数日,今日爱卿与倩儿小姐同时入宫,朕依照祖制,命人给爱卿和凤 儿准备衣冠之礼,倩儿小姐便一道去观礼罢。」

杨宗志眉头深深一皱,心道:「皇上要接倩儿到宫中去小住,这是为何?」

照说天子抚恤臣子,乃是笼络人心的作法,难道是皇上他自知逼得我太紧, 故意放下的姿态么?

方才念旨之后,倩儿便一直低垂着小脑袋,分毫也不让人看到她的面容,老 公公说过了话,才问话道:「不知倩儿小姐意下如何?」

杨宗志心头不禁犹豫,倩儿身子不好,正好留在自己身边照料着,怎能让她 一个人入了宫,她进宫之后,身边孤单,乏人照料,她在自己身边,便是万金尊 贵的唯一妹子,众人都会将她捧在手心里,但是她一旦入宫,便什么身份都不是, 甚至……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虽说爹娘威仪尚在,但是宫中人浸染已久, 难免势利,对她说不得就会轻微怠慢。

但是这虽然只是一道口谕,却也如同天子亲临,谁敢说个不字,正想到这里, 身边的倩儿忽然转回头来,轻瞥了杨宗志一眼,眼神幽幽,仿佛带着些他看不透 的颜色,才转回头去,低声道:「民女……遵旨。」

老公公看得一喜,眉头跳动的道:「那再好不过了,老奴已经命人备下了喜 轿,两位若是没有什么要收拾打理的,那便跟着老奴走罢!」……

翠儿倚在身后的小门边,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宗志和倩儿跟着那白发老太监, 上了大红轿子,轿帘落地……直到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她暗自一思忖方才听到 的事情,蓦地心头惶急起来,撒开腿没命的向院子中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叫: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 ----------             正文第400章亂象之六

行不多時,喜轎已經來到皇宮大門口,楊宗誌自少便與爹爹盤桓在各地大營, 少來拜見先皇,更別說與倩兒一道覲見天子,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情,他落下 轎子來,便走到倩兒的喜轎邊,推手掀開轎簾,低頭一看,倩兒歪歪斜斜的坐在 轎中,一手支著腮邊,秀眉微微蹙起,仿佛正在發呆。

老公公在身後催促道:「大將軍,您可快著點,莫要誤了衣冠的吉時……」

楊宗誌才輕輕伸手進去,握住了倩兒冰冷的小手,將她拉了出來,抬頭一看, 巍峨宮門在望,大紅色的朱漆宮門,銅獅兩邊叩首,盡顯氣派和榮華。

倩兒小聲道:「誌哥哥,我……我……」

楊宗誌回頭對她笑了一笑,心知她必然心頭惶恐,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他多 次來到皇宮中,行為舉止已經不像最初那般拘謹小心,便大咧咧的牽著她的小手 兒入了宮門。

皇宮內布置的甚為喜慶,前天夜裏高挂的紅燈籠還未撤去,不時的還能看見 甚多太監宮女們手提禮盒紅寶路過身邊,想來自從前夜公主大婚的喜訊一傳出去, 普天同慶,天下各地州府的大小官員,早就人人備下厚重的賀禮,派人呈送了上 來,官階小一些的,甚至都難以入宮,衹得在洛都內四處拜求托人。

楊宗誌等人穿行在忙碌的宮場女太監身邊,雙眼左右望望,見到他們手上大 多拿著的貴重的珠寶瑪瑙,甚至尋常難以見到的各類名器,字畫臨帖,寶劍金樽, 不一而足。走過霜葉鋪灑的楓樹林還能隱約聽見歌舞之月,不一會從楓林間轉出 幾個秀美的女子,手拿寶劍舞成一團,楊宗誌看得眉頭一跳,看仔細些才發現那 當先的女子,一身黃緞錦衣,包裹得嬌美的身材前凸後翹,鼓囊囊的極為噴火, 原來正是那一劍舞動氣震四方的李十二娘。

李十二娘專注于自己的劍舞之中,一衹小手兒背在身後,另一衹小手兒擒著 金光閃閃的寶劍,身邊盡是紅楓林,紅葉照在劍身上起了血霧之氣,再映射在她 粉嫩的桃腮邊,更顯英氣逼人,她眼神微微的一轉,視線順著劍尖望出去,便見 到不遠處站在一群人,當先的是一個錦袍少年,身材碩長,目光呆呆的看著自己。

李十二娘呀的一聲,手中精湛的劍舞頓時便凌亂了起來,沒精打采的左右劈 了兩下,眼神痴痴的看向了那個少年,嘴角嚶嚶幾聲,仿佛慾言又止。

楊宗誌與李十二娘對視片刻,暗自明白她這說不定是被宮內請來舞劍湊性的, 便衹是朝她點了點頭,轉頭又向內走去。走不一會,來到一個偏殿,迎面踱過兩 隊宮女,這些宮女大多二八年華,一色水袖長衫,頭梳宮髻,舉止端莊體態風流, 倒是姿色出眾,一見便是那端敬皇後親手教導出的。那些宮女來到他們二人面前, 半蹲下身子,舉手作福禮,同聲嬌氣道:「妾身恭迎大將軍……」

楊宗誌看得眉頭微微一皺,他對宮中的禮儀通曉的不多,一時不知是該抱拳 還禮,還是目不斜視,倩兒看著眼前情形,秀眸霎時迷惘一片,眼波中起了厚厚 的霧氣,轉頭看過去,誌哥哥當先站在這兩排宮女的面前,負手而立,當真是英 氣逼人,劍眉星目看得煞為亂人心思,面前的宮女們雖然半蹲著作禮,卻是…… 各個好奇敬仰的偷偷瞥起眼眸,來打量誌哥哥,倩兒微微轉頭凝視上去,便見到 誌哥哥那目光和神態,一如十年前……在定州戰場上,自己第一次從爹爹的腦後 探出小腦袋,見到那渾身浴血的少年一般。

可是……十年時日飛快過去,誌哥哥已經從一個踽踽少年變成了天下人盡皆 知的大將軍,英眉颯爽更加迷人,而自己……而自己卻為何感覺距離他越來越遠, 現下他站在自己身前,自己衹能從側面仰望著,看到這身居高位的誌哥哥……誌 哥哥……

倩兒心頭濃濃的喚了幾聲,又想起昨夜在誌哥哥房中看到的秀美小丫鬟,再 加上今日早晨在廚門外聽到的媚人的嬌喘,倩兒輕輕嚶嚀一聲,趕緊低頭將自己 的小腦袋都躲在懷中,害怕面前任何一個半蹲的宮女看到自己那不爭氣的淚水充 盈雙腮。

楊宗誌尷尬的咳嗽一聲,老公公走上來嘿嘿幹笑著拍手道:「行了姑娘們, 別一個個擠眉弄眼的偷看大將軍了,若是誤了衣冠大禮的時辰,妳們一個個可都 擔待不起。」

眾宮女嘻嘻的嬌笑起來,接著一起應道:「是。」

便有人走上前來,伸手扶起了楊宗誌的雙臂,楊宗誌回頭道:「這……」

老公公笑道:「大將軍且在這偏殿裏沐浴更衣,老奴陪著倩兒小姐在御花園 四處走走,待會時辰一到,自會有人前來喚大將軍去祭場。」

他說完了話,轉頭與眾位侍衛出門而去,倩兒轉頭來不捨的對楊宗誌看了幾 眼,便也跟了出去。

偏殿中一時寧靜,眾位宮女嬌笑著迎上來,有人給他解開束發,又有人來給 他寬衣解帶,衣冠之禮乃是南朝皇族舉行大婚前的祭禮,婚配雙方要一道祭祀高 祖太宗,祈求先輩賜福,祭祀之前為了顯示心誠,一般都要沐浴更衣,甚至要齋 戒數日才可,但是眼下仁宗將楊宗誌與虞鳳的大婚安排的時日如此之緊,齋戒已 難成行。

楊宗誌低頭看著身遭數衹潔白的嬌軟小手兒,前前後後的伺候自己,不時還 能聽見偷偷壓抑住的噗嗤一聲嬌笑聲,他面上一紅,當著眾位陌生人面前,讓他 沐浴更衣實在是尷尬的緊,他咳嗽道:「多謝……多謝各位姑娘們,我自己沐浴 更衣便可以了。」

宮女中一個膽大一些的嬌笑著接話道:「大將軍勿需拘謹,奴婢們衹是依照 禮制,侍奉大將軍沐浴起身,保證……保證不……」

她話雖說的一板一眼,但是眉眼單純,看著倒是處子之身,因此話說到這裏, 喉頭便微微打了個顫,隱約有些說不下去,臉色頓時也紅彤彤的燒了起來。

其餘的宮女們嬌笑著打趣道:「蓬憐呀,妳說保證不……到底是保證不什麽 呀?」

又有人笑嘻嘻的道:「是保證不……飛眼亂看,還是不……不賊手亂……亂 摸哩……」

蓬憐想不到自己說一句話,便被姐妹們肆意取笑了一通,她們顯然日常朝夕 相處,所以說話間便多了些頑皮親切意味,不若一般宮中人守禮垂眉,蓬憐臉色 幽紅的頓足嗔道:「妳們呀,到底……是妳們自己想看想……想那個什麽,卻偏 偏來笑話我,好沒來由。」

楊宗誌看著身邊眾位鶯鶯燕燕笑鬧成了一團,卻衹能眼觀鼻,鼻觀心,這些 宮女雖然大多都是尋常的民女出身,但是……一入皇城,便可算是皇上的人,天 下間衹有皇上才能對她們調笑無忌。他苦笑道:「各位姑娘莫要再拿我說笑了, 這事若是被皇上或者皇後娘娘知道,我這腦袋可要保不住。」

眾位宮女們笑容一止,顯然是想到端敬皇後那嫻熟的模樣,和她懲治下人們 的手腕,正安靜間,蓬憐幽幽嘆氣道:「大將軍,我們這些苦命的女子們無權無 勢,大家同病相憐,自然……自然沒人會去亂嚼舌根的,妳自可放下心來,前幾 日,我們聽說了公主要與妳成親的事情,倒是人人都為公主開心的,公主她才貌 雙全,為人又……對我們這些下人們也好的緊,我們自來對她都很親近,現在聽 說她要嫁給大將軍妳,真不知她要多麽高興哩。」

蓬憐話音剛落,身邊其餘的宮女們一齊點頭,前幾個月楊宗誌回到洛都後, 與虞鳳之間多次親密的相處,當然瞞不住這些久在宮中的人兒,她們見到虞鳳那 幸福溢滿小臉的俏模樣,倒是各個心生羡艷。

楊宗誌想起初回洛都,帶著虞鳳去妙玉坊胡鬧一番,聽她彈奏《遙相思》一 時也是心頭迷惘,心底卻暗暗嘆氣,若是不是當下這般的時局,又若是虞鳳不是 千金尊貴的嬌蠻公主,如果讓自己迎娶到這般千嬌百媚的佳人,那是自己想也不 敢想的好福氣,可惜……現在的情形下,他實在難以提起興致來,楊宗誌道: 「各位姑娘在此稍候,我自去沐浴更衣,稍停便出來。」

他意興闌珊的走進偏殿內,關好殿門,看見殿內早已備下了浴桶,桶內熱氣 騰騰,他寬衣解帶,衹不過一會,便匆匆洗了幾下走出殿外,眾位宮女們準備好 吉服頭冠,一一給他穿戴整齊,停下一看,便見到面前的人兒唇紅齒白,一張俊 臉上有如刀削刻畫,活脫脫便是一個翩翩世公子,再加上喜慶的吉服在身,宜增 風流味道。

眾位宮女看得眼神一迷,有人嘖嘖的輕嘆幾聲,脫口贊道:「好……好俊呀!」

蓬憐轉過頭去,對那說話之人左右瞧瞧,咬住玉唇咯咯打趣道:「怎的了, 方才還在笑話我,現下裏……是不是好生後悔,後悔剛才沒有衝開殿內溜進去, 侍奉好駙馬爺沐浴呢。」

眾宮女一聽,頓時又齊聲嬌笑了出來,正笑話間,偏殿的宮門被人推開,走 進來的人聽到殿內吵雜成一團,忍不住嬌哼道:「吵些什麽,在宮內吵吵鬧鬧的, 成什麽體統?」

眾宮女頓時住口垂眉,又恢復彬彬守禮的溫順模樣,楊宗誌轉頭看過去,見 到……進來的竟然是那假太監李尚英,此刻她穿著艷紅色的宮裝,宮裝緊緊的束 住上身,楊宗誌忽然驚奇的發現……她那高高挺起的胸脯上,竟然有著兩團圓潤 酥軟的異物。

楊宗誌心知這李尚英原本是個男兒身,過去便多是注意到她學著女兒家說話 顰眉作勢,走路時也好像女兒家一般左右搖款,翩翩如同醉柳,此刻留心下才發 現她那迥異尋常的身材和體態——「他找來的那些個男寵,不但個個眉清目秀的, 而且長相都有些相似,甚至……甚至他為了以後床第間歡好時多謝趣味,更是… …更是找來大夫將那些個男姬的身子都作了些改造呢。」

耳際邊回想起當日婷姑姑說的話,楊宗誌心頭嘆了口氣,暗想:「看來婷姑 姑所說不錯,這李尚英不但是舉止學足了女子的模樣,甚至……甚至他那身軀也 與尋常的女子毫無半點分別,說不定還更加的誘人,不然豈能迷得住皇上。」

李尚英一扭一擺的走上前來,緋亂的眼神四處瞄瞄,才定眼看向了楊宗誌, 這一看之下不禁眉頭飛跳,這面前的男子不但長得俊逸之極,而且……看著更是 充滿了男兒氣概,她對楊宗誌並非第一次見,但是此刻楊宗誌正當沐浴後,身著 又是莊嚴喜慶的吉服,比起尋常來便多了不少神氣。

楊宗誌被李尚英直愣愣的目光看得心頭寒氣倒涌,不覺將拳頭放在嘴角邊, 嗯哼的咳嗽了一聲,李尚英才晃過神來,嬌笑著正要說話,忽然又皺眉四處看看, 厭聲道:「好了,這裏沒有妳們的事情了,妳們……先下去罷!」

李尚英雖然衹是個普通的監事太監身份,但是……甚得仁宗的寵幸,平日裏 在皇宮內作威作福慣了,對著一般的下人宮女們,便沒了好顏色,眾位宮女不敢 駁斥,衹得嬌聲作禮道:「是。」

待得宮女們出了殿內,李尚英才親熱的走上前來,一伸手握住楊宗誌的大手, 嬌笑道:「大將軍請坐。」

楊宗誌下意識的彈開她的手,眼神定定的目視這酷似的秀鳳的假太監,淡淡 道:「李公公,可是來喚我去祭場的麽?」

李尚英咯咯掩唇嬌笑一聲,媚氣的嬌軀左搖右晃,渾身上下彌蕩起一陣攝人 的香味,她當先坐在楊宗誌身邊的木凳上,道:「說起來,奴家倒還沒有賀喜大 將軍呢,大將軍此次出使吐蕃,不但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且……更是將我朝最最 千金寶貴的鸞鳳公主娶到了手,從此飛黃騰達便如一馬平川,指日可待呀。」

楊宗誌不悅的皺起眉頭,他生平最最討厭的,便是讓人覺得他迎娶虞鳳是為 了駙馬爺的寶座,為了富貴榮華,他轉頭見李尚英仿佛邀功似的在自己面前寬寬 解語,好像自己做了駙馬爺她也與有榮焉的模樣,不覺平淡道:「不敢當,李公 公來找在下,是有什麽事情麽?」

李尚英咳嗽一聲,嬌聲道:「妳坐呀,害怕……害怕人家吃了妳不成麽?嘻 嘻……想不到我南朝最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卻也這般面嫩怕生。」

楊宗誌實在不想與這假太監,這般曖昧的說著話,但是她這般找了過來,顯 然是有事情與他說,卻又不斷顧左右而言他,仿佛慾言又止,楊宗誌嗯哼一聲, 好端端的坐在一旁的方幾邊,與她隔了方幾,等她繼續說下去。

李尚英斜睨著他的模樣,忽然心想:「皇上雖是真龍天子,可……可若是比 起威儀模樣來,卻還不如這位大將軍……」

這麽個想法跳出心頭,她自己也忍不住驚了一驚,趕緊按捺住思緒道:「哎 ……大將軍,奴家的命好苦呀,妳是春風得意正當時,自然體會不到人家心境中 的凄涼……」

她一邊說話,一邊偷偷的從懷中取出個香噴噴的錦帕,放在小臉邊抹了一抹, 楊宗誌轉頭瞥見她目光中的狡黠之意,不由得心頭一動,口中淡淡道:「哦…… 怎麽說?」

李尚英哽咽道:「自從大將軍妳出使吐蕃之後,皇上……皇上他是猛然變了 性子哩,遙想起往日溫柔呵護無限好,現下裏……卻是對人家不理不睬的,當了 生人陌客,人家現在孤零零的活在這皇宮之中,就好像是活死人,行尸走肉的好 生無趣呢。」

楊宗誌回想起前日在御花園的楓樹林中,皇上正與自己說著話,正是這李尚 英跑了出來,想要獻媚討好,結果……卻被皇上好一頓呵斥,事後皇上還與自己 說道:「朕為了拿下北方四國,甚至……甚至日後將吐蕃國也劃入南朝的疆域, 日日眉頭不展,對那些妃嬪宮女和從人一個也看不上眼了,即使是這……這李尚 英,朕也半點都不喜歡……」

楊宗誌明白皇上此刻變了顏色,全是因為他心懷一舉侵吞北方四國……甚至 是吐蕃的大誌願,所以不願耽于美色,耳聽著李尚英繼續泣聲道:「大將軍,妳 是……妳是皇上最最愛護的近臣,奴家一直都對妳好生敬仰,奴家對皇上一片赤 忱之心,妳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妳……妳怎忍心讓奴家受到皇上這般冷落,妳說 ……是不是?」

楊宗誌心頭哼的一聲,暗自明白:「原來她來找我,卻是為了讓我在皇上面 前替她美言幾句的,漫說她是個假太監,或亂朝綱,就算她是真的妃嬪貴人,又 豈是我能插手涉足的事情?」

李尚英一邊偷偷抹著淚珠兒,一邊飛瞥的瞧著他的神色,見到自己說了半晌, 他兀自也不接話搭腔,李尚英把牙關一咬,道:「大將軍,奴家久處皇上身邊, 自然……自然知道的比一般人多的多,妳若是願意助我,對妳也有莫大的好處。」

楊宗誌眯住眼簾,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李尚英又道:「妳可能還不知道的 吧,皇上他……」

她說到這裏,聲音忽的壓低下來,轉頭又看看密閉的殿門,才湊近香噴噴的 小腦袋過來,道:「皇上他早就對妳起疑了哩。」

楊宗誌心頭一驚,軒眉道:「什麽意思?」

李尚英睜大雙眼道:「妳走之後不久,皇上他好像在外面聽說了什麽謠傳, 半夜叁更的把表姑父宣進了宮內,兩人在御書房內密談了好久,奴家……奴家在 門外隱約聽見他們說:」楊宗誌……到底是不是他的後人,若真的是這樣,我又 豈能養虎為患?『「楊宗誌聽得心頭大動,暗自回思片刻,疑惑道:」表姑父… …表姑父是誰?「

仁宗皇上現下衹有兩位皇兄,一位皇妹在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一位什麽 表姑父。

李尚英小臉一紅,訥訥的道:「表……表……哎呀,其實是誰也不重要,反 正這話是奴家親耳聽聽皇上說的,那個時候皇上對奴家已經有些不滿了,所以人 家也不敢多聽,衹是聽了這麽一句話,後來……表姑……那人就出宮去了。」

李尚英抬頭瞥了楊宗誌一眼,見他眼神幽幽的匯聚在自己的小臉上,目中隱 放神采,她不覺小臉更是一紅,又道:「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妳要回返洛 都的消息傳來,皇上他又秘密宣叁皇子進了大殿,那天夜裏也是奴家侍候在外面, 奴家聽見皇上對叁皇子說了幾句,道:」妳去,領五千御林軍在丁山鎮等候著, 見到楊宗誌,妳便對他旁敲側擊的問話,若是……若是他言語中流露出半分異色, 妳便……『後面的話,皇上忍住了沒有說,奴家也沒聽清楚,大將軍,妳說說, 皇上這是不是對妳生了疑慮之心了,若是妳願意助我,奴家寵信得到皇上的恩寵, 自然也不會忘恩負義,必定讓皇上對妳疑心盡去。「

楊宗誌聽得心頭狂跳,他緊緊的注視著李尚英的臉色,暗想:「難道……難 道當日丁山鎮賜御酒之事,本就是皇上的安排?那……叁皇子為何對我衹字不提, 也沒有問自己任何多餘的話?」

他回想起當日在丁山鎮的別院中,與叁皇子交談時的情形,忽的面色大驚, 不禁又想起今日早先在洛都的客棧中聽到那淮南八仙說起的事情,那何八姑振振 有詞,說道自己可能著了人家的道,而且他們親眼所見自己與一位姑娘說話,這 些事情自己竟然忘記的幹幹凈凈。

楊宗誌前後聯想,便知此事嚴重之極,但是自己苦于不記得當日在別院中時 的情景,一時竟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裏,他想的頭痛慾裂,復又想起,那日在楓 樹林中,皇上離去前所說:「現下洛都裏謠言紛紛,很多都是指的妳這位年輕氣 盛的大將軍,朕知道……散步這些謠言的,有些人著實是因為妒忌于妳,還有… …還有更多人卻是等著看妳的笑話,他們不希望妳爬的太高,爬的太快……」

楊宗誌眉頭一聚,凝聲道:「李公公,妳說的表姑父……到底是誰?他既然 能夠面見皇上,身份自然不低,而且皇上聽到一些謠言,卻去找他商議……」

他說到這裏,忽然心頭一跳,這「表姑父」顯然不是皇上的表姑父,那麽應 該……

楊宗誌冷笑道:「李公公,妳的這位表姑父……就是柯宴,柯大人罷?」

正文第401章迷局之一

李尚英被楊宗誌這般措不及防的問了一句,猛地將整個身子都從座椅上彈了 起來,驚訝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他,訥訥道:「妳……妳……」

楊宗誌撇嘴道:「李公公,我想……妳原本就是北郡的幽州人,對不對,而 柯宴柯大人也是幽州人士,妳們柯家在北郡多年前,原本應該是個望族……」

他話剛說到這裏,忽然殿內邊咿呀一聲輕響,厚重的殿內被人從外推開了。

李尚英趕緊轉過頭去,看見殿外光亮一閃而過,接著……一個矮小的人影從 那殿門縫中,躡手躡腳的鑽了進來,看仔細些,進來的竟然是個身穿一般執事太 監衣服的小太監,頭上戴了大大的禮帽,遮住了面孔,李尚英正心頭砰砰亂跳, 看見這身份卑微的小太監闖了進來,自然以為他是要偷偷竊取些銀兩或者玉器。

李尚英氣怒的走過去,叉住蠻腰嬌喝道:「作甚麽的,不長眼麽?沒看見… …」

她話剛說到這裏,那矮小的太監忽然一伸小拳頭,極其快速的擊在了她的額 角上,李尚英的話倏地止住,接著便身子一軟,頓在了地上。

楊宗誌冷眼站在原地,卻也沒有料到事發變故,他的想法也與李尚英一般, 衹以為是個前來偷腥的小太監,卻沒想到這小太監倒是頗有身手,衹輕輕的閃電 一擊,便將李尚英打昏在地。

楊宗誌稍稍凝住身形,聚氣樣道:「什麽人?」

那小太監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整個寶藍色太監服下的身子都發起抖來,口 中嚶的一聲呼喚,便朝他衝了過來,楊宗誌捏住拳頭,暗自喝道:「來得好……」

待那身影衝到面前,他才輕輕一掌拂了出去,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凝聚了六 七分力道,那小太監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朝自己出手,卻也不閃不避,而是飛快的 抬起了腦袋,迎向了楊宗誌,楊宗誌看了一眼,不由得整個臉龐都呆住,大手雖 然還是伸向前邊,但是手中的力道……卻是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衹見到……面前那禮帽下遮蓋住的,是一張純真嫵媚的瑩白小臉,小臉上此 刻珠淚橫溢,大大的美眸,高挺的鼻尖,豐腴的圓潤下巴被寬寬的帽帶束住,看 著唇紅齒白的倒是好一幅美人胚子模樣,楊宗誌衹感到手心中暖暖的一陣酥軟, 口中卻是詫異之極的喚道:「若……若紅師妹?」

柯若紅衹想將整個嬌軀都盡情的投入到他的懷中才算甘心,但是身子離了他 還有好幾尺,便再也無法前進半分,低頭看下去,柯若紅本凄迷一片的小臉上蹭 的一下紅了個透,自己那高聳的一對胸脯兒,此刻……盡皆落入了一衹壞壞的大 手中,大手張開又捏緊,便將自己羞人的玉峰都納入了手心。

柯若紅心頭又酸又甜,那大手上一陣火熱傳來,頓時點燃了她心頭私下藏住 的所有思唸和情火,她口中嬌吟一聲,伸出自己的兩衹小手兒緊緊的將那大手都 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讓它死死的捉住自己怒突的小兔子,接著……卻是咿呀一聲, 對著那大手的主人開心而又酸楚的大哭了出來。

楊宗誌低頭看過去,依稀便能見到武當山頂上那個純真媚人的峨嵋派小師妹, 耳邊還能回想起她對自己羞笑道:「好師哥,人家欠了妳的打,都給妳記在賬上 了哩,待得……待得大婚過了,人家給妳一一還上,成麽?」

現下這小丫頭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帶雨,而自己的大手甚至還握住了她那粉 膩的一對酥胸,她那嬌軀上的震顫都隨著酥胸的一起一伏傳到了手上。

楊宗誌嘆了口氣,將柯若紅拉了近來,伸手撫了撫她羊脂白玉般的小臉,手 心中……俱都是熱熱的粉淚,他低聲道:「哭些什麽?」

柯若紅嚶嚶的止了一止,抬頭細看他道:「師哥呀,若紅以為……若紅以為 妳就這麽去了呢,人家差點也不想活下去了哩……」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暖,他知道自己從武當山的山巔上跌了下去,尋常人自然 以為自己九死一生,想來不止是若紅師妹,甚至是師傅師娘和大師兄他們,恐怕 也會傷心不已,他伸手撫在柯若紅的秀臉上,又彈出兩根指頭將她頭上礙事的太 監帽解了下來,露出她一頭秀麗直順的長發,再見她一身怪異的太監服,當真是 清水出芙蓉,卻又滑稽可笑,楊宗誌捏了捏她嬌憨的鼻頭,笑道:「莫哭了,我 這不是好好的麽,妳……妳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柯若紅一伸手,死死的將楊宗誌環抱在了懷內,好像如此這般,才能安心下 來,她止住哭泣聲,伸手用衣袖抹了抹腮邊的殘淚,才啟唇嬌笑道:「好師哥呀, 人家本來是死心的回了洛都,再也……再也不想去江湖上闖蕩了哩,沒想到…… 沒想到昨夜竟然聽見爹爹與人說起楊宗誌……楊宗誌什麽的,人家聽得心跳飛快, 所以……所以忍不住趁著今日宮中大典的時候,跟著爹爹偷偷進了宮,然後…… 然後才打暈了一個小太監,找了進來……」

柯若紅說到這裏,抬頭見到楊宗誌仿佛臉色變了一變,又驚訝道:「師哥, 妳……妳怎麽了?」

楊宗誌直到此時方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嬌羞婉轉的峨嵋派小師妹,實則是 御史大夫柯宴的小女兒,想到方才正與李尚英說到柯宴的事情,他不禁身子僵硬 了起來,呆呆的道:「妳爹爹……妳爹爹他說起我什麽?」

柯若紅不以為意的嬌笑了幾下,才緩緩依偎進他的懷中,膩聲道:「爹爹說 的話人家也聽不懂,他衹說……千算萬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樣子還讓楊宗誌與 鸞鳳公主之間定了親……對了,好師哥,妳要迎娶那個什麽鸞鳳公主了麽?那… …那……」

柯若紅話說到此,仿佛慾言又止的停了下來,眼神惴惴不寧的望向了楊宗誌, 見他面色沉冷,甚至……帶著一絲陰鶩之氣,柯若紅心頭一跳,吐出紅馥馥的小 香舌,乖巧討好道:「師哥啊,妳……妳生我的氣了麽,人家本來不是管妳要不 要娶什麽公主的事情,衹是麽……衹是麽……」

楊宗誌心頭正在天人交戰,面前這純真無比,對待自己情真意切的小丫頭讓 他頗為心動,但是……相比起爹娘冤死的大事,相比起……隱藏在他們身後的那 個驚天秘密,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處,若是自己硬下心腸,自然可以從她身上 知曉更多的前因後果,但是……自己這般利用了她,說不定……最後還要陷她不 忠于不義之地,自己又怎麽忍心?

他聽到柯若紅口中訥訥的「衹是麽……衹是麽……」

說了幾遍,眼神更是惴惴的望向了自己,不覺隨口道:「衹是什麽?」

柯若紅細細的凝視這讓自己魂牽夢繞的面孔,自己這些日子的所有苦痛和思 唸一朝都得償如願,她心頭酸酸甜甜的,恍如浮于雲端,又仿佛處于夢中,她眼 神迷離的輕輕囈語道:「好師哥,人家說出來了,妳可別生人家的氣,最多…… 最多妳又狠狠的打人家一頓,但是妳可千萬別自己生氣不理人家,好麽……」

她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頓,又道:「妳要迎娶什麽什麽公主,人家才不理 會這麽多,管它什麽千金小姐,萬金小姐,人家才不怕她哩……但是……但是岳 師姐……岳師姐她怎麽辦?她……她……」

楊宗誌聽得一愣,想起岳靜那溫婉依人的素模樣,不禁心頭隱隱作痛,他轉 頭不敢對視柯若紅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低聲道:「岳師姐……她怎麽了?」

柯若紅委屈的嘟起紅馥馥的香唇,伸出一衹小手兒讓楊宗誌正看自己,才嬌 聲道:「岳師姐她為了妳,都……都已經憔悴的不成人形了,她……她……」

柯若紅說了幾句,忽然嚶嚀一聲,又哭了出來,輕輕抹淚道:「岳師姐她要 去出家哩!」

楊宗誌聽得一驚,急聲道:「什麽?岳師姐她為什麽要出家,難道是……難 道是天豐師兄對她不好麽?」

柯若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眼神蕩人心魄,盡是纏綿的秋水盈盈,她咬住 細細的唇皮道:「什麽天豐師兄對她不好呢,岳師姐她……她根本就沒有嫁給天 豐師兄呢!」

楊宗誌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拉著柯若紅重新又坐入方幾邊, 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才抑制住心頭的思緒,靜氣道:「若紅師妹,這到底是怎 麽回事,那日……那日在武當山上成婚大典,不是……」

柯若紅伸出兩衹小手摟緊他的脖子,咯咯嬌笑道:「才不是妳想的那樣,那 天妳跌下山崖後,青鬆道長和師叔本要讓婚禮繼續舉行,但是……但是岳師姐她 卻是哭著將頭上的鳳冠珠寶都丟在了地面上,然後對師叔他們說,她……她心裏 面衹有一個魔鬼,那個魔鬼若是好生生的活在世上,她……她便不敢行差踏錯, 現下……現下這魔鬼卻是不在世上了,她……她便再也無法嫁給旁人了,而是… …而是願意一生青衣孤燈,削發為尼給那個魔鬼祈福唸誦,如此終老下去,師哥 呀,妳說……岳師姐她是不是世上最最可憐的人兒?」

柯若紅乖乖的如同小貓般伏在懷中,楊宗誌耳中聽著她款款嬌語,鼻中嗅著 她太監服下酥媚的嬌軀上散發出的淡淡處子香味,心底……卻是紛亂一片,他自 然聽得懂柯若紅口中的魔鬼說的是誰,更能明白這小丫頭心中對相依長大的岳師 姐疼惜的緊,所以……才會這樣半諷半露的對自己說話,但是聯想起自己現在處 于這更加迷亂的局面,哪裏又有什麽餘暇去管千裏之外的事情。

楊宗誌嘆了口氣,呆呆的心想:「岳師姐竟然……竟然願意為自己守活寡… …」

回憶起那夜大婚前夜,兩人在槐樹林中面會,岳靜臨走前那傷心決絕的凄涼 一吻,他一時竟不知是悲是喜,再聽到岳靜消息之後,卻又恰逢自己大婚前夕, 而且自己的所謂大婚,也正是皇上一手主導的劇幕,與岳靜那般被師門長輩們安 排下嫁給天豐師兄,情形何其相同。

冥冥之中,一切仿佛都有天意,人活于世,太多事情難以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裏,楊宗誌想到這裏,不禁橫眉道:「岳……岳師姐她現在在哪裏?」

柯若紅軟綿綿的深情目光與他一碰,竟然發現他目中發出森森的寒意,柯若 紅心頭一跳,小手兒捏緊自己的衣袖,口中卻是乖巧的答道:「岳師姐她在…… 她在洛都城外的棲霞庵裏,她……她本是被我拉到了洛都城裏,可是人家勸不住 她,而且……師叔她不願意我們峨嵋派駁了武當派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師姐的 主張,所以也跟了過來。」

楊宗誌哼的一聲,聽到殿門外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中氣十足的 嗓音在外喚道:「啟稟大將軍,皇上讓小人來請大將軍過去祭場。」

楊宗誌揚聲道:「知道了……」

說罷便要起身出去,柯若紅在身後死命的拉住他的衣角,面上盡是依依不捨 的神色,楊宗誌回頭看個分明,不覺心頭更是亂如麻,這往日嬌蠻無比的峨嵋派 小師妹,現下仿佛領會到了人間冷暖,竟是出奇的乖巧柔順,但是……她的身份 注定了自己與她隔膜間隙早生,楊宗誌嘆了口氣,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牽住自己 衣角的小手兒,手心中盡是溫軟滑膩,但是楊宗誌卻是心如鋼鐵,大力透出,將 那衹小手兒活活的牽開,接著再也不敢看她一眼,而是舉步出去打開殿門,殿外 光芒霎時射入殿內,讓人目光迷糊一片,然後殿門嗡的一聲合住,衹留下柯若紅 一個人,呆呆的看著幽靜的木門發呆。……

正文第402章迷局之二

楊宗誌跟著幾個侍衛出了偏殿,徑直走向宮內深處的後山,洛都皇城坐落在 風水寶地上,座北朝南,城下是滾滾洛水穿過,皇城後背卻是依靠著叢山,可謂 要山得山,要水得水,大致的布局竟然與極北的鳳凰城非常相似。

楊宗誌一邊走,一邊下意識心想:「那鳳凰城也是背靠呼倫山,城下便是塞 夜河穿過,看來現時帝王選定都城,大多習慣相同。」

此時的帝王將相大多篤信風水之說,風水裏講大吉大利之地一般都是座北朝 南,背有所靠,面前必有大水橫過,如此才不致于龍擱淺灘,坐落的穩定,立下 萬世江山的基業。

來到叢山的山腰,這裏早就被人設下了祭壇,楊宗誌過去也曾在西蜀親眼目 睹了羅天教祭祀天祖的壯觀情形,便覺得當世之下再也不會有那般輝煌的場面, 此刻再看今日的衣冠之禮,方才明白自己過去淺薄,所知所見甚為不足。

眼前的叢山山腰上布滿了數萬兵甲,各個手持兵刃,威武的鎧甲齊身,陽光 透射下發出森冷的萬丈光芒,兵陣下更是不知站了多少的達官貴人,各自按照身 份地位依次排列下去,翹首以盼的等著這少見的場面了。

楊宗誌低頭匆匆的穿過人群,走了好半晌才擠到兵陣之上,上面是個浩大的 祭壇,焚香祭禮氣氛正濃,祭壇邊不遠處矗立著一個篷布帳篷,侍衛們對他恭謹 行禮道:「大將軍,皇上請您到大帳內歇息片刻,待大法師來了之後,便可以開 始祀禮。」

楊宗誌點頭嗯的一聲,便舉步向那大帳走去。

還沒掀開帳簾,忽然聽到裏席面傳來幽幽的小聲說話,其中一個嗓音清脆如 同出谷黃鸝,小聲小氣的道:「皇嫂……妳要是有什麽事情忙,就……就不必陪 我哩,我自己在這裏等著就可以了。」

這聲音一聽便知是虞鳳那丫頭的嗓音,她口中說的無礙無事,但是語氣顫巍 巍的,一聽又知她心頭實在是緊張興奮的很。

接著另一個穩重得多的嗓音呵呵笑起來道:「好了鳳兒,現下有了相公來陪, 便不要皇嫂了麽?」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這聲音溫柔之中,隱含一股威儀迫人之氣,自然是那 端敬皇後,他原本想掀開帳簾徑直進去,衹是此刻人家姑嫂說話,他自然不好進 去打擾,衹得候在了門外。

虞鳳被端敬皇後笑話了一聲,忍不住咿咿呀呀的哼了幾聲出來,衹是聲音媚 媚蕩蕩的傳來,聽著喜氣多于羞怯,甜蜜多于不依,端敬皇後又輕笑道:「怎麽 了鳳兒,這麽快便要忘了我這大恩人了麽?看來俗話總是說得好,媳婦娶進門, 媒婆丟腦後,就是說的我們的鳳兒呀,嘻嘻……」

虞鳳不堪的小聲嗯嗯兩下,顯是被端敬皇後羞的緊了,楊宗誌聽著端敬皇後 最後兩句說的甚為輕佻,大異于她素來莊重的語氣,那酥媚的聲音聽得心頭竟然 一蕩,隱約想起了叁皇子口中那淫蕩無比的「寧兒」來,虞鳳嬌羞道:「什麽… …什麽媒婆呀,皇嫂妳怎麽說的不明不白的呀。」

端敬皇後呵的一聲,語氣飄忽的道:「是麽,原來鳳兒是這麽善忘的呀,那 ……那妳來想想看,是誰前天夜裏被自己的相公拋在腦後揚長而去的,又是誰偷 偷的躲在咱們皇家御花園的花叢下失聲痛苦的,說什麽……相公呀,妳又不要鳳 兒了麽?嘻嘻,還有……又是誰給妳出了個好主意,讓妳去催妳皇兄將婚期提前 的,哎呀,看來鳳兒真的好善忘的呀。」

虞鳳聽得呀的一聲,端敬皇後才幽幽凝氣道:「哎,鳳兒,前天夜裏我本是 覺得養心殿內氣悶的緊,所以就想隨手出來走走,嫂嫂可不是要來偷聽妳和妳的 相公之間說話,衹是這事不讓我聽到那還罷了,若是讓我碰見,哼哼,鳳兒…… 嫂嫂以前跟妳說過,我們身為女兒家,為了自家的相公,就算是作下什麽樣的事 情,惹出什麽樣的後果,都是在所不惜,妳那相公偏戀上別人家的女子,妳若還 不讓妳皇兄把婚期推前,妳那相公便要投入到人家的懷抱中啦,所以鳳兒,嫂嫂 才給妳出了這麽個主意出來。」

楊宗誌在外聽得眉頭大動,他原也覺得皇上將婚期一再提前有些怪異,衹是 沒有細思之下,便當是皇上逼迫的自己緊,此刻聽到這些話才是恍然大悟,原來 這些……都是虞鳳在背後催促的結果,楊宗誌一時心頭失望彌漫,耳聽著虞鳳在 帳內訥訥的道:「嫂嫂……其實我……其實我……」

楊宗誌轉唸又想個明白:「其實鳳兒這麽做也實屬正常,她本就是千金嬌貴 之軀,自少受到千萬下人臣子們的呵護推崇,可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便不會為 他人多想,她不接受筠兒婉兒等人,更加不會好像筠兒紫兒她們一樣,接受自己 將有多個妻子這件事情,所以她才會想著不斷催迫自己,讓自己日後一心一意的 對她一人……」

他心頭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隱隱卻又失望的緊,前幾個月,他在洛都時 還在想:若有一日能夠將爹娘的死因大白于天下,便要辭官歸隱,與眾多佳人一 道遨游于山清水秀之地,衹羡鴛鴦不羡仙。

他也曾設想過虞鳳該如何處理,心頭倒也盼望著虞鳳能與自己想的一樣,此 刻卻是全部希望破滅,他知道虞鳳身份不同,嬌貴無比,讓她放下榮華富貴,放 下面子與筠兒等人相敬如賓,無異于痴人說夢,就好像兩個極端的人,硬要拉扯 到一起來,倒頭衹能是兩方頭破血流。

身後一陣緊密的鑼鼓聲響起,便將帳內兩人的竊竊私語壓制了下去,楊宗誌 掀開帳簾走進去,見到一身大紅華麗吉服的虞鳳與端敬皇後促膝坐在小凳上,正 臉色嫣紅的說著話,她們轉頭看見楊宗誌進來,一道倏地住了口,虞鳳與楊宗誌 對視一眼,見他臉上微帶笑意,朝自己點了點頭。

虞鳳心頭一跳,頓時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卻又不知該如何去作,端敬皇後 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到楊宗誌的身前,細看他道:「大將軍,本宮可將寶貝一 般的鳳兒交托給了妳,鳳兒她是如何對妳的,我想自然不必我來多話,大將軍若 是將來有負于鳳兒,本宮可萬萬不會答應。」

她說話間,眼神微微閃爍,帶著一絲厲芒,楊宗誌淡淡笑道:「微臣豈敢。」

端敬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拉起虞鳳的小手兒,牽到楊宗誌的面前,顏 色稍斊的道:「好了,吉時已到,妳們說兩句話便快些出來罷,文武百官想來都 等得心煩了。」

她將虞鳳的小手兒交到楊宗誌的大手中,便徑直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帳內靜謐的緊,帳外鑼鼓聲不斷,催在人心,帳內楊宗誌和虞鳳卻是單手相 牽,眼神緊緊的對在了一起……楊宗誌低頭看下去,今日的虞鳳倒是打扮的落落 大方,得體的緊。

細看下,才發現她身著火紅的鎦金裙,腰間束著寬寬的玉帶,頭戴祥雲玉冠, 點漆一般的眸子,嫣紅的秀臉,唇上抹了淡淡的胭脂,整個便是個活脫脫的仙子 絳臨,她足上蹬著鹿皮小蠻靴,看著秀美中多了些活潑之氣,此刻她被自己目光 看得久了,臉色便更是火紅的發燙,看起來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嬌羞不勝的微 微垂下小腦袋,將下巴頂在了高聳的酥胸上,甜膩的嘴角微微蕩起,帶著一陣歡 愉的氣息。

手中還牽著虞鳳酥軟的小手兒,那小手兒滑膩之極,捏在手中如同捏在棉絮 上面,軟綿綿的帶些溫柔的熱度,楊宗誌心底嘆了口氣,目中忽然射出一絲不捨 的意味來,虞鳳低垂著螓首,被相公拿住小手兒,低聲婉約道:「相公,妳…… 妳不惱人家了麽?」

楊宗誌搖頭淡淡笑道:「惱妳作甚麽?」

虞鳳倏地抬起小腦袋,將整個小臉都湊向他的面龐,嬌聲吐氣道:「相公… …鳳兒……鳳兒去找過皇兄了。」

楊宗誌點頭道:「嗯。」

虞鳳咬住薄薄的唇皮,急道:「相公呀,鳳兒去求皇兄,讓他……讓他……」

她話剛說到這裏,帳外咣當一聲大響,有人大喝道:「吉時到……有請公主 鑾駕……」

楊宗誌笑道:「外面人在催我們了,咱們出去了罷。」

虞鳳嘴唇嗡動一番,卻是沒有發出一個字來,便神思不屬的被他牽出了帳外, 出賬一看,竟然發現山腰下立了不知幾千幾萬人,茫茫然衹能看見人頭,俱都看 不清面容,虞鳳小臉一羞,卻又自豪甜蜜的挺起酥胸,跟在楊宗誌的身後走上了 祭壇。……

倩兒與仁宗等人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身邊站著的大多是皇親國戚,非富即 貴,仁宗自金鑾下看見楊宗誌和虞鳳從幕帳中一道走出來,兩人可謂是金童玉女, 珠聯璧合搭配的緊,仁宗滿意的哈哈大笑一聲,轉頭親熱的道:「倩兒妹子,妳 是宗誌兄弟的唯一妹子,朕也不與妳多作客套,宗誌兄弟娶了我的妹子鳳兒,妳 便也與朕是一家人啦。」

若是任何一個尋常人聽到當今天子對自己說出這麽一番體恤的話來,衹恐即 刻便會淚流滿面,激動的叁拜九叩,但倩兒卻衹是面無表情的緊盯著對面的祭壇, 祭壇上有一個身著紫紅色道袍的大法師,一頭白發如霜,手持桃木寶劍,手中捏 了劍訣,口中默默有詞。

誌哥哥與那什麽鸞鳳公主一道走上祭壇,倩兒忽然心唸一轉,恍惚來到了一 年前風雪飄零的望月樓上,誌哥哥笑嘻嘻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什麽什麽公主 啊?……我衹認得倩兒公主,其餘的公主一概不識得。哈哈……」

一年之期方過,誌哥哥卻是當真答應了要迎娶這尊貴的鸞鳳公主了,倩兒秀 目中幽幽的一紅,牙關咬的愈發的緊,嘴角咸咸的不知是臉頰上的珠淚還是口中 的鮮血味道。

臺下萬事俱備,仁宗高高的舉手道:「祀禮開始……」

大法師恭敬的超這邊高臺鞠躬行禮,然後才揮舞著手中的桃木劍,劍尖挑起 一道靈符,靈符迎風飄蕩,嗤的一聲燃燒起來,大法師大喝一聲,將劍尖的靈符 戳進香壇中,香壇中頓時火光一片。

臺下數萬人何時曾見過這般神乎其技,俱都發出振奮的歡呼聲,大法師任由 桃木劍在香爐中灼燒,舉手示意臺下噤聲,然後手中需按口訣,高聲道:「太祖 太宗保佑……我南朝風調雨順,皇後娘娘長命百歲,公主和駙馬爺幸福安康……」

接著雙手一伸,按在了楊宗誌和虞鳳的頭頂。

此刻香爐中的火焰猛地衝天而起,一閃而滅,臺下萬人頓時又歡呼起來,歡 呼聲中,大法師拉著楊宗誌和虞鳳一道轉過身來,倩兒站在高臺上,頭頂秋日明 媚,她看得清楚分明,誌哥哥嘴角挂著淡淡的笑意,面相既是威嚴,卻又俊俏之 極,而他身邊乖巧的站著個佳人,那女子比誌哥哥矮了半個頭,頭戴高高的鳳冠, 便與誌哥哥一般高低。

再看向那女子的面容,倩兒忽的面露驚懼之色,心頭不知怎的,卻是想起了 那夜在北郡大營中,自己搶過誌哥哥從白發道人那取來的玉笛,玉笛本是冰涼, 觸手卻猛地生出火燙,自己眼前生出幻想,便見到……的是眼前一模一樣的情形。

萬千賓客雲集場下,場邊吹吹打打,場上兩個喜慶的新人站在一起,左手邊 站著的是誌哥哥,而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竟然是是——「瑤煙姑娘……」

倩兒失聲喚了出來,一時竟不知此刻是真是幻。……

正文第403章迷局之叁

祀禮一過,楊宗誌和虞鳳一道漫步走下祭壇,兩道邊不斷傳來山呼海嘯般的 叫好聲,虞鳳轉頭看過去,見到身側的相公總是一臉淡淡得體的微笑,既不大喜, 也不像前夜那般沉下臉來,對自己說著狠心話。

虞鳳忽然心頭一警,暗自覺得這般的相公有些看不懂,卻又……看不出任何 的不對來,今日她與楊宗誌經過了衣冠大禮,便如同對全天下人昭示二人的定親 事宜,兩人之間的關係便如同板上釘釘,任由誰也改變不了,可虞鳳心頭還是有 些不寧靜,不知為何跳動的異常的快。

叫喊聲中,虞鳳猛地轉回頭來,對著楊宗誌嬌聲道:「相公,妳在想些什麽 ……」

仁宗等人迎面而來,仁宗左右看看,文武百官,軍侯將相,俱都被方才祭壇 上發生的不尋常事情所震懾,望向臺上的目光熱切帶著崇敬。

仁宗哈哈笑道:「宗誌兄弟,朕以後也要叫妳一聲妹夫啦,日後我們二人一 個主內,一個主外,將大好的南朝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條,創下萬代基業。」

楊宗誌垂頭作禮道:「微臣遵旨。」

仁宗又道:「宗誌兄弟,過路去朕不好在外人面前這般喚妳,此刻再叫妳宗 誌兄弟,便是名副其實,好了,妳們今日勞累了一天,也該早些回去休息了。」

楊宗誌點頭道:「是。」

轉身便想去拉過仁宗身邊的倩兒,仁宗又道:「對了,倩兒妹子從小沒有進 過皇宮,就讓她……嗯,妳就讓她在皇宮內多住些日子,朕讓皇後娘娘和鳳兒陪 著她說說話解解悶,宗誌兄弟,妳過些日子便要真的與鳳兒大婚了,周遭事情繁 忙的緊,朕便代妳照顧倩兒妹子好了。」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轉而去看仁宗的眼神,正好對上仁宗的目光,這些日 子以來,仁宗威嚴逐步顯現,手段迭出,早已不復當年那個剛剛登基,萬事都謙 和忍讓的仁宗天子了。

楊宗誌看著仁宗黝黑的瞳孔,感到那對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他的心頭跳 動,「原本衹以為皇上宣倩兒進宮,衹是進來觀禮,如處看來……事情顯然並不 這麽簡單。」

稍一凝想,楊宗誌頓時恍然道:「看來……皇上是知道我對倩兒割捨不下, 所以……所以才要將倩兒羈絆在宮中,如此一來,自己就算有了異心,有了手段, 也無法騰挪施展,皆因倩兒在皇上手中,自己無論怎麽做,最終也衹能束手就縛。」

虞鳳在一旁聽得眼神一亮,她對著身邊的相公實則是惴惴不寧,此刻聽了皇 兄的建議……倒是屬意極了,衹有他身邊最最親近的妹子,才會知道相公更多的 事情,自己正好從她那裏得知些相公的情形。

虞鳳對著楊宗誌嬌聲道:「相公,妳就放心的把倩兒妹妹留在宮中好了,人 家……人家自然會照顧得她妥妥帖帖的,不讓她受到半分的委屈。」

楊宗誌搖頭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娘親當年懷下倩兒的時候,正在前線殺 敵,所以……不小心動了胎氣,造成倩兒自小而來身子便一直不好,微臣和倩兒 從小一塊長大,對她的病情病因熟門熟路,若是換了別人,衹恐照料不到……」

他話剛剛說到這裏,對面的倩兒忽然嬌聲道:「誌哥哥……我……我要留在 宮中,我……我不想回那客棧去。」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抬起頭來詫異的看著面前的妹子,這妹子從他十歲以 來便與他相依為命的長大,他自然知道這妹子從小便愛纏著自己,很少離開自己 左右,此刻卻聽見她口中說出的話,楊宗誌一時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喉頭嗡動 一番,仁宗哈哈笑道:「妳看,倩兒妹子自己也願意留在宮中,好啦,宗誌兄弟, 妳的親妹子便是朕的親妹子,天下沒有任何人敢動她的一根手指頭,妳衹管放心 就是。」

仁宗如何一說,楊宗誌便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先前倩兒沒有說話, 他還可以用倩兒的小身子弱作為借口,現下裏倩兒自己都說了,他再來推辭便沒 有理由。

楊宗誌衹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妹子,見到她的目光幽幽的躲避著自己,小腦 袋低垂,抿住嘴角,仿佛少小時候受盡了自己的委屈才有的模樣,他皺了皺眉頭, 緩緩吁氣道:「那……那好罷,倩兒便勞皇上多多費心了。」

他說完了話,垂頭施個大禮,轉頭自顧自出宮去了。……

回到鴻運客棧,天色已經剛好擦黑了,院內早已點亮了燈火,楊宗誌走進主 客堂,讓印荷將所有的小丫頭們都喚了出來,大家圍坐一堂,氣氛甚為沉悶,楊 宗誌左右看看,強笑道:「怎麽了,怎的都不說話?」

筠兒抬頭道:「大哥,原來妳……妳真的與當朝的公主千金定了親哩,過去 人家在去吐蕃的路上聽了一回,兀自還未放在心上,現在竟然成了真。」

楊宗誌點頭道:「是了,這親事說起來在一年之前便由皇上定下了口頭之約, 我過去沒有和妳們說起過,衹不過因為這事從未真真的定下來。」

筠兒幽幽的看著他道:「那大哥……妳……妳作了當朝的駙馬爺,還……還 要筠兒麽?」

她如此一說,便是索紫兒與何淼兒等人也一道緊張的看了過來,顯然心頭同 樣惴惴不安。

楊宗誌嗔眉道:「說的什麽胡話,我怎會不要妳們,妳們都是這世上我最親 近的人兒,沒了妳們,我可活不痛快。」

筠兒一聽的大喜,忍不住跳起小身子來,咯咯嬌笑道:「那人家便放下心來 了,對了大哥,今日妳走後,人家沒精打采的,連妳的晚飯都還沒有準備,筠兒 這就去給妳準備好。」

她說話間,蝴蝶般的小身子一轉,便想跑出門外。

楊宗誌揮手阻住她道:「妳且等等,印荷現在去叫婉兒了,我們等她過來, 我還有事情要對妳們說。」

眾人笑鬧著等了一會,印荷過來回道:「公子爺,婉兒姐姐她睡下了,一直 到此刻還沒醒來,我沒敢叫醒她呢。」

楊宗誌點了點頭,暗想:「如此勞心的事情,還是少讓她知道的好,免得累 壞了她本就嬌弱的身子。」

他嗯的一聲,道:「那便就這麽說了。」

他說話間將這幾日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眾位小丫頭聽得心驚不已, 沒料到他立下了如此赫赫軍功,回到朝中,皇上就算不裂土封侯,至少也是褒獎 無數,想不到竟然是逼著他娶下當朝的公主。

索紫兒氣罵道:「好個不知好歹的昏庸皇帝,那和我……和我父王也是差不 多,哥哥呀,他逼著妳娶下他的妹子,咱們偏偏不如他的願,豈不是好?」

楊宗誌搖頭苦笑道:「天下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南朝天 下這麽大,哪裏又有容身之所,再說了,我爹娘的死因恩怨一日不弄清楚,我定 然不會離開洛都,紫兒,淼兒,幾個月前,我還在想,衹要弄清楚爹娘的死因, 我便辭官歸隱,與妳們一道去作個閑散之人,再也沒有權勢爭鬥,可惜爹娘的事 情一直沒有眉目,而皇上他逼得我愈發的緊,況且此刻皇上對我的一舉一動了若 指掌,我實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筠兒躊躇道:「那大哥……不如妳就先假意娶了那個鸞鳳公主,反正妳也不 會吃虧,其實衹要妳心中有我們,我們便什麽都滿足的了,至于有沒有名分,我 可並不在意。」

楊宗誌搖頭嘆息道:「傻丫頭,妳們實在不知,皇上他……皇上他處心積慮 的便是要對付妳們的爹爹,先前我們出使吐蕃的時候,皇上讓我給變州大營的陳 通將軍傳了一道旨,說是讓他屯兵于劍南道外,時刻準備著,後來……我們拿下 了忽日列後,皇上又傳了一道密旨給我,讓我……讓我直接揮師西進,與陳通將 軍會和打下西蜀,取了妳們爹爹的頭顱回來,試問這種情況下,我就算娶了虞鳳, 皇上又怎麽能容得下妳們?」

他說了幾句,才幽幽的嘆息道:「皇上他此刻不來對付妳們,實在是不想把 我逼到絕境上,所以才會這般一步一步的逼我和妳們斷絕關係。」

筠兒和淼兒聽得面容一驚,俱都說不出話來,索紫兒忽然道:「哎呀,既然 情況到了這步田地,紫兒這便去將婉兒姐姐叫起來,她素來足智多謀,說不定能 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楊宗誌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兒道:「算了,婉兒懷有身孕,我不想她為了這些 紛亂事情操勞,就讓她……就讓她好好歇息一下吧。」

淼兒期期艾艾的道:「壞冤家,既然……既然皇上嚴令妳不許與我們交往, 妳又該怎麽辦?」

她這幾日來,少于楊宗誌見面說話,此刻這一句倒是難得,楊宗誌轉過頭來 看著她,見她面色幽幽,仿佛心頭不安,楊宗誌強笑道:「事情倒還不到絕境, 我有一些想法,今夜正要和妳們說說,嗯……皇上既然這般逼我,我這什麽護國 大將軍,自然是當不下去的了,嘿嘿,但是處理不了爹娘的事情,我又實在不甘 心,淼兒……再過幾日,妳便帶著筠兒婉兒和紫兒她們,悄悄的離開洛都……」

筠兒在一旁聽得一驚,不由得惶急道:「大哥,妳……妳讓我們到哪裏去, 筠兒要陪在妳身邊,就算幫不了妳什麽大事,但是為了做飯洗衣,倒是可以做得 到。」

楊宗誌哈哈大笑道:「傻丫頭,我讓妳們先走,便是留下後路,妳們出洛都 後,便一路向北走,最好是到北郡交界的鴻冶城附近,我在這裏處理好身後的事 宜,便會隨後趕到。」

索紫兒聽說他隨後趕來,心頭稍稍安定下來,便嬌聲道:「那哥哥呀,妳不 娶那個什麽公主了麽?」

楊宗誌眉頭一沉,心頭升起虞鳳那絕婉的素容,不禁心頭微微疼痛,他皺眉 道:「我原也奢望帶著她一道離開,但是……但是今日我聽到一些話,哎……看 來她是不願跟我們一道走的,罷了……她是千金尊貴之軀,讓她與我們這般舟車 勞頓,浪跡天涯,確實是苦了她了……」

他說到這裏,眉頭微微一揚,又道:「這幾日……皇上在這鴻運客棧邊不知 布下了多少的眼線,妳們就算想要離開,也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說不得還要布 置一番。」

他一邊說話,一邊取了一根竹筷過來,蘸了水在桌面上寫寫畫畫,直到大家 都聽懂記下後,他才放下心來,筠兒便與翠兒一道去準備晚飯,而紫兒印荷也跟 了出去,何淼兒正待起身,卻被楊宗誌給攔了下來。

待得大家都出了主客堂,楊宗誌才拉住何淼兒的小手兒,溫柔道:「好淼兒, 妳這幾日是怎的了,我聽說妳可不對勁的很。」

何淼兒穿著薄薄的綢衣,嬌滴滴的站在他身前,身高挺拔,素顏清麗的如同 芙蓉,嘴角卻是嬌婉的撇住,細聲道:「我……我……」

楊宗誌又道:「怎麽不說出來,淼兒……我知道妳自小聽到妳爹爹和娘親的 事情,所以對人對事都不太信任,我與妳結識以來,也是對妳負疚良多,所以… …妳的小心思裏憂心忡忡,瞻前怕後,淼兒……當日在邏些城的山腰下,妳為了 我甘願捨身喂刀口,從那時起,妳我便是同生同命,我也立誓絕不會將妳拋捨下, 妳難道還信不過我麽?」

身邊燈火如豆,幽幽的照射在何淼兒窈窕豐挺的嬌軀上,她聽了楊宗誌纏綿 的說話,不禁憶及當夜凶險萬分的情況,和那不斷回蕩在耳邊的誓言,何淼兒嚶 的一聲慟哭起來,死命的撲進他的懷中,嬌喊道:「冤家,我沒有不信妳,淼兒 將自己的所有都給了妳,便對妳愛愈自己的性命,淼兒衹是……衹是不甘心,好 不甘心呀……」

楊宗誌哦的一聲,伸手拿住她的一衹小手兒,放在唇邊親了一口,香氣順著 衣袖滑入鼻頭,他狐疑道:「妳做什麽不甘心?」

何淼兒嬌羞無比的抬頭瞥他,卻又飛快的躲下小腦袋去,羞赫道:「她們… …她們所有人都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了妳,衹有我……衹有我一個人沒有做到。」

她這話前半句還能隱約聽清楚,到了後半句,便衹有蚊蠅哼哼一般的大小, 若不是楊宗誌與她依偎在一起,哪裏還能聽見。

楊宗誌心頭細細回味一番,不覺放聲大笑起來,何淼兒聽了,嬌羞不勝的捶 打著他的胸口,咬牙切齒的道:「妳還笑……妳還笑……我叫妳還要羞人家……」

楊宗誌停下笑聲,喘息道:「我說好淼兒,原來妳……原來妳就為了這些小 事情生氣煩惱呢,我說前幾日妳為何總是躲避著我,後來紫兒讓妳給她號喜脈, 妳還為了這個被她氣的偷偷抹眼淚,哎……淼兒傻丫頭,這都怪我,是我不夠手 段,沒取下淼兒豐腴嫵媚的小身子,我自然多作反省,想出好辦法來,讓妳我如 願以償。」

何淼兒聽得小臉赤紅,仿佛酡醉的小貓般趴伏在他的懷中,偏偏壞冤家口中 的話,極為討得她的歡喜,她咯的一聲,啐道:「沒正經的家伙,我可把話說在 前面,人家是從未經過人事,所以才會束手無策,等我找到了法子,妳可不許推 脫不允。」

楊宗誌重重點頭,笑道:「我怎麽敢,好淼兒,妳自己也是醫道的聖手,這 麽小小的事情,想來難妳不住。」

何淼兒暈紅小臉道:「人家學的是毒經,是害人的本事,這些羞人的事情, 人家……人家可沒學過。」

楊宗誌輕笑道:「其實想著也不會難,淼兒妳衹是……嗯,妳衹是那下身的 羞人處緊了一些,所以造成會有些疼痛難忍……」

他話剛說到這裏,懷中的何淼兒頓時不依的跳了起來,一邊無力的捶打他的 胸口,一邊羞啐道:「叫妳還說,叫妳還笑話人家。」

楊宗誌與她大笑一陣,倒是覺得心頭抑鬱一掃而空,他拉住何淼兒的小手, 正色道:「乖淼兒,我今日留妳下來,便是要與妳說說清楚,咱們緣分早定,遲 幾日,早幾日的也不必急,但是我今夜說的這幾件事情,可一件也辦錯不得,所 以我才會專門與妳說說,現下裏這幾個小丫頭中間,婉兒身子弱,又有孕在身, 而紫兒又是個不會武功,萬事不忌的小家伙,衹有妳和筠兒,妳們齊心合力,才 能萬無一失。」

何淼兒抬起頭來,痴痴的看向他的面龐,嬌聲旖旎無限的道:「壞冤家呀, 妳衹管放心,淼兒再不懂事,卻也知道輕重的哩,妳為了我們就連至高尊貴的大 將軍,駙馬爺也不當了,甘願去天涯隱居,淼兒衹有一心一意的給妳辦事,給妳 當最最聽話懂事的小妻子,才有資格和妳厮守一輩子呢。」

她說完話,抬頭露齒一笑,愈顯風情萬種。……

正文第404章迷局之四

第二日一早,洛都開始刮起了北風,晚秋時節,起北風時天氣更會驟然轉涼, 站在院子中被疾風一吹,人便會渾身哆嗦,顫顫巍巍的什麽事都做不了,過不多 久,家家戶戶的屋頂煙囪上不約而同的開始冒出青煙,那是因為在屋內點起了暖 爐,整個屋中才會熱氣騰騰,衹不過如此一來屋內和屋外更是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在房內待得久了,乍一走出房外,卻更讓人有些不習慣。

楊宗誌起床不久,鴻運客棧的院門便被人從外拍得砰砰直響,翠兒裹著翻領, 束住盈腰的白毛裘襖跑出去應門,過了一會跑回來說道:「外面來了一群官差, 說是有急事要尋姑爺。」

此刻鴻運客棧的房內也自燃起了暖爐,到了北方,寒冬如果不是烤炭火,便 是熏暖爐,不然這般寒氣浸入身子骨,人遲早就會生病,可過不了冬。楊宗誌坐 在暖爐邊,聽說來的是些官差,心頭不禁詫異,在洛都城裏,論得上官差的…… 衹有巡撫衙門或者京兆伊的城防衛隊,巡撫衙門一向衹負責內務,處理些子民間 的爭鬥糾紛,楊宗誌現下是兵部侍郎,官居一品的護國大將軍,可與巡撫衙門之 間從來沒有任何的來往。

他穿了便服迎出院門外,隨眼看見門外桐樹邊栓了幾十道馬匹,駿馬旁等著 一眾漢子,皆都是鎧甲齊身,腰挂寶刀長劍,一見他出來,迎面跑過來兩個漢子, 掀開頭頂鹿茸包面的頭盔,卻正是牛再春和馬其英二人。

楊宗誌看得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兩位哥哥來了,我正在納悶 著,不知道來的到底是什麽人,既然知道我常在鴻運客棧呆,怎麽又用威風凜凜 的金漆鹿皮遮住面孔,神神秘秘的來見我。」

馬其英縮手縮腳的跺了跺足去下的凍土,抬頭看天道:「這天變化的可真是 快,昨日還是陽光凜冽,到了今早天氣一變,立時便好像到了冬天一樣,叁弟… …今早我和大哥騎了一路馬,寒風刮得緊,我們都凍得不輕,自然高高豎起衣領 來避風。」

楊宗誌道:「那正好,我家裏此刻熏了暖爐,兩位哥哥跟我一道回去烤烤, 也好去去寒。」

牛再春拉住他道:「不了,叁弟,我們風塵僕僕的來找妳,正是有事與妳說。」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他拉扯到院外墻根的角落,才伸出一衹凍得發紅的手掌, 遮住嘴角道:「叁弟,大事不好了……」

楊宗誌微微一驚,回頭道:「出了什麽事了?」

牛再春回頭掃了一眼,再道:「前天我和二弟依照妳的吩咐,自妳離營之後, 便將那倒霉的崔代放了出去,而且更是放出風聲,說他遲歸洛都,皆因迷戀江南 秀麗的風景,吟詩作畫耽誤了行程,沒料到……這才剛剛過了兩天,那崔代…… 他竟然死了!」

楊宗誌悚然一驚,軒眉道:「哦……怎麽回事,他怎麽會死了的,我不是… …叫妳們好好盯著他麽?」

馬其英急道:「我們倒是派了好些個手下,日夜守在他的房門外,這兩天來, 那崔代沒有與任何人接觸,甚至連他的那寒窯一般的破門都沒出過一次,今日一 早,守備的人看他暖爐也不熏,院內的煙囪上一絲白煙不冒,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後來……我和大哥一道趕了過去,破開他那房門一看,那崔代……不知何時已經 死在了房間裏了,尸身泛了寒氣,不曉得死了多少時刻了。」

楊宗誌皺眉道:「妳們帶我一道去崔代家看看。」

他說到這裏,回身到院內房中取了長衫,混亂的披在身上,便閃身出門,騎 了駿馬與二人離去。

街上北風刮得正急,嗚嗚的迎面而來,楊宗誌不像牛馬二人盔甲在身,他衹 穿了稍厚些的長衫儒服,長衫遮體,卻掩不住寒風竄入脖頸和袖角,他坐在駿馬 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倒是明白為何方才牛再春和馬其英來時,形象會那般的狼 狽了。

街上行人稀少,不一會他們便來到崔代獨居的小院前,門前守了幾個人,看 到他們前來自不多問,放了他們入內,楊宗誌當先走進院中唯一的小房子,甫一 入內便聞到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鼻。

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隨眼四處看看,才發現這崔代家居甚為簡陋,甚至 可以稱得上是貧寒,平常人來到這寒居,衹以為入了一間民窯中,可萬萬想不到 ……這裏過去住下的,曾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史中郎崔代大人。

楊宗誌心頭嘆了口氣,暗自回想起那夜洛都叁絕大宴時,這崔代也曾手捧數 十朵紅花去應唐小婕的場,在那場盛宴中,一朵紅花便代表著紋銀一百兩,那崔 代手捧幾十朵,便如同是拿了數千兩銀子丟在了婷姑姑的手心裏,再看看他居住 的如此潦倒,楊宗誌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悲涼。

房中門窗緊閉,光線難以透入顯得甚為黑暗,正中的方桌上側伏著個人,雙 手伸出展開在桌面,腦袋歪著躺在桌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楊宗誌走過去,回 頭問牛再春道:「妳們發現崔代行跡不對後,可有動過這周圍的一切?」

牛再春和馬其英一道搖頭道:「沒有,我們衹想著尋叁弟妳一起來商議,事 先可沒敢亂動查看。」

楊宗誌嗯的一聲,點頭道:「那就好。」

他微微走過去幾步,來到崔代的側面,迎頭看下去,見到崔代雙眼怒睜,兀 自還未閉住,嘴角淤出一絲鮮血,早已幹枯在了桌面,右手的手心裏握著一個茶 盞,左手四指蜷住,食指稍稍伸出,點在了桌面上。

楊宗誌搖頭道:「妳們看他臉色青白,脖頸上尸斑顯現,早已氣絕多時了。」

再轉頭看看他右手心的茶盞,忽然心頭一動,又問道:「妳們可查看過他身 上哪裏有什麽傷痕?」

馬其英道:「我曾經用手觸摸了他的胸前後背,未見任何刀劍鈍器硬傷,具 體是否有內傷,這便不得而知了。」

他頓了一頓,又遲疑道:「叁弟,妳覺得這崔代到底怎麽死的?難道是…… 他心知自己被我們拿住了痛腳,罪行敗露,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回來,事後想想 ……無論如何也是坐立不安,所以思前想後的,不如自己尋了短見,免得再受拷 打逼迫。」

楊宗誌搖頭道:「這可不一定,妳說他坐立難安,惶惶不可終日,那我問妳, 我們捉住他之後,可有審問過他,又可有對他酷刑加身過?」

馬其英訥訥的搖頭道:「不曾有。」

楊宗誌道:「這便是了,他身為士子,所謂刑不上大夫,可想而知他早年也 不曾經受過酷刑拷打,又哪裏知道具體逼供起來,會受多少痛楚,就算是他從別 人處得知酷刑之厲,可這事究竟不能感同身受,妳們可想象的出來?」

他說完話,抬頭看了牛再春和馬其英一眼,再道:「再看他雙眼大張,嘴角 淤血,倒是死得有些不瞑目,若是他一心尋死,必然早就做好準備和打算,死前 的面容也會安詳的多,豈會是這般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說到這裏,搖頭嘆了口氣,道:「可惜我們都不懂醫道,更加不曾當過仵 作,他身上沒有外傷,要麽被巨大的內勁震斷經脈,要麽……便是毒發身亡。」

楊宗誌說到這裏,眼神不由得一亮,心道:「淼兒便是用毒的大行家,若是 她來到這裏,說不得便能查出些究竟來。」

牛再春不耐道:「不管了,想這崔代家中也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他孤身一人 來到洛都,前後不過數年的光景,現下就算他暴斃在了家中,我們衹要命人偷偷 掩埋後,便能作到人不知鬼不覺,衹可惜……好好一個立下大功的機會,就這麽 白白的放過了。」

楊宗誌笑道:「這也不一定,牛大哥,妳們派人日夜守在崔代的門外,期間 可有看到過什麽可疑人的行跡?」

牛再春嗔目道:「下面人回報說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過,這崔代一回家門, 便閉門半步都不出,哪裏曾有人來找過他,再說了,如果不是今早天氣驟寒,就 算他死在了家中,我們都猜不出來。」

楊宗誌道:「這便奇怪了,如果崔代不是自己尋死,便是被人所害,牛大哥, 妳們派的人……是守在了這獨院的大門外,還是散在四周隱匿著?」

馬其英接話道:「這什麽破院子小的緊,後面未啟後門,出門出戶便衹有通 過前面大門,哪裏需要在後面派人盯著?」

楊宗誌搖頭道:「我方才進來之時,看到這院落甚為局促,而且四周的院墻 矮小,衹要身子輕便些的,伸手攀住院墻,縱身一躍說不得便能跳進院內,妳們 可太過大意了些。」

牛再春和馬其英對視一眼,一起回頭歉然道:「對不住叁弟,我們最近新當 大任,公務繁忙了些,所以衹是找了些手下盯在門外,一旦有了動靜才會回報, 沒料到賊人這般狡猾,鑽了這個空子,致使叁弟妳的大計不成。」

楊宗誌嘆氣道:「崔代死了,自他身後的這條線索便就這麽斷了……過了午 夜,妳們找人將他掩埋了也好,人死超生,總要入土為安。」

牛再春和馬其英點頭道:「正是。」

楊宗誌回頭瞥了這敗落的房間一眼,見牛再春和馬其英起身出了房門,才回 過身來,悄悄將崔代手心中握住的那個茶盞捏入手心,隨著他們一道出門而去。

來到門外,叁人便要分開,牛再春和馬其英要回驍騎營,問楊宗誌可要一道 去看看,楊宗誌搖頭道:「妳們先去罷,我還有事。」

牛再春和馬其英道聲好,便留下一匹駿馬給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行不過 幾步,楊宗誌忽然喚住他們道:「對了,大哥二哥,前些日子說起過要去拜望兩 位哥哥的爹爹,這事說過了好幾次,但是最近事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兩位老 人家一向身子可還好?」牛再春大笑道:「叁弟妳最近要迎娶鸞鳳公主,那是貴 人頭等大事,等幾日我和馬二弟定然提著大禮去見妳,給妳賀喜。」

楊宗誌笑道:「是了,我想問問,兩位老人家中是不是有一位嗓門大的緊, 說起話來好像打雷一般的?」

牛再春搖頭道:「我爹爹自從被削官之後,身子骨一向就不太好,後來又犯 上了哮喘病,這說話大聲一些,便會咳喘不止,那裏會如同打雷那般樣子。」

馬其英道:「嗯,我爹爹情形和大伯也差不太多,自他從北郡回到洛都後, 整個人老邁得甚多,再加上從前那些攀附著我家權勢的小人們一一落井下石,前 些年我爹爹還健談的很,到了後來為人愈發的沉默,平日裏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衹有最近咱們回了洛都,我爹爹臉上才偶爾會露出笑容, 叁弟,妳什麽時候得空了,便到我們兩家去坐上一坐,我爹爹經常聽我說起妳, 心中對妳也是感激不盡,妳去了,我爹爹說不定便會開懷大笑一番。」

楊宗誌抬頭看著馬上的二人,見他們目中射出感激親切的神情,不由得心底 一暖,暗罵自己道:「看來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竟然……擔心兩位哥哥家中 的老人與叁皇子有些牽連!」

他揚頭笑道:「這事有什麽難,待得過幾日,我便去妳們家中喝酒。」

牛再春和馬其英哈哈大笑道:「好!」

說罷抬手抱了抱拳,轉身拉馬而去。

楊宗誌坐上高頭駿馬,心中思慮萬千,恍惚間覺得整個洛都現在處于一個大 大的迷局當中,自己處身其間,方方面面的利益糾葛,纏上了一個碩大的網。復 又心想:「何八姑口中的那位老者既然不是大哥和二哥的爹爹,那又能是誰,衹 聽何八姑形容那老者的氣度威儀,顯然是慣常領兵作戰,可遙數整個洛都城中, 上過戰陣的寥寥不過數人,數來數去,都脫不開牛馬楊叁家。」

他心頭嘆了口氣,快馬回到鴻運客棧中,叫了何淼兒出來說話。淼兒昨夜裏 與他將心裏話說開後,整個人開朗的多了,而且今日天寒,她在西蜀時少穿狐裘 等皮袍,此刻卻也圍了短襟的褡褳在細腰上,纖腰長腿映襯,秀發如雲堆積,看 著氣質高貴,卻又嬌軀噴火。

楊宗誌坐在暖爐旁盯著手中的茶盞發呆,回頭看見淼兒巧笑嫣然的站在身後, 不禁看得目中一迷,伸手牽過她笑道:「好標致的小妻子啊!」

何淼兒束手俏盈盈的立著,聽了他毫無正經的調笑聲,不禁羞得臉紅耳赤, 眼角卻蕩起萬分的風情,卻也沒有好像過去一般宜嗔宜喜,而是咯咯嬌笑著溫順 的坐在他的一條大腿上,低頭一看,抿嘴道:「在看什麽?」

楊宗誌拿起手中的茶盞,轉動幾番,問道:「淼兒,妳來看看這個茶盞有些 什麽古怪?」

何淼兒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展顏看去,見到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瓷器杯, 上面既無絲印,也無水紋,茶盞中還裝有淺淺的一汪茶水,她湊近挺翹的鼻子聞 了一下,忽然面色愣住,猛地將茶杯丟在暖爐裏,回頭驚懼道:「冤家,妳…… 妳……喝了這茶杯中的茶水了?」

楊宗誌轉頭看過去,見到方才那還粉面桃腮的俏佳人,轉瞬間變得面無血色, 一雙杏眼更是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紅唇輕顫,顯是害怕惶恐之極,楊宗誌愣住道: 「怎麽了?這茶水果然有些問題?」

何淼兒不答他的話,而是惶急的拉起他的大手,伸手給他號住脈搏,過了好 一會,才吁氣道:「幸好……幸好沒有大礙。」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乖淼兒,妳作甚麽呢,我衹問妳這茶盞可有古怪, 可沒說過我飲過這杯中的茶水啊。」

何淼兒不依的嗔了他一眼,後怕的道:「壞冤家,妳難道不知道妳現在便是 淼兒的天,是淼兒的主心骨麽,偏要這麽沒來由的嚇唬人家,這茶盞中盛的是苦 丁茶,但是……卻含了一些菌毒,妳可別小看這些菌毒,常人喝了這麽一口下去, 過一兩個時辰便會全身僵硬,血脈凝住而死,可說不得玩笑哩。」

「呃……」

楊宗誌聽得面色一僵,沒想到這茶水中竟然真的有毒,而且還是這般厲害, 聯想起方才那崔代毒發身亡的模樣,他伸手撫上淼兒背後用金絲束下的長發,吁 氣道:「果然是這樣。」

何淼兒狐疑的道:「果然是怎樣?哦……對了,這菌毒到底妳是怎麽得到的, 這東西可不好找,乃是從一種天然的野菌中提取出來的,這種野菌通體金錢花紋, 所以又叫金錢菌,世上難尋,衹在一些大山叢林中才能偶爾見到。」

楊宗誌呆呆的道:「這可不是我尋回來的,今早我出去,發現有人被這種菌 毒給害死了,所以才會帶回來讓妳看看。」

何淼兒道:「是誰……誰給害死了,和妳有些幹係麽?」

楊宗誌將嬌俏的淼兒整個抱進懷中,鼻中聞著她不知是秀發還是嬌軀上的淡 淡清雅香味,笑道:「倒跟我沒有多大幹係,若是過往,這事情落在我手中,定 然讓他水落石出,可是這次我著實是精力憊殆,就算想要管這麽多,也是管不了 的了。淼兒,我現在衹想著盡快查清楚爹娘的事情,然後便與妳們遠走高飛,到 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咱們專心致誌的游山玩水,生兒育女,才是快意的緊。」

楊宗誌說著這話,似乎與淼兒一道看見那山清水秀的地方,大家快樂生活時 的場面,何淼兒更是暈紅著小臉,嘴角牽出甜甜的笑意,整個人都死命的抵進他 的懷中,楊宗誌想了片刻,忽然心頭一動,想起倩兒還在皇上的手中,暗自不禁 又有些低落:「哎,可惜不知我此次還能不能見到那青山和秀水,皇上啊皇上, 妳衹有對倩兒這最後的一招,才是真正的殺招啊!」…… ----------             正文第405章迷局之五

北风在整个洛都城内肆虐,同样也刮到了富丽堂皇的御花园中,此刻御花园 的小亭中坐着两位秀丽的女子,其中一个宫装高髻,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女子 娇媚味道,正是昨日衣冠大典的虞凤,她对面的石台边,束手坐着另一个羸弱得 多的小姑娘,那女子没有穿着高贵逼人的华服,而是一袭淡紫色的长裙,秀发落 下长达腰际,看着恍如民间丽质小佳人,却又是倩儿。

她们二人对面而坐,中间的石台上静静的横着一把瑶琴,瑶琴边焚了熏香, 无奈北风太盛,吹走了御花园中昨日方还盛开的花瓣,同时也将熏香的轻烟吹得 杳无踪影。

倩儿静静的坐在对首,聪慧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虞凤看,虞凤也被她看得有 些不好意思,但是……这对面的小姑娘是相公家中唯一的亲人妹子,只是这么一 个想法冒出,虞凤的心头便忍不住泛起一丝亲切,甚至讨好的意味。

小亭外走来一群手拿果盘茶盅的宫女,施着礼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果盘和茶 盅一一摆放在石台边,水果皆是新鲜蔬果,刚刚洗尽兀自还带着晶莹的水滴,茶 盅内却是陈茶,泡的是上好的极品碧螺春,原是宫中少有的藏品。

虞凤稍带羞晕的抬头瞥了倩儿一眼,才咳嗽的对束手负立一旁的众宫女们摆 手道:「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都下去了罢。」

宫女们应声道:「是。」

毕恭毕敬的撤步出亭。虞凤才荡起和煦的微笑,推手道:「倩儿……倩儿妹 妹,你来尝尝这些蔬果,还有这碧螺春茶,好么?」

倩儿身子不动,眼神依然是个死死的盯着虞凤看,仿佛虞凤脸上长了花一般, 虞凤被她瞧的颇不自然,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莹白的双颊,讷讷启唇道:「倩 儿妹妹,你……你……」

倩儿忽然娇声道:「你不记得我了么?」

「咦……」

虞凤微微吃了一惊,抬头来仔细打量对面的倩儿,这小姑娘年纪方小,不过 十五六岁韶华,面色看着有些青涩稚嫩,可是……眼眸娇丽,杏眼桃腮,眉目如 同取自画里,高高的鼻梁,嫣红的嘴角略带讽意的撇住,却又勾勒出好一幅活生 生的薄嗔少女情态,可这模样……自己过去确实没有见过。

虞凤凝神想了一想,羞赫道:「实在对不住,我可记不起过去在哪里曾经见 过你……」

「哼……」

倩儿娇哼一声,冷笑道:「瑶烟姑娘,你可好生会做戏的呀,你说说……你 在北郡的望月城曲意和志哥哥结交,现在可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天下最最尊崇的 公主千岁,哄得志哥哥与你定了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瑶烟姑娘……」

虞凤狐疑的默念一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过去在文华殿中,与相公第一 次正式见面时,相公口中唤出的那个「烟儿」的小名,虞凤心头暗自恍然,原来 他们兄妹都将自己当做了另一个女子了,虞凤勉力娇笑道:「倩儿妹妹,看来你 是认错了人哩,你说的这位瑶烟姑娘,相……你志哥哥他也曾和我说起过一次, 他说道,这位姑娘与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乍一看见,难免便会认错了人, 咯咯……说起来的话,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大吃一惊,就连……就连手中的茶 杯都没端稳,摔在地上裂了个粉碎呢。」

虞凤一边说话,一边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夜与杨宗志初见,他先是将自己当做 了一个普通的宫女,后来又误认为是那什么瑶烟姑娘的事情,莹润的嘴角微微一 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下意识微笑。

倩儿也是静看对方,听了这话不由得小脸一呆,她原先设想了多种与瑶烟姑 娘对面质疑的场景,只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认错了人,但是……这面前的 姑娘仪表高贵,柔媚的身子骨里散发出的贵气逼人,那全是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 形成的气质,绝非故意做作便能做的出来。

倩儿内心不由得有些后悔,她执意要住进宫里,便是要搞清楚这瑶烟姑娘的 背景,和她与志哥哥定亲的目的,她站在高台上亲眼目睹衣冠大礼,回头想想才 发现与自己拿到志哥哥的玉笛所看到的幻象竟然丝丝吻合,因此倩儿只以为这是 天意给自己的一个启示,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想起杨宗志,倩儿内心不免又柔又酸,娇媚的眼神也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虞 凤在对面看得清楚,好奇的问道:「倩儿妹妹,你……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 位瑶烟姑娘又是位什么样的姑娘?」

倩儿转过头去,蹙眉盯着御花园中的奇花异种来回的看了几眼,实则眼眶已 经浸润,不想被对面的虞凤瞧见,过了好一会,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道: 「哦……对不住,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公……你……你方才问我什么?」

虞凤自是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凄迷哽咽意味,却又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得耐着 性子又问了一遍:「我说,那位瑶烟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倩儿点头细思道:「去年冬天,志哥哥领兵去北郡平乱,我也……我也跟在 了志哥哥的身边,那日他打下望月城后,将大军驻扎在望月城外,我……我便缠 着志哥哥去见识一下望月城中的灯饭到底是怎么回事,志哥哥他从小对我百依百 顺,便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我们到了望月城中最大的望月楼上,那 望月楼有一位女掌柜,便是……便是叫瑶烟姑娘。」

「哦……」

虞凤听得颇为悠远,这些事情距离她自小所处的宫闱何止千万里,只是听到 什么「望月城」「望月楼」和「灯饭」几个词,便能让她心生向往,更何况倩儿 口中说到:「志哥哥从小对我百依百顺。」

更是让虞凤羡慕不已,「若是他也能从小和我一道长大,对我百依百顺,那 我该……多么幸福呀!」

虞凤憧憬的凝视倩儿,见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着茶杯的缘口,眼神妩媚 暗藏秋水,显是想起了心事的模样,便催问道:「那后来如何?」

倩儿回过神来,娇声道:「后来……我与志哥哥正说着话,那位瑶烟姑娘便 不请自来的凑了过来,一边问志哥哥的话,一边……一边还偷偷的打量志哥哥, 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媚得很,亮晶晶的好像看见了宝物一般,我的心里不舒服 极了,便催着志哥哥他早早的走了。」

虞凤咯的一笑,暗想这般场面……就算是自己看见了,心头说不得也会不舒 服极了,更是会催着坏相公早些回家,便笑道:「那位瑶烟姑娘真的和我长得很 像的么,不然你们兄妹怎么会同时认错了人,而且……我的眼神不会是那种媚得 很的罢?」

倩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虞凤那幸福意味流露十足的俏模样,现下 虞凤的眼神……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比瑶烟的差,甚至……更加娇媚外露,倩儿蹙 了蹙细细的眉头,慌乱道:「是……是很像,可惜她没有你这样的身份,跟你可 比不了。」

虞凤咯咯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身份高贵又有什么不同 的呢,咱们女儿家最后嫁了相公便是相公的人了,相公贫则家贫,相公贵则家贵, 过去再是什么身份,到了后来……全都是虚无缥缈。」

虞凤端起手中的茶盅,打开抿嘴饮了一小口,再道:「倩儿妹妹,我过些天 便要嫁给你们家了,可是……可是……」

倩儿狐疑的道:「可是什么?」

虞凤讷讷的启唇道:「可是你志哥哥他心里头还有好些个女子,不知道这件 事情,你晓不晓得?」

倩儿重重的一点头,道:「怎么不是,这次……这次我回到洛都,志哥哥他 ……志哥哥他变了不少,再也……再也不是那事事都将我放在最前面的志哥哥了。」

倩儿说到这里,樱唇一瘪,小巧鼻息微张,简直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虞凤赶紧道:「那倩儿妹妹,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女子们?我是说,你志哥哥 现在身边的那些女子,你都认识么?」

倩儿道:「怎么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其中有 一个是我在北郡时便碰过的,便是那次……那次在望月楼上,那女子长得楚楚可 怜,身份却不简单,志哥哥过去与我说过一次……其余几个过去都不认识,只是 其中有一个生了对天蓝色的奇怪眼珠子,好不知羞的模样,一见面就说她要做我 的嫂嫂,另一个却是冷漠的紧,见我之后只是笑笑,从没说上过话,最后一个身 材小小的,眼睛却是深的很,看人的时候看得人心里发毛。」

虞凤听得心儿砰砰乱跳,一边细想倩儿口中说出的描绘,一边将这些死死的 记在了心底里,越听到后面越是觉得心头难安,虞凤娇软彷徨的道:「那……那 可怎么办呀?」

倩儿不解道:「什么怎么办?」

虞凤蹙着柳眉道:「再过十来天,我便要嫁给你哥哥了,可他身边这么多姑 娘,我却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 的家世身份,我……我可怎么办?」

倩儿方才一直与她说着其他的姑娘,下意识里起了些同仇敌忾的心思,直到 此刻方才意识到,这对面的小公主,也是要抢走自己志哥哥的人儿,倩儿不禁心 头觉得自己好生孤单无助,飞快的站起小身子道:「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去 找志哥哥问话,我不陪你了。」

虞凤下意识的身手拉住她,急道:「倩儿妹妹,你觉得无趣了么,哎……都 怪我不懂得侍奉人,你先别走,我……我弹琴给你听好么,皇兄皇嫂都最最喜欢 听我弹琴了。」

倩儿轻轻挣开她的小手儿,回头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 是……我只是想志哥哥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志哥哥的话,他说什么我便作甚 么,只有这一次,我是违了他的意愿住进宫里来,他昨天走的时候叹了好几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恼了我……哎,我过去一直胆怯的紧,不敢告诉他……其实……其 实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志哥哥,而是因为……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 的时候,便想着要一辈子要跟他长相思守了,当年……他满身鲜血的被爹爹从战 场上救下来,我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好像那时般的心疼过一个男孩子, 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疼惜他,陪着他,给他做最最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倩儿这句话说的极是忘情,显然憋在心底里不知多久,难以宣泄,直到此刻 才算是对人吐露了出来,虞凤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抬头盯着倩儿的秀脸,见她说 过话后,盈盈的嘴角用力的抿住,满脸俱都是坚毅之色,再晃神间,才发现倩儿 已经挣脱她的小手儿,快步出了小亭子而去。

倩儿来到御花园边,还未出门,门口登时闪出四个高大的侍卫,拦住出路道: 「倩儿小姐,请留步!」

倩儿一呆,下意识道:「你们作甚么?」

其中一个侍卫回话道:「皇上有旨,你暂时哪里也去不得,只能呆在御花园 里,等过几日时候,他再亲自给你赔罪。」

虞凤远远的看见事发变故,迈着小莲步跑过来,气道:「皇兄什么时候说了 这种话了,皇兄他说……倩儿妹子便是他的亲妹子,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动她一 根手指头,你们还不快快闪到一边去?」

那几个侍卫惶恐道:「对不住公主,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您 就不要难为我们下人了。」

虞凤愠气的叉腰道:「好!你们不闪开,皇兄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来,让 他……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吃过午饭,杨宗志便骑马去了大将军府,还没来到近前,迎面看见整个浩大 的将军府门前,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能 看见这些人大多是些下人家丁,手里提着各色礼盒贡品,排着队等候在门前。

他下得马来,从一旁的缝隙间钻了进去,挤到大门附近,远远的便能听见房 门内一个稚嫩的嗓音大喊道:「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你家里又是哪 一位?」

杨宗志看得眉头一轩,运气拉扯开几个从人,冲进去才发现原来府中一排下 人堵在门口,不让外人入内,可即便是如此,门外浩浩荡荡的人潮还是阻止不住, 门口的那排下人眼见着是堵不上,快要溃退回去了。

杨宗志冲上前去,其中有些排队的家丁便恼怒大吼道:「挤什么挤?没看见 身后排着队么,怎么想要插队?门也没有!」

杨宗志也不与他们多做计较,伸手一掀将他们推得人仰马翻,才挤到了门前, 门内的人一见到他的身影,顿时齐身欢呼道:「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其中更有一个矮小些的家伙跑出来,死命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姐夫,你 可算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咱们这个家便要被人给掀翻啦!」

杨宗志低头看了一眼,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唐小镇,不知何时他也穿了一身 家丁的衣服,挤在门内的家丁下人中,他伸手将唐小镇推到了门内,避开汹涌的 人流,才喘气道:「小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镇兴奋的满脸通红,大笑道:「姐夫呀,自从你前几天出门之后,不知 怎么的,家里便不断的涌来些送礼的人,开始还只有少数的几个,到了这两天, 每日里都是成百上千的,这些人到了咱们这里,话也不多说,放下礼品和拜帖转 身就走,你看看……咱们家这院子中,都快堆积如山啦。」

杨宗志回头扫了一眼,却也吓了一跳,背后的确堆了小山高一样的礼盒礼单, 珍珠玛瑙,丝绸布缎,字帖名画应有尽有。他心头略一沉吟,立时便明白这是因 为自己和虞凤定亲的事情传了远去,开始的时候,只有朝中的大员们知道,到了 后来……便是整个天下都知晓了,所以有些人便抢着来送礼贺喜,顺便攀上些交 情,也算是趋炎附利了。

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对这些送礼的人俱都没有好感,只回头吩咐道:「紧 闭房门,谁也不许再收贺礼了,听到没有?」

家丁们轰然应声道:「是!」

便抢手抢脚的拉住门闩,好不容易才将大门闭住,门外不时还传来拍门响, 络绎不绝。杨宗志心烦意乱的走进府内,唐小镇跟在身边,笑嘻嘻的道:「姐夫 啊,你又作了什么大善事了,不然人家怎么都赶着来谢谢你呢?」

杨宗志转头见他天真无邪的脸上孩子气十足,穿着宽大的家丁服,比他的身 材大了足足一圈,看着仿佛是套了个大套子在身上,杨宗志笑道:「小孩子家, 知道这么多作甚么,对了,你姐姐呢,她在家里么?」

唐小镇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在的,姐姐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开始还帮衬着 和我们一道应付来人,后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累得够呛,所以便回房去 歇息去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走到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盒前,随手抽出一个礼单,打 开看着上面方正大字写道:「江南道巡察使赖世勇,拜首护国大将军杨大人亲启 ……」

再看看下面,却是写着过去就多么多么仰慕杨大人的处世为人,可惜一直没 有机会深交,此次听说杨大人遭逢这天大的喜事,虽远在千里,可也从内心里颇 感振奋快意,因此特备下草礼两盒,权作聊表心意,不成敬意,万望杨大人不要 嫌弃,首肯收下。

杨宗志硒然一笑,这位江南道巡察使大人的大名,他过去从未听说过,他远 在千里之外,听说了自己和虞凤即将大婚的事情,还能想着送上好礼过来……随 手打开这两个礼盒,其中一盒装的尽是金银翡翠,金光闪闪的耀花了人眼,另一 盒却是江南的刺绣,绣上面是鸳鸯雉鸠,花花绿绿的好一派祥和。

唐小镇在一旁乍舌道:「嗬……好贵重的礼物啊,姐夫,只这一盒金银便抵 得上我们丰州城小淮河两岸的子民,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啦!」

杨宗志冷笑道:「这位什么赖大人,我们素未平生,他为何送上这么一份大 礼,甚至抵得上几世人的衣食了,哼哼,不过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罢了,他的 这些礼金必然来路不明,说不得便是些民脂民膏。」

再抬手看看其他的几份,其中不乏来自甘陕的,还有来自粤岭的,甚为漠北 的,可谓是天南地北不一而足,杨宗志一脚将这些礼盒踢翻在地,然后铁青着脸 庞便走进了院内。

正文第406章绸缪之一

这座新葺的大将军府内门庭广阔,由南到北,一直穿过十几道门廊,依然还 没走到头,假山水榭俨然,林荫石阶相伴,一路上尽见到府中的下人们搬箱倒柜 的忙个不迭,杨宗志心知眼前这般豪华的庭院大宅,即使在整个洛都城中也不多 见,想来除了少数几个王公贵族外,一般的臣子哪里能有这样的大气派?

忆起初回洛都时,自己曾经潜入卢圭大人的庭院中,也不曾见到这般盛大的 场面,卢圭大人是当朝的宰相大人,官居极品,素来极得皇上的信任,由此可见 皇上为了自己,可谓是下了重注在手,不但将他最最珍视的宝贵妹子付手奉送, 而且还给自己和他妹子备下了不菲的产业,再加上衣冠大礼后前来送礼的大小官 员,自己此刻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躺在这大将军府中享乐挥霍,也可以作到一 辈子衣食无忧了。

杨宗志心烦意乱的穿过数道门廊,来到大将军府的最内间,迎面见不少的家 丁丫鬟们正在收拾打整,场面甚为忙碌,数日之前他也来过这里,看到下人们便 一直在收拾,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天,这大将军府上还没打整完毕。杨宗志叹了口 气,晃眼看见唐小婕的爹娘也挤在下人中间,不时的抽出扫帚和布条打整院落, 他心头微微一惊,赶紧快步走过去,扶住他们二人道:「大叔大婶,你们怎么不 好好的在房里呆着,而是……而是跑到外面来做了苦差事,这是为何?」

他一边说话,一边环视身边的丫鬟们,喝道:「管家在哪里,这究竟是谁安 排的,叫他出来见我?」

丫鬟们被他威仪一吓,顿时呆住不敢答话,老公公和老婆婆抬头一看,却是 喜道:「志儿回来啦,志儿……你莫要错怪了他们,是我们……是我们自己闲不 住,所以才要找些事情来做。」

杨宗志皱眉道:「大叔大婶画,你们操劳了一辈子,现在正该是享些清福, 怎么还能在这里扫地抹灰,岂不是折煞我这晚辈了?」

老公公挥手抹去额头的汗渍,笑呵呵的道:「志儿啊,我和你大婶都是贫苦 人家出身,从小没有享过什么福,也不懂得享福的道理,若要让我们每天只是吃 了睡,睡了吃,什么事情都不做,我们才是真的受不了……况且前几年我的身子 骨一向不大好,这几年家中宽、裕了些,我的身子才一日比一日硬朗起来,我躺 了这么多年,浑身上下早就发酸发胀,要是再不动动,这把老骨头迟早再也动不 了了。」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自小虽然没享过什么清福,但是也从没为衣食住行操过 心,现下看到这老公公和老婆婆年纪苍迈,反而脸颊通红,行动间微微气喘,但 是神色却愈见欢愉,再想想爹娘和师父,又有哪一个是闲得住的人,恐怕让他们 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呆着,他们也会大叫吃不消罢。

杨宗志笑道:「大叔大婶,你们想找些事情作作,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们, 不过你们千万记住不要太过操劳了,不然……到时候婕儿可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老公公呵呵一笑,点头道:「我们省得。」

杨宗志又道:「那先进去看看婕儿,大叔大婶忙过了,一会也进来说话吧。」

他说完话,朝两位老人家点了点头,便背着手迈步入了客房,这大将军府他 只来过一次,那次来时又有下人们引路,所以对于客房的布局丝毫也不熟悉,现 下瞧着眼前屋檐青瓦高低林立,不由得暗忖此刻若让自己挨个一间一间的去找, 这么多房间恐怕找上大半天也不一定找得着。

他入了客房院子,稍稍在大门前停住,心头沉吟间,便听到院内有小小的琴 声传出来,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喜,脚下步子便顺着那琴音的方向找了过去,走了 一会来到个水榭上的雅间,这雅间坐落在池塘小桥上,桥下便是涓涓的流水,桥 上红砖绿碎,四周勾上了窗花,琴音便是顺着那窗花里溢了出来。

琴声幽幽……伴着下面的小桥流水,叮叮咚咚的极为映衬,今日天气阴沉, 身边北风劲吹,但是处身在这静谧的雅间却恍如与世隔绝,人只需要站在小桥上, 耳听着水声和琴音应和在一起,天地间……便好像独剩下眼前的美景,浩浩荡荡 般,人也变得愈发的渺小。

杨宗志对着古琴乐理所知有限,但却知道婕儿乃是得天独厚的琴中仙子,她 的一手琴艺可以催人黯然堕泪,也能让人悠然心喜,想当日三绝之夜,她一手 《遥相思》曲在洛河上空回荡,不知赚去了多少才子文人的伤心泪,不过……此 刻耳边凑响的却是另外一曲,这曲子不如《遥相思》那般缠绵悱恻,却胜在素淡 清新,杨宗志负手立在小桥边听了一阵,恍惚觉得这桥下开满了圣洁的玉莲花, 一朵一朵洁白无暇,花瓣上滴满了露珠水汽,正如那唐小婕的性子写照。

悠然间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才缓缓终去,只余留残音绕梁不绝,杨宗志心头 一派宁静,踱步上了石桥,走不几步,来到窗花旁对内轻笑道:「好优美的琴音 啊。」

窗花内传来一个又惊又喜的娇唤,呀的一声,接着窗花被人从内退开,露出 一张比玉莲花还要精致迷人的轻媚小脸来,杨宗志低头看进去,才看清原来唐小 婕是坐在窗前的木桌旁弹琴,桌上焚了暗香,窗花一开,便能闻到一股幽幽的素 媚香味扑鼻而来,也不知到底是焚炉的暗香还是佳人的体韵。

唐小婕惊喜的瞪大秀眸,看着窗外闪过来的一张笑脸,顿时满腹心思都被甜 腻充盈,她对着杨宗志又嗔又媚的白了一眼,反手又将面前的纸窗快速阖上,接 着便咿呀一声打开房门,迈着小莲步冲了出来,两人站在石桥上,互相对望,俱 都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相思之意。

流水绵绵,在脚下发出叮咚的脆响,杨宗志大踏几步,走过去将唐小婕一把 拉进了怀中,耳听着俏佳人嘤咛一声娇唤,顿时感到好一幅软玉温香投入了怀里。 他低头嗅着唐小婕头顶的发香,只觉得此刻竟是如此难得的静谧快意,世上的纷 纷扰扰便离了开去。

静默了不知多久,唐小婕悠悠的抬起小脑袋,对着杨宗志仔细的瞥了几眼, 才晕红小脸的笑道:「你怎么才回来呀,人家一直在……一直在等着你哩。」

杨宗志低下头去,凑到她香气扑鼻的小脸旁,笑道:「等我作甚么,可是等 我这坏家伙来对你使坏么?」

唐小婕不依的扭了扭小蛮腰,俏丽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坏郎君,你见婕 儿的面,就从未正经过一时半刻。」

杨宗志低头看得清楚,今日唐小婕穿着宽松的素服,洁白的缎裙从肩头披下, 只在腰间缠了条苏红色的彩绸,束住盈盈的细腰,一头长发也是慵懒的披散下来, 将整个肩头都遮盖住,北风吹起,荡起她的衣裙和秀发,看着黑白分明,而那彩 绸便是画卷上最好的点缀之物,他的一只大手轻抚在那彩绸之上,透过薄薄的衣 裙,便能感到内里的小腰柔软细腻的惊人,再加上胸前和腰后堆起了两团腻人的 酥肉,正是好一幅惑人的仙子模样。

杨宗志拥着她来到石桥边,两人静静的看着桥下流水,过了好一会,他才叹 了口气道:「婕儿,我……对不住你。」

唐小婕听得娇躯一颤,慌忙转回头来,娇气道:「郎君呀,你作甚么要给我 赔不是啊?」

杨宗志皱眉道:「好婕儿,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受了很多苦,前些日子,我与 你结识以来,慢慢了解你的家世为人,对你是又亲又佩的,既爱煞了你这冰清玉 洁的性子,又敬佩你的为人,而且我也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必要好好对你,让你 再也不会有过去的忧心和烦恼,可惜……」

他说到这里,眉头深深的一皱,不由顿了一顿。

唐小婕赶紧道:「郎君啊,只要……只要婕儿此生能和你在一起,每日里便 能开开心心,过的无忧无虑的,如果郎君你也是这么想,又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呢?」

杨宗志默然道:「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咱们家中不断有人上门来送礼孝敬, 你可知他们是为了什么?」

唐小婕楞了一楞,稍稍俯下些俏脸,旖旎的眸子侧看上去,娇声道:「那些 人放下贺礼,话也不说的便走了,我正想等郎君你回来了之后问你呢。」

杨宗志看她娇俏的模样便知,她对自己和虞凤之间定亲的事情一无所察,倒 也难怪,她每日里坐在这幽静的雅间里,只是弹琴自乐或者与爹娘弟弟之间说些 私密话,对外面沸沸扬扬的世道便少了听闻,杨宗志深吸一口气,道:「那些人 来送礼,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咱们,又或者是安了什么好心思,这一切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前几日我与凤儿之间定下了亲事所致。」

唐小婕听得呀的一声,原来……原来郎君已经和凤儿之间定下媒妁之亲了呀! 唐小婕和虞凤早已认识,更是清楚的知道虞凤的全副心思里都装着坏郎君这个人, 前些日子杨宗志出使吐蕃后,虞凤经常接她到御花园中弹琴为乐,唐小婕方才明 白这娇滴滴的小妹子竟然是当朝的唯一公主。

唐小婕自恃身份卑微,但是虞凤却对她好生敬服,与她说话交谈时毫无半点 公主的架子,而是好像一般娇痴的小妹子一般,对她礼遇有加,讨教好些琴艺上 的心得,也曾经和她一道坐在夕阳的树荫下思念远方的人儿,渐渐的……唐小婕 倒是不再对她的公主名头感到生分,而是慢慢的放开自己,与她倾心相交。

不过无论如何,虞凤身为皇家千金这个事实还是无法改变,况且在洛都第一 次见到坏郎君的时候,凤儿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边,与他同来,又与他同归, 这些事情唐小婕都看在眼底,此刻杨宗志说出他与凤儿订婚的事情,唐小婕才是 心头大慌,忙不迭的娇声道:「啊……你与凤儿定了亲,那……那婕儿该怎么办?」

杨宗志见她方才还羞晕妩媚的小脸,此时猛然变得毫无血色,眼神怯怯的睨 视住自己,大大的媚眼眨了几眨,眸子中满都是慌乱和失措的神色,他伸手抚在 唐小婕的秀脸上,温柔道:「婕儿……如果……如果我再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 又或者说我只是你们丰州城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过的是平凡而素淡的日 子,你还愿意嫁给我么,还愿意一辈子与我长相厮守么?」

唐小婕的脸庞一正,坚定道:「郎君啊,难道你到了此刻还不明白婕儿的心 思么?婕儿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威风凛凛的少将军,大将军,更不是因为你 手握大权,或者是家财万贯,婕儿只想与你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哪怕是贫贱 也好,富足也罢,你若是个渔夫,婕儿便跟着你去打渔,你若作个樵子,婕儿便 跟着你去砍柴,总之你不嫌弃婕儿,婕儿便将自己的性命和一生都交给你。」

唐小婕这话说的坚决无比,娇滴滴的话音在石桥上隐隐回荡,杨宗志听的哈 哈大笑道:「好个渔夫和樵子,岂不是浪费了你这一手好琴艺了?」

唐小婕道:「婕儿学琴只是因为自己喜欢,郎君你要是不爱听,婕儿日后… …日后便不弹了,或者……或者等咱们有了后代宝宝,婕儿可以弹给他们听,也 好让他们知晓,他们的爹爹和娘亲正是因为这个而相遇的呢。」

她这话说到后面,才意识到自己说破了嘴,一时羞怯无比,整个小脸顿时又 火烧般通红,便连银铃般的嗓音也发起颤来。

杨宗志点头哈哈笑着接话道:「这倒也是,这帮小家伙们的爹爹是个粗人, 只知道舞刀弄棒,只有他们的娘亲才是素雅的仙子一般,也正因这样,这些小家 伙才会个个不凡。」

唐小婕本已羞怯的要命,整个小脸甚为不堪的埋进了他的怀中,此刻听到他 还继续打趣着说下去,更是甜声不依的嗯嗯几下,轻颤着娇躯,抬头闪烁着秀眸, 娇笑道:「你这坏郎君真真是坏到家了哩,好好的没说上几句话,便……便又这 般的羞人家。」

唐小婕一边说话,一边却是欢喜十足的伸出一根食指,在杨宗志的胸前划拉 几下,眼眸中闪动的俱都是喜意,待得回味方才的话题,她忽然心头一惊,又抬 头道:「你……你方才说你再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郎君呀,你……你可是要拒 婚了不是?那……那怎么成?」

古往今来,大凡公主成婚必定经过皇上的亲口允诺才行,此次虞凤的婚事定 然也是当今天子的意思,便如同圣旨降临,试问谁敢违抗?唐小婕的心头又甜又 酸,感动的暖流布满芳心,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秀眸中湿润了一片,她仰头痴 痴柔柔的道:「郎君啊,你能有这般对婕儿的心思,婕儿……婕儿便什么都满足 的了,可你千万不要因为婕儿的事情开罪了皇上,到时候……龙颜大怒,可是要 杀头的哩,婕儿自己死不足惜,到时候却要害得你大祸临头,你与婕儿身份不同, 你是朝中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前途无量,而婕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只 要你心里有过婕儿,婕儿……婕儿便立誓终生不嫁,给你守着身子,凤儿她日后 若对你管得不严,婕儿便偷偷的把身子给你,她……她日后若是……若是……」

唐小婕话说到此,终于再也忍不住,死命的伏在他的肩头嘤嘤的轻轻哭泣起 来,泪水打湿了儒衫,遥想起日后若是杨宗志和虞凤大婚礼成,杨宗志便是高高 在上的驸马爷,与自己相差何止千万里,苦命的自己哪里还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杨宗志待得她在自己怀中哭了个够,才叹了口气,伸手抹去她清淡脸颊边梨 花般的珠泪,怜惜道:「好婕儿,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说的不错,此次皇上许婚, 的确是不容我半分推拒,我一个人身上……干系着好些个女子的命运,现下不但 有你,还有其他几个好女子叫我抛舍不下,她们中间有的是逆门的娇女,还有的 是番族的天颜,我过去时常自问自己何德何能,竟让你们这么些品貌出众的佳人 们眷怀,这回皇上让我娶凤儿,便是让我收心养性,去作他手中征讨天下的工具, 我既感心寒,又觉得为难,人生在世……荣华爵位何足惜,大好头颅又何足道, 这一生若让我过这般了无生趣的日子,那……那还不如让早些我死了的好。」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柔声道:「婕儿,我本想给你些安宁写意 的日子,但是此刻看来暂时我是给不了了,再过几日,你……你便和你爹娘弟弟 先回丰州城去好么?」

唐小婕一直温婉的趴在他的怀中听他说话,当听到他说人生在世何足惜…… 她抬头见俏郎君嘴角坚毅的抿住,面上俱都是砺韧之色,唐小婕目中泛起好一阵 痴迷,心中只想什么事情都答应他好了。待得再听他说让自己随着爹娘返回丰州 城,唐小婕才是大惊失色道:「怎的……郎君你要赶婕儿走么?你……你不让婕 儿陪在你身边共度危难么?」

杨宗志低头咧嘴一笑,道:「我怎么是要赶你走,等你安置好你的爹娘弟弟, 便来与我会和,我们如此从长计议……」

接着,杨宗志便将自己的安排和打算都给她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唐小婕一边静静的凝听他的主意,一边暗暗记下在心头,不知为何……突然 心头微微一阵恍惚:「哎……那凤儿当真才是天下最最可怜的女子了呀……她爱 郎君,可分毫也不比婕儿的少,甚至……她那般高贵的身份,放下脸子来跟在郎 君的身边,她比婕儿可大胆了太多,婕儿虽要离开洛都,不过……这一生之中只 要是和郎君在一起,不管他带自己去天涯也好,海角也罢,他身边再有更多的女 子也好,自己都是无怨无悔,只会觉得开心幸福,凤儿她……离了郎君,还能活 得下去么?」

池塘的水榭边有一排竹竿,此刻竹竿上立了一只小小的飞鸟,唐小婕的小心 思里柔柔腻腻的,既为将来的日子感到兴奋和甜蜜,又为了虞凤的未来而泛起凄 楚,她方自想到这里,那只飞鸟唧的一声脆鸣,离开池塘振翅飞向了天际,唐小 婕看着飞鸟离去的踪迹,心头不禁暗暗为虞凤祈祷起来。……

正文第407章绸缪之二

天色阴沉,昨日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今日天色大变,北风怒号起来,从这小 小的凸窗边,能看到的景色便又……少了许多。此刻浩大的庄园内静谧一片,远 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庄园角落有一座双层的闺楼,楼上门窗紧闭,只有……在西 南角开了一扇小小的凸窗,凸窗不过比人脸大了一些,整个身子……便难于从凸 窗中钻出去。

坐在凸窗边,最多只能看见巴掌大一块青天,天空尽被阴云遮蔽,很偶然的 ……才能看到一只飞鸟唧的一声划过天际,临近寒冬,飞鸟都要远渡到南方去过 冬,这么一日功夫下来,这凸窗天空中划过的飞鸟比起昨日又少很多,窗下静坐 着一个俏丽无双的少女,秀眸圆睁静静的凝视头顶,心头也忍不住泛起了阵阵酸 楚。

念到南方……便想起师父那慈祥和蔼的目光,自己已经快有半年时日没有回 去教中,没有见到师父了罢!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好不好,教中的 众位兄弟有没有惹是生非,闹得他老人家生气?

窗下的方几上放置着一把古意盎然的瑶琴,少女低头看了看那把瑶琴,如画 的俏脸上不禁涌起一丝厌烦之极的神色,她微微撇着嘴挥手在那瑶琴上拨弄一下, 琴声叮咚一响,听在耳中只觉得比鬼哭狼嚎也悦耳不了多少,那少女抬手扶了扶 鬓边的秀发,待得琴音渐渐的小去,才轻轻娇叹了一声出来。

「不知道……公子他……他有没有安然返回洛都呢?」

想起这个所谓的公子,那少女的眼角眉梢慢慢变得痴缠悱恻起来,浓浓的眼 禇中尽是媚人的秋水荡起,「前几日公子他晕厥在了我的怀中,回想起来,此事 才真真是好不简单呀,公子他的心性向来最是坚定,若不是遭遇到变故,绝对不 会是那副瞌睡都睡不醒的模样。」

她想到这里,仿佛便能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俊俏公子哥,满脸笑嘻嘻的神采, 对自己柔声唤道:「烟儿……好烟儿!」

只是这么几声发自内心的呼那唤,立时便能让她满面香腮酡醉不已,酥胸上 下好一阵起伏激荡,这才能看清楚……原来她那对酥胸实在是人间瑰宝,既大又 圆,顶在柔丝的宫装上,将宫装顶出了两瓣夸张的圆弧。

苏瑶烟脸若十七八岁的豆蔻少女,实则已在江湖上历练颇久,老于世故,因 此那日才会漫不经心的将杨宗志随手丢在了石亭的凳角上,她深深的清楚,此次 囚禁她的这些人物,身份隐秘而且权位不低,不然怎么能见到公子的面,说不定 ……他们真的是有些阴谋要对付自己的公子,所以……她愈发表现的对公子半分 也不放在心上,便越能与公子间撇开关系,暗中为他留意打听清楚,才可解了公 子的危急。

但是……她抬头看了看这孤单的闺楼,和那唯一能看到外面的一扇凸窗,心 头却又好生的无奈,连日来,她被带到这个闺楼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去一步, 甚至就连平时饮食也都是些聋哑之人送来,那些人送来饭菜,话也不说一句,甚 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紧紧的便转身出去闭上了房门,她哪里还有机会得到更多 的消息呀?

苏瑶烟想到这里,芳心中忍不住急切起来,右手伸出频频抚弄鬓边的一丛秀 发,她两鬓边本有两缕棕红色的颊丝,此刻都被人染成了平常的黑色,瞧着毫不 起眼,楼下传来咿呀一声开门响,苏瑶烟不用起身,便知道又是那些聋子哑子进 来送饭来了,也知道再过不了一会,房门便会被从外面紧紧的闭住。

可是今日稍有不同,过了好半晌,那楼下的房门还是没有被人关上,甚至… …甚至楼梯间还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苏瑶烟俏眉一皱,只以为那些人在下面看 不到自己,所以才会送上楼来,可惜自己此刻功力未复,不然的话……就算是打 晕这些哑仆,闯将出去也好过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没一会身后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苏瑶烟心头极不耐烦,没好 气的背身道:「行了……把吃的放下就赶紧走罢!」

不料她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嘿嘿笑 道:「苏姑娘好大的架子啊。」

苏瑶烟听得心头一惊,急忙转过头去,顿时瞧清楚今日前来送饭的可不是平 日那些聋哑的仆人,而是……而是个蓄着山羊胡,面孔黝黑的汉子,苏瑶烟认得 此人姓余,乃是一个师爷的身份,只看他面相便知是个奸猾之辈,她心头升起一 股厌气之情,便切齿道:「哟……今日怎敢劳烦余大师爷亲自来送饭来啦?难道 是……下面的仆人们都死光了?」

余擅侯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盘里装着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白米饭,他将木盘轻 轻放在方几上,转头近视苏瑶烟那冰雪剔透般的玉白小脸,目中深深一荡,抚掌 呵呵笑道:「苏姑娘说话总是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我却甚为欢喜,余某人闯 荡天下四十三载,直到最近见了苏姑娘这般的人物,才知道过去数十年华皆是虚 度了。」

「哦……」

苏瑶烟娇气的昵了一声,她的嗓音本不是那种清脆如同黄鹂的悦耳之音,而 是微微带些低沉沙哑,不过配合她这般素雅的面容,说起话来,只让人觉得愈发 的风情撩人,却毫不褪色半分,苏瑶烟咯咯一笑,道:「原来余先生竟对我有些 仰慕呀,那我倒太过荣幸了,不过么……你们这般将我这无名无份的小丫头囚在 这里,一囚便是几个月之久,我可半分也感觉不出余先生所说的仰慕之意!」

苏瑶烟前半句话还说的媚声媚气,到了后面忽然语气转冷,娇柔的身子微微 一挺,本就是丰乳肥臀的娇躯接着一颤,荡出了一股摄人的香昵肉浪,余擅侯站 在桌前看见,忍不住眼神一热,额下的山羊胡也跟着发起抖来,只在心头不住的 叹服:「尤物啊……万里难寻的尤物啊!」

余擅侯清了清自己浑浊的嗓音,嘿嘿笑道:「无名无姓么?苏姑娘……你可 莫要小瞧了我,自打第一次在中原的那个客栈中见到你,你与我们手下的军士们 打作一团,我便看出来了,你的身手……哼哼,是西蜀反贼罗天教的路数,是不 是这样?」

苏瑶烟听得心头猛跳,娇魇上却不得不作出漫不经心的俏模样,伸手撩了撩 鬓边的发角,咯咯娇笑道:「原来余先生还认识罗天教的人,那更是不得不佩服 呢。」

余擅侯摇头道:「认识倒不敢说,我也不需瞒你,我投效我家主公之前,原 也在江湖上闯荡了不少日子,我只说几个名字,苏姑娘一定是听说过的,江湖上 人称『茅山三友』的,便是我的三位师侄,至于苏姑娘的武功来数,你不承认便 也罢了,这事情本就只有我余擅侯一个人知道,我不告诉主公,主公他也猜不出 你的来历。」

「哦……」

苏瑶烟煞有意味的睨视了余擅侯一眼,见到他说话时,一双鼠眼般的贼目时 刻不离自己酥嫩身躯上的小腰,玉乳和香臀儿几个地方,苏瑶烟是何等样的人精, 只稍稍一留意便看出了余擅侯的目的所在,她眉头一转,轻轻扭转身子,将豪耸 的胸脯儿稍稍遮蔽起来,却更是勾的余擅侯的目光火辣辣的拐着弯,苏瑶烟咯咯 一笑,风情万种的道:「原来余先生还是茅山派的前辈,这么说小女子那是失敬 咯。」

余擅侯只觉得苏瑶烟稍稍偏转身子,露出洁白的玉碎嫩齿一笑,便引得自己 心痒难挠,心底里仿佛有数千只蚂蚁密密麻麻的爬满,额头已微微见汗,他心头 一狠,咬牙道:「苏姑娘,怎么你还能笑的这般沉静,一点都不怕的么?哎…… 你可能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乃是天下最最贵气的人物,当然脱不开是朝廷中的 人物,他老人家手握雄兵,一旦得知苏姑娘你是西蜀逆贼的属下,你猜猜……他 老人家又会怎么处置?」

苏瑶烟察言观色,心中暗自笃定,面上淡淡笑道:「怎么……余先生方才还 不是说此事乃天下绝密,知晓者只有你我二人,不过片刻功夫,余先生却又说叫 自己的主子得知了,难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人,余先生这般气度仪表,又岂能 是那种腹诽失信的卑鄙小人?」

余擅侯尴尬的嘿嘿一笑,连声道:「正是,正是,我说了不说,自然会绝口 不提。」

他被苏瑶烟这般赞了几声,心头不禁也有些飘飘然,此刻说话时,骨头也不 由得轻了几两,径自又道:「苏姑娘冰雪聪明,暂时受些委屈住在这群院当中, 余某担保……过不了几日,苏姑娘便可脱身而去,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 雨,可不羡煞了天下群芳。」

苏瑶烟却是听得心头一动,暗想:「看来……他们这计划已是迫在眉睫,这 可怎生是好,自己现下一无所知,又怎能帮到公子?」

如此一想,苏瑶烟不免忧急了起来,站起身道:「余先生请坐,对了,不知 余先生这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得余先生这等人物也是如此推崇有加,你们现 在……可是要谋一件大事么?」

余擅侯方自得意忘形的坐下来,听到这话又猛地弹起身子,警惕的盯着苏瑶 烟,沉声道:「这些事情苏姑娘……还是少知道些的为妙,总之还是那句话,时 刻到了,苏姑娘定然心知肚明,而且……此事对苏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瑶烟委屈的一扭小蛮腰,恨恨的道:「难为余先生口口声声的说何等仰慕 人家,可事到临头,却是防范猜忌的甚,咱们这话……不说也罢!」

苏瑶烟轻媚的身子扭转过去,便给了个天鹅的背影对着余擅侯,只不过那小 腰着实太细,以致于这般扭转之下,香臀儿还在身后摇晃个不停,那肥腻的玉臀 将整个宫装撑得圆鼓鼓的,似乎就要包裹不下了,余擅侯在身后看得色魂予授, 魂魄险些离了躯体而去,他心头暗暗沉吟,终是一咬牙道:「苏姑娘,多余的话 我现在说不了,不过么……你只需要知道……再过数日,你便可以完全洗脱掉西 蜀反贼的身份,一跃而擢升为天下最最尊崇的人物,前几日我家主公一直在这里 住着,我实在不方便前来见你,今日……我家主公已经出门离去了,等他再回来 时,便是我们大事将成之日。」

余擅侯说了这几句话,咬牙将痴迷的眼神从那惑人无比的销魂背影上抽离出 来,倒退着向后走了几步,深深的道:「苏姑娘,余某人言尽于此,我们到时候 大事一成,你是天下女子中的珍宝,而我……便会找我家主公拜求于你,到时候 我们双双富贵荣华无限,羡煞无数世人,不过……这几日你可还是万万小心为妙, 实话跟你说,余某在茅山派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却是学得一身炼丹的好本领,苏 姑娘你这几日是不是感到全身乏力,平日运转自如的功夫只能使出来不到两三成, 这便是余某人的本事,到了事成的那一刻,余某人担保给你解开一身的禁制,让 你恢复从前大好的能耐,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你还是稍安勿躁的为好。」

余擅侯说过了话,再也不敢多留恋那酥媚的娇躯一眼,而是转身快步的蹿出 了闺楼,木门咚的一声,被人从外阖上,苏瑶烟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满脸……俱 都是忧色:「这可怎么办才是?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人识破了,而且……内力也受 到了别人的禁制,现下留在这死气沉沉的闺楼中,如何才能帮得到公子呀?」

转念又想:「不知道公子现在是不是有所察觉了呢?照说以他鬼精灵一样的 性子,恐怕早有所动才对,是了,苏瑶烟啊苏瑶烟,你一定不可以急躁,要做到 未雨绸缪,伺机而动,等待最好的时机,他们现在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毕竟 还不知道原来你是公子贴身的人儿,只要这个悬念不破,你便一定有自己的机会!」

苏瑶烟想到这里,玉白的小手儿重重的向下一挥,晶莹的指尖划在静静的琴 弦之上,闺楼中立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锐响。……

正文第408章绸缪之三

「哎……你知道么?昨日……昨日我看到他了!」

李十二娘作了一个飘逸的收手式,长身玉立,将右手中的长剑反握,遁于修 长的手臂之后,一张秀脸却一反常态的毫无英气之色,反而……有些扭捏的暧昧。

她立定身子,红馥馥的樱唇好几次张启,却又好几次死命的闭合住,待得如 此反复多次,才终是在心头忍不住,对着身边的颜飞花说了这句话出来,昨日以 来,她见到了杨宗志一面,两人在御花园的枫树林旁擦身而过,却是一句话也没 说。

但是李十二娘却更加耐不住心底里的万千纷乱想法,罢了……听说这位威风 凛凛的大将军此番出使吐蕃,又是大败在吐蕃国内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大王子忽 日列,接着获得了吐蕃王的无上尊敬,凯旋而归。

前些日子,李十二娘往往没事的时候,便会易钗出门,偷偷流连于街头巷尾 的人群聚集之处,为的没有别的……仅仅是有机会听听大家伙议论这位常胜大将 军的事迹,听着人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如何如何智取力胜,又说出他 用兵怎么如神,计谋百出隐隐可追昔日的孙圣人。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李十二娘便会兴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找个没人的 地方手舞足蹈一番才是惬意,后来……杨宗志回朝之后,街头巷尾议论的更加热 烈,皆因……有不少从吐蕃战场上安然返回的军士们也加入了这些队伍,这些人 说出来虽然没有那么玄妙,却胜在真实……比如说什么一枪险些挑掉忽日列的头 盔,又比如说狼谷千里奔袭,却又最后关头识破敌人的诡计阴谋,还有什么定计 火烧忽日列粮草大营,不战而退人之兵,总之……就算少了些演义的成分,但是 李十二娘却听得更加津津有味,又恨不得自己有朝一日变作男儿身,便能跟着杨 宗志一道东征西讨,创下不世的功业来。

可惜的是……自己再有怎么压样的殷切希望,自古女子不可上战场总是无法 改变,昨日里,杨宗志与她见面之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 没见到杨宗志之前,李十二娘偷偷的对自己说了无数句反问,定要找到杨宗志来 好好问个明白,可一旦真真见了面,反而……目瞪口呆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这 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随着众人走了远去。

李十二娘的心里遗憾到了极点,甚至有些莫名的失落,再加上昨日进宫站在 人群中看到那盛大的衣冠大礼……李十二娘这颗小心思里几乎快要膨胀的炸掉了, 千忍万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边好整以暇的颜飞花说了出来。

颜飞花正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一章乐谱,听了李十二娘这期期艾艾,哆哆 嗦嗦的说话,不免奇怪的抬起头来,静看她道:「哦……他,哪个他?」

她话音刚刚落下,看清楚李十二娘那冠玉般的小脸上此刻朝霞密布,再加上 身处这热闹纷呈的皇宫之内,颜飞花略一思忖,便咯咯娇笑道:「原来你说的是 杨……嗯,杨大人呢。」

李十二娘傻傻的点了点螓首,将手中的长剑收好在剑鞘里,小心翼翼的陪坐 在颜飞花的身侧,手抚剑柄惋惜道:「可惜……可惜他身边人多得很,我……我 没敢上去跟他搭上话,他便这么走掉了。」

颜飞花咯的一笑,举手将乐谱摊开在石桌上,又静静的看了起来,李十二娘 嘟着红唇道:「颜姐姐,听说……听说那位杨……杨将军与当朝的鸾凤公主之间 已经定了亲哩,是不是?」

颜飞花目光不离乐谱,只从挺翘的鼻息里发出嗯的一声,李十二娘又期期艾 艾的道:「那……那可怎么成?前些日子……婕儿姐姐不是说……不是说她要嫁 给……嫁给么?」

颜飞花抬起头来,启唇揶揄道:「那怎么不成?婕儿她虽长得貌美如花,而 且内蕴端庄,艳名远洋,可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民间的女子,况且你别忘了,婕 儿虽说与我们一样不是卖身的勾栏贱籍女子,可她毕竟在妙玉坊里呆了这么多年, 出身总不太好,如果我是个男子,让我在婕儿和一位珠光宝气的公主千金之间做 个选择,哼哼,想一想便知道我要作何选择啦。」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呆,继而开始垂头丧气起来,颜飞花这冷冰冰的说话仿 佛是一根狠心的竹竿,打翻了一船的人,而她自己……便是这一船人之一。只要 想想……自己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名献舞的剑女,还整日里妄想着能跟随在杨宗志 的左右为他效命,分享他最最光彩照人的丰功伟业,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可笑。

李十二娘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细细的手指头,将那手指头搓的好似豆蔻一 样血红,忽然听见身前的林子中传出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们连日来在这御花园 中精心准备给端敬皇后的贺礼节目,可那御花园的深处始终不得去过一次,现下 这琴声透过火红的枫叶间穿出来,琴声悠悠,带起一阵茹诺而又凄迷的烟气。

李十二娘和颜飞花都算是通宵琴音五律之辈,多年跟着唐小婕也算是听遍了 天下曲谱,这段琴声稍一响起,在耳边回荡几下,她们便下意识的在心头吟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段古曲乃是脱迹于《诗经周南》中的《桃夭》讲述的是一位待嫁的女子心 思檀郎那既羞且喜的模样,诗中说起到这位女子整日期盼着一旦嫁入夫家,自己 会给丈夫的家中带来各种幸福和甜蜜,琴声悠悠,再加上处身这诗画般的红枫林 中,两人一时不禁都听得如痴如醉。

待得琴声稍稍小下去一些,颜飞花才首先回过神来,幽幽叹气道:「素闻朝 中的鸾凤公主知书达理,精华内蕴,又是位弦律上的行家高人,今日听闻果然名 不虚传。」

李十二娘的脸色更有些不好看,婕儿姐姐的身份比起人家差了天远地远的一 大截,再加上人家还不是个草包公主,而是极有内秀,性格漪旎的出众女子,对 待杨宗志又好像这琴曲中所述的那般好,婕儿姐姐……甚至……自己分毫便没了 半分机会。

正无精打采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咯咯的媚人娇笑声,李十二娘和颜飞花 一道转回头去,便看到婷姑姑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婷姑姑今日的打扮与在妙玉坊中的时刻肃然一变,只看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裙角 及地,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裙下是一双金莲般的小脚,脆生生还不及人家 一双小手儿大,脚步摇曳,浑身的巨乳丰臀颤巍巍的引人起了阵阵遐思。

婷姑姑走过来,咯咯媚笑道:「十二娘,飞花啊,方才刘公公说了,皇后娘 娘对我们洛都三绝的大名甚为敬仰,因此……这次献艺时着意将咱们安排在了最 后压轴哩。」

颜飞花和李十二娘对那白发老公公礼貌的作了个福礼,刘公公推手道:「罢 了……咱家不过是给主子递个话儿而已,可担不起两位姑娘这般大礼。」

他说话间眼神左右逡巡一阵,又奇道:「对了,素来听闻洛水三绝乃是琴舞 剑三人,怎么……眼下却只来了两位?」

婷姑姑听得小脸一窒,不过她是何等八面玲珑的人物,稍一停顿,便又咯咯 轻笑道:「好叫公公知道,本来还有一位婕儿姑娘,便是今年以一曲琴音征服所 有洛都才俊的花魁仙子,不过么……不过么……」

刘公公尖着嗓门笑道:「不过什么?难道是身子有恙了不成?」

婷姑姑颤动一对丰乳腻笑道:「身子嘛倒是无碍,可惜这位婕儿姑娘现下里 已经不是我妙玉坊中人呢,我倒是苦劝活劝,她方才答应出演,应了这个场,不 过平日里演排的时候,她便只在自家习练,不用跟着大家一起抛头露面。」

刘公公听得面色一冷,哼哼道:「这位婕儿姑娘端得是好大架子啊,婷姑姑, 你可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场面,今回不但是皇后娘娘的大寿之日,而且……更是当 今公主出阁的大喜之时,你们身为压轴的曲目,万万出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不 然的话,到时候不但是你们,便是咱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才是。」

婷姑姑频频点着珠光宝气的螓首,咯咯媚笑道:「是了,是了,这些我们自 然省得……」

她方自说到这里,忽然整个小脸楞了一楞,又俏声疑惑道:「咦……我前次 只听您说起端敬皇后娘娘过几日大寿的事情,怎么……公主也要选在同一天出阁 了么?」

刘公公冷着脸庞道:「怎么不是,原本请你们是为了皇后娘娘准备的,可不 巧的是,皇上又决心在同一天为公主举行出阁大典,凑齐个双喜临门,这事便更 加大意不得了,公主是皇上心头的宝贝疙瘩,而且她这次嫁的夫君更加不得了, 乃是刚才凯旋归朝的杨大将军,这事若是给办砸了,你们……说不得都要掉脑袋 咯。」

他话里说起到要掉脑袋,转眼看过去,正看到那妖媚耸挺的婷姑姑果然面色 变得极为难看,刘公公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心想:「自己这般吓唬吓唬她们,让 她们专心致志的准备这趟曲牌便得了,可别吓的太狠了,反而糟糕。」

便又宽慰道:「你们知道兹事体大便成,千万可马虎不得,再说了你们妙玉 坊若在这一天得了皇上,皇后和公主交口称赞的话,那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么?」

刘公公话音刚落,心头沉吟一下,忽然见到面前的婷姑姑颤抖着红唇道: 「您方才说的杨大将军……难道是……难道是杨宗志那……那……」

刘公公奇怪的睨视了婷姑姑一眼,瞧见她面色少见的苍白无血色,暗忖婷姑 姑久处妙玉坊内,每日里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也数不清,何曾这般失态的惊慌失措 过,刘公公心头微微奇怪,嘴中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岂不正是杨宗志杨大人 ……」

他说话间声音微微压低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个普通人,皇上见了他,都 会亲热的喊上一句『宗志兄弟』呀。」

说完话再瞧过去,却见到婷姑姑恍惚间有些失魂落魄,呆呆傻傻的哪里还复 先前巧笑嫣然的媚模样…………

杨宗志陪着唐家老少吃完了下午饭,立时便要返身回鸿运客栈去,这几日里 来他分毫也没歇过脚,将身边的事情安顿的差不多,才算是稍稍安心下来,自想 就算是事发变故,自己这边也都有了应对之法,心头的烦忧尽去,下面一来…… 便是怎么查找爹娘的死因了,此事不解决,自己就算是将头颅抛在洛都,也是在 所不惜。

出门一看,天色稍稍阴沉,到了酉时后天气变幻的更快,几朵乌云堆在了头 顶,远远的天边又透出几缕霞光,黑黑红红的,感觉身遭甚为压抑。

下人们早已给他备下了骏马,他挥手辞别了唐小婕和唐小镇,跨上骏马慢慢 的向鸿运客栈方向骑去,心头一边想起昨日遇到的柯若红,相识一年多来,他亲 眼见着这往日天真无邪的峨嵋派小师妹,渐渐成长为一个有了自己心事的小丫头, 她那纯真的娇痴童颜没变,可眉宇间却多了不少的羞涩,恍惚和委屈意味。

杨宗志也不是木头石人,自然明白这位娇纯得如同白雪般的小姑娘,正因为 结识了自己,才有了少小年纪不该有的辛酸忧虑,可惜……奈何他爹爹与自己爹 娘之死这件事便如同一个死结拴在两人心中,那若红师妹愈发的纯情无虑,对事 实知晓得愈发的少,杨宗志的心头便愈发堵的难受,恨不得一咬牙将这件事情原 原本本都告知于她,也好绝了这小丫头对自己的那些青涩无暇的念想。

再想起她口中说起的岳静,杨宗志更是头变得有两个大,此刻岳静师姐若是 当真嫁给了天丰师兄,他心头虽会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只要双方不见面,不通讯 息……便也罢了,说到底……岳静早已与天丰师兄有了媒妁之亲,这事情倒也不 算突然,可是……岳静那傻姑娘竟然为了自己要去剃度出家,这是杨宗志怎么也 想象不到的。

岳静不是若红师妹,她的性子温婉的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也注定她绝不会 行差踏错,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听闻自己跌下山崖后,居然作出了一个如此让人 惊讶的决定,由此可见……她心头默默的痴恋自己有多么的辛苦。

杨宗志口中默默的念道:「栖霞庵……栖霞庵……」

心头一时也不禁迷茫,按说以自己的性子,听了若红师妹的话早便该去寻那 岳静,怎能见她真的去剃度,青衣孤单相伴,可是……脑中浮现出天丰师兄那敦 厚的模样,和那一声声「九弟」真切的呼唤,他心头不由得又泛起了犹豫,自己 与岳静当真见了面又如何,彼此便能抛开天丰了不成,至少自己就有些作不到。

他口中幽幽的叹了几下,捏住马鬃的双手忍不住力透而出,马儿吃力,顿时 便要放足远奔,刚刚跑过道旁的一颗桐树,桐树后突然转出来一个身影,轻唤道: 「杨……杨公子!」

杨宗志心思正恍惚间,只充耳不闻,那声音便又大了一些,带些娇滴滴的颤 音,再急唤道:「杨公子!」

这次杨宗志倒是听得清楚明白,他吁的一声拉住了马头,转身看过去,见到 夕彩之下,黑红的天空印照,桐树旁的树影中斜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由于那人 照在阴影的下面,脸色便看不太清楚,只能瞧见那一身素洁的白裙,裙子很长, 显得那人的身材颇为修长丰硕,那人一手扶在树干上,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桐 树本就是笔直的树干,和那人立在一起,若不是白裙旖旎俨然,随风轻摆,一时 倒让人分不清究竟哪是树干,哪是身躯了。……

正文第409章绸缪之四

杨宗志翻身下了马,手里牵着缰绳向那藏人的桐树边走了过去,身边微微起 风,这里是大将军府前的螺巷子,呼啸的北风无法穿堂而过,只卷起了一丝凉意, 还未走到近前,鼻中便能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浓郁香气,顺着微风飘了过来。

杨宗志下意识耸起鼻尖,深深的吸了口气,暗自……有些明白来的是何人了, 这扑鼻的香味似曾相识,过去在一个女子手中不断挥舞的香帕或者扇团中倒是闻 见过几次,杨宗志汇聚目力,仔细向那阴影下看去,果然见到那个身材喷火,前 凸后翘得离谱的媚人儿斜倚在了桐树上。

但见此刻她秀发微微凌乱,斜斜的盘在右后边的脖颈上,前面一排弯曲的刘 海儿,在乳白色的额角打了个卷儿,刘海下是一对圆睁的秀目,眼神中葱葱郁郁 带着些自己看不清楚的神采,杨宗志呵呵一笑,举手道:「原来是……婷姑姑。」

婷姑姑娇媚的轻笑起来,唇角微微弯住,配合那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裙下尽 是高山低谷,山峦起伏,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而该凹进去的地方却又 是深深陷入,这一笑起来仿佛世上最最娇艳的芍药怒放,饶是杨宗志见惯美色, 却也不得不在心底里骂一声:「好个媚人的花妖精!」

不过眼前的婷姑姑只是一笑而过,霎时间却又俏生生的板起了自己妖媚的脸 孔,杨宗志过去与她见过几回,倒还都记得她一手办起洛都三绝选秀,在民间大 肆敛财的风流手段,此刻见她秀目依然圆睁,不过脸色却又飞快的沉了下来,这 样子的婷姑姑便少见的紧。

「婷姑姑……婷姑姑这名字转是该你叫的么?哼哼!」

婷姑姑从瑶挺的小鼻子中哼出了一句。

杨宗志却是面色一愣,心头暗自猜测她的来意,脸上却是浅笑道:「那不知 ……在下该怎么称呼才好?」

婷姑姑翻了翻俏媚的眼禇,秀眸本就瞳大,再加上眼圈上画了淡淡的紫色眼 影,如此看过去只让人觉得那眸子黑白分明,煞是乱人心扉,她冷着小脸道: 「本姑娘姓商……闺名唤作怡婷,杨……杨大人没事的时候最好叫我商姑娘,婷 姑姑这样亲切的称法日后提也别提。」

杨宗志听的一呆,他素来知道风月中人一言一行,但求为利,只要银子拿到 手,别说是叫她一声婷姑姑,就算是叫她婷妹妹,婷奶奶,她也会半分都不放在 心上,如此一想,他心头暗自有些恍然,只因自己过去到过妙玉坊,却从未在里 面挥金如土过,因此这婷姑姑对自己便有些不待见。

杨宗志呵呵笑道:「那好,商……商……」

他口中唤了两下,暗暗觉得这般称呼有些怪异,这婷姑姑想来已有了三十韶 华,也不知是否嫁人,或者待字闺中,再说了她出身妙玉坊中,就算是现在还没 嫁人,至少身边定然不乏恩客,以她妖冶的长相和这万般撩人的风情,甚至不需 要挥挥手,天下男子们便少有几个能不作了她裙下之臣。

杨宗志咳嗽一声,一笔带过道:「不知找我有什么事么?」

商怡婷却是分毫也不想放过他,而是猛地拧下了豪耸的腰身,俯身微微凑近 过来,盯着他道:「商什么?」

身边微风吹起,将那婷姑姑身上浓郁的媚香尽都吹入杨宗志的鼻中,她的小 脸此刻距离的如此之近,以致于杨宗志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小脸偷偷殷红了一片, 而且……秀眸中秋水荡起深潭,水汪汪的一眼看不到底,杨宗志尴尬的笑道: 「商姑娘,这回总行了罢?」

婷姑姑嗔着小脸,两手叉在不可一握的细腰上,这素白的长裙本来宽松,被 她如此一叉,便将那娇躯分割成了肉腻腻的两团,只在腰间有一丝相连,足见那 小腰之细,商怡婷秀眸一转,又咯咯笑道:「好罢,放过你了,下次可要记得了, 再唤什么婷姑姑,婷姑姑的,看人家还理不理你。」

杨宗志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倒是听说过风月场中的人,变连如同变天,方 才还笑脸相迎,过一会得知你囊中空空便会马上沉下脸来,此刻在这商怡婷的小 脸上便生动的上演了这一幕,他心头微微叹息,便觉得与她说话有些意兴肃然, 微微转过脸道:「不知商姑娘找在下来有什么事么?」

商怡婷是何等八面玲珑的女子,只见他眉头悄悄皱起,那一抹缠死天下女子 的笑容也飞速的敛走,接着转过头去问自己的话,商怡婷的心中一酸,玉齿紧紧 咬住,娇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找你什么事,我来问你,那……那被你哄得呆 呆傻傻的婕儿丫头,是不是现在就在你的府中?」

杨宗志回过头来,点头道:「正是。」

商怡婷又道:「哼!果然是天下男子多负心薄幸呀,我平日里告诉过婕儿那 么些次,这世上的男子都是信不得的,相信了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银子, 可那傻丫头婕儿偏偏听不见去,一门心思的往人家套子里钻,现下可好了,自己 被人家给玩弄于鼓掌之间,一颗痴心尽都献给了人家,让人玩得腻了,却又要被 人家好像丢废物一般的扔了出去,哼……哼哼,真是好狠心的家伙呀!」

杨宗志奇怪的睨视了商怡婷一眼,一时竟不知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不 过此刻她语气中那辛薄的怒气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商怡婷娇 躯修长,比自己竟然矮不了多少,一幅白皑皑的脸蛋俏生生的逼在面前,口中虽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人家,人家」的嗔骂却是傻子都听得出来,杨宗志不悦道: 「什么意思?」

商怡婷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叉腰道:「还要装傻充愣的么?你别以为你这 计谋安排的天衣无缝,其实……天下人早便已经都知道了。」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暗想:「怎么……她会知道自己这几日的计划了,她 ……她从何得知?」

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商姑娘这些话听得在下好生糊涂,还请明示罢。」

商怡婷哼的一声,吐气道:「那好,你既然装傻,我便跟你一一对质,你说 说,你把婕儿骗到你的府中,贪的是……是她的什么?」

杨宗志摇头道:「我对婕儿真心一片,怎会贪图她的什么?」

商怡婷愠怒道:「还说真心一片,你无非是贪恋婕儿那无双的美色罢了,那 傻丫头怎么总是勘不破一个情字呢,你……你此时得了婕儿的身子,便想要丢下 她,自己……自己好去迎娶当朝的公主小姐,作你富贵荣华的驸马爷,岂不是快 意么?」

「哦……」

杨宗志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婷姑姑来找自己,却是因为听说自己和虞凤 定亲的事情后,前来质问自己的,如此一想,杨宗志心头对商怡婷倒是起了一些 敬意,毕竟只听说烟花柳巷中的人情薄如纸,大家向来只顾自己,哪有人会去管 别人的闲事,现下婕儿早已不是妙玉坊中人,这婷姑姑因为过去的一些交情,对 她暗暗留心打抱不平,却是带些巾帼义气的好担当。

杨宗志笑道:「商姑娘误会了,我怎会嫌弃婕儿,为了什么……」

他口中说到这里,却是猛地惊醒了过来,此事……此事本是自己的私隐,怎 么能对这外人婷姑姑道出,若是被她泄露出去,那自己这几日来的定计安排全都 成了空谈,岂不大糟。

商怡婷紧紧的逼迫道:「为了什么?你说不会嫌弃婕儿那傻丫头,可你分明 又与当朝的公主千金定了齐眉之亲,这又怎么说?」

杨宗志咳嗽道:「这个……这个……」

商怡婷哼哼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么?」

杨宗志抬头一看,那原本妖媚十足的婷姑姑,此时面带冷笑,艳若桃李的绯 红小脸上,尽是不屑和鄙夷,杨宗志心头怒气一冲,脱口道:「谁说我要舍弃婕 儿了,我只不过另有……嘿!」

杨宗志说到这里,忽然心头大惊,暗想:「坏了,自己怎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只是被这婷姑姑拿狠话一捏,被她那般鄙夷的瞧了几眼,便险些漏了自己的行藏。」

话说至此,杨宗志只恐言多必失,只得转身牵马道:「罢了,你爱怎么看, 便怎么看,我又何必对你多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忽然见到面前的商怡婷咯的一声娇笑了出来,恍如沉寂了许久 的芍药此刻妖艳的绽放开,只不过她放肆的笑了好几声,仿佛还是禁不住,又捧 住自己荡人的胸口,吃吃娇喘道:「怎么了,怎么……咯咯,不说下去了,我倒 是真想知道你另有什么安排哩。」

杨宗志横眉看下去,见到面前原本轻嗔薄怒的俏佳人倏地一转,恍惚间变成 了个纯真无邪的处子一般,再看她不知从何处又取出那根香气四溢的锦帕出来, 在香甜茹诺的唇角抹了一抹,眼神却是春情绽放的睨向了自己,一时竟难以分辨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婷姑姑。杨宗志心头一跳,飞快的转过了头去,鼻中闻 着那浓郁的香气越来越近。

商怡婷靠近他,用酥软的圆肩顶着他,娇昵的道:「哟……怎么,生气了么, 还是说……被我说中了心事哩?」

面前一阵疾风吹过,杨宗志抬头一看,天气变幻的愈发的快,头顶乌云遮蔽, 而天边的霞光早已不下,此刻这巷子里安静的很,他低下头道:「起风……要变 天了,在下还有事作,这便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欲上马,身后娇叱道:「慢着,你便……这么讨厌与人家说说话 不成?」

杨宗志无奈的转回头来,拉住马缰道:「还有什么事?」

商怡婷敛住小脸,呆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息道:「今日… …我在宫中听到刘公公说,再过几天你便要与当今天下唯一的鸾凤公主成亲,不 知怎的……我这心里好生的难受,嗯……我是说,我相信你不会是玩弄婕儿的那 种人,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叫我……叫我一时难以琢磨,所以……人家这才 来找得你。」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动,浅笑道:「商姑娘怎知我的为人,又怎知我会如何行 事?」

商怡婷抬头来看着他又露出那嘴角边的微笑,禁不住小脸一痴,口中却恨声 道:「还不是……还不是因为婕儿,十二娘那些个傻丫头,整理日都在少将军长, 少将军短的,人家……也听得耳根子起了老茧哩。」

她说到这里,忽然咬住自己红得发腻的艳唇,死盯着他道:「我来问你,你 既不想抛舍下苦命的婕儿,却又……却又万万不能违抗皇命,不娶公主,你…… 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可有……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猛跳,他对这时而妖媚如狐,时而嗔眉如贞洁烈妇,时而又 娇纯如同花心少女的商怡婷,半分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此刻来找自己问话, 到底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又或是……有人授意她前来打探虚实,现下洛都城里步 步危机,杨宗志清楚的知道多股势力盘踞纷杂,怎知这婷姑姑到底代表了哪一方。

杨宗志哈哈笑道:「些许小事,岂容商姑娘大驾援手,我只说不负了婕儿, 可没说过自己要做些什么,再说了,皇命难为……我又能做些什么,一切顺其自 然罢了。」

商怡婷说过了方才的话,心头暗暗紧张,待得见他这般插诨打科,轻描淡写 的便将自己郑重提出的事情带了过去,心头不由得涌起深深的失望,幽幽叹气道: 「那……那便没事了。」

杨宗志点头道:「如此我先告辞了。」

转身抱拳作了个礼,就待翻身上马,商怡婷急叫道:「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成,你……你怎么……」

杨宗志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商怡婷为难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好半晌,才讷讷低声道:「你不送我回去 么?」

杨宗志回头奇道:「送你……回去?」

商怡婷咬住自己殷红的唇瓣,两只小手儿死命的抓住素白的裙角,垂首道: 「人家……人家现下走不了路了。」

「咦……」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见到她两只小手儿牵起裙角,北风吹荡,荡起那薄薄的 轻纱,轻纱下……分明的露出了一对堪比惊堂木般大小的小蛮足,蛮足上蹬着的 是纯金色的小巧绣鞋,足履甚高,下面有一层厚厚的木屐。

杨宗志心头有些暗自明白,原来她今日看着高挺了一截,只不过因为穿了这 样一对正式庄重的鞋子来找自己,这样的鞋子当世上只有一些皇宫中的妃嫔才会 穿起,盖因这样的绣鞋极难行路,人走在上面,不过一会,脚面便会生疼,浑不 如直接赤足行走,还来得轻易的多。

他虽不知商怡婷是从何而来,不过初见她时,看到她秀发微微凌乱,显然走 了不短的距离,怪不得一见到她,她会半斜靠在桐树上,原来是实在走的累了小 憩一下,杨宗志心头有些不忍,便道:「你怎么会穿上这种绣鞋出门,这不是自 讨苦吃么?」

商怡婷两只小手儿撑在豪耸的胯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人家 刚才在皇宫里呢,听到你这大婚的消息,什么都没想,便这样跑过来了,这怎么 怪得到人家?」

「得了……还全是我的不对了。」

杨宗志苦笑的摇了摇头,道:「罢了,我这里有一匹健马,你若是不嫌弃的 话,便骑马回去吧。」

商怡婷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道:「人家不会骑马。」

「你……」

杨宗志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却见她媚眼如丝的反瞪着自己,将自己的目光 分毫也不放在眼里,他无奈道:「骑马其实很简单,不如这样,你坐在马上,我 帮你拉着缰绳,过不多久,你便会知道个大概。」

他说到这里,也不管商怡婷同意不同意,径自用手一扶,将她酥软豪耸的娇 躯丢在了马背上,然后拉过马头驾的一声,牵着走了远去。

商怡婷心思飘摇的坐在马背上,双眼媚媚的斜睨着他的背影,不敢看实,却 又飞快的转回头去,此刻天将尽墨,街角行人不多,她幽红的小脸上才稍稍平息 了些,耳听着杨宗志又道:「咱们快走一步罢,天色变得很快,说不得……就快 要落雨了。」

商怡婷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见到头顶乌云滚滚,慢慢的汇聚到了一起,心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而且在马上坐的高了,才能感觉北风甚大,吹在额角发梢,秀 发拂乱了眼帘,也拂乱了自己的心情,正痴想间,忽然座下马儿一快,放足跑了 起来,她慌忙死死拉住了缰绳,不迭的惊呼道:「呀……慢一些,慢一些……我 快要跌下来啦。」……

刚才翻了一下女主的投票,惊奇的发现洛素允和费幼梅竟然一枝独秀,洛素 允还不到重点登场的时刻,那么看来大家现在最最喜欢的是幼梅儿咯,我要说这 章写的这个女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看看怎么写好。 ----------             正文第410章綢繆之五

楊宗誌忽然有些害怕與這婷姑姑呆的久了,那婷姑姑歷經滄桑,可謂是個人 精一樣的角色,而且她態度表情變換的太快,讓人對她難以把握分毫,卻又不得 不被她一眼便看了個透,此時正是要緊時刻,他很擔心婷姑姑從眾多的蛛絲馬跡 中尋出了什麽端倪,自己便大不妙了。

因此他拉住馬頭,腳下步子雖不太快,實則是默默運起了內力,他的輕功獨 步天下,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師門的眾位師兄弟,甚至是他的師父,此刻他腳下步 子稍動,即便沒有放足狂奔,卻也算不得慢。

商怡婷坐在馬背上不禁大呼小叫,晃眼看著身邊高樹小樓走馬燈般閃過眼簾, 直至後來什麽也看不清楚,滿眼衹剩下一片黑寂,她顫抖著嬌軀,倒似乎真是第 一次騎馬,面色驚恐,仿佛怕的緊了。

正在此時,前面天空轟隆一聲悶雷炸響,風聲陡疾,兩人衹感到面上微微一 涼,卻是忽然落起雨來,商怡婷在馬上耐不住嗔怨道:「還不是妳,一說下雨, 果然是落雨啦。」

楊宗誌頭也不回,心唸:「難道我願意這般淋著雨行路不成,怎怪得到我?」

今日這商怡婷嬌純起來恍如蠻不講理的十八少女,他自知與其和她分辨不休, 還不如快些趕到妙玉坊,盡早將這燙手的山芋丟出去,方可安心。

衹不過心頭這麽唸想,可天東公卻偏偏不作美,雨點越落越疾,到了後來連 成了密密麻麻的雨簾,劈頭蓋臉的澆在了頭臉上。此刻已是深秋入冬之時,天氣 變幻無常,氣候卻已經寒冷的緊了,楊宗誌身上倒是穿著長長的儒衫,反觀商怡 婷卻是可憐的多,她今日為了進宮,特意打扮的素潔長裙,長裙全是柔絲作成, 遮風尚能勉強,避起雨來可就半分作用都沒有。

她孤零零的坐在馬身上,渾身上下被大雨淋了個透,北風一吹,吹得她渾身 上下寒戰不已,不一會,便傳來阿嚏……阿嚏的嬌媚噴嚏聲。楊宗誌心頭嘆息一 聲,止住了馬足,回頭看看她,見她渾身上下被雨水淋的好像落湯雞一樣,嬌軀 瑟縮在了一團,衹不過……就算如此,那豪聳豐挺的一對巨乳卻仍絲毫難以掩住, 雨水沾濕了素裙,將那素裙死死的黏在嬌軀上,透出了裏面的肉色,衹讓人覺得 她仿佛什麽都沒穿一樣,甚至……這般半遮半掩之下,比起渾身赤裸還要更加曖 昧誘人幾分。

楊宗誌心頭不禁一蕩,攏身解下了身上的儒衫,遞到了她的面前,商怡婷濕 淋淋的小臉一呆,恍惚道:「妳……妳這也濕啦。」

楊宗誌沒好氣的笑道:「妳若是再不遮一遮,我可管不住其他路人的眼睛, 他們要看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但若是躥出幾個膽大些的,我可就要先逃命去了。」

商怡婷呀的嬌喚一聲,趕緊垂頭看看,頓時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的雙頰一 時羞得無比緋紅,即便是冬雨沾滿了秀發,也能清楚的感到自己小臉上的極高熱 度。她慌亂的接過楊宗誌手中的儒衫,想也沒多想,便將那儒衫盡數都蓋在了自 己的身上,甚至……還偷偷伸出一衹小手兒來,蓋在了自己身後怒突的豐臀之上。

楊宗誌晃眼看過去,密密的雨簾下,這馬背上的人哪裏還是久經人事的妖艷 婷姑姑,分明是個含羞帶怯的閨中處子,他目中微微呆滯,心想:「到底哪個才 是真的她?」

衹不過這想法在心頭一閃而過,卻並未去深究,畢竟現下大事當頭,他也沒 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到商怡婷的真實內心。馬兒踏著淤泥和水塘,走了不知多久 才來到燈火通明的妙玉坊邊,此刻尚且算是黃昏時節,妙玉坊內卻早已紅燈高挂, 迎接新的一個不眠之夜,花船裏不時有人在高聲飲酒作樂,外面的大雨對裏面便 毫無影響。

楊宗誌將馬拉到妙玉坊的花船下,心頭暗自吁了一口氣,回頭笑道:「好了, 商姑娘請下馬罷,這騎馬是不是簡單的緊?」

商怡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扶著他的肩頭顫巍巍的下得馬來,甫一落下地, 忍不住哎喲一聲,險些跌到了地面的小水塘裏,楊宗誌伸手扶住她,道:「怎的, 凍僵了嗎,妳還是快快上去暖一暖罷。」

商怡婷抬頭膩笑道:「妳這狠心的家伙也懂得關心一下人家了麽,怎麽不板 著臉任由人家從馬上跌下來呀?」

楊宗誌垂眉看下去,見她秀發被雨水打濕浸透,精心打理的劉海兒好笑的貼 在了腦門上,船燈照過之後,卻是……更增妖冶的野性之色,他瞧著自己一扶起 婷姑姑,她便俏生生的站了個穩,哪裏有半點凍僵,凍得哆哆嗦嗦的模樣,心知 自己又上了這婷姑姑的當,不由氣極而笑道:「早知這樣,我便不伸這個手了。」

商怡婷甜膩無比的睨視住他,心頭卻是暗自樂開了花,「原來以為他是個狠 心腸,鐵面孔,想不到……他也有這般儒雅大方的一面,怪不得……怪不得那清 高自傲的婕兒一說起他,便魂也不是自己的了,魄也不是自己的了,他若是…… 若是也能這般好好的對待我……」

這麽一番想法蕩起,商怡婷忍不住眉飛色舞,咯咯的衝他拋了膩笑,嬌嗔道: 「口是心非的家伙。」

楊宗誌衹想早些離去,哪裏還想在此多做盤桓,是故轉頭道:「既送嬌客到 門,在下便告辭了。」

商怡婷急急的拉住他袖角,幽幽的道:「妳……妳不上去換件幹爽的新衣, 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再走麽?」

楊宗誌淡淡笑道:「不用了,在下還有事在身,請恕……」

話還沒說完,商怡婷又道:「妳看,現在雨下得正急,妳何必……何必又要 趁雨趕路,若是淋壞了身子,那……那婕兒可不是要心疼的壞了?」

楊宗誌昂頭道:「我自幼跟爹爹行走天下,刮風下雨見得多了,倒是不放在 心上,商姑娘不必多慮。」

商怡婷抬頭一看,見他說話時英氣頓顯,心頭止不住的開始泛起漣漪,又道: 「妳這身衣衫被我拿著避雨,現在已經濕透了,楊……楊公子,妳身子骨再強, 也悍不過老天爺,妳這麽避諱著不願意到船上去,可是……可是覺得人家那裏乃 是天下間最骯臟阿啫之地,失了妳的臉子不成?」

楊宗誌不由低頭看下去,見到她此刻說這幾句,語氣幽怨,秀眸反射花船上 的燈光,眸子一閃一閃的充盈淚光,仿佛泫然若滴,倒是楚楚可憐的緊了,他心 頭一呆,今日這場乃是冬臨的凍雨,這雨水淋在身上實則寒徹入骨,他又將自己 的儒衫借給商怡婷用,身上衹穿了緊身的中衣,此刻若說他渾身不寒氣直冒,那 便是騙人的,可是……他又萬分不敢與這婷姑姑多呆片刻,暗自怕自己一個不小 心,漏了心頭的計劃出來,讓這百變的妖精瞧出了端倪。

他心頭正沉吟間,商怡婷忽然猛地一拉他的大手,咬牙嗔怨道:「我偏要叫 妳看看,人家那裏……到底是怎麽樣一個骯臟污穢之地,讓妳這自命清高的家伙, 也開開眼……哼!」

她一邊仿佛自言自語的說話,一邊卻是半點也不鬆開楊宗誌的大手,將他拉 扯著走到了花船的船舷邊。

楊宗誌搖頭道:「罷了,上去便上去,商姑娘妳還是放開我的好。」

商怡婷毫不回頭的道:「豈知妳不是就想這麽腳下抹油溜走了,我今日就要 讓妳看看我那閨房,究竟是怎麽不堪了。」

走過船舷的翻板,人流便驟然多了起來,其間站了好些個輕媚的放蕩女子以 及頭戴瓜帽的龜奴,今日下起了凍雨,空氣中帶著濕濕的潮氣,眼見著歡客來的 尚且不多,此刻他們見到兩個人手拖著手一道走上花船,忙不迭的迎了上來,點 頭哈腰的笑道:「喲……來啦,兩位大官人,快請裏面請。」

商怡婷還將楊宗誌的儒衫整個披在肩上,因此乍眼一看,衹覺得是個身材細 弱些的小公子,待得兩人走到近前,那些人看清楚些,才一齊目瞪口呆的張大了 嘴,商怡婷看也不看他們,嬌斥道:「走開!」

那些女子和龜奴再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眉頭狂跳,初見這身影恍惚覺得有 些熟悉,不過這人秀發凌亂,遮蓋住了面孔,而且她又刻意的低下腦袋,他們自 然還未完全分辨出來,再聽到這個熟悉之極的聲音,龜奴中有人啞口喚道:「姑 ……」

話還沒出口,便見到商怡婷飛快的抬起頭來,沉著小臉嗔了他一下,滿面俱 都是厲色,那龜奴舌頭打了個卷兒,後面半句話囫圇的吞咽了回去,衹在喉頭咕 嚕咕嚕的響了幾聲。

龜奴中有個眼尖的,早已看出了婷姑姑的身份,衹不過此刻的婷姑姑實在是 半點也不熟悉,若不是那一身傲絕天下的酥胸肥臀兒,直慾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 婷姑姑的孿生姐妹。他靜默著沒敢說話,而是……拿著眼神煞有意味的打量著婷 姑姑身後死命拉住的那個公子。

燈火漸明,看清楚那公子的面容,龜奴才呵呵獻媚笑道:「原來是楊公子來 了,小人這就去找李十二娘或者顏姑娘出來應景。」

商怡婷蹙眉道:「不必了,這位楊公子妳們都不需招待,也不用知會任何人, 看好妳們的大門便是了。」

說完再不理會他們,而是徑直拉著楊宗誌的袖角,穿進了堂內。

兩人身上都是濕淋淋的怪異,自然不敢丟人現眼,而是沿著富麗堂皇的船邊 走去,不過一會,邁步上了幾個臺階,便來到了幽靜的後舫。楊宗誌轉頭見身邊 無人,才苦笑道:「商姑娘,妳拉著我作甚,難道我不會好好的走路麽?」

商怡婷回過頭來,俏臉因為寒凍帶些白色,卻是大異從前的妖媚之氣,顫巍 巍的嬌聲道:「人家敢放開妳麽……妳這麽不待見人家,指不定心裏正在痛罵這 個不知羞恥的女子哩。」

楊宗誌哭笑不得的道:「這又從何說起。」

商怡婷咬住玉唇道:「總之我不管,妳到了我的房中,換了一聲新衣,暖了 身子,便快快的走罷,反正妳……反正妳這般討厭人家,人家也不敢強留妳的。」

話剛說完,方才還蒼白一片的小臉上,卻又涌起幾朵羞紅。

楊宗誌心知在這牙尖嘴利的婷姑姑面前,自己強顏相辯分明討不到任何的好, 衹得點頭道:「如此便勞煩姑娘了。」

商怡婷登時滿意的道:「哼,這還差不多。」

她微微放開手中的袖角,引著楊宗誌走到花舫的最深處,這裏仿佛與世隔絕 了一般,任由外邊如何的花天酒地,到了這裏……竟然寂靜的聽不到半分嘈雜, 花船幽幽,蕩在靜謐的洛水河濱,外面風雨正疾,雨點打在船身上,叮叮當當, 打在洛水中,卻衹泛起了絲絲漣漪。

兩人走過漆黑的弄堂,再向內走,身邊又窄又暗,不一會,面前迎過來一個 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商怡婷一見她,重又咯咯嬌笑柔聲道:「楷兒啊,妳……妳 去,給這位公子準備一身上好的錦袍過來。」

楊宗誌垂頭一看,那丫鬟身材嬌小,年紀不過十叁四歲,正是唐小婕過去的 隨身丫鬟楷兒,看來唐小婕離了妙玉坊後,這楷兒便到婷姑姑的身邊聽候差遣, 楷兒輕輕的抬起頭來,見到商怡婷那般怪異無比的打扮,心頭微微一跳,再晃眼 見到婷姑姑身後跟著的男子,才是猛地伸出小拳頭捂緊自己的小嘴,口中赫…… 赫的發不出話來。

楷兒自然認得楊宗誌,也知道這是婕兒姑娘最最心儀的郎君,她乍一見到楊 宗誌,心頭忍不住泛起狂喜,暗想:「難道……難道是婕兒姑娘捨不得我,所以 讓楊公子來贖我來了?」

因此忙不迭的點頭道:「嗯……嗯,楷兒這就去。」

說完話歡快的跳起小身子,跑出了弄堂。

商怡婷隨手打開面前的一扇雅間木門,走進去點亮了房中的油燈,對門外嬌 喚道:「進來罷。」

楊宗誌應聲走進來一看,心頭不禁涌起突兀怪異之感,這房中布置的甚為簡 單素潔,毫無半分奢華之氣,他知道這位婷姑姑可算是富足一方的人物,衹看她 前次洛都叁絕之夜,便大斂財物多達白銀幾十萬兩,當能窺斑見豹,現時的白銀 幾百兩,便夠得一戶中戶人家安享一世,卻沒想到這婷姑姑住的雅間居然……連 一戶普通的中戶人家布設都算不上。

商怡婷眯著秀眸緊盯楊宗誌,見到他目中驚奇之色一閃而過,不覺心頭甚為 快意,咯咯嬌笑道:「楊公子,妳在這房中稍坐片刻,人家去換身幹凈的衣服, 再陪妳出來說話。」

楊宗誌點了點頭,看著恢復妖媚之氣的商怡婷邁著碎步,扭著細嫩的腰身和 豐滿無比的肥臀兒走進內間,心頭不禁沉吟:「她……執意讓我進來,到底是為 了什麽?」

他素來少出沒于風月場所,顯然也不是什麽一擲千金的闊綽子弟,婷姑姑想 在他身上謀些金銀,自然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如此一想,便知她不是為了自己的財物,那便是……別有用心了,「難道是 ……她方才當真聽出了什麽,所以……想要找個機會一問究竟不成?」

楊宗誌心頭暗自一警,自忖還是少說話為妙,盡早的脫身離去才是。

轉眼四處看看,燈火冥然,這房中堆砌的家居少的可憐,衹有一個方桌,幾 個木頭凳子,窗戶邊還有一扇大大的銅鏡,想來她日常會坐在那裏描眉畫唇,窗 外風雨聲漸漸小了一些,他站起身來,在這稍顯空蕩的房中來回踱了幾步,忽然 看清楚,原來窗邊還挂了一副水墨,待得看仔細些,那水墨並非普通的山水詩畫 田園描摹,也不是畫得阡陌農家垂釣客,而是站著一位道骨仙風的老者,須發垂 眉,一身藍色的雍容古服,威嚴的立在畫中。

楊宗誌心中不禁驚奇,走過去對那老者看了幾眼,忽然心頭一動,原來…… 這畫中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古時的賢能管子,話說管子在齊國為相,首開先河 設置女閭七百,對外征收花粉稅,盡數充入了國庫之中,因此而成就了齊桓公的 春秋霸主地位。

當然這些都是野史,不過楊宗誌過去倒是聽人說起過,這位管子之所以被稱 為賢能,一是因為他具有大的政治抱負,其二便是他懂得權謀變通的手段,不拘 泥于舊時思想,話說回來,這位管子更可以算作現時這些春樓怡院的鼻祖祖師爺, 因此……商怡婷將他拜在了空蕩蕩的房內,說不得便有進貢先人,庇護自己財源 廣進的意思。

正想到這裏,身後咿呀一聲輕響,腳步聲幽幽的傳來,楊宗誌笑著轉回頭去 便要說話,衹不過話還未開口,忽然整個人都是窒息般的呆住,衹見到……那門 簾輕啟,門前斜扭著小腰站著一位恍如二十的少女,那少女高高盤起了發髻,發 髻上兀自帶著水氣,燈火一明一滅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再看那嬌軀上,慵懶 的披著一件緋紅色的夾鏊,夾鏊甚短,衹在腰間微微束了一束,極為恰當的凸顯 著小腰上的豪聳酥胸,下身卻是長長的淡色素裙,裙身很緊,柔膩膩的貼在了玉 腿上,顯得那玉腿是如此的緊致修長,她將兩衹手兒都背在了身後,細腰斜擺, 恍惚如同楊柳枝般弱不禁風,可是再見那蕩人心魄的豐乳肥臀,卻又讓人幾乎目 眩神迷,霎時便能失去自我。

燈火盡處俏立著一位絕對堪稱禍水的妖媚佳人,卻又與過去感覺有些不同, 具體什麽不同……楊宗誌一時倒是想不出來,或許是娥眉淡掃顯得更加眉清目秀 了些,又或許是擁有這般曲線誇張,翹腰肥臀,尚且還能打扮的如同鄰家素女般 的親切宜人,讓人心頭無法不為其嘆服。

商怡婷的秀美瞬也不瞬的盯著楊宗誌仔細的看,見到他微笑著轉回頭來,接 著便有些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星眸睜大,眉頭卻是下意識跳了一跳。

商怡婷輕掩小唇噗嗤一聲巧笑了出來,媚人的搖曳著玉臀款款向前,仿佛甘 願讓自己最最妖媚的瞬間在他面前盡情的綻放,待得兩人相距不過一臂之遠,楊 宗誌才是猛地回過神來,幹笑道:「失……失禮了。」

商怡婷輕哼一聲:「迂腐的家伙……」

便快走兩步來到他的身旁,嬌聲問道:「在看什麽?」

直到她離得近了,楊宗誌才清楚的嗅到她身上此刻的香味,與今日早前嗅到 那濃鬱之極的香氣分毫不同,衹是淡淡的幽幽的,恍若是她身上的體香,而非胭 脂水粉的味道。但就是這幽幽的素雅香味,卻讓楊宗誌的喉嚨有些發癢,他不得 已咳嗽一聲道:「原來妳這房中竟是這般的灑脫簡潔。」

商怡婷嬌哼道:「那依照楊公子所想,人家這房中應該布置成什麽樣,是不 是該金銀高挂,處處都是奢靡豪華才對?」

楊宗誌哈哈笑道:「在下可沒這麽說。」

商怡婷微不可查的嗔了他一眼,咬住唇皮道:「妳雖沒這麽說,可妳……可 妳的眼神裏清清楚楚的都寫著呢。」

楊宗誌搖頭嘆息道:「姑娘識人久矣,任何人都難在姑娘面前遮掩的住,衹 得一一遁形。」

商怡婷略顯委屈的道:「妳……妳這壞家伙這是變著法子來損人家麽,妳如 此一說,便是說……便是提醒人家說,妳這風塵女子,閱盡世人,卻還在我楊公 子面前顯擺什麽?」

楊宗誌搖頭道:「姑娘何必說這種自怨自艾的話,漫說在下心中沒有這個意 思,就算是在下本是個齷齪小人,其實也難怪在下會如此想,外人衹看姑娘手握 重金,富足奢華,這妙玉坊又修繕的這般堂皇,由此推測,姑娘的閨房中定然差 不到哪裏去,此乃人之常情罷了。」

商怡婷幽幽的道:「說不定妳還要想,這位不要臉的婷姑姑房中許是還藏著 好幾個男人哩,不然的話,她又怎麽做得了這妙玉坊的主人。」

楊宗誌聞言衹是微微一笑,閉口不答,商怡婷呆了好半晌,才擰身走過去, 沏了一壺熱茶過來,坐下一邊泡茶,一邊靜靜道:「那妳……那妳願不願意了解 一下我這個人呢?」

楊宗誌緩緩道:「這個……這個……」

說心裏話,他對這商怡婷倒是起了一絲好奇,畢竟眼前所見與自己平日裏的 觀感何止相差千萬裏,但是若直言回答自己有興趣想要聽一聽,卻似乎有些過于 曖昧,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商怡婷卻是咯咯嬌笑一聲,脆聲道:「我才不管, 妳是第一個進我這秀房中的人,妳說想知道也得知道,不想知道……哼!也得知 道!」

話剛說到這裏,房外一個粗豪的嗓音大喚道:「楊兄弟……楊兄弟!」

這秀房處在妙玉坊花船的最裏面,外間再是鶯歌燕舞,嬉笑無忌,這裏也絲 毫不受影響,眼前這聲音雖不大,卻是來勢很急,不一會依稀便能聽到有人怒喝: 「作甚麽的?膽敢擅闖我妙玉坊的後舫禁地?」

衹不過這怒吼方自響起,便又能聽到哎喲一聲大叫,楊宗誌和商怡婷對視一 眼,俱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他們一道走過去打開房門,見到漆黑的弄堂中, 一個黑影快速無比的躥了過來,身後跟了好幾個隨人,楊宗誌心頭回味方才聽到 的聲音,忽然眉頭一皺,揚聲道:「來人是……是朱大哥麽?」

那黑影聽了這話,大喜道:「楊兄弟,正是朱晃。」

楊宗誌跨步出門道:「朱大哥,妳怎的找到這裏來了?」

這屋外的弄堂黑的緊,就著房中透出的一絲燈光,他依稀能看見面前朱晃渾 厚的身軀,此刻這身軀上的衣衫濕淋淋的也是貼在了肌膚上,楊宗誌眉頭一皺, 又低聲道:「出什麽事了?」

朱晃喘息幾聲道:「楊兄弟,那……那個人今日出城去了!」

楊宗誌心頭一凜,揮手阻住他繼續說下去,而是回頭對商怡婷拜禮道:「在 下確實有事在身,不可久留,這便告辭了。」

商怡婷失望的道:「給妳買的新衣服還未送過來哩,妳且等等,換身幹爽的 衣服再走,不然可要凍得壞了。」

衹是那楷兒去買衣服,遲遲也未回轉,楊宗誌見朱晃來找自己顯得甚為心急, 不由得咬牙道:「好意心領了,待得下次有機會,再來領教商姑娘的往事。」

說罷拉著朱晃快步出了弄堂,整個弄堂內衹剩下一道孤單的斜影,幾許之前, 這媚影還顯得那般艷光四射,直慾將這妙玉坊花船中所有的光芒匯聚掩蓋下去, 此刻卻又顯得這般的凄哀黯淡無色。

傻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一個嬌小的身影磕磕絆絆的衝了過來,手裏捧著溫 暖的錦袍,商怡婷隨眼看一下那錦袍,不由鼻頭一酸,險些墮下幾滴纏綿的淚珠 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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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411章密信之一

楊宗誌跟著朱晃跳下妙玉坊花船,眼見方才還氣勢磅礡的凍雨竟是稍微止歇 了一下,洛水之濱,空氣中還帶著濃濃的水汽,水聲拍案,整條洛河經過這場大 雨的灌注,水位霎時也高了一截。

楊宗誌拉著朱晃來到個無人的暗處,掩嘴低聲問道:「我叫妳們跟著那個人, 到底打探到些什麽?」

朱晃恭敬道:「今日一早,那個人便出門去了,身邊跟著幾十個家將,我率 人一路緊跟在後,見到他出北門,徑直走上官道,走了好半晌,才在個不起眼的 客棧中落下腳來。」

「客棧……」

楊宗誌心頭微微奇怪,那人高居官位,長住洛都,名下在洛都的郊外有些產 業,倒是說得過去,他出了北門一不去莊園,二不去獵場,徑直入了客棧,這便 有些說不通了,他嗯的一聲,又問道:「接著怎樣?」

朱晃斂眉道:「後來我讓手下都盯在外面,我孤身一人去了客棧裏,四處找 找都沒見到他的身影,楊兄弟,妳知道哥哥我是個粗人,沒有什麽智計,生怕自 己愚鈍壞了妳的大事,所以……我心裏便著急起來,再後來,我四下到處亂看, 終于在客棧後面的柴房邊見到了他的那些家將,那些人衹是圍聚在一起喝茶吃糕 點,我不敢去的太近,衹能背靠在柴房門墻外面偷聽他們說話,過了半晌盡是聽 見他們說的是尋歡作樂的事情,什麽今個妳捧了哪個窯姐兒的場啊,明兒個我又 要去會哪個相好啊,說個不停。」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沉吟亮道:「難道他們是出去散心的不成?」

朱晃又道:「聽得久了,我這心裏頭也有些不耐煩,我平生最最厭煩的就是 那輕薄無行,喜新厭舊之輩,放著家中好好的嬌妻美妾不理,卻老是惦唸著外面 的煙花女子,這才叫因小失大。」

楊宗誌嘿的一聲,背著手失笑道:「朱大哥,妳……妳這是在暗自罵我了, 妳看見我今夜留在這妙玉坊當中,便拿話提醒我,讓我為人不可忘了本,是不是?」

朱晃認真的道:「楊兄弟,哥哥我不敢罵妳,我知道妳聰明機智,天下人人 敬仰,妳說什麽,我便作甚麽就是,我朱晃是個籍籍無名的愚人,若不是妳和倩 兒小姐的大恩,我早已餓死在洛都的街頭上了。」

楊宗誌笑道:「過去的事情還提它作甚……」

頓了一頓,再問道:「那事後又怎樣了?」

朱晃道:「後來我左等右等,也不見那個人的身影,盡是見到那些家將們高 聲談論,如此過了一兩個時辰,才見到柴房門開,裏面走出來兩個人。」

楊宗誌凝神道:「哦……什麽樣的兩個人?」

朱晃道:「其中一個就是……就是那姓柯的,還有一個卻是一幅商人樣貌打 扮,我瞧著眼生的緊。」

楊宗誌沉吟道:「商人?柯宴是當朝的御史大夫,怎麽會與一個商人打上交 道?他歷來使人感覺莊嚴寶相,過于自恃身份,豈會自降行頭攀附商旅?」

朱晃道:「這些我便不知道了,我衹見他們出門之後,話不多說,那姓柯的 舉手抱拳,便領著家將們離去了,我一時心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此事到底尋常 不尋常,所以跟著他回來找妳問話,楊兄弟,我方才去了鴻運客棧,後來又找到 大將軍府,府裏說妳剛走不久,我一路追過來,問了幾個路人才知,原來妳與那 妙玉坊的婷姑姑一道去了花船,妳現下身份絕高,又是當朝的駙馬爺,一言一行 落在路人眼中不怕,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可就要當心了些。」

楊宗誌轉過頭來,對朱晃看了好幾眼,才輕笑道:「朱大哥,我過去衹當妳 是個神力天生的好猛士,今日與妳說這些話,才恍惚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啦。」

他笑著嘆了口氣,又道:「這些事情先不去說,妳再說說那商人……到底是 一副什麽樣的打扮?」

朱晃抬頭想了片刻,道:「看著倒是普普通通沒有什麽可疑,對了……那人 戴了個大大的皮帽在頭上,許是從北方趕過來的。」

楊宗誌點頭道:「頭戴皮帽,顯然從寒地過來,現下洛都雖涼,倒還不至于 遮蓋的如此嚴實。」

他說到這裏,目中神采一閃,又道:「哎……此刻我時間無多,無論任何蛛 絲馬跡都不可放過,不然……不然恐怕等不了太久,朱大哥,既然這樣妳帶我再 去那客棧中找那商人看一看!」

朱晃點頭應一聲好,便喚了隨人一道翻身上馬,凍雨雖歇,空氣卻是潮濕陰 冷,幾人身上都淋了雨,寒風一吹,不禁都撲簌簌的打個寒戰,楊宗誌轉身看過 去,見到這幾個漢子沒有一人作出冷狀,而是緊咬牙關眼神定定的看向自己,他 不禁哈哈一笑,揮手道:「出發罷!」

騎馬徑直向北,不一會便到了北門城關,時過黃昏,城門早已緊閉,他們騎 馬來到城下,朱晃仰頭喊道:「快開城門!」

樓上有人回話道:「今夜已閉門鎖城,要出城請明日趕早。」

朱晃揚聲大喝道:「此乃護國大……」

他方自說到這裏,楊宗誌伸手拉住他道:「罷了,此事不可聲張。」

又抬頭喊道:「請去喚城防守備朔餘將軍下來說話。」

樓上人不耐的道:「朔餘將軍赴宴去了,今夜難歸,各位還是請回吧。」

朱晃聽得一怒,震起手中的鐵杵,咣咣砸門道:「讓妳去叫,妳便去叫,不 然……我拆了妳這城門,讓妳這厮折了腦袋。」

他手中力道甚大,那鐵杵又如同嬰兒臂一般粗細,砸在厚重的城門也是聲震 四座,樓上人呆不住,跑下來怒罵道:「什麽人,前來惹事的麽?」

他話還未說完,朱晃對身後輕喝道:「拿了!」

便見一群身高魁梧的漢子們飛快的躥下馬來,接著幾衹大手一伸,便將他拿 伏在地面上,今日大雨方過,地上兀自水淋淋的臟亂的緊,他的半邊臉貼在冰冷 的石板上,擰頭一看,又大叫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怎麽動起手來 了?」

原來這些前來拿他的漢子,俱都是城防守備的戎裝,與他身上此刻穿的也是 一模一樣。朱晃怒喝道:「瞎了妳的狗眼,妳抬頭來看看這位是誰?」

那守備再轉頭看清楚,頓時嚇得肝膽慾裂,惶聲道:「原來是大將軍來了, 小人不知實情,還請大將軍原宥則個!……原宥則個!」

楊宗誌落下馬來,走近前笑道:「朔餘將軍去了哪裏,到底何時回轉?」

那守備忙不迭的回道:「今夜叁殿下府上設宴,款待朔餘將軍,他早早的便 趕去了,到底何時才能回轉,小人實不知情。」

楊宗誌皺眉道:「叁殿下設宴?設的是什麽宴?」

他低頭一看,那守備滿面蒼白,衣衫和頭巾都滾在泥水裏,想來此刻又凍又 怕,渾身上下打擺子一般的發抖,他伸手將那守備拉起來,又笑道:「我今夜要 出城去接幾個遠親,一會便能回轉,想請這位大哥通融一番,幫我們行個方便, 偷偷開了城門讓我們離去,一會……再放我們進來,若是朔餘將軍夜宴未歸,便 不用告知于他啦。可好?」

楊宗誌是何等身份,不說他乃天下兵馬大將軍,南征北戰立功無數,便算是 現下洛都中傳的沸沸揚揚的鸞鳳公主大親之事,他不久又可成為當朝駙馬爺,若 是得罪了他,別說那一個小小的守備官,就算是朔餘將軍親臨,恐怕也是討不了 好,那守備忙不跌的點頭如同搗蒜,倒也顧及不了自己身上頭臉狼狽的水漬,而 是快步跑過去升起絞盤將城門打開一馬高,回頭道:「大將軍有事衹管吩咐,小 人今夜就在這裏候著門,直到大將軍回城之時……對裏面喊一聲話,小人便再將 城門打開。」

楊宗誌等人落馬牽住繮繩擠出城門,才笑道:「多謝了。」

那守備官胡亂的抹著臉頰上的淤泥,呵呵傻笑道:「大將軍怎跟小人說個謝 字,豈不折煞了小人麽?」

如此耽誤了一盞茶功夫,再出城門沿著官道放足狂奔,天色早已是黑盡,城 外不比城內,處處都有燈火照耀,城外凄冷,行好半晌才能遠遠的聽見幾聲狗叫, 四下裏幽暗一片,膽小之人不由得都會心驚膽戰。

眾人騎馬趕路……不一會天空中又淅瀝瀝的下起了纏綿小雨,楊宗誌和朱晃 等人都沒有攜帶雨具,楊宗誌更是衹穿了件單薄的中衣,雨水浸入衣內,和著寒 風,心頭不由大是叫苦。

過了好一會,官道旁才有了一絲燈火,遙遙的能看見個客棧的影子,衹不過 那客棧規模甚小,矮矮的一排客房,房頂起了裊裊的濕煙,遠看上去,倒是少有 的帶些人氣。

楊宗誌等人騎馬來了客棧前,抬頭一看,屋外漆黑的緊,那客棧名字便看不 清楚,入內之後,櫃臺上燃著燈燭,店老板迎上來客客氣氣的道:「對不住各位 客官,今夜小店已經住滿了,各位若要住店……還請另謀他處。」

朱晃軒眉道:「我們不住店,衹到柴房裏去看一看便成。」

店老板就著燈燭晃眼看見朱晃生的又壯又高,滿面胡須拉碴甚為懼人,偏偏 身上穿的又是濕淋淋的兵將勇服,他哈腰道:「原來是幾位官爺,小店的柴房都 被方才南方來的客官所帶的行李堆滿了,哪有什麽看頭?」

楊宗誌走過去笑道:「店家莫怕,我問妳,這裏可有一位北方來的客人,頭 戴皮帽,一副商人的模樣打扮,他住在哪裏?」

店老板細思片刻,回話道:「有是有這麽一個人,不過……他下午用過了飯 後,便自己會賬走人啦,現下可並不在小店內。」

朱晃聽得一愣,忍不住跳起腳來,氣恨大罵道:「呸……都是那不開眼的守 備官耽誤了時刻,誤了楊兄弟妳的大事,哥哥我這就回去,定要叫他好看。」

楊宗誌拉住他道:「朱大哥稍安勿躁,那人若就這麽走了,妳現在去找那守 備也是于事無補,店家我再問妳,那客人離店之後,是……往南走還是往北走的?」

店老板欠著腰道:「這……這個小人還真沒留意,我得去問問手下的小二。」

他一邊說話,一邊笑吟吟回轉頭,高聲向內喊道:「小生子……小生子,快 快給我出來。」

過一會,裏面一個聲音回話道:「來咯,老板……找我幹嘛?」

楊宗誌等人抬眼看去,見到個青衣青帽,濃眉大眼的小厮嘟嘟囔囔的走了出 來,他一見到楊宗誌等人,不禁翻起白眼,苦叫道:「又來人啦?今日倒不知是 什麽好日子,竟然……來了這麽多客人。」

店老板笑呵呵的喚住他道:「小生子呀,方才那位說話瓮聲瓮氣的客人,他 離店後是走的南邊的路還是北邊的路?」

小生子皺眉道:「哪個瓮聲瓮氣……哦,老板妳說那官話都說不利索的老頭 子,他呀,不聽我的勸告,偏要趁著夜就雨趕路,出門徑直向北邊去啦,怎麽著, 是不是吃了大苦頭,又跑回來訴苦來了?嘻……現下他再回來,原來的客房可也 沒有啦!」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軒,沉吟道:「出門向北……出門向北……朱大哥,這洛 都的官道出門向北,衹有一個方向,便是經未安關去風雪渡頭,過了風雪渡頭才 能去北方各地,這條道我走過幾次,倒是熟悉的緊。」

他說到這裏,又回頭道:「小兄弟,不知那位客人走了有多少時辰?」

小生子道:「走了……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他騎了馬走,現下到了哪裏可 說不準。」

他的話方自說到這裏,忽然店內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喊道:「小二……小二又 跑哪裏去啦,妳這到底是一間什麽破店啊,便連個涮洗的隔間都沒有,小二…… 小二!」

小生子一聽這話,頓時好不耐煩的嘀咕道:「真真是極難伺候的主兒。」

轉頭又對店老板抱怨道:「一群大男人,偏偏要找個什麽涮洗的隔間,呸… …淋了雨後哪還講究這麽多,大家伙就在一起湊合一下不就得了,好生多事的很。」

楊宗誌聽到那內間的脆聲傳來,不由得心頭一跳,正自回思:「這聲音…… 這聲音怎的如此熟悉?」

裏面人喊話後,不見人搭理,頓時從門間跳出來一個矮小的身影,脆聲大罵 道:「店小二……難道妳是聾了不成,小爺問妳燒好熱水,妳說店小地偏,夜裏 不供熱湯,小爺才不說妳什麽,怎麽叫妳預備個隔間出來……出來……出來……」

那人說到「出來……」

時,晃眼看見客棧的堂內不知何時站了一群身材高大的漢子,仔細些看清楚, 才見到那些漢子們個個腰懸寶刀,氣勢甚為威武,他倒是心頭夷然不懼,待得瞧 明白這些漢子圍聚在一個短衫男子周圍,那短衫男子背著雙手,正轉頭看過來, 店內僅有櫃臺上的一盞燭火,燭火甚是昏黃,恍恍惚惚的照射四周。

那人與這短衫男子對視片刻,見到他那刀削刻畫般的俊美面龐,發巾雖被雨 水淋濕淋透,斜亂的披在背後,可那面容和氣度,皆是……皆是每日游走于午夜 夢回的時時刻刻,分毫也不曾遠離過,那人一時如被霜雪凍住,期期艾艾的緊盯 著他,亮閃閃的眼神中俱都是痴色,堂中微風刮起,吹得火燭虛弱的半滅,那人 猛地大叫一聲,哭著嬌喚道:「風……風哥哥,妳果真還活在世上!」……

說一個問題,今晚寫了半天,忽然想起一個天大的漏洞,頓時動不了筆了。 怎麽說呢,按照初始設定的話,唐小婕會是一個類似于綠珠墜樓式的人物,最終 為了貞潔而……後來答應大家本書喜劇,但是問題出來了,一個開始設定作為爆 發導火索的人物,後來不死了,也沒這情節了,反而成了詬病了,有她之後這怎 麽寫呢,我暈,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好。

不知道本書看到這裏,大家有沒有什麽好意見或者批評,給個留言,說不定 能啟發一下俺的思路,謝謝!

正文第412章密信之二

楊宗誌眼見那出堂之人,穿著甚為單薄的白衣緊衫,頭上蓄著短髻,發尾在 雙耳邊捆作兩縷,身材甚為矮小,燭火印照下,眼神怯生生嬌諾諾的痴看著自己, 衹一瞬間,大大的秀麗眸子中便溢滿了淚水,反射燭光好生的耀眼,楊宗誌下意 識愣住道:「可……可兒,好久不見啦。」

話音未落,便見史艾可叁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一把撲入他的懷中,凄凄切 切的哭了個夠,口中不住價嬌喊道:「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不然……可兒 要過不下去啦,我就說嘛,我的風哥哥武藝超群,為人又機智大度,怎麽會…… 怎麽會死在那臭天豐師兄的手上啊。」

堂中餘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楊宗誌尷尬的低頭一看,見到方才還哭得天昏 地暗的史艾可,直到說起我的風哥哥武藝超群時,卻又是自豪的抬起小腦袋來, 對著自己極為愉悅嬌憨的露齒一笑,小臉上梨花帶雨兀自還未散去,此刻乍一開 顏,當真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雖年紀尚小而且一身男子裝扮,倒也顯露出好 一幅美人胚子的嬌痴韻味。

楊宗誌將她稍稍扶開自己的懷抱,輕笑道:「對了可兒,妳怎麽也到洛都來 啦?」

史艾可脫口道:「不是妳叫人家來的麽?」

話剛說完,抬眼見楊宗誌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她的小臉頓時紅了一紅,接 著又道:「其實是……其實是我跟著秦師伯一道來的,風哥哥妳叫人去點蒼劍派 找秦師伯,可自從妳在山崖上跌下去後,秦師伯他老人家大病了一場,一直呆在 武當山沒有離去,後來妳們派中的師弟將人引到了武當山上,聽說妳依然安好在 洛都裏,大家……大家才是坐不住,一道又跟著來了洛都,現下不光可兒來了, 還有武當派少林派的好些個師兄們,都一道過來了哩。」

楊宗誌聽得一驚,心想:「這師父竟然大病了一場?」

秦東堂作為滇南武林的魁首,多年清修,一身藝業造詣不凡,若不是經歷了 大變故,怎會突然病倒連滇南都回去不了?楊宗誌心頭微微一轉,便又瞬時明白: 「師父這大病一場,說不得便是……便是因為我和七師哥的緣故。」

秦東堂領袖滇南,平生最最引為自傲的便是膝下十五個寶貝徒兒,個個身手 不凡,在滇南極有俠名,前次在武當山上先是沈闕為被秀鳳一掌擊斃在了後山, 接著……最最喜愛的風九兒又被天豐一掌誤打下武當山山崖,秦東堂迭逢變故, 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再加上他自思多番冤枉風老九,心頭後悔難過,因此 才會一病不起。

楊宗誌衹稍一思忖,心中便恍然大悟,待聽到史艾可又說他們一道都跟過來 時,才急切的拉起史艾可的小手問道:「我……我師父也在裏面?妳快帶我進去 看看。」

史艾可雖是男兒裝扮,素來行事無忌,但被他這般親密的拉起小手兒,還是 俏臉暈紅了一片,衹不過聽見他語中的憂急之意,才悄悄掩飾下來,乖乖的嗯了 一聲,拉著他一道進了客棧的後間。

眾人入了後間,才發現這客棧確實是簡陋的緊,雖然毗鄰洛都不遠,可無論 是布局裝飾還是家具桌凳,都尋常普通的很,與洛都城內客棧中那般奢華大氣的 場面比起來,差了不知幾個層次,後間內燈燭稀少,衹有幾間客房中微微透出點 火光,史艾可一進後間,便歡喜的開口嬌喚道:「大師兄……五師兄……妳們快 出來呀,風哥哥他來接我們來啦。」

楊宗誌轉頭奇怪了看她一眼,暗想:「她是史敬手頭上的寶貝珍珠,可沒聽 說過她投入其他的門派下,怎麽還有什麽大師兄,五師兄?」

衹不過史艾可話音剛落,幾個客房的房門一齊被人從內推開,接著好些個咋 咋呼呼的嗓音一齊驚呼道:「是……是九弟找來了?」

楊宗誌轉頭進去,才忽然暗自明白:「原來可兒口中喊得大師兄,五師兄, 是按照我點蒼劍派的輩分。」

漆黑的後院內不一會便站滿了人,裏面看著有僧有道,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江 湖人物,鄧先笛和費決激動的把住他的胳膊叨叨唸著:「果真是九弟……果真是 九弟。」

楊宗誌心頭有些感動,眼見這麽些人一起趕到洛都來,不管是過去自己認識 的,還是些素未謀面不知姓名的,皆都是因為關心自己的生死的緣故,他口中哈 哈一笑,回話道:「怎麽不是我,咦……八師哥,還有……小十四,妳們也都來 了?」

前次武當山大宴之極,師父帶著大師兄,五師兄和八師哥一道參與,可沒見 著顧磊的身影,顧磊興奮的滿臉通紅,大笑道:「九哥,妳派去點蒼山帶信的人, 可是我給領到武當山去的。」

楊宗誌點點頭,面色卻又一肅,轉頭看了幾眼,道:「師父……師父他老人 家在哪裏?」

鄧先笛輕輕嘆了口氣,接話道:「師父這幾日身子不太安康,方才剛剛睡下 了,我們都沒敢叫他。」

楊宗誌聽得牙關一咬,回憶起過去一年來師父對待自己面嚴心慈的一幕幕, 眼眸中也不禁微微濕潤,他輕輕放開眾位師兄弟的手臂,轉頭吸氣道:「大師兄, 我想……進去看看師父。」

鄧先笛點頭應了一聲,親熱的拉著他一同來到了個漆黑的客房門前,沉吟了 一會,才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與他一起走了進去。……

史艾可一直乖巧溫順的跟在楊宗誌的身邊,聽他與各位師兄弟哈哈大笑的敘 話,又聽到他問起他師父的情形,史艾可心頭一時五味雜陳,「總算……總算風 哥哥他安然無恙,阿彌陀佛……不然可兒妳害死了風哥哥,這輩子就算是不離不 棄的代替他照顧他師父,又豈能再有一日快活日子可過?」

前次楊宗誌跌下山崖,史艾可總認為是自己站出來指認秀鳳所致,雖然她本 是出自一片好意,要幫她的風哥哥洗脫嫌疑,可惜事與願違,正是自己站出來這 般攪和一下,才使得他被天豐一掌打下了山崖。

微微轉眼一看,史艾可便見到了一雙同樣惴惴不安,甚至帶些後悔惶恐的復 雜眼神來,天豐與慧敦大師站在遠遠的人群外側,與慧敦那面帶欣慰的柔和笑意 不同,天豐此刻卻是胡須滿臉,潦倒不堪和過往那敦厚儒雅的樣子大不相同,眼 神定定的看著入堂的楊宗誌等人,牙關緊咬,仿佛想搶出來說話,卻又硬生生的 死命忍住。

史艾可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個十多年來衹知道任性胡鬧的小丫頭,此刻終是 嘗到了人情冷暖,小心思裏稍稍有了一些柔柔的轉變,再看向身後漆黑的客房, 她心底又痴又酸,嬌軀上下也都酥軟了下來,下意識的轉身跟了進去。

抬頭一看,幽暗中見到楊宗誌和鄧先笛兩人垂頭立在秦東堂的睡床邊,耳聽 著床上的秦東堂發出勻細的鼾聲,過了好一會,一聲壓抑住的輕嘆偷偷的飄入耳 角。史艾可聽得心頭一疼,忍不住快走幾步來到楊宗誌的背後,悄悄伸手拉住了 他的胳膊,衹感到那胳膊的主人渾身輕輕顫動不已,史艾可軟綿綿的水眸睨視上 去,隱約可以見到楊宗誌的眼角仿佛滴下了一顆淚水,靜夜中悄無聲息的潛入了 被角中。

史艾可一時衹覺得自己恍惚長大了好幾歲,便能情真意切的感受到他心頭的 萬般難過和痛楚,她也伸出自己的另一衹小手兒,抹了抹自己翠白雙頰上冰涼的 殘留珠淚,一聲不吭的陪著他油然間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過了好一會,楊宗誌才低頭伸手下去給師父攏了攏床角的被褥,轉身與鄧先 笛一道悄悄出了客房,方一出門顧磊便跳將出來道:「九哥,哈哈妳大難不死必 有後福,走,咱們去……找個地方喝……」

他話說到這,居然看見那一路上始終對自己若離若即的可兒姑娘,此刻仿佛 含羞帶怯的小媳婦一般,嬌婉無力的斜靠在九哥的手臂旁,滿面俱都是……幸福 安詳的沉醉之色。

再抬頭看看九哥,見他深深皺起眉頭,恍惚間神思不屬,顧磊與史艾可在西 蜀相遇,第一次便瞧見到史艾可恢復了少女容貌,金衣白裙的俏麗無雙模樣,衹 那一刻起顧磊將其驚為天人,少小的年紀從此多了懵懂的憧憬,這一瞬他看見史 艾可眼角脈脈含情,甜蜜的依偎在九哥的身旁,正是好一幅春色浪漫的無限風情, 卻又……從未在自己面前稍許綻放過,顧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本想勸說九哥 去喝幾杯的話兒便愣住沒接下去。

朱晃站在院角,忍了好一會,才開口輕喚道:「楊兄弟……」

楊宗誌聽到呼喚,抬頭看過去,見到朱晃那亂糟糟的臉上俱都是憂急之色, 猛地想起自己這趟的來意,抬手道:「對了,咱們快走,再若遲了衹怕追擊不上。」

他走一步,回頭發現原來自己方才呆呆的想著師父的事情,一衹胳膊不知何 時被史艾可給活生生牽住了,便回頭笑道:「大師兄,可兒,對不住我還有點事 情要即刻去辦,等我辦完了事情,便回來接妳們。」

鄧先笛等人早就留意到朱晃等的衣著裝扮,見到他們數人恭謹的垂首跟在九 弟身後,俱都是洶洶兵將模樣,腰懸佩刀,右手手掌虛按刀柄,一看便知是朝廷 的人,鄧先笛人前不好多問話,衹沉沉點頭道:「九弟妳早去早回,咱們在這客 棧等著。」

史艾可卻是好不猶豫,方才心思裏柔柔膩膩的全是過去與楊宗誌相交的情景, 她正當年紀幼小,從前雖然對楊宗誌甚為知己知交,也對他身邊眾多嬌媚的女子 跟著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不明白原來自己對他是早已一往情深,直到此次楊 宗誌墜崖之後,她心痛難忍,再見到秦東堂病倒,她出于負疚虧欠的心理也好, 基于同病相憐的心思也罷,便捨下爺爺孤身留在武當山上照顧秦東堂,將秦東堂 的起居飲食照顧的無微不至。

史艾可年方十六七歲,正有著無憂無慮天馬行空的少女爛漫情懷,日來與秦 東堂等點蒼劍派的人朝夕相處,聽著他們說起風哥哥小時候的不羈往事,學著風 哥哥一般叫他們大師兄,五師兄,每日裏偷偷躲在武當山山崖邊的石角山麓旁抹 眼淚,終于明白自己對他的那一門子芳心可可,實是早已情根深種,待得再聽說 他完好無損的回到洛都裏時,史艾可又驚又喜,亟不可待的催著大伙一道趕路而 來,此際再會夢中盤桓不去的情郎,哪裏願意他這般說兩句話便草草離去。

史艾可嬌俏的嘟著紅唇,也不敢說話留他,卻是死命的抓住他的胳膊怎也不 放。楊宗誌向外走了兩步,恍惚覺得自己手臂上仿佛拖了個累贅,轉頭一看不禁 啞然失笑,遂低頭道:「怎麽?可兒,妳又要跟我去胡鬧了不成?」

史艾可聽得芳心好不惱恨,原來……自己在他心目中便是這樣一個不知天高 地厚,衹曉得惹是生非的壞丫頭,她不禁暗想:「怎麽也要扭轉他對自己的這些 印象才是,不然……不然他哪裏會知道自己的心思哩。」

便垂頭學著羞暈的閨中小姐模樣道:「可兒……才不是跟妳去胡鬧呢,我衹 是……我衹是……」

這嗓音細細的,溫柔婉轉,聽起來清脆脆好不旖旎,楊宗誌心頭不免奇怪, 「這可兒到底是怎麽了,平日裏都是粗著嗓門大咧咧的跟人喊話,怎麽此刻連嗓 音都變了?」

轉唸一想便又恍然:「她以為自己死在了武當山頭,所以乍一相見,便有些 孺慕不捨之情,可又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衹是這麽一想,楊宗誌心頭也不禁涌起感動,說到底……這年幼的可兒對自 己倒是真心關拂,她的性子直來直去,向來不善作偽,對人對事看不慣的話便橫 眉以對,若不是平日太過胡鬧,卻也正好合了自己的胃口,便笑道:「妳若想去 倒是可以,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無論妳看到什麽,或是聽到什麽,都不能 自作主張的與人動手,行麽?」

史艾可聽得芳心大喜,忍不住原形畢露的跳起小身子來歡呼一聲,卻又…… 立時沉靜下來,束手束腳的好像小媳婦一般拿捏住姿態,心頭不迭聲警醒:「矜 持……矜持!」

衹矜持了不過一瞬,聽清楚他口中的話,不由得又嬌昵的白了他一眼,嘴中 輕輕不滿的嘀咕道:「誰呀……誰最愛自作主張的與人動手啊!」

楊宗誌也不去多管,和朱晃等人出了客棧,分辨一下官道的方位,抬頭看看, 細雨卻又止歇了下來,不過這般時而下雨,時而吹風,洛都城外便更加冷了緊, 此刻已經戌時剛過,天色黑盡,蒼邁的天空俱都被烏雲濃墨般遮蓋,不見一絲星 月之光。

楊宗誌等人站在馬邊一看,史艾可滿面通紅的垂首立在一旁,不知正在想些 什麽。楊宗誌走過去笑道:「快去牽馬呀,還愣著作甚?」

史艾可抬起小腦袋來,滿面嬌暈的甜笑,嘴角卻是勾出個狡黠的彎弧,她伸 出小手兒推著楊宗誌坐上大馬,然後自己在後面騰身一跳,便跳到他的身後坐定, 兩衹小手兒向前一張,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背腰,小腦袋輕輕擰向左方,右耳緊緊 貼在那寬闊的背部,心頭不覺又是愜意,又是安定。

楊宗誌等人急著去追人,哪有時間再去管史艾可怪異的模樣動作,當先拉起 馬頭,駕的一聲縱馬向北騎了出去,這些馬匹都是軍中訓練已久的戰馬,奔跑起 來當真是呼呼風聲,快如閃電,不過一會,幾匹健馬便一起消失在蒼茫的官道之 上。……

回答一下xx4434685兄,由于前面改寫了很多,唐小婕的故事已經 和最開始設定的偏差了不少,所以現在寫她假死好像沒有了理由,我這幾天前後 想了一下情節,覺得還是有幾個地方有些通不過,不過暫時邊寫邊想算了,如果 寫到那個位置還沒想好,可能需要停一停筆。

正文第413章密信之叁

烈馬奔騰如同迅雷,細雨剛過,官道上甚為泥濘,空氣中還帶著絲絲涼氣, 身後的史艾可仿佛受不住寒風之凍,兩衹小手兒箍得愈發的緊實,楊宗誌卻是眉 心跳動不已,他今日出門衹穿了中衣,而那可兒更是從南方剛來,尚且穿著薄薄 的男兒家長衫,此番兩人肌膚相貼,自己的後背不但能清楚的感知到她那嬌小身 軀上的暖意,更能夠……清晰無比的捕捉到一對尚自開始發育的胸脯肉的柔膩。

楊宗誌嘴角牽動一番,不禁尷尬的回想起昔日在西蜀羅天教的客房中,自己 曾經去叫這不讓須眉的可兒起夜,也正是那次自己無意間觸摸到了她那對小巧玲 瓏的淑乳嫩肉,當時衹是一碰之下並未留下太多回味,此刻回想……似乎那對小 燈籠上分別都有一顆不算小的嫩頭,宛若新剝的酥滑雞頭。

現下這對娉婷玉立的小家伙正頂在自己的後心,馬兒一高一低的放足奔跑, 那對頑皮的小家伙便仿佛肆無忌憚的在自己寬寬的背心上畫著圈,激起一片旖旎 香艷的蕩意。

楊宗誌自問自己對可兒從未有所圖,衹當她是個不太聽話的小妹子般,正如 倩兒……可倩兒性子與她相差太遠,倩兒對自己向來百依百順,從未拂逆過自己 心意,但有兩個這樣性格迥異,姿彩各不相同的妹子,豈不是人間一大樂事麽? 再說了史艾可的性子鑄就成這樣,又豈能真正得都怪她自己,她的父母當年在北 郡的幽州城中雙雙殞命,造成她自小以來沒有爹娘疼愛,跟著年邁的史敬一道長 大,史敬對她雖珍愈性命,可惜他始終是天下叫花子的頭頭,愛護孫女卻不知到 底該怎樣對她才好,所以衹是一味的寵溺,使得她的性子如同雄赳赳的男兒家, 缺少女兒家的柔媚水嫩。

身邊官道很黑,史艾可的心底卻是砰砰亂跳,濃鬱的男兒氣息衝擊得她滿面 俏紅,小心思裏暈暈乎乎,樂淘淘渾然找不著北,「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小妖 精一樣的女子一個個都喜愛好像扭股糖一般的膩在他的身上,不願下來,原來… …衹是衹是這麽靠在他身上便會這麽的舒服了,哎……傻可兒!」

史艾可嗔怨的對自己喚了一聲,仿佛是到了此刻才發現這個秘密,甚為不甘。

如此騎了不知多久,官道漆陽黑不見一個人影,眾人心底不免犯疑,到底… …那商人走了多久,去了多遠,這麽追下去又能不能追得到?朱晃回頭喊話道: 「楊兄弟,再過前面不遠便要到未安關了,咱們的馬兒不慢,一路都不見那人的 蹤跡,想來……他此刻說不定已經過去甚遠了。」

楊宗誌嗯了一聲,暗自沉吟:「那人走得這麽急,趕的又這麽快,卻是為何?」

若是一般商人,怎麽也不會選擇夜間趕路,因為夜路往往都不太平,萬一要 是碰到個打劫的綠林,豈不是隨身金銀盡失?再說他心裏若是沒鬼,盡可以大白 天的行路,一路上行人茶館眾多,也多了不少方便。

于是他高聲道:「朱大哥,咱們星夜兼程的向北走,若是出了未安關,趕到 風雪渡頭再找不到那人,便衹能回轉,再謀良策。」

不過如此一來,若是趕到風雪渡頭,衹怕要趕到明日午時去,他此刻周身事 務繁忙,又怎能真的去遠了?

朱晃顯然明白這個道理,拉馬高斥一聲,馬兒便又跑的更快,一路踏起道上 的泥水飛濺,史艾可緊緊的依偎在楊宗誌的背後,耳中聽到他說話時,重重的回 響透過那背脊的胸腔傳了出來,震得自己雙耳發麻,史艾可的小臉一紅,輕輕轉 過頭來,對著那寬寬的背脊輕輕咬了一口下去。

楊宗誌嘶的一聲頓時感知了過來,他心頭一愣,暗想:「可兒為什麽咬我? 還在惱恨我,生我的氣麽?」

回想一下,自從在羅天教非禮了可兒之後,楊宗誌便有意的開始與她保持一 些距離,一來是因為那次非禮雖說出自無意,但是可兒畢竟是天真純潔的小女兒 家,便不想給她的小心思裏造成什麽陰影,二來更是因為那次非禮她之後,她與 自己躲在熊柏平的屋外監視人家時,可兒那句痴痴怨怨的——「我……我不怪妳。」

楊宗誌當時聽得頭皮發麻,可兒年紀尚小,甚至還沒有倩兒的大,再加上她 整日裏調皮搗蛋的毫不安分,楊宗誌便將她當做了一個男孩子看待,若是有一個 妳一直當做小男孩的家伙對妳深情款款的說出這句話,這心裏難免抽搐般的惶恐。 想起第一次見她之時,她假扮成一個骯臟污漬的小乞丐,半買半騙的將自己的白 馬牽走,他一時心中不知是該好笑,還是好氣。

正沉吟間,忽然背後又被一排小玉齒給咬了一下,這次比起前次可分明清楚 的多,力道也大了少許,楊宗誌這才回過頭來,將縮著身子躲在自己背後的史艾 可拉扯出來,湊在她耳角低聲問道:「作甚麽?」

史艾可羞怯的垂著小腦袋,咯咯一笑,卻不答話,楊宗誌又惡狠狠的道: 「放過妳了,別再有下次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生氣,而是看到可兒這般小女兒家情態畢露的嬌羞模樣,心 頭難免泛起了旖旎,遂趕緊板起臉說了一句狠話。

衹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轉回頭來,背後便又被她雙手一環,那兩排小小的玉齒 再次咬了上來,楊宗誌心頭一哼,便要運氣將她震回去,衹是心頭一轉,又想: 「豈能真的傷了她?」

衹得結結實實的受了她這一口。史艾可這才詰的一笑,稍稍立起小身子抱住 他的脖子,嬌笑道:「風哥哥,可兒想好了。」

楊宗誌轉頭狐疑道:「想好什麽?」

史艾可湊近他的耳邊,嬌聲旖旎無限的道:「這次可兒跟在妳身邊後,就再 ……就再也不離開妳了,可兒……可兒一輩子跟著妳。」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皺,話說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剛還在心想她過去那句 「我不怪妳」到底有幾分是出自小孩兒家的大度,還是有幾分是來源自嬌媚少女 的款款濃情,這下聽見史艾可這柔柔嫩嫩的嗓音在耳邊回蕩,楊宗誌心頭暗自一 警,不動聲色的道:「妳知道我是什麽人麽?便要這般跟著我,妳口中喊得那個 風哥哥,他……他早已死了。」

史艾可驚訝道:「什麽……什麽死了?妳可不是好好的在我身前。」

楊宗誌嘿嘿笑道:「好叫妳知道,我是當朝的護國大將軍,官居正一品的楊 宗誌,可不姓什麽風。」

「楊宗誌……」

史艾可狐疑的瞪了他一眼,她對這名字自然一點也不陌生,衹因自己的爺爺 史敬對這位少年將軍大為推崇,不但暗暗留意這位少將軍的生平事跡,而且更在 湖州的時候將這位少將軍偷來給他醫過病。此刻聽到楊宗誌說出他的本來身份, 史艾可大是震驚,小嘴張開彎成一個O的弧形,過了半晌才大喜的摟緊他的脖子, 歡聲道:「妳說的可是真的假的?那……那可太好了,我爺爺正喜歡妳喜歡的緊, 這下子他若是聽說我的風哥哥便是他所敬佩之人,更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哩。」

楊宗誌聽得頭皮更炸,他擺出自己的身份不為別的,衹因為他素來知道江湖 中人和朝廷的人涇渭分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說自己是朝廷的官,甚至越高 的高官,衹盼望可兒聽到後愈發對他敬畏,而不是貼近貼心,沒料到可兒首先想 到的不是他的身份,反而是她爺爺會怎麽看待,不禁更加歡喜。

楊宗誌一時間哭笑不得,衹得悶不做聲的拉馬狂奔,如此一個時辰下來,眾 馬呼嘯著穿過城郭般的未安關,便要下來歇歇腳,馬兒奔得久了,四肢發顫,嘴 中不斷向外吐著白沫,必須要讓它在原地一邊打轉踢足,一邊喂些清水幹草。

史艾可背著小手兒,俯下小身子側看他給馬兒喂水,又伸出一衹小手兒親密 的撫在馬鬃上,噗嗤一聲卻是嬌笑了出來,楊宗誌聽得一呆,忍不住回頭問道: 「妳笑什麽?」

史艾可閃動著秀麗的雙眸,露齒甜笑道:「可兒在想,我爺爺上次在湖州派 人將妳悄悄的偷了出來,後來……下面人卻又發現妳趁夜溜的無影無蹤了,我爺 爺還氣極的將下面人都臭罵了一頓,可想不到妳還好端端的坐在爺爺面前陪他喝 酒,哎呀……妳……妳可真是太壞了。」

楊宗誌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麽話題又說回來了?便又垂頭去喂馬,史艾可乖 巧的道:「風哥哥,啊不……楊哥哥,上次在武當山上,是可兒多嘴害的妳被天 豐師兄打下了山崖,可兒在這裏給妳陪個不是,過去看到那些女子們纏在妳的身 邊,可兒氣妳恨妳,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可兒也給妳陪個禮。」

楊宗誌驚奇的轉回頭來靜看夜色下的史艾可,見她一邊朝自己膩笑說話,一 邊還微微半蹲下小身子,溫婉的作了個福禮出來:「這……這是自己認識的那個 可兒麽?」

偏偏可兒那雙亮閃閃的眸子在幽夜下熠熠生輝,楊宗誌倏地轉回身來,拉馬 道:「朱大哥,我們給馬喂過了水後,便牽馬走路吧,這樣也可以節省些時間。」

朱晃等人點頭應了一下,收拾好從未安關買來的幹草幹糧,又一道牽馬行走, 朱晃道:「楊兄弟,咱們出城之時,在北門城關耽誤了一炷香時間,後來……又 在那客棧中消磨了好一會,如此追了一路,看來那人走的可也不慢。」

楊宗誌點頭道:「這便是奇怪之處,若是一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不會這般 不顧時刻的趕路,更不會將馬趕得這麽快。」

未安關雖說是個關頭,可是荒蕪已久,遠看上去更像一座空壘,靜靜的矗立 在北方要道上。出了未安關破舊的城墻,仰面便見一道遠看不盡的長路聳立面前, 遙遙直達天際。

一路向北,空氣雖更加寒徹,但是天氣卻晴朗轉好起來,天空中不再是烏雲 滾滾,而是淡淡的雲絲半遮住月頭,光線也亮了不少,眾人走了一會,史艾可轉 頭道:「朱大哥,我楊哥哥他真的是朝廷中的兵馬大將軍麽,他真的領兵上過戰 場?」

朱晃回過頭來呵呵笑道:「當然是真的。」

史艾可聽得芳心狂喜,卻又趕緊提醒自己道:「矜持!……矜持!」

衹是仍然忍不住道:「那可太好了,可兒跟著他便……便不愁沒有熱鬧場面 看。」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到月色下楊宗誌黑著面孔瞪了過來,史艾可乖昵的吐了 吐小舌頭,倒是住口不再多說。

再過一會,馬兒喘息漸勻,史艾可當先跳上馬背,紅著小臉輕喚道:「快上 來……妳們不是急著去追人麽,這次……我不搗亂了,我坐在妳的前面。」

楊宗誌無奈翻身上馬,見可兒斜靠在自己的懷中,靜悄悄的閉住了亮閃閃的 眸子,仿佛乖乖的沉睡了過去,馬兒再起箭步,頭頂星光月色儼然,楊宗誌雙眼 看著蒼邁的官道四處尋找,可怎麽也不見一個人影。

他心頭又是著急,又是失望,此番若不是多次巧合耽誤了行程,說不定早已 將那人追了下來,那人行跡如此可疑,焉知柯宴是不是有要事托他去辦。身下傳 來個嚶嚀的舒服呻吟,楊宗誌下意識的垂頭看去,忽然鼻頭聞到一股微微處子清 香,這香味極小,若不是靠在懷中根本聞不到,他不禁心思有些迷惘。

此時的可兒恍如金絲貓般斜靠自己懷中,時日已晚,她又晝夜兼程的趕路過 來,說不定早已又累又困,再看她緊閉星眸,又長又彎的挺翹睫毛遮蓋住眼簾, 嫣紅的俏臉,小小的鼻頭,紅馥馥的香唇,嘴角牽出一絲甜蜜的笑意,楊宗誌心 頭不由得又是一柔,這模樣……才是可兒真真的性情罷,天真可愛宛若鄰家的小 妹妹。

眼見不過一會,懷中的可兒忽然睜開亮晶晶的雙眸,對著她閃光的眨了一眨, 啟唇笑道:「在……在看什麽?」

楊宗誌面孔一窒,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史艾可的眼神狡黠的盯著他,心中 甜膩道:「壞哥哥,人家方才睡著了,妳這麽盯著人家,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

正想到這,前面領路的朱晃忽然大喝一聲:「站住,停下馬來!」

正文第414章密信之四

楊宗誌和史艾可一起長身向前看去,見到月色下一人一馬孤身行路,月光冥 然,那人衹見個背影,看不清面貌長相,身遭本來幽靜,靜的史艾可都能聽見自 己砰砰的心跳聲,朱晃這大聲一喝不啻于電閃雷鳴。那人聽到之後,忍不住回頭 瞥了一眼,見到身後數匹駿馬氣勢騰騰的追了上來。

那人心頭一驚,轉身拉起繮繩急急的催了一下,馬兒竟也快了不少,楊宗誌 看著那遙遠的背影,眉頭一皺,暗想:「朱大哥怎麽會如此打草驚蛇,妳一叫那 人,那人豈不是便要逃命,不易追上?」

轉唸看著那倉惶的背影,又想:「是了,朱大哥這一喚卻是個攝敵之策,試 問那人若心頭沒鬼,怎麽會一聽見身後的呼喊便催馬狂奔,看來我們要找的必然 就是他了。」

楊宗誌心頭一振,拉馬也快追起來,星月下,數道健馬得得奔行于官道上, 即便是地上留下的人馬倒影也快的猶如青煙。楊宗誌等人的馬都是軍中神騎,可 前面那馬卻也不慢,眾人追了好一會,依然落下了幾十丈遠。史艾可的小心思裏 忍不住也開始暗暗發急,好幾次抬起頭來想要對楊宗誌說,「妳用內力送我到前 面去截住他。」

卻又一遍遍的勸告自己:「矜持!矜持,楊哥哥他不喜歡的!」

再追一陣,這些馬兒已經力道漸漸微弱下來,朱晃身後的隨人忍不住坐在馬 上開罵,朱晃大喝道:「我來截住他。」

他吸一口長氣,從背後取下那根黝黑的鐵杵,運足全力的向前擲了出去,史 艾可緊盯著那根鐵杵帶著呼嘯風聲,筆直的飛向了前面那人座下的馬兒,她拍手 歡呼道:「中了!中了!」

果然不過一瞬,前面的馬兒嘶叫般的一吼,接著後足墜地,將那馬背上的人 摔到了路邊的叢林中,眾人催馬便快步跟了上去。史艾可滿是崇敬的看了一眼那 被鐵杵死死釘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馬兒,倒是對朱晃那般神力無敵佩服的五體投 地,小腦袋中暈淘淘的立時忘了矜持二字,而是飛快的縱下馬來,嬌喊道:「我 去捉住他!」

她的身材嬌小,身法卻矯健陽如同狸貓,衹幾下步子一點,便迅疾的追入了 叢林中,耳聽著裏面足跡踩斷樹枝的聲音不斷,接著楊宗誌等人便看到一個黑乎 乎的人影,倒飛著摔了出來,跌倒了身邊的地上。

史艾可扭著小身子跳出叢林,兩衹小手兒在面前互相的拍了幾拍,滿面都是 誌得意滿之色,衹是……看到面前幾個大男子臉上的驚色,她一瞬間卻又傻了眼, 趕緊的垂首斂眉作出溫柔小媳婦狀,期期艾艾的走到了楊宗誌的身邊束手站下。

朱晃翻著那地上的背影,揭開他的皮帽,湊下身子看了幾下,才揚頭喜道: 「就是他了。」

楊宗誌唔的一聲,也低頭看下去,見到面前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面色 驚懼,額下留了短須,惶恐的向上打量著。

朱晃喝道:「妳跑什麽?」

那人衹是不住價的打著顫,唔唔兩聲並不回話,楊宗誌回頭對史艾可道: 「妳對他做了些什麽?」

史艾可聽得小臉一紅,暗自好生幽怨,「壞了……壞了,一高興便忘了矜持 二字了呀!」

她慌張的搖了搖小腦袋,也不敢答話。

楊宗誌沒好氣的笑道:「妳是不是點了他的穴道了?」

史艾可這才呀的一聲,跳起小身子來在那人的背後提了一腳,那人吁出一口 長氣,顫聲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朱晃惡狠狠的道:「我們問妳的話,妳若是實話實說,咱們自然不會為難于 妳,妳若是借機推諉推脫,那可怪不得我們?」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身旁倒地的血淋淋馬腿上抽出自己的鐵杵,那馬兒已是 奄奄一息,受到這番驚動,匯聚出最後一絲殘力狂叫一聲,跟著便沒了動靜,在 這靜夜中甚為突兀驚人。

那人趕緊道:「一定!一定!」

朱晃道:「妳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氏?」

那人道:「在下名叫祿……祿德泗,是……是望月城人氏。」

朱晃再道:「妳今日見到柯宴柯大人,他對妳說了些什麽?」

那人茫然道:「柯宴?柯大人是誰?」

朱晃大怒道:「還不說實話?」

便用冷冰冰沾染著馬血的鐵杵逼住了那人的脖頸,血滴順著尖頭滴入那個的 脖子上,染紅了好一片。那人忙不迭的大呼道:「好漢饒命,在下說的都是實話 啊。」

史艾可轉過頭來笑道:「這人說話嗓音好怪,北郡人說話都是這般樣子麽?」

楊宗誌搖頭道:「他不是北郡人,他是……蠻子。」

轉頭對那祿德泗問道:「妳是突厥人還是大宛國的?」

祿德泗大吃一驚,慌慌張張的道:「妳……妳說什麽?」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我過去到過突厥和大宛國,那裏的人很多都會說南朝 話,不過他們說起南朝話來都帶著怪異的腔調,和妳現下差不多一模一樣,妳說 妳是北郡望月城人氏,可妳的口音卻一點也不像。」

祿德泗顫巍巍道:「在下本是個商人,在突厥和大宛國行商的久了,不知不 覺……便染上了當地的口音,這才變成這樣。」

朱晃怒道:「還狡言強辯,那我問妳柯宴的時候,妳怎麽推說不知,我再提 醒妳一句,今日下午……妳還在洛都城外的客棧柴房中與柯宴大人見過一面,這 些我都瞧在眼底,看妳還怎麽抵賴?」

祿德泗驚道:「怎麽下午……下午在下見過的原是柯大人麽?那人衹說他姓 柯,卻沒說他是位什麽大人,他找到在下……衹不過叫在下給他帶一些北郡最好 的鹿茸和蒜泥,送到洛都,並說事後一定重金相謝。」

眾人聽得一呆,難道……柯宴找到這祿德泗果然是因為他往來經商于洛都與 北郡之間,所以想要從他那買些貨物?那自己這些人豈不是都白跑一趟。朱晃手 中的鐵杵微微鬆開一些,回頭小聲問道:「楊兄弟,這……這可怎辦?」

楊宗誌心中也半信半疑,悄悄垂眉打量過去,見到那祿德泗的脖子斜扭,眼 神正光芒閃爍的偷偷睨視著自己,見到自己看下來,便又飛快的垂下了腦袋,楊 宗誌心頭一動,道:「這人不對勁的很,妳們想想……若是一般的商人怎麽會有 這麽好的膽色,他夜半行路于荒郊野外,被我們這些人強攔下來,雖然看上去好 像害怕的緊,實則他每句答話都井井有條,不慌不忙的,這些事情……他若不是 早早的便想好了應對之策,豈會如此胸有成竹。」

他低下頭來對祿德泗仔細打量了片刻,又道:「妳果真是個蠻子,妳不知道 麽?北方蠻子的身上都有一股重重的腥氣,那是因為他們不事農耕,自小便吃著 牛肉羊肉,喝著羊奶長大,所以長大之後身上便帶有一股牛羊的腥臊之味。」

史艾可也垂下小臉去,對那祿德泗身上輕輕吸了一口氣,又趕緊捂住小小的 鼻頭脆聲道:「真是這樣呢,這人身上的氣味……難聞的緊。」

祿德泗聽得面色一窒,正要答話,楊宗誌又揮手道:「朱大哥,這人倒是頗 有心機,而且性子堅韌,看來妳這麽問話根本什麽也問不出來,這樣罷,妳們先 好好的搜一下,看看他身上都帶著些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朱晃點頭應道:「是。」

便與其他人幾手幾腳的將祿德泗的渾身衣襟掀開搜查了起來,他們從頭到腳 翻了個遍,從他身上搜出一些碎銀子,短刀和通關的文書,楊宗誌將那通關的文 書執在手裏,翻開看看,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蓋滿了從北向南的關蝶,看來這祿 德泗倒是從極北的望月城而來,確實不假。

史艾可乖巧的站在他的身邊,一會望望他手裏的文書,一會子又瞧瞧地上搜 查的經過,忽然間面色緋紅,急急的啐了一口,又閃身躲到了楊宗誌的身後,楊 宗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低頭望下去,便見到朱晃等人顯然並未搜出很多有價 值的東西,因此不甘心下,又將那人衣褲整個褪掉,一寸寸用手捏過,甚至連祿 德泗的肛門幽道也沒放過。

史艾可見到這般羞人的場面,自然衹能躲在楊宗誌的背後,衹不過今夜這事 雖然頗為陰森可怖,卻正是對了史艾可的胃口,她又分毫不想放過這一幕,因此 躲在楊宗誌的身後,不時還偷偷的踮起腳尖從他的肩頭看過去瞄上一眼。

過了好一會,朱晃等人意興闌珊的都住了手,拿著這些碎銀子,防身的短刀 無可奈何時,史艾可忽然探手驚呼道:「他的頭發……他的頭發上有什麽東西亮 閃閃的。」

朱晃等人聽得一楞,又仔細的翻開祿德泗凌亂的頭發,細細濾過,找出一個 亮閃閃圓環狀的小巧東西,史艾可搶過來接著一看,便又啐了一口,「好端端的 七尺男兒家,偏偏要學小女子般的戴著這麽些勞什子。」

楊宗誌湊過去一看,看清楚原來那是個閨房小姐常用來束發的發夾,這發夾 做的甚為精致精美,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花紋圖案,一見便知手藝不凡,想來 在北方蠻子當中卻不多見,他低頭看下去,見到祿德泗的眼神甚是驚恐的瞪著自 己手中的發夾,嘴唇嗡動,仿佛慾言又止。

楊宗誌笑道:「這是什麽玩意,妳為何會戴在身上?」

頓了一下又道:「這是……那位柯大人送給妳的麽?」

祿德泗臉上終是變了顏色,訥訥道:「妳們……妳們快還給我!」

楊宗誌哈哈笑道:「還不快說實話麽,朱大哥……將他押解回去,咱們多的 是手段審問逼迫于他,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祿德泗面如死灰的哈哈一笑,道:「想要讓我賣主求榮,門也沒有,妳們日 後……日後都會付出與我今日相同的代價,哈哈……哈哈!」

楊宗誌聽得心頭一驚,轉頭看下去,見到那祿德泗大笑一陣,嘴角卻是流出 了殷殷的鮮血,眼見著雙目曝出,頭顱向左側一歪,朱晃慌忙扶起他的腦袋,掰 開的嘴角看進去,裏面掉出來一截紅兮兮的事物,史艾可垂頭仔細瞧瞧,忽然一 跳而起,嬌聲道:「他的……他的舌頭!」

楊宗誌呆呆的看著那殞命的祿德泗,心中不迭的後悔埋怨:「怎的……沒想 到他會咬舌自盡?太過大意了。」

無奈的搖頭道:「哎……這人倒也硬氣,不失為一條好漢子,妳們將他…… 在叢林中埋了罷,免得他暴尸荒野。」……

眾人晃悠喲的騎馬回轉,來到客棧前,天色已可見一絲魚肚白,楊宗誌垂頭 一看,史艾可此時方是真正的在自己懷中甜睡過去,晨暉下……面色恬靜嬌婉無 依,看著楚楚可憐。他轉頭對著面相同樣甚為疲憊的朱晃等人道:「朱大哥,這 一夜辛苦妳們了,現下事情已過,妳們早早的回去歇息去吧,我一會自行回城好 了。」

朱晃揉揉血紅的眼睛,笑道:「楊兄弟妳跟我客氣這麽多做什麽,我回去稍 作歇息,便繼續給妳盯著那柯宴。」

說罷率了其餘人徑自騎馬向洛都城方向縱去。

楊宗誌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下,低聲嘆了口氣,垂頭望著史 艾可,不由心思迷惘:「怎麽想個好主意出來,讓這可兒自己回湖州天安縣城去, 不然她這般賴定自己,端得令人煩惱。」

現下洛都情勢岌岌可危,楊宗誌左右逢源于多股勢力交集當中,自顧尚且不 暇,哪裏還有精力照拂這性愛胡鬧的可兒周到。

衹是頭疼的是,這回可兒再來洛都,性子竟是與過去有了些分明的差別,過 去她最最惱火自己與別的女子呆在一起,衹要一見,便會輕則埋怨,重則怒衝衝 的跑掉了,這回她變得更加嬌痴婉轉,卻也百毒不侵,不管自己如何冷言冷語擠 兌她,她依然是巧笑嫣然,榮辱不驚的與自己周旋,擺出了一幅妳奈我何的俏生 生模樣。

睡意涌起眼神一陣迷糊,迷茫間楊宗誌甚至覺得這眼下靜躺自己懷中的是倩 兒那小丫頭,仰頭看著蒼天邊的輕微霞光,不禁泛起柔情:「倩兒在宮中……到 底過的怎麽樣了,不知道鳳兒對她好不好?」

想起虞鳳,他不由得心頭一抽,手中也微微透力出來,吟……史艾可迷茫的 抬起小腦袋來,眼神迷離的四處看了看,胡亂的膩聲道:「怎麽……到了麽?」

楊宗誌回過神來,嗯的一聲笑道:「還不快下去,咱們一會去接我師父去。」

史艾可漸漸清醒過來,聽了他的話便要滑下馬背,忽然又媚眼一跳,抱緊他 的脖子笑道:「咱們說好了,這次妳無論如何也不許趕我走啦,而且……也不能 丟下我,不然的話,這金光閃閃的發夾……我便不還給妳啦!」

她說話的時候,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祿德泗頭上搜出來的發夾,攥在他面前 得意的晃了一晃,這發夾自從昨夜便被她強自拿走,藏在了自己的懷中,楊宗誌 衹當她見獵心喜,小女兒家心思拿去把玩一番,事後便會無趣的還給自己,因此 也沒多放在心上,沒想到她還有這麽個後招。

楊宗誌氣的牙根癢癢,在她的小屁股上輕拍一掌,皺眉道:「還不下去麽?」

史艾可呀的一聲,臉色頓時紅過天邊的早霞,期期艾艾的扭下了馬背,兩人 前後走進客棧,見到客棧門口一個人趴在竹凳的椅背上打瞌睡,鼾聲如雷,史艾 可走過去一看,噗嗤一聲掩嘴嬌笑出來道:「喂……喂,快醒醒啦!」

那人呼呼嘟囔道:「別擾我……」

突然聽清楚這個清脆如同黃鸝的聲音,砰的一聲站立起來喜道:「妳……妳 們回來啦?」

楊宗誌湊過去一看,不禁失笑,道:「小十四,妳怎麽不進客房中睡覺,偏 要坐在這竹凳上打瞌睡?」

史艾可咯咯一笑,膩聲道:「嘁……他這可是修煉的一門好功夫,這門功夫 名叫……嗯,名叫竹凳臥睡大法,講究的就是睡著的時候還在苦練武藝呀。」

顧磊嘿嘿,嘿嘿的撓頭傻笑一番,伸手抹了抹嘴回話道:「九哥,妳們去了 這麽久,大師兄他們都進屋了,我左等右等不見妳們回來,便在這凳子上睡著了。」

楊宗誌點頭道:「我去看看師父醒了沒有。」

史艾可立時跟在他身側一同走了進去,楊宗誌沒好氣回頭道:「妳去和小十 四說說話,我叫了師父他們便會出來,跑不了的。」

史艾可朝她嬌俏的努了努挺立的鼻尖,齜著細碎的小白牙道:「秦師伯他身 子不好,妳這麽個束手束腳的大男子,懂得怎麽照料他老人家起居飲食麽,懂得 體貼入微麽?」

說罷也不理他,而是搶著走進了後院。

院中安靜的很,想來大家等不到楊宗誌回來,便一一去睡下了,史艾可靜悄 悄的推開秦東堂的客房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耳聽到床上似乎傳來一陣輕輕的 咳嗽聲,楊宗誌在她身後聽得眉頭一動,暗想:「師父他……他果真是老了。」

秦東堂一輩子在春暖花開的滇南,現下到了這中原寒地,自然有些不適應, 回想起那日在武當山的後山,師父對自己說過:「中原到底比不過滇南,這秋日 將臨,滇南還是溫暖花開,但是到了中原已經是涼意大起,人年紀大了,難免思 鄉的很,不如年輕時候放得開手腳,天下哪裏都可去得了。」

楊宗誌心頭一酸,見到史艾可垂身到床邊去打探,也一道看下去,便見到師 父臉色通紅,呼吸間微微有些急促,窗外漸漸有些亮光透射進來,秦東堂似有所 覺,幽幽的睜開雙眼,忽然看清楚面前兩個黑乎乎的腦門湊在自己眼前。

秦東堂心頭一驚,恍惚著問道:「什……什麽人?」

史艾可咯咯一笑,低聲道:「秦師伯,是我哩。」

秦東堂哦的一聲,放鬆下來柔聲道:「是可兒小丫頭啊,妳又來伺候秦師伯 啦?師伯跟妳說過多少次,妳沒有對不起我們家小九兒,妳怎麽就是不聽,外人 要是聽見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的乖孫女來伺候我這個老頭子,可叫我們點蒼劍派 和我這老頭子的老臉往哪擱喲?」

史艾可嗤的一笑,嬌聲道:「秦師伯,妳看看,可兒給妳帶誰過來啦?」

秦東堂心頭微微一驚,睜眼再仔細看過去,便見到可兒歪梳的短髻上湊過來 一張男子的面孔,那面孔依稀裏英俊不凡,面上盡是激動孺慕的神色,秦東堂瞪 大自己的眼睛,兀自不相信的抹了抹雙眼,虛仰腦袋哆嗦道:「九……小九兒, 我……我這不是做夢麽?」

楊宗誌哭道:「師父,是我,是小九兒來看妳來啦!」

秦東堂聽個真切,騰地坐起身來,顫動著手臂拉過去道:「真是小九兒,妳 果然還好好的活著,老天有眼,老天爺有眼啊!」

兩人自從武當山分開,距今不過月餘時間,但是在這對師徒心中不吝于過了 經年之久,此刻相見心頭彼此都不由唏噓不已,說不出話來。

史艾可在一旁抹了抹眼角的珠淚,脆聲笑道:「秦師伯,楊哥哥,妳們師徒 相見應該高興才對呀,怎麽……說著說著哭起來了?」

楊宗誌抑制住心頭的激動,哈哈笑道:「師父,小師妹此刻就在洛都城裏, 她……她……我這就帶妳去見她!」

他本想說起婉兒懷身的事情,衹不過史艾可坐在旁邊的床沿上,他一時不好 意思提及。

秦東堂激動的哈哈笑道:「正好,正好,我這就跟妳去。」

清晨客棧內安靜的很,楊宗誌與秦東堂這般又哭又笑的說了幾句,不覺將其 餘房間中的人都吵了起來,秦東堂顯然心情大好,史艾可在一旁伺候著他穿戴整 齊,便叫鄧先笛等人收拾好一道去洛都。楊宗誌跟在師父的身邊,也學著可兒那 般伺候師父,衹不過他做了沒幾下,便被史艾可斥為笨手笨腳,推了出去。

待得眾人收拾整齊,一道出門商量著準備雇馬前行,忽然身後傳來一聲: 「九弟……妳等等。」

楊宗誌轉回頭來,忽然眼神一驚,忙不迭的跑過去道:「天豐師兄……原來 妳也來了,對不住我昨夜裏事情繁多,竟然沒有看清楚妳在。」

天豐抬起頭來,見到楊宗誌一臉發自內心的喜色,不禁也笑出來道:「九弟 ……妳……妳不怪我?」

楊宗誌聽得一愣,恍惚過來道:「天豐師兄妳是說武當山上的事情麽?嗨… …妳打我那一掌分明就是無意,是我自己要上去擋那一下,怎麽怪得到妳的頭上, 再說了,此刻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麽,要不是天豐師兄妳手下留情,我早就落 在大江裏人事不知,喂了魚腹了,哈哈!」

天豐大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說到這裏,又忍不住瞥了楊宗誌一眼,嘴唇嗡動一番,楊宗誌回頭看了看 師父已經登上馬車,便道:「天豐師兄,妳若是不忙的話便跟我一道去洛都看看, 上次妳在武當山上請我喝酒,這次我怎麽也要好好的請回妳來。」

天豐聽得神色一動,復又黯然道:「師父讓我早去早回,我總是忍不住要來 看看妳是否安然無恙才能放心,九弟……妳跟我過來,我有幾句私下話要跟妳說 說。」……

一會還有一個大章節,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更到萬字以上。

另:蒼穹笑我沒看過,不過有時間我會去看一看,現在情節衹能隨著推進看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靈感。多謝大家! ----------             正文第415章密信之五

杨宗志跟着天丰来到客栈后院的院墙外矮树下,这里荒无人烟,清晨的朝阳 还未显身,露水带着丝气缠上了树枝树头,再滴下到两人的身边和头脸胸襟上, 浸入肌肤下微微冰凉。

杨宗志转眼见到他此时的容貌,不禁心头微微一呆,这眼前的天丰驻满胡须, 头发凌乱,若不是这一身武当派的太极道袍颇为显眼,自己一眼之下真是难以分 辨出来,他心头叹了口气,暗自有些明白天丰要对他说些什么。

天丰痴痴看着远方的树枝,渭然道:「九弟……咱们认识已经快有一年了罢。」

杨宗志心头默默盘算一番,点头道:「正是。」

天丰又道:「愚兄还记得与你结识那一晚的情形,那一日……齐天派的山头 上响起阵阵号角,我派中弟子得知之后,便告诉了我师父,师父把愚兄叫过去, 让我去一探究竟。」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道:「愚兄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那一夜的 事情,那天……若不是九弟你和秦师妹隐在齐天派宝塔的窗外,愚兄和那洪崁离 洪师叔便要双双喂于刘冲师兄的剑下啦。」

杨宗志摇头道:「我也不过张是适逢其会,那次我正是奉师父之命下山修业 积善,我到那宝塔之后不久,天丰师兄你才潜入过来,若不是知道你来了,我便 会早早的露面制住那位刘冲师兄,不过那刘冲性格太过阴狠毒辣,诡计不断,说 不得……我进去也一样会着了他的道。」

天丰苦笑道:「九弟你聪明过愚兄多多,那刘冲再怎么智谋不凡,也定然比 不过你。哎……其实那夜我最最难忘的还不是你救下我和洪师叔的性命,而是… …而是听到了洪师叔和北斗旗丁掌门的妻子叶若碎之间的往事。」

杨宗志的心头也唏嘘不已,洪崁离与叶若碎之间懵懵懂懂的情事,直到他事 后在北斗旗内听到叶若碎本人完整叙说,才大抵想个明明白白,因何洪崁离难忘 叶若碎,十九年来分毫也不改变,甚至为了他们母子险些送了自己的老命。

天丰道:「洪师叔他说,当年他在大江边上遇见了叶若碎,便拜求他的结义 兄长丁晚成去叶家提亲,可没料到……后来正是这位结义的兄长娶了自己心仪的 女子,因此痛苦不堪。」

杨宗志心头微微有些感慨,点头道:「嗯,不过这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在北斗旗内听到的故事对天丰又简略的讲了一遍,天丰 痴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白云,讷讷道:「是这样么……」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神道:「洪师叔他因为叶若碎的事情,愤恨世人愤恨一 切,最终……作下了好几件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不但一掌打死了自己最 最敬重的结拜大哥,而这事情更害的他自己差些走火入魔,功力全废,九弟…… 你说说,他在自己的宝塔内挂满了叶若碎的画像,却又过得了一天的快活日子么?」

杨宗志沉吟道:「这个……这个……」

天丰咬牙道:「九弟,愚兄自小就被师父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人家是门当 户对的峨眉剑派,这件事情愚兄过去没有和你提及过,那位岳静师妹本是峨眉剑 派的大师姐,和愚兄正好身份相当,不过……愚兄却从未见过岳静师妹,直到那 日在少林寺中比武招亲,愚兄才是第一次认识了岳静师妹。」

他说到这里,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旖旎,沉沉的又道:「当时愚兄想,原来这 岳静师妹生得这般的美貌如花,与她过一辈子……嗯,或许也是好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知道他终于说到主题上来了,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 二人说话之际,天色已经渐渐明亮,就连天边也泛出了一丝血红,眼见就要日出。

天丰道:「后来……愚兄大婚之时九弟你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愚兄的心头是 又开心又激动,暗自想人生美事都被愚兄一人给占足了,却没料到……这场婚宴 却是祸乱丛生,而愚兄更是一失手……将九弟你打下了武当山的山崖。」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激动起来,转过身来捏住杨宗志的胳膊,手掌力透而 出,咬牙道:「愚兄当日心头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也陪着你一道跳下山崖 去,和你一道死了才算能心安理得,一了百了。」

杨宗志抬眼见此刻的天丰面色微带一些狰狞,仿佛那日的事情好像一个魔魇 一般笼罩在心头,杨宗志心头不禁感动,轻声道:「天丰师兄,你这又何必……」

天丰摇头抢道:「接着……岳静师妹却又痛不欲生的扯掉了新婚的淡妆,对 天下间豪杰说到,你既死了,她便不能嫁给旁人,而是……而是愿意给你去剃度 出家,给你守一辈子活寡,愚兄当时听得呆若木鸡,一连串的打击让愚兄根本透 不过气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见天丰说到此时,眼睑已经潮湿了一片,却又不知自己 该说些什么,只在心头暗暗气恨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若不是你自己招惹了 岳师姐,天丰师兄他又怎么会如此痛苦?」

天丰吸气道:「事后武当山大婚无疾而终,愚兄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三夜不 吃不喝,心中一时想:我打死了九弟了,我天丰不是好人,竟然恩将仇报,怪不 得……怪不得岳静师妹她不愿意嫁给你。一时又想:岳静师妹她为何愿意给九弟 守活寡,她……他们之间早已认识了么,这下子我天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面目, 天下英雄莫不嘲笑我,讥讽我——天丰害死自己最好的兄弟,又丢了自己未过门 的夫人,徒然成为别人家的笑料。」

杨宗志见天丰面色抽搐般的拧到了一起,心头也是不好受,大声道:「天丰 师兄,你醒醒……你没有害死我,也……也没有丢了你未过门的妻子,岳师姐她 眼下……眼下就在洛都郊外,你若去找她,与她好好说说,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天丰奇怪的抬起头来,睨视住他道:「后来我听说你安然无恙的回到洛都, 我便忍不住要跟着过来,一来想要真真看到你平安无事才好,二来……也是要与 你了结这段事情,九弟啊,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我其实最最害怕的……是成为 一个好像洪师叔那样的悲情人物,明明知道叶若碎对他流水无意,心甘情愿的嫁 给他的兄长,他却偏偏每日里痴心妄想,想要下手夺回叶若碎,想要找自己的兄 长报仇,这种嗔念渐渐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一旦报仇无望,又或者真的手 刃仇人,他就会被抽空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变得一夜白头。」

天丰低声道:「九弟,岳静师妹她就像是叶若碎一般,心甘情愿的要给你守 寡,甚至是……为了害怕师门追究,害怕江湖人物乱嚼舌根,她竟然宁愿剃度出 家,做个清心无欲的苦尼姑,如此来成全我们武当派的颜面,我天丰又如何能做 洪师叔那样睚眦必报的人,现下你安好没事,我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下来了,可又 有另一件事情让我无比担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死死的捏住了杨宗志的胳膊,高声道:「九弟,你去把岳 静师妹找回来,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想来若不是在武当山上发生这么多变故, 她就算真真嫁给了我,只怕……只怕也没有一天欢愉日子可以过。」

杨宗志大惊道:「这……这怎么成?」

天丰怒道:「这怎么不成?你若不去找岳静师妹,难道要让她就这么痛苦难 过一辈子么?九弟……愚兄对你一向推崇的紧,觉得你行事为人如同神龙见首不 见尾,颇为潇洒飘逸,不知不觉的,愚兄很多地方也在学你,有时候遇事都会忍 不住想想,若是九弟在,他会如何如何……但是这件事情,愚兄可由不得你,我 的面子事小,岳静师妹她既然这般痴心于你,愚兄再去强留她回武当山,那不是 强拆因缘,造成劳燕分飞吗?大家这一生又有谁能过的痛快,九弟,愚兄不知你 对岳静师妹到底如何,但是……岳静师妹她真真是一个体惜善良的好姑娘,愚兄 可不许你有一丁点对不住她,听到了么?」……

杨宗志痴痴呆呆的跟着众人回了洛都城,耳边还不断回想着天丰离去前的掷 地有声……「愚兄可不许你对不住她,听到了么?」

他一时心头忽起忽落,既想天丰师兄竟然如此大度,逼着自己去找岳师姐, 又想现下这般胡乱的场面,怎么能把岳师姐也绕进来。

皇上逼着他迎娶虞凤,便是要让他跟其余的所有女子们断开联系,这屈指一 数,身边至少有四五个佳人相伴,个个都不愿舍弃,再想:爹爹若是知道自己现 在过的如此模样,不知该气成何等样子,必定会骂:「志儿,你怎的这般没志气,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驰骋疆场,岂能如你这般每日混迹于群芳之中,消磨了英雄 斗志。」

眼前一只翠白的小手儿晃来荡去,史艾可清脆的嗓音传来道:「喂,天丰师 兄到底你和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怎的你一回来,便痴痴呆呆的好不对劲。」

杨宗志皱眉道:「可儿,我正心烦,你让我静一静。」

史艾可嘟着红唇道:「这就……这就生气了么,罢了,大不了人家将你的发 夹还给你好咯。」

她说话间假意到自己的怀中去掏了掏,见他也没有一丝动静反应,不禁心头 更气,吸气暗道:「矜持!矜持!」

洛都伟岸的城门在望,此刻城门早开,杨宗志等人一入城关,便有个威风凛 凛的矮胖子笑呵呵的迎过来道:「大将军回来啦,下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杨宗志低头道:「你……是?」

那矮胖子抱拳笑道:「下官乃是洛都城防的守备官朔余,大将军还不认识下 官。」

杨宗志点头道:「原来是朔余将军,你怎知我先下要入城,还是说……朔余 将军要亲自在这城关守着,正好碰见?」

朔余谦逊道:「大将军面前下官怎敢自称将军。」

他说话间手臂朝后一挥,叫过来一个守备打扮的人,又躬身道:「昨夜里这 位不长眼的城防小吏得罪了大将军,今日一早……下官便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 ……便候在给大将军陪个不是,万望大将军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人。」

杨宗志笑道:「昨夜他坚守城门,拒不开城,这本是件忠于职守的大好事, 我怎么能怪得到他,再说了,我昨夜里出门的急,言语中对他颇有得罪,正该我 来陪个不是才行。」

朔余慌忙摆手道:「怎敢让大将军给我等赔礼,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

他人本来生的旁,偏偏又矮小的紧,身材倒与史敬稍稍相似,史艾可在一旁 见到这矮胖子如同冬瓜一般作揖鞠躬,心头倒是好生亲切,顿时将杨宗志方才怠 慢自己丢在了脑后,而是凑过来噗嗤娇笑了起来。

杨宗志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又拿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话别了朔余,将众人 引进城内,这洛都城富丽繁华,一人一物都仿佛透着灵气,点苍剑派的人久居滇 南,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气派,甚至……可儿过去也不曾来过洛都,见到这样的高 楼广场,琼楼玉宇也是一样呆住,转头一看,杨宗志正垂头行在身边,仿佛对这 些司空见惯。

史艾可小心思一拧,凑过去娇声道:「喂,你这官位好像真的很大哩,不然 那小矮子怎么会对你毕恭毕敬,当做了自己的父母长辈一样对待。」

杨宗志没好气的抬起头来,道:「我昨夜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我是当朝的 护国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嘁……正一品又有什么了不起?」

史艾可从瑶挺的鼻子中哼了一声出来,不服气的道:「正一品的大官人便能 随便欺负人家小姑娘,对人家小姑娘又打又骂,不理不睬的了么?」

只是说到这里,她自己小脸上顿时晕红了起来,看着宜嗔宜喜。

邓先笛走过来不安的道:「九弟……你在外面这些年到底……到底做了些什 么事情?」

杨宗志叹气道:「这些事情等我们一道安顿下来了,我再与师父和各位师兄 说说。」

邓先笛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由于同来的人数众多,杨宗志使人包下了鸿运客栈的前院,将大家安置下来, 这才引着师父等人来到后面的别院中,拍门之后,印荷来开的大门,正喜笑道: 「公子爷回来啦……」

再向外一看,顿时又傻了眼,外面站了好些个男子,却……都是陌生面孔。

杨宗志笑道:「婉儿起来了么,你去叫她过来说话。」

印荷乖乖的嗯了一声,扭着小身段跑向了内间,史艾可在一旁看得好不恼恨, 怪不得……原来住下的地方都少不了这般狐媚的女子,看她那细细的腰肢,圆圆 的屁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最能勾的臭哥哥那可恶的眼神啦。……

秦玉婉慵懒的睁开双眸,意识里还半是迷糊,半是清醒,这些日子来,她总 是这般嗜睡不醒,自己对自己也暗暗好笑:「婉儿呀,你再这么睡下去,便要睡 成一头小猪咯,到时候……看九哥哥他会怎么笑话于你。」

想起九哥哥,她又偷偷伸手下去抚了抚自己细细的小腰,怎么……还是没有 凸显出来呢?淼儿姐姐倒是每日都会过来给自己把脉,脉象上说母子安定,没有 任何的异常,却总是迟迟也不显怀。这鸿运客栈中住下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佳 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婉儿这怀身还不过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与平日不 会显出一丝异常来,实在是正常的紧。

门口一阵急急的细碎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掀,便跑进来一个粉红丝衣小裙及 地的小丫头,秦玉婉抬眼一看,忍不住笑道:「印荷妹妹,你作甚么这么慌慌张 张?」

印荷圆鼓鼓的胸脯儿起伏一会,才止息道:「公子爷回来了,他让你过去说 话呢。」

秦玉婉哦的一声,起身道:「这么一大早的不知这坏家伙又有什么事情。」

印荷一见,登时抢着小身子扶住她的后背,帮着她穿衣拢裙,将一头柔顺的 秀发又打理好束在脑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印荷贴心无比的照顾着秦玉婉, 因此秦玉婉对她便多了一些亲热之意,抬头看着镜中自己和印荷的倒影,娇笑道: 「印荷妹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罢,我这几日总见你愁眉不展的,能说给我听 听么?」

印荷咦的一声,慌忙摇手道:「我可没什么心事。」

秦玉婉噗嗤一声娇笑道:「好了,你不说那也由得你。」

印荷蹙眉心想:「不知公子爷……他前天夜里说的那件事到底要紧不要紧, 哎……只看他每日笑嘻嘻的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可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经过多少磨难,印荷没用,不能帮公子爷分担,甚至……甚至想要用这幅小身子 服侍好他,也不得愿。」

秦玉婉道:「印荷妹妹,你来帮我把后面的发髻梳理一下,你不知道九哥哥 他最爱别人将发尾垂下来,这样子他便能嗅着人家的长发说些肆无忌惮的轻佻话 儿。」

印荷乖乖的应了一声,便强打起精神给她束发,秦玉婉又问道:「对了,你 方才说九哥哥让我出去说话,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印荷摇头道:「公子爷他没说,只不过……他今日一早便带了好些个男人回 来。」

秦玉婉心头微微一动,九哥哥一向不会带外人回来这鸿运客栈的,只因这里 住了好些个女子,来了男子便有些不方便。她娇声问道:「哦……这些人都是些 什么人?」

印荷咬住红唇道:「来的人有老有少,我……我一个也不认识。」

秦玉婉噗嗤一声转身过来,点漆般的眸子中带起揶揄之色,笑道:「怎的, 我那可恶的九哥哥他给你气受了么?不然……印荷妹妹怎么总一幅受气小媳妇的 乖模样?」

印荷细眉微动,慌忙摇头道:「没……没有的。人家只是公子爷身边的一个 小丫鬟,再说公子呀他对我……也好得紧。」

秦玉婉叹了口气,轻声道:「印荷妹妹,我素来叫我什么?」

印荷愣住道:「自然是叫你婉儿姐姐了。」

秦玉婉又道:「那便是了,你叫我们都是姐姐相称,而你叫起九哥哥来却是 公子爷长,公子爷短的,由此足见……你心中尊的,敬的,爱的……只有九哥哥 他一个人,其余咱们这些人,你都是看在九哥哥的面子上尽心尽力的照顾,所以 你再也不要说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低微的小丫鬟这话,九哥哥……他也不会将你当 做一个普通丫鬟般使唤。」

印荷听得心中一荡,嗫嚅的抬起螓首来,嘴唇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秦玉婉 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清纯佳人来,左右顾盼一下,才站起身来 浅笑道:「是了,我这话你自己听听就行,印荷妹妹,你实在不必如此自怨自艾, 九哥哥他大事情上从不含糊,可有时候在小事上却迟钝的紧,你便不用放在心上。」

她说完话,拢起淡黄色的素裙穿出了房间,只余下印荷一人站在铜镜前痴痴 的看着自己的芙蓉小脸:「才……才不是呢,印荷才不是对公子爷他有什么怨恨, 印荷只是恨自己没有用,不能好像秀凤姐姐那般将自己完整的都交给他呀。」

秦玉婉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间,睡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骨不禁也有些发酸,今 日醒来的早,恍惚觉得有件事情要去作,她轻轻走到主客堂的外头,迎面便听见 一些男子们说话哈哈大笑的声音传出。

秦玉婉只听了一下,不禁整个小身子都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再多听一句,她 哪里还能按捺的住,不由快步跑了过去,一伸手便推开了主客堂的木门,木门里 围坐了一众男子,其间有老有少,秦玉婉眼神急急的找寻了一会,娇滴滴的哭道: 「爹……爹爹,可是您老人家来了?」……

呵呵,我可不是去非洲玩,我是去非洲受苦受难去了,阿弥陀佛!

正文第416章冬雷之一

秦玉婉俏丽的眼眸在房中四处打着转,这主客堂内烟气腾腾,那是因为昨夜 里烧足了暖炉,暖气还未盈散出去的缘故,堂中的大桌子边围坐着一群汉子,当 先的……便是位黑白胡子的苍健老者,那老者本满脸都是错愕的惊色,待听到秦 玉婉这声脆嫩的娇唤,才清醒过来,腾身站立起来,不自觉踢倒了身后的方凳。

秦玉婉看清楚老者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又酸又甜,呀的一声便冲了进去,扑 入那老者的怀中哭了个够,秦东堂手抚女儿纤细的柔背,一边落泪,一边兀自呵 呵笑道:「好了……好了,婉儿……你抬起头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秦玉婉哭声稍止,来不及抹去腮边晶莹的泪水便支起螓首,对爹爹甜甜的露 齿一笑,她素白的脸颊上尚自梨花带雨,可这嫣然一笑却又是那般艳丽不可方物, 直让呆坐一旁的众位师兄弟们看傻了眼,顾磊讷讷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小师妹……你……你可比过去冷冰冰的样子又漂亮了不知几分。」

秦玉婉转过小脸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心惦念着爹爹,将其余人都自动的 略过了,她转眼扫了一下,从爹爹的怀中立起来,亲密的鞠躬甜笑道:「大师哥, 五师哥,八师哥,十四哥,你们都来啦。」

邓先笛笑道:「小师妹,十四弟说的不错,你倒是出落的愈发水灵了,看来 咱们滇南的水土没有这中原大地的养人啊。」

秦玉婉听得小脸一红,微不入可查的睨了一旁呵呵傻笑的杨宗志一下,费决 又粗着嗓门道:「而且小师妹的性子看来也变了不少,她过去对着咱们兄弟,哪 里有像现在这般红过脸,抿着嘴不敢回话的?若是过往,咱们这些人只怕早就被 小师妹一个一个训得抬不起头来啦。」

众人听得一起哈哈大笑,大家素来对秦玉婉都是敬畏有加,但是却不敢多亲 近,因为她识得人心,睿智聪明,别人在她的眼中便好像没有秘密一般,这样下 来,大家无论在她面前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最后都是自讨没趣,久而久之, 自然形成了畏惧心。

秦玉婉羞不可抑的啐了一口,转开话题道:「对了爹爹,你们方才在聊些什 么,我看我进来之时,你这脸上好一片惊讶,却是没有什么喜色。」

秦东堂哦的一声,回过神来,摸着额下的黑。白胡子笑道:「方才咱们正听 小九儿说他这十年来的经历,原来……原来他现在已经做了朝廷中的护国大将军 了,官居极品,爹爹没想到……咱们点苍剑派中竟是出了位武举人,爹爹和你师 兄们都被吓得傻了,根本还来不及开心。」

秦玉婉噗嗤一笑,娇声道:「做个大将军又有什么不得了,他还不是爹爹您 老人家的小九儿么,您老人家要是日后看见他品行不端,没个正经,该打他时还 是要打他,该骂他时还是要骂了他。」

史艾可在一旁娇气的耸了耸瑶挺的鼻尖,无比赞同道:「嗯,就是……就是!」

秦玉婉转过头来,斜睨女扮男装的史艾可一番,轻笑道:「史姑娘,你怎么 会……和我爹爹他们呆在一起?」

史艾可听得一呆,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可不管怎么说……最后都脱不开那位 正一品的大官人,她偷偷瞥了一眼,见到大官人此刻剑眉星目的正襟危坐,双眼 目不斜视,不禁芳心一恼,倒是顾磊在一旁替她答道:「可儿……可儿姑娘这些 日子来尽心尽力的照顾师父,师父他在武当山上染了些风寒症,都赖可儿姑娘才 慢慢转好。」

秦玉婉哦的一声,回头细看爹爹,见到他额下的胡须白的越多,黑的越少, 心头不禁一酸,正在此时,杨宗志却是长身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走到秦东堂的面 前,噗通一声跪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再双手阖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秦东堂微微一惊,伸手拉他道:「小九儿……你作甚么,干什么要给师父磕 头?」

杨宗志抬头正色道:「师父,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今日小九儿郑重恳求你 ……求你将婉儿她许配给我,徒儿立誓这辈子全心全意照拂婉儿,不让她尝到一 丁点的委屈,也不让她受半分的不如意。」

众人都听得一楞,秦玉婉却是呀的一声娇唤了出来,大大的媚人眼眶中俱都 是惊喜交集的粉泪,她死命的捂紧自己的嘴角,不断在心头嗔怨道:「这坏家伙 ……哪里求人家的女儿是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呢,还……还说的这么煞有其事。」

只是心头这么想,面上却是姣丽的嫣红了一大片,恍如开满了桃花。

史艾可痴愣愣的盯着那一坐一跪的师徒俩看,满面……却都是羡艳之色, 「哼……原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嘛,他也……他也懂得儿女情长的,只不过…… 可惜,他拜求的不是我爷爷!」

秦东堂听到这话,反而不急着去拉他起来,而是正正经经的抚着额下的胡须 端坐好,沉吟笑道:「你要娶我的婉儿,那……师父便要问问婉儿她自己的主意 了,哎……小九儿你也知道,婉儿这丫头从小就是主意多,而且她若是认定的事 情,别人根本改变不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转过头来,对正目瞪口呆的女儿又笑道:「乖女儿……不 知你意下如何啊?」

秦玉婉听得脸色更红,她可不知道爹爹其实在武当山上便答应了九哥哥和自 己的婚事,听到爹爹如此问,只当是爹爹自己拿不定主意,可是……可是身边这 么多师兄弟在,还有……还有史艾可这外人夹杂其间,这点点头虽然简单的紧, 她却是脖子僵硬,半分也做不出动作来。

邓先笛在一旁凑趣道:「哟……看来小师妹是不想答应啊,你们看看,九弟 跪了这么久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呀。」

费决点头叹息道:「九弟啊,你还是快快起来罢,五哥劝你再去别地另觅一 出众良家女子,你的条件也不太差,可咱们的小师妹心比天高,你是想也不用想 啦,这叫……癞蛤蟆吃不到……嗯天鹅肉。嘿嘿!」

顾磊却还没明白众位师兄在给九哥和小师妹说笑,只当大家都不赞同九哥的 婚事,他心头不禁大急,转头四处看看,见到八师哥张松生兀自微笑不语,看来 这闷头闷脑的闷葫芦也不会来出头的,无奈只得大声道:「师父啊,您再好好考 虑一下,小师妹……其实九哥这人不错的啊,至少我对他自小便最是崇敬!」

费决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脑门道:「小十四你小孩子懂什么,你崇敬九弟管什 么用,九弟他要娶的是小师妹,可不是你。」

秦玉婉低垂着小脑袋听到众位师兄弟和爹爹一道闹成了一团,不由既羞且喜, 羞得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冷淡冷清,居然……今天一下子便被师兄们找回了场子, 喜的又是九哥哥这回算是给足了自己脸子,虔诚的跪在地上半晌,而且爹爹要来 之事他过去从未提起过,想来是要给自己个惊喜。

她心头忍来忍去,小拳头捏紧又放开,平日里灵活无比的小脑袋此刻也转不 起来了,无奈下只能咬咬牙,正待点头答应,忽然跪在地上的杨宗志哈哈大笑一 声道:「师父,徒儿今日求你,您是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的了。」

秦东堂垂下脸来,笑道:「这话怎么说。」

杨宗志促狭的眨了眨眼,大笑道:「因为婉儿已经怀了徒儿的骨血,再过大 半年的时间,师父……您便要做外公啦,哈哈!」

秦东堂听得一惊,继而涌起狂喜,忍不住踢翻座下的方凳,站起来大叫道: 「什么……真的么?」……

当日晌午,杨宗志便与师父师兄弟们一道喝了个酩酊大醉,亲人团聚再加上 喜事临门,大家不禁都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费决,顾磊等人自然是放不过 他,就连秦东堂……也放下师威与他痛饮了好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畅意而归,秦玉婉扶着爹爹回到客栈的前院里歇 下,见到爹爹卧睡客床上,脸色红润,倒是看不出十四哥所说的病色,她心头暗 暗放下心来,便想:「定是人逢喜事,爹爹也大病痊愈了。」

她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迈着小步子回到别院中,正待去将九哥哥也扶到房 中去歇息,晃眼一看,九哥哥却没有伏案而睡,而是不知踪影,她心头稍事一想, 便即恍悟:「看来是印荷妹妹将九哥哥扶走了。」

印荷长处身边,举止乖巧而又任劳任怨,便是自己看了也甚为喜欢,再说了 ……秦玉婉看得出,她对九哥哥可绝非是一般丫鬟对待公子爷的态度,却是发自 内心的爱慕不已,所以照顾起九哥哥来,可从未觉得半点劳累,只会更加心甘情 愿。

秦玉婉抬手收拾起方桌上的残羹冷炙,又想:「咦……怎么筠儿姐姐、淼儿 姐姐和紫儿今日不见人,是相邀出去闲逛去了么?」

正想到这,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不用管啦,交给我一个人 便是了。」

秦玉婉心头微微奇怪,便走到主客堂的竹窗边,推开窗户看了出去,见到浅 浅的日头下,两个女子正扶着一个浑身瘫软的男子走路,只不过那男子身材高大, 体格健壮颇为沉重,那两个女子扶得倒是吃力的紧,再看清楚些……才发现原来 是史艾可与印荷扶着酣醉的九哥哥,九哥哥现下里不省人事,而那史艾可却是一 边努力的撑住他的腋下,一边……还挥挥手让印荷放开他。

印荷为难的看了好几眼,史艾可又道:「对了……这家伙他住在哪间房子啊, 你给我指指路就成,其余的事情,便让我去作罢!」

印荷不知史艾可的身份,只见到她今日跟着公子爷回来,而且伺候饭桌的时 候,听到公子爷对那些今日所来之人都大是亲热,自然不敢稍有得罪,只得点头 伸出一根小指头,向其中一个内间指了指。

史艾可吃力的笑道:「多谢啦,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家伙的… …的女人么?」

印荷听得小脸通红,忙不迭的摇头道:「我只是个丫鬟,可不是公子爷的什 么……什么女人。」

史艾可喘息道:「丫鬟?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放着你这般美貌艳丽的姑娘 家不去调戏,只让你作个使唤的丫鬟?」

印荷听得呀的一声,赶紧垂首匆匆道:「我去收拾碗筷去了。」

说完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秦玉婉噗嗤一笑,心想:「这位史姑娘倒是纯真无暇的紧,什么话都敢说呀。」

想到这里,她回忆起席间众人的神色,心头不禁一跳,便轻轻在他们身后跟 了上去,耳听着史艾可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杨宗志走路,一边还没好气的娇声埋 怨道:「臭哥哥,喝不了这么多酒,偏偏还要去喝,你难道看不出来,酒席上你 那些师兄们哪个还当你是他们的九弟呀,分明当你是杀父仇人一般的敬个不停, 哼!……活该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秦玉婉在身后木柱旁听得一笑,暗想:「九哥哥娶了爹爹的心头宝贝,师兄 们的小师妹,他们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九哥哥。」

随眼看出去,见到前面迈进院落屋檐下有一处高高的石头台阶,史艾可扶着 杨宗志半拉半拽的上了台阶,虽然身子是好端端的站了上去,可杨宗志比她高了 不少,双腿还留在台阶下,史艾可在台阶上用力一拖,杨宗志的小腿便咚的一声 撞在了冰冷的石沿上。

秦玉婉看得心头一疼,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扶起九哥哥的双腿,却听到前面的 九哥哥咕的一声打了个酒嗝出来,哈哈笑道:「五哥……你喝不过我,只有八哥 ……他一声不吭的,酒量却是不小。」

史艾可扭着小鼻子,娇脆的嗔道:「臭死啦,满嘴都是酒气的臭家伙,便连 睡着了都还在与人斗酒。」

杨宗志哈的一声,幽幽的醒转几分,转头迷茫的看了一眼,迷糊道:「哦… …是可儿啊,咦……你……你抱着我作甚么?」

史艾可没好气的拖拉强拽,回头愠气道:「谁……谁要抱着你啦,是你自己 喝醉了没人管,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趴在酒桌上,我……我看的不太忍心,所以才 搭手帮你而已。」

秦玉婉听得一笑,回想起方才印荷扶着九哥哥,这史姑娘活生生的将印荷给 羞走了后,此刻却是言不由衷,耳听着杨宗志哦的一声,再道:「原来是这样, 那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史艾可娇喘细细的道:「还能……还能去哪?当然是……把你丢在一个没人 的墙角外,免得你一会吐的到处都是,污了这么精致好看的院子。」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正一品的大官员,你都敢丢在墙外 去,该当……咕……该当何罪。」

史艾可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却又气的小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将他拽回了印 荷所指的客房内,史艾可低头一看,见杨宗志横身躺在天蓝色的秀床锦被上,四 仰八叉的甚为可笑,她却是面色幽幽的一红,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西蜀那幽 静的客房来,她暗暗对自己急啐了一口,才俯身摸着他的额角柔声道:「你乖乖 的睡一会,我……我去去就来。」

秦玉婉站在窗外听见史艾可说话时,语气温柔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话音刚 落,她便急急的站起身,朝外冲了出去,秦玉婉微微躲避过身子,背靠在窗外, 目中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便又见到那史姑娘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手里……不 知何时却是拿了一块白色的帕子。

史艾可将白色的方帕折叠成一小块,搭在杨宗志的额头上,帕子上浸过了冰 凉的井水,井水渗入肌肤,带起一阵寒气,方才还热乎乎的脑门顿时为之一清, 杨宗志幽幽的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翠白的小脸,小脸撑在一双同样洁白 的柔荑之上,秀发在两只撑住的手尖处微微束住,那小脸上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偏偏一对黝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细细凝视着自己,目中仿佛煞有意味,又仿佛 浓情滚滚。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瞬时又清醒了几分,咳嗽道:「咦……我师父他们呢?」

史艾可嗤的一笑,姿势不变的脆声道:「秦师伯他们都被正一品大官人打败 啦,现在都回去躺下了。」

杨宗志面色一红,现下可儿的小脸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她说话时,绯红 色的小嘴中吹气如兰,一股甘甜的香味尽数涌入自己的鼻端,他稍稍向后靠了一 下,笑道:「可儿……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他退一分,史艾可又逼近一分,姿势还是不变,双手托着香腮,娇笑道: 「哟……怎么这么客气了,你不是惯常对人家又打又骂的嘛,还要作什么商量?」

杨宗志不理她话中的亲昵之意,继续道:「你能不能……嗯,能不能将昨夜 从禄德泗那儿搜来的金发环还给我好好看看。」

史艾可微微愣住,娇气道:「不过是个女儿家佩戴的金首饰罢了,你怎么如 此着紧?」

杨宗志笑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但是这个金发环对我格外重要,我很多的 切身事情,都与这小小的发环相关也说不定。」

史艾可听得秀眸闪亮,暗忖:「就怕你不着紧这小东西,你既然都这么说了, 那我便哼哼……」

她不慌不忙的从自己的怀中取出那金光闪闪的发环,攥在手心里晃了几晃, 眼眸一瞟,见到杨宗志面上露出一丝急切之意,才娇笑道:「你要这个东西倒是 可以,我不但可以将它还给你慢慢琢磨,甚至还可以陪你一道看个究竟,不过么 ……」

杨宗志见她说话后,眼神俏丽的向自己一转,仿佛留下余味十足,只得咽口 唾沫道:「不过什么?」

史艾可眯眼咯的得意一笑,将小身子又轻轻俯下,两只手肘不知不觉的支在 了他的脖颈边,媚声甜笑道:「不过你要答应人家一个条件。」

杨宗志闪身不得,这位丐帮的小千金现下是打不得,骂不成,气更是气不走, 偏偏又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他眉头一动,无奈叹道:「不如这样罢,咱们来打 一个赌好不好,无论赌什么都由你来挑选,若是你赌赢了,我便答应你这个条件, 若是我赌赢了的话……你便将这发环还给我,不得抵赖。」

他心知这可儿虽然年纪不大,性子却无比的好胜,而且最爱与人动手切磋, 只有引她入了自己的蛊,才好将那发环骗过来。

史艾可听得一呆,继而面色羞红,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龇着细碎的小白牙, 委屈道:「哼哼……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心头转得的好主意,想当日在天安县城的 烟波酒楼上,人家可跟你打过赌,那次便是人家赌输了,哼……你明知道人家功 夫比不上你,文采也胜不过你,无论怎样,人家这辈子也赢不了你,所以我才不 上你这个恶当。」

杨宗志叹了口气,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头,倒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可儿此 次来到洛都,他忽然觉得这过去从不安分的小丫头,似乎随着年纪的增大,多了 些过去没有的东西,一时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来笑道:「那好 吧,既然你软硬不吃,便说说你的条件,我能不能做得到。」

史艾可听得小眉头跳动,大喜忘形道:「其实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要 你发一句誓,我便……我便什么都给你。」

「发誓……」

杨宗志狐疑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可儿瞄了几眼,此时的可儿喜形于色,满脸都 是俏丽的嫣红,仿佛着了火烤,却又水嫩嫩的艳光四射,杨宗志心头蓦地一动, 倒是明白过来,此次再见可儿……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污渍邋遢的小乞丐,整理日 混迹于群丐之中,不修边幅,而是……变成了一个娇滴滴活生生的小美人儿,便 是自己也不禁看得一呆。

杨宗志笑道:「你要让我发什么誓?」

史艾可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一番,一只翠白的食指抵住红馥馥的唇边, 叽叽咕咕的笑道:「你就这样发誓,咳咳,你就说……我杨宗志对天起誓,这辈 子都……都不赶可儿离开身边一步,日后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打起精神哄得她 眉开眼笑,若是……若是可儿开心的紧,我便要陪她一道开心,总之……可儿不 乖不听话,擅作主张给我闯了祸,我最多打打她,骂骂她,但决不真真生她的气, 也不会不理睬她!」

「什么?」

杨宗志听到史艾可哑声哑气的学着自己的嗓音说到这里,眉头跳动的苦笑道: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我……我不是昨日答应过不会丢下你了么,你怎么还要我 起这样莫名其妙的誓?」

史艾可咬住编贝般的玉齿,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晃小脑袋嘶叫道:「我不 放心……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她这般放声一叫,如同霎时释放出自己压抑住的所有情感,方才还巧笑嫣然 的小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清泪,低声哽咽道:「你……你过去老是这么一声不吭 的就独自走了,总是对我漫不经心,枉费可儿还那般的信着你,可儿自小没有爹 娘,爷爷对可儿很好,但是他帮中的事物忙得紧,可儿没人管,也没人要,哥哥 啊……我不管你是姓杨还是姓风,你是大侠客还是大官人,可儿只想跟你亲近, 你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可是骨子里却无比的冷漠冷淡,再这样下去,可儿……可 儿怕是快要疯啦,这次我不管了,你不发誓答应我,可儿……可儿就死在你面前。」 ……

貌似获得了一个小推荐。看到大家的留言,取得了一些灵感,今天我大致想 好了后面的一段情节。多谢!

正文第417章冬雷之二

昨日大雨匆匆而过,今天却又出了阳光,天空倒是明净如洗,无奈冬日的阳 光便好像夕末黄昏的沉沉暮霭一般,虽日头高挂,可照在人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 半分暖气。

秦玉婉斜靠在日头直射的窗边粉灰墙壁上,耳听着窗内的动静,心头不禁泛 起一丝柔柔的旖旎,又有一些矛盾,窗内沉寂一片,只余下一个男子粗粗的喘气 声和一个小女子低低的抽噎声时而传来,杨宗志低头看着身前的可儿哭的好似一 个泪人儿一般,心底只是不住价的无声叹气。

此时的可儿再不是那个在武当山下牵走自己白马的小乞丐,也不是那个在烟 波酒楼上邀了一群汉子喝酒赌钱的假少侠,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粉雕玉琢的轻媚 小姑娘了,杨宗志不由头疼,他素来当可儿是小妹妹一样的对待,甚至过去…… 他只以为可儿是个小男孩,虽然淘气了些,但总算不失纯真。

可这小丫头方才哭着大声喊出的话内,实在是大有情意,此刻即便是个聋子 都能听得出来,他伸手扯掉自己额头上盖着的冰凉方帕,拍着可儿细弱的肩头道: 「咳咳……好好的说话,怎么哭起来了呢?」

史艾可小身子一扭,却是不去答他,杨宗志又道:「罢了,你让我发誓,那 ……那我便当真发誓了啊,不过……你要是这么哭着喊着自己没有听到,那可怪 不得我。」

史艾可抽搐的小身子一颤,村顿时止住了嘤嘤的抽噎声,小脸却是用个手背 挡住,头也不偏转过来,杨宗志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杨宗志在这里对天起 誓……嗯,日后决不会赶可儿离开身边一步……」

「是一辈子……」

史艾可头虽然没转回来,却立即坚定的郑重提醒他道。

杨宗志笑着接道:「是了……是了,是一辈子,嗯一辈子决不赶可儿离开身 边一步,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呃,我便要……嘿,下面是什么,我给忘记 了。」

史艾可听得芳心顿恼,倏地转回头来捏住小拳头怒嗔着杨宗志,转眼见他脸 色红润,双眼呆滞,似乎是宿醉不醒的可怜模样,她心头一软,又嘟嘴启唇脆声 提示道:「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哄着可儿转颜,若是可儿笑了,我便要陪着她 一起开心!」

杨宗志忙不迭的点头如同捣蒜:「对对对!若是可儿哭了,我便要陪着可儿 大哭一场,若是可儿笑了,我便要陪着可儿一起哈哈大笑。」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似模似样的放声大笑几下。

「呸呸呸……」

史艾可咬牙切齿的扑了上来,一副软绵绵的小身子死死的压在他的胸膛上, 攥住他脖子上的衣襟,怒生生的道:「谁要陪着人家一起哭了,难道人家哭的死 去活来的,你……你就不会哄哄人家开心么?」

杨宗志看样子醉得不轻,本来迷乱的眼神被她这般上下摇晃一番,顿时头晕 欲裂,他大声的咳嗽几下,然后昏昏沉沉的抬起脑袋来,强笑道:「对不住,我 ……我再说一遍,嗯,若是可儿哭了,我……我便要……便要……」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却是幽幽的小了下去,史艾可痴等半晌,也没等来底下 的轻言软语,垂头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杨宗志一边囫囵不清的说着话,一边却是半靠在床头的木栏上,迷迷糊 糊的昏睡了过去,史艾可气得小贝齿咬的吱吱作响,浑身乱颤,盈盈欲滴的秋水 又在大大的媚眼框中打着转,只是看他睡得愈发的沉,下巴死死的顶住胸膛,由 于呼吸不顺,喘息的也愈发的费力。

史艾可芳心不由得酥软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的睡容发呆,心想:「罢了… …虽然只是个断断续续的誓言,可我……就当他已经全部都答应好了!」

心头如此一想,天真无暇的史艾可顿时又活络开心起来,两只小手儿伸出去, 将他的睡姿换了一换,脑袋舒服之极的平躺在松软的枕垫上,瞧着他呼吸渐渐顺 畅,俊脸通红,仿佛是个熟睡中的婴儿。

史艾可看得心头一荡,左右迷乱的瞧了瞧,猛地低下头去,嘟起红馥馥的香 唇在那同样火红的俊脸上波的一口,接着那火红之色便仿佛过电一般的染到了她 的小脸上。

她心头好一阵羞晕,耳听着那富有节奏的呼吸声,鼻息甚至微微带些鼾声, 心头不禁宁静之极,转头看看……窗外充沛的阳光照射下,史艾可一时只觉得心 底灿烂不亚于天气。她缓缓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都斜躺在杨宗志的胸口上,耳听着 胸腔中咚……咚……不断传来的震动,小声小气的道:「杨哥哥……可儿……可 儿喜欢你!」

她轻轻说了一句,便是自己听着都有些模糊,便又飞快的抬起头来,嘴角夹 着欢愉的笑意,对着熟睡的杨宗志皱起小鼻头,娇脆道:「算了,虽然你态度不 好,而且插浑打科的好没个正经,但是……但是可儿还是像过去那般的信任你,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你亲口答应的,可儿就……就放下心了,希望你不要叫可儿 再度失望哩……」

她话说到这里,抬起自己脆嫩的右手,手心一张开,里面静躺着一个金光闪 闪的圆形发环,史艾可对着这价值不菲的发环看了好几眼,仿佛甚为满意这自己 并不放在心上的小东西,竟然能帮着自己实现愿望,她咯的一笑,又将发环轻轻 放在杨宗志的胸口上,道:「罢了,还给你吧……等你醒了之后,人家再跟要一 个……一个更好看的发环。」

史艾可说了这话,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面上仿佛志得意满,才依依不舍的 出了客房,客房门轻轻的从外阖上,不带起一丝风声,过了好一会……杨宗志才 咚的一声,转了个身过来,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脸颊,手里掌着那个尚自带着可 儿体香和余温的发环,发起呆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客房门又被人咚的一声推开了,杨宗志眉头一 跳,「难道……难道那鬼丫头又回来了?」

他赶紧死死的闭住自己的眼帘,将发环又重新端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敛住面 色,鼻息中微微发出一阵均匀的鼾声。

过了半晌,侧耳听着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身边的床铺稍稍向下一陷, 一个如兰似麝的好闻香味涌入鼻端,杨宗志心头一动,还未作势,另一个清脆如 同银铃的声音噗嗤一声在耳边响起来道:「九哥哥……咯咯,别装睡了,快起来 喝口热茶罢。」

「婉儿……」

杨宗志懒洋洋的睁开双眼,见到秦玉婉一身淡黄色的柔裙,头梳歪髻斜垂至 身后,手里端着一副茶盅乖巧的坐在身边,一双睿智灵秀无比的杏眼正促狭的睨 视着自己,小脸上似笑非笑的,仿佛忍住笑,忍得颇为辛苦。

杨宗志被她看得十足尴尬,无奈坐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盅仰头饮了下去, 热茶入了胸怀,昏沉沉的酒气登时被冲淡了不少,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便又 取出胸口上的那株发环,就着窗外璀璨的阳光来回细看。

还没看上两眼,秦玉婉便噗嗤一声剧烈的笑了出来,一边肆无忌惮的媚笑无 忌,一边伸出小手儿捶打他的肩头,香喘道:「坏……坏家伙,也真真难为你, 想出这么个逃避的法子,那史姑娘天真浪漫,心思单纯的紧,竟没察觉到你这坏 家伙异想天开的酒遁之法。」

杨宗志嘿嘿一笑,自嘲道:「婉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女军师的眼睛, 看来你什么都瞧到了。」

秦玉婉无所顾忌的笑了好一阵,才轻轻止息下来,幽幽叹道:「这史姑娘倒 也可怜的紧了,九哥哥,咱们认识她的时候,还是在齐天派江边的茶肆里,后来 ……她一路跟着咱们去了少林寺,我便看出她有些……有些不对劲,不过你没放 在心上,我也就没对你提起。」

杨宗志回头道:「婉儿,你……你怎不早说,若是你早些跟我说起,我也好 ……」

秦玉婉无比娇昵的白了他一眼,低笑道:「你也好什么,难道心仪你的女孩 子还少了么,九哥哥,你的官位身份再高,你手中的军权再大,这些都不重要, 有时候……你这坏家伙太过放浪不羁,自己倒是过得开心快意了,却也惹得人家 小姑娘遐想不断,这才是你真真最致命的地方。」

杨宗志想起自己现下头疼的根源,便是因为红颜知己太多,弄得皇上也对自 己起了猜忌,虞凤更是因为这个容不下她们,只得频频点头,受教道:「是是, 我日后一定不苟言笑……不苟言笑……」

秦玉婉看他正正经经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娇笑出来道:「谁让你日后不苟 言笑,假作正经了,九哥哥呀,你都是快做爹爹的人了,我爹爹这次来洛都,允 了咱们俩的婚事,婉儿从此便是你的人了,可筠儿姐姐,淼儿姐姐和紫儿她们对 你情深一片,你自然不可以负了人家,而且……印荷妹妹将你看得好比心头肉一 般,我也舍不得她受到半分委屈,你也不要怠慢了人家,哎……如此想想,这天 下间的好女子……尽都被你这坏家伙一人占尽了,婉儿真不知是喜是忧才好。」

杨宗志叹了口气,笑道:「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便陪着你们去一个山清水 秀的地方,每日里和你们四处游玩,带着咱们的宝宝,教他读书写字,习练武艺, 婉儿你这般聪明,生出来的小家伙定然也是个小机灵鬼。」

秦玉婉被他羞得面红耳赤,偏偏目中又漫射出憧憬无比的神色,低头见他说 过了话,眼神又溜到面前那精致异常的发环之上,秦玉婉小嘴一嘟,靠住他的肩 头幽幽的道:「九哥哥,你想……你想拿这位史姑娘怎么办?」

杨宗志叹气道:「可儿纯真无暇,而且极讲义气,我本不想伤害她,但是我 对她欢喜倒是有的,甚至她幼年失去父母的事情,我也曾听卓天凡老前辈说起过 一次,心头更对她有了些怜惜之意,可说到多么深爱么……好像又说不上。」

秦玉婉嗯的一声,娇昵道:「那你既然对人家无意,怎么还要拿着人家的发 环来回的看,不是好矛盾的么?」

杨宗志听得一呆,继而哈哈笑道:「这个小东西才不是可儿的,昨夜里,我 和朱大哥去城外找一个人,那人见过柯宴之后,夤夜向北赶去,我们在身后追了 上去……」

他说到这里,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道:「因此这发环本 是从禄德泗的头发上搜下来的,我自然想,禄德泗乃是个粗蛮的异族,这等手工 精致的发环戴在头上可谓突兀的紧,再者说了,柯宴见他一面,他返身便走,定 是有些棘手的事情等待不得,或者要回去找人来拿主意,或者是寻他的主子回报 一番,无论怎样,都是条大好的线索,婉儿你知道,我爹娘的死因与那柯宴定然 脱不开干系,可爹娘与他究竟有些什么仇怨,柯宴到底有什么动机,这件事情想 破我的脑袋,我也是半点不得其法,这次这蛮子禄德泗露面出来,却是给了我一 个启示,若是……若是柯宴本是通番的内贼身份,是蛮子安插在南朝的眼线,而 我爹娘又是朝廷军中的顶梁之柱,多次大败过蛮子,这事儿好像就慢慢说得过去 了。」

秦玉婉嗯的一声,点头道:「你爹娘治军严谨,这在朝中素有威名,蛮子许 是败得次数多了,有些闻风丧胆,因此明的不行便来暗的。」

杨宗志回头笑道:「什么我爹娘,你爹娘的,可不是咱们的爹娘。」

秦玉婉羞啐他一口,娇滴滴的道:「又来没正经了,难怪那史姑娘她对你是 又爱又恨,半点也放下心来。」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跳,回忆起方才可儿在自己面前嘶声竭力的大喊道:「我 不放心……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他心头不禁一黯,默然不语,秦玉婉咯的一声,轻轻娇笑道:「九哥哥,今 日你与爹爹他们饮酒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十四哥对这位史姑娘态度好像颇 不寻常,十四哥他大大咧咧的惯了,除了你之外,他对谁都满不在乎,可在这史 姑娘的面前,他竟然变得好像温驯无比的小猫一般,听话的紧。」

「嗯……嗯?」

杨宗志声音顿挫的嗯嗯两声,回头道:「婉儿,你是说……小十四他……」

秦玉婉咯咯一笑,道:「我什么也没说过。」

杨宗志心头一动,顿时明白婉儿言下之意,当下放过不提,又拿起手中的发 环,凑在阳光下,笑道:「婉儿你来看看,这发环与一般女子佩戴的发环,有些 什么不同?」秦玉婉凑过香喷喷的小脑袋,盯着那金光闪闪的发环看了好一会, 方自摇头道:「要说有些什么不同么……也许还说不上,这发环样式普通,外圈 纹着好像雏鸟凤凰图,这手艺嘛……倒算是上上之选,可是要说成独一无二,似 乎又不至于。」

杨宗志盯着那发环上,自己不知看过几百遍的细小图案瞧了几眼,目中不由 射出缠绵之意,低声叹息道:「可惜禄德泗那厮嚼舌自尽了,发环上的秘密便不 好寻,这发环上的图案绣的……应该不是雏鸟凤凰,而是……而是北燕飞,这北 燕飞图听说是种天下少见的胎记纹身,我过去曾经在一位姑娘的背后见过一次, 但将北燕飞绣在发环上有着什么意思,我便猜不出来了。」

他话说至此,心头一动,又道:「或许……或许这发环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个信物罢了,昨日柯宴见了禄德泗后,对他说道:」我有几句话重要的话, 让你带给你的主子,你的主子若不相信这话的真假,你便……你便拿出这个发环 给她看。『如此柯宴将发环交给禄德泗,只是为了证明消息确实是出自他手。「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头看着窗外的亮色,那团团亮光仿佛渐渐幻化出一幅轻 笑解语的娇痴素颜,他沉郁的心道:「这口信……难道是要带给你的么?秀儿!」

正文第418章冬雷之三

如此盘桓数日功夫,天气更是渐渐的转凉,冬日来临,秋风扫过了街头巷尾, 卷起桐树的落叶纷飞,也带起无尽的寒意,洛都此刻虽未下雪,但是天色阴霾灰 败,眼见着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雪落下来。

这一日黄昏,杨宗志在大将军府陪唐小婕一家人吃过了晚饭,便独自踱步回 了鸿运客栈,四处看看,往昔热热闹闹的洛都夕景,此刻竟显得如此的萧条,街 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路人匆匆路过,无不是捂紧胸襟衣角,脚下步子飞快,都 想早些赶回家中,也好舒服的坐在暖炉边,一边陪父母妻儿亲热说说话,一边熏 熏冻得发麻的身子。

杨宗志眼见此情此景,心头渭然叹息一口,情绪一时也是低落的紧,这几日 来……虽然师父和众位师兄弟相聚洛都,大家在这繁华圣地游玩徜徉,晚间便又 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些江湖上的历练故事,又说些往日的恩仇逸事,他倒是并 不孤单,可惜……爹娘的死因却是半点进展也没有,捏着手中早已被汗渍浸透的 金玉发环,他心头不禁一悲。

这发环虽从蛮子禄德泗手中搜出来,可惜……却是个死物,说不得话,更是 做不得证,杨宗志分明知道柯宴有所图谋,暗中与蛮子相勾结,有问题的紧,可 奈何手中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推断。就跟前些日子在吕梁山捉住那个狠心 的荣三一样,眼下要是拿着这个东西和荣三去找柯宴,定然给那老匹夫推得干干 净净。

他慢悠悠的踱步回了鸿运客栈,本想抬头叩门,忽然听到门内一个乍呼呼的 细嫩嗓音生气的大喊道:「怎的还不回来?怎的还不回来?那小子……到底跑到 哪里去寻欢作乐去了,丢下这一屋子娇滴滴的女孩子们不闻不问。」

杨宗志听到这个脆生生的嗓爬音,伸出叩门的右手便又活生生的止住,僵在 了半空中,面上……尽是无奈的苦笑,这些天来,他四处躲避着史艾可那鬼丫头, 却也将她得罪的不清,一旦史艾可来缠着他,让他带着去游玩,他便推说朝中事 忙,又或者说是要去看师父,总之……最后都将小十四顾磊给推了出去,让他代 替自己,陪史艾可去逛街游玩,又陪着她去选了些女子穿戴的衣服首饰,现下看 来自己已经将这小魔女给惹怒了,分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正在院中对着众人 发火。

杨宗志不禁头皮发麻,转身即想再度出门,可回头一看,街尾狂风大作,激 起纸屑树叶漫天飞舞,正在这时,又听到里面一个温柔的声音咯咯轻笑道:「可 儿妹妹,你已经在这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一下午了,你看看……你今日穿上这么好 看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你这样子……却一点也不贤淑,咯咯。」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底又是一跳,暗自回忆起初次在罗天教中看到可儿身着 女装时的模样,这小丫头的长相很讨巧,瑶鼻小唇,眉目如画,恍如娇滴滴的细 弱处子,若是真的穿上女装,再拿捏住姿态,的确只让人以为是个淑婉的闺中少 女,面色旖旎清秀,而又带着几分娇痴的意味,可惜……和她这性子一比起来, 无论她再怎么装扮,也只让杨宗志感到怪异的紧,杨宗志甚至都可以想得到,现 在一门之隔的院内,史艾可穿着或是粉色,或是黄色的轻衣媚裙,两只小手儿却 是捏的紧紧的,玉齿死咬暴跳如雷,额头都能蹦出青筋来。

「咦……真的……这样真的很好看么?」

里面又传来略带羞意的轻问声,紧接着顾磊的稚嫩嗓音飞快接话道:「好看 ……好看!实在是好看的紧,可儿姑娘,你将这水袖小裙子穿在身上,比起当日 在西蜀罗天教中我看到过的,不知……不知又好看了多少,我……我……」

顾磊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语气中能分明的听出他那言下的激动憧憬之意, 可惜却是乏于表达,兀自我了好半天,却没我出个究竟来。

史艾可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又道:「那是他让你今日给我买的这身水袖窄裙 子好看的咯,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顾磊赶紧道:「不是这样的,其实……人和裙子……嗯,都很好看。」

他话刚说到这里,院中顿时一同响起好几个脆嫩嫩的好听娇笑声,顾磊显然 心慌意乱,又飞快的接话掩饰道:「我是说……还有那个金发环,也好看的紧。」

杨宗志奚然一笑,暗想:「小十四啊小十四,作甚么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呢, 你若要赞那可儿,便直接说出来岂不好了?」

果然院内史艾可不满意的嗔怨道:「你不说这个发环,我还想不起来,你看 看……你送的这个金发环是个什么东西啊,圆环不是圆环,发钗不是发钗,上面 还有这个傻乎乎的狮子头,难看的死了,一点……一点也比不上他手中的那一个。」

杨宗志下意识的收紧手心,又想:「可儿这鬼丫头怎么连这个都要比一下, 再说了,小十四也是一片好心,她可一点也不领情。」

顾磊嘀嘀咕咕的小声道:「那不是……那不是这个最贵重么,那狮子头看着 多大多气派啊,成色也好。」

史艾可怒道:「你还说,我就是觉得不好看。」

秦玉婉咯咯咯咯的解围道:「好了好了,可儿妹妹,我来看看,嗯……挺不 错的嘛,金灿灿的又很耀眼,衬着你这般青春年少的女儿家,最是合适。」

对起秦玉婉史艾可显然不敢那么放肆,而是委屈十足的幽怨道:「婉儿姐, 我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发环,又不是谁最大……谁最重,便就是最好的了,筠儿 姐,淼儿姐,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筠儿和淼儿只是咯咯的娇笑不止,却未接话,杨宗志却是听得哑口无言,暗 想道:「可儿这是说的……说的发环呢,还是说的人?」

史艾可又静悄悄的问道:「淼儿姐,紫儿姑娘,你们说,要让那小子看着喜 欢,看着开心,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怎么改变?」

何淼儿慢悠悠的答道:「他嘛……我过去性子也不好,易怒易躁的,平日里 没少了跟他吵闹,后来我也问他,说我也变成死丫头这般乖巧的小丫头,再也不 对他发火发怒了好不好,你猜猜他怎么说?」

史艾可急声问道:「他怎么说?」

何淼儿咯的一笑,甜腻的学着杨宗志的口气,道:「他说,你就是你,为何 要去学别人呢,你的性子虽然急了点,而且又如此的刚烈难驯,但是……也只有 这样的淼儿,我将她征服了才会真真的快意。」

「征……服……啦……」

史艾可无比羡艳的回味了一句,索紫儿又笑嘻嘻的接话道:「对啦对啦,哥 哥他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哩,他说……紫儿你这小丫头最不知书达理,也不懂得 尊卑贵贱,可我偏偏喜欢你这不善作伪的模样,若是有一日,你在哥哥的面前拿 捏住小样子,说一句留半句,你瞧瞧哥哥会不会将你的小屁股打肿了。咯咯咯!」

史艾可听得顿时傻了眼,喃喃的自语道:「那我也不要有任何的改变咯?可 我……可我平素都是个假小子的性子,他……他也会真的喜欢么?」

杨宗志听得头大无比,他这几日躲着史艾可便是想着剩下最后几天,自己便 要远遁了,日后山高皇帝远,青山绿水间,哪里还管得着这丫头的小心思,只怕 ……过得了一些时日,她便将自己给淡忘了,也说不定,眼下可儿正在院内发着 雌威,又得了淼儿和好事的紫儿一番搅和,自己此刻进去,恐怕是讨不得半分的 好来。

他想个清楚,便想脚底抹油转身开溜,只是他还没来得迈步,身前的木门忽 然被人从内推开,接着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那人显然没 想到杨宗志此刻正站在门外徘徊,幽暗中只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面前,她浑 身乱抖的一惊,便要惊叫起来。

杨宗志赶紧迈前一步,凑到那小脑袋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温软如玉 的娇唇,仔细看看,就着依稀的夕色和院内透出的微微灯火,见到那人杏眼圆睁, 粉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待得看清楚杨宗志的模样,才是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 便想唤道:「公……」

杨宗志对她打了好几个眼色,又轻轻捏住她红嘟嘟的香唇,凑近道:「别说 话。」

印荷乖乖的点了点头,杨宗志生怕惊醒院内坐立不安的可儿,便轻笑着松开 捂在印荷小嘴上的大手,将她轻轻的牵了出来。

他翻身合好房门,侧耳听着院内并无异动,史艾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众人 说着话,才是吁了一口气出来,印荷凑到他的身后,娇滴滴的轻唤道:「公子爷, 你……」

杨宗志回头笑道:「你怎么出来了,是要出去么?」

印荷摇头道:「不是的,我……我只是想出门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杨宗志心头微微感动,这小丫头从江南跟在自己身边后,将自己照顾的无微 不至,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全心全意,而不求任何的回报,他嘴角弯住正要说话, 印荷又瞟了木门一眼,低声道:「公子爷……你既然回来了,怎的……怎的不去 叫门?」

杨宗志嘿嘿嘿嘿的干笑几声,沉吟道:「唔……我回来之后忽然想起来又要 出门,所以……所以便不进去了。」

印荷失望的哦了一声,垂头道:「这么夜了,外面又这么冷,你还要出去的 么,公子爷……你等等,印荷这就进去给你再拿件厚些的外套出来,你穿好再走。」

杨宗志慌忙拉住她道:「不用了。」

他说出去本是个借口,只是怕见屋内的可儿罢了,眼下既然被印荷撞见,再 让她回去给自己找衣服,那岂不是画蛇添足,他脑中一动,又拉起印荷的小手儿 笑道:「我今夜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城外有些远,你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跟 我一道出去走走,好么?」

印荷高兴的抬起小脑袋来,忙不迭的娇声兴奋应道:「好啊,好……啊。」

杨宗志眉头一动,又赶紧伸手捂住她稍稍放声的小嘴,凑过来道:「嘘……」

印荷与他相聚甚近,就着昏黄的光亮看到他双眼炯炯有神,嘴角却是怪异的 撇住,印荷想笑,却又飞快的晕红了小脸,便神思不属的被他牵着出门巷尾而去。

两人静静的走了一会,印荷忽然抬头道:「公子爷,你……你要带印荷去哪 里?」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乖乖的小印荷,自从你跟着我来洛都之后,我还从来 没有带你出去转过,现下回头想想,我实在是愧疚的紧。」

印荷任由他牵着自己温暖的小手儿,眼露浓情的娇笑道:「公子爷……印荷 跟着你是给你做最最听话的小丫鬟的,可不是来享福纳福的哩,你事情忙便不用 管着印荷。」

杨宗志抬头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在江南景村你家中的厨房里,跟你 说起过一位姑娘的事情。」

印荷凝眉回想一会,娇婉道:「记得呢,公子你说过,那位姑娘在大婚前的 最后一夜找到你,对你大哭了一场,又……又对你作了一件让你大吃一惊的事情, 后来那位姑娘果真嫁给了别人,你……你说你心里有些后悔。」

杨宗志叹气道:「这几日我听到别人说起,才知道……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 有嫁人,而是要出家去做个女尼。」

印荷吃惊道:「作女尼?她……她可是也好生后悔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今夜太冷了,我们去雇一辆车来代步,我再跟你慢慢的说 起这事。」……

二人走到城南找了个车行雇车出城,马夫在前面赶马,由于距离不过几十里 路,因此马儿走的也并不快,印荷侧身斜靠在车棚边,幽幽的吁气道:「原来是 这样呀,哎……那位岳姐姐倒是可怜的紧,她以为你死在了武当山上,本来也许 是想随你一道去了,可是……她又害怕自己死后,外人对她悔婚的那夫家说三道 四,坏了那家的名声,所以便要遁入空门,既为你守了一辈子的活寡,又让外人 觉得她只是一心向佛,保全了那家的面子,哎……这位岳姐姐一心里只为别人考 虑,可一点也没照顾过自己。」

杨宗志忆起岳静那温婉纯净的高挑万般风情,心底也是一叹,印荷轻轻依偎 过来道:「公子爷……你今日去找岳姐姐,是要去求她回心转意跟你在一起了么?」

杨宗志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怎么也不能见到一 位二八出头的佳人从此青衣孤灯为伴,过那数也数不尽的空虚日子。」

印荷旖旎无限的耸起鼻尖道:「公子爷呀,你……你真真是秀凤姐姐说的那 般,求你不成,反而要激你才行呢,岳姐姐为何投身空门,还不是都为了你么, 你若是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哪怕只需轻轻勾个手指头,她说不得也要 跟着你走了。」

杨宗志苦笑道:「若是半个月前,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将她捉也捉回身边了, 可眼下……」

屈指一数,距离皇上赐婚的二十四号,还剩下短短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他自 家知道自家事,这几日来皇宫内不断催人来问,让他单独参加一些祭拜,走一些 礼仪的过场,可偏偏就是到了这个节骨眼,爹娘的事情还是分毫没有着落。

杨宗志隐隐的能感觉到,此次大婚之时自己暗中的安排,也许进展的不会那 么顺利,不管筠儿淼儿她们多么真心的依照自己的嘱托,只说自己这边,便可能 万难脱开身去,自己此次一旦离开洛都,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如 果爹娘的事情梗在这里,便是自己一世的羁绊,半点也不会快活起来。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弄印荷柔顺的黑黑秀发,这小丫头自从 离开江南后,便按照自己的要求,将两根又长又直的乌黑大辫子都放低下来,只 微微在脑后用一块洁白的方帕包裹住,看着乖昵而又温顺。车窗外响起呼呼的风 声,窗帘被狂风刮得卷起,风过再又放下,一股又寒又湿的冷气随窗而入,杨宗 志暗自打了个抖,便将怀中印荷温软的小身子抱的又紧了些。

印荷心头甜蜜的发酸发胀,软腻的紧,乖巧十足的依偎在他的怀中,仿佛一 只缠绵的金丝猫,眉目半张半闭,耳听着马车的车辙骨碌碌的慢慢滚动,在这幽 静的夜里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马车一路向南,出了城防南门,跨过洛河上的缤 纷桥,不一会便入了南方的山道,洛都向南一路尽是群山峻岭,山道不如官道那 般平坦,马车行在上面,车辕和车辙处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木板摩擦声。

悠悠然走了不知多久,印荷半是迷迷糊糊的时候,马车才倏地一下停住,印 荷睡眼惺忪的抬起小脑袋来,抬眼间看出去,见到公子爷伸手推开车帘,面前显 出一条漆黑的山道,弯弯曲曲的一直向上蔓延去,那山路的尽头,有一处幽幽的 灯火传来,恍惚是一颗即将熄灭的夜明珠,矗立在不高的山巅上。

正文第419章冬雷之四

天色黑沉,由这曲折蜿蜒的山道向上拾阶而去,不吝于直达天际,印荷抬头 稍稍看了会,便觉得有些头晕脑涨,山道近乎笔直的绝壁,台阶一级一级,越往 上走,越觉得已是处身悬崖峭壁边上。

不一会,走的高了,风声涌来更是呜呜的作响,山壁上有一个中空的石洞, 风从洞口灌入,咿咿呼呼的声响大作,这山便好像是传说中住满鬼神精灵的魔山, 一旦到了夜间,各种藤精树妖,千年灵狐俱都出来祸害人间,所发出的阴森恐怖 叫声。

印荷在心头呀的一声惊叫,忙不迭的将整个颤抖的小身子都缩进杨宗志的怀 抱内,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攀住他的脖子,再也没有一丝力道迈上台阶了。

风声中,杨宗志转头笑道:「怎么……怕了么?」

印荷想要勉力的摇头,可是无奈抬起螓首来,上下的牙关却是磕嗤一声打了 个哆嗦,杨宗志哈哈大笑,低头凑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别怕,我小时候爹爹 跟我说,人敬鬼神,却不必怕鬼神,鬼神为何物?无形无质之体也,而人却是精 气神皆在,何惧之有?」

话虽这么说,但是印荷只是读个胆小拘谨的小丫头,此刻得了杨宗志的轻言 安慰,稍稍心头宁定一些,但是小身子依然攀在他的身上,兀自不敢下来,杨宗 志看在眼底,索性将她放下来,然后背过身去,道:「上来吧。」

印荷呆住道:「公子爷,你要做什么?」

杨宗志笑道:「我背着你上山去,免得你如此惊恐,万一失足跌下去可不好 办。」

印荷转头看看,这山道甚为狭窄,而且夜色漆黑,她心头却一阵激荡涌起, 娇声道:「公子爷,我不怕啦,吟……」

杨宗志不待她分说,只是两只大手向后一掳,捉住她丰挺秀色的小丰臀,然 后向前紧了紧,便将她整个小身子都按住在了后背上,身躯向前再一转,又依着 台阶向上爬去。

印荷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心中好一阵犹豫,既想:「若是这山 道真的长的没有边,一直通往天庭……那该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一直赖在公子 爷的背上,永远不用下来,也永远和他抱在一起不用分开。」

一时又想:「可公子爷这么背着我,他也会渴了累了困了呀,他为人心细, 对待人家又是这般的好,印荷你就便该知足,怎么还能让他就这么背你一辈子啊。」

山道依然陡峭无比,越到山巅越发笔直垂直,印荷软绵绵的躺在他的背上, 心底再也没有一丝惊慌失措,而是心儿飘啊飘啊的盼望着永远爬不上顶。可无奈 这山不是大山,杨宗志脚下的步子又甚快,过了半晌,山顶已是历历在望。

杨宗志抬头看上去,这里乃是荒野,人迹罕至,山巅上只有一座古刹一般的 破旧房子,从那房子中依稀射出温馨的灯火来,身边风声更疾,到了山顶上更是 狂风怒吼,吹荡起他头顶的发襟和身下的衣角,猎猎作响。

印荷却是恍惚着小心思,又暗暗遗憾起来了:「没想到……这山道这么短啊, 不过走了一小会,便……便到了尽头哩。」

她又觉得自己这傻丫头方才呆呆愣愣的,根本来没来得及品味黏在公子爷身 后的甜蜜滋味,便又要落下地来。

只不过杨宗志半点也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又或是心有旁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 后还背着一个软绵绵,轻柔柔的小娇娘,他踏步向前,径直走到古刹的前面,举 目见到古刹上一个高高的牌子屹立——「栖霞庵」这古刹年代久远,墙壁和木门 已然斑驳,依稀还能分辨出当年繁盛时期的风骨来,可惜……现在却是门庭败落, 一如自己和爹娘倩儿在洛都住过的老将军府。

转头一看,这里崇山峻岭,一个山头接着另一个山头,俱都是挺耸的巍峨壮 阔,「依山观日出,栖霞落满洲。」

想来从这里看出去,便能每日清晨看到红日浮出云海的盛况,也能看到夕阳 落下天边时的晚景,端得是个观景的圣地。

杨宗志背着印荷一直走到古刹的高门下,站在门前心头好一阵欲前又止,印 荷在他身后轻轻伸出一只小手儿去,在古刹的木门上按了一按,那木门便咿呀一 声打了开去,抬头见一座佛祖的金像端坐正中,金像下的香案上供奉了少许的果 蔬,案头一根细细的红烛,想来从外间看到的灯火,便是这根红烛透过门缝发出 的,门内安静的紧,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就连那佛祖的金像也斑驳凋零的萧条, 金漆的表面下,露出了泥塑的黝黑底座来。

杨宗志与印荷踏步入内,转眼四处看看,见到四处尽是蛛网密布,而地面上 却是一尘不染,想来还有人做些清扫的功夫,不一会,金像旁的一个幕帘内传来 当当当当的小小声音,仿佛是木鱼之响。

这里已不如方才山道的险要,印荷期期艾艾的扭着小蛮腰,想要下来,杨宗 志却是大手一按,将她丰挺的小屁股顶在腰后,印荷小脸一红,转头轻瞥了他的 侧面一下,见到红烛印照后,他的侧脸刀削般坚毅,眼神定定的望向了幕帘的方 位,印荷心头一痴,眉目中荡起秋水无限,便也不再拂逆他的心思,而是娇婉的 低头侧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哼!……你整日里念经诵佛,阿弥陀佛个没完没了,那小子……便真的能 死得瞑目了么?」

幕帘后传来一个低沉的怒气嗓音,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若红师妹 对自己道:「岳师姐她在……她在洛都城外的栖霞庵里,她……她本是被我拉到 了洛都城里,可是人家劝不住她,而且……师叔她不愿意我们峨嵋派驳了武当派 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师姐的主张,所以也跟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亮,暗道:「看来师娘真的也跟来了啊。」

他稍稍移步向前,方自来到那漆黑的幕帘前,又听见梅淑芸冷笑道:「静儿, 你从小到大最是贴心听话,你师父和师叔们,都暗自心仪你可作我峨嵋派的传宗 接代之选,可师叔万万想不到,偏偏是从小什么错事都没做过的你,一旦犯起错 来竟是如此冥顽,不思悔改,哎……你叫师叔和你师父都好生失望。」

杨宗志伸手轻轻挑开幕帘的一角,这里只能看见内间的一个角落,里面燃了 明烛,便能见到两个身影投射在面前的墙壁之上,其中一个高高的站起,另一个 却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了个木鱼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并不答话。

杨宗志心头一跳,仔细看向那盘坐身影的头顶,只能见到一个尼姑素常戴在 头顶佛帽的模样,而并未见到往昔秀发垂腰后的模样,他忍不住心头一痛:「岳 师姐她果真投了佛门了……」

梅淑芸气恨道:「哼,静儿你为了谁去寻死觅活不好,偏偏……偏偏要为了 那点苍剑派的死小子,师叔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他们点苍剑派的人,个个 俱都是人面兽心的无耻败类,哼……他们的师父便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一手养 大的十五个臭小子,你看看死在武当山上的那沈老七,为了继承门派的衣钵,为 了婉儿,便能设下重重毒计,加害那短命的风老九,再说那风老九……别看他外 表长得好看,谦谦君子模样,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师父一样,表里不一?」

杨宗志听得牙齿一咬,心头大怒,内间里一直静默着不答话的岳静忽然娇声 开口道:「哎……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你怎么还能这么骂他?」

岳静的性子乃是最最温婉有礼,不但是面对师门长辈,甚至是面对个寻常的 走卒贩夫,她也是礼遇有加,柔和不会怠慢,像这样当面驳斥师叔的语气,显然 是心头不满的紧了,才会发出,可即便如此,她语气中听着还是尽多委婉和惆怅, 并无太多质问之意。

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动:「咦……若红师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没死么,怎么… …这岳师姐和师娘却还都不知情,难道……若红师妹自从见过自己之后,便再也 没有来过这栖霞庵?」

梅淑芸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帮着那死小子说好话,我问你,武 当山上人人都亲眼目睹,那小子为了维护一个加害自己同门的臭丫头,为了维护 一个谋夺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丰打下了山崖,这事情总不 是师叔捏造出来的罢?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会葬身崖边, 落得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

杨宗志心中怒气丛生,暗想:「师娘对我点苍剑派如此嫌恶,俱都是因为… …十几年前的那件误会,可奈何师娘的性子这般刚烈,听不见去任何人的劝,更 加对我极不待见,此刻我要是掀门进去,只怕话还多说半句,便要被她赶了出来。」

他虽知实情如此,但是心头也暗自不平,眼下年迈的师父就在洛都城内,师 父和师娘两人相距不过几十里远,可两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万里,杨宗志回头四 处瞄了一眼,忽然眉头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凤凰城中的遭遇来。……

岳静一袭青衣青帽,杏眸半睁半闭,一眼也不敢去看身边怒瞪自己的梅师叔, 她将小手儿中的木鱼敲得更加大声一些,这样……便能勉强盖过梅师叔口中不敬 之语,只是心下……却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弥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后, 师叔甚至是世人都还在骂你,你……你可过的太苦了些,静儿没用,不能去帮你 到处辩解游说,只能孤零零的坐在这庵堂中给你遥遥祷告,只盼望你在阴间…… 倒能过得潇洒快意,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

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别敲了……别敲了,静儿,师叔再最后问你 一遍,你可是真的铁了心在这一个人也没有的破庙庵中呆一辈子?你若是现在回 心转意,倒还是来得及的,你师父和师叔都不会怪你,只当你一时迷了心窍,这 样对武当派的清虚道长也交代的过去。」

岳静死死的抿紧自己的嘴角,秀眸紧闭,两行凄楚的泪水顺着甜腻的香腮悄 悄滚落下来,染湿了胸前的青衣,唇间默默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梅淑芸见岳静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头又是失望,又是气怒,捏紧自己 的拳头愠怒道:「哼……」

她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间的幕帘后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阴森笑声 飘来,接着又听见咚的一声巨响,狂风灌入将幕帘也吹得横飞起来。

梅淑芸心头一跳,惊叫道:「什么人?」

赶紧掀开幕帘蹿了出去,就连一直盘坐敲着木鱼的岳静听到那笑声也眉头大 动,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帘一看,见到外间的大门不知何时被狂风给吹开了,山顶的飓风顺着 大门吹进这古刹内,带起一阵阵呜呜呜呜的乱响声,这古刹本就破旧,残垣断壁 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便是头顶的横梁都感到有些摇摇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 亮的烛火更是时而明,时而灭,眼见便要殆尽于怒风之中。

二人心头都有些砰砰跳动,这古刹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四处荒芜不见人 烟,孤身呆在这里,再加上漆黑冰冷,饶是这两个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 闯北,一时也都有些心惊胆战,联想到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那阵鬼哭狼嚎般的哈哈 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好不丢 人,有本事便出来见见真章。」

她嗤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七彩宝剑,大着胆子踏出去两步,一边寒着嗓音到处 乱喊,只是语音颤抖,与其说是叫骂,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她手间捏着宝剑, 剑尖微微颤动,乃是聚气待发,眼神四处乱扫……古刹斑驳的木门给大风吹得东 倒西歪,在墙壁上撞得咚咚作响,梅淑芸眼神一转,又飞快的跨过去一步,伸手 要将大门给合住,忽然面前一阵飓风涌起,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勉强遮 住眼帘,忽然身后又有一个惶遽无比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无法去管那被风吹得乱响的木门,而是转身向内看去, 就见到……岳静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颜色,眼神却是痴痴 的看向了头顶的金像边。梅淑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见到烛火一灭一灭下, 那上面恍惚是挂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瞧着是个坐佛的模样,又似乎不像。

灯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灯火一灭,那坐佛便隐隐约约的只留下 个暗暗的影子,梅淑芸脸色苍白,脚步颤抖的走过去,忽然大叫一声,惊恐道: 「你……是你这死小子!」

那上面的身影盘腿悬坐在半空,虚虚无无,灯火亮起时,便能看清楚那一张 脸孔,刀削刻画的好不俊逸,但是却有笼罩在一层幽幽的青色下,嘴角若有若无 的挂着嘲讽般的笑意,仿佛愚弄世人。

梅淑芸心底寒气直冒,这小子不是死在武当山下了么,为何……他的魂魄会 跟着自己来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眉头一动,扬起手中的长剑狂叫道:「装神弄 鬼的鼠辈,看我一剑劈了你!」

她手中七彩长剑举起,内力随即透出,剑尖也发出一阵璀璨的夺目光芒,岳 静在一旁痴痴静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师叔,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他 ……他这是最后来看静儿一眼的。」

梅淑芸怒喝道:「让开,这小子死后还真真假假,岂知不是外人冒充来欺骗 我们,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么道行。」

她用力的推开岳静,手中七彩宝剑尽力一挥,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头上 的身影射了出去,宝剑画出长长的轨迹,径直透心而入,岳静大叫一声,顿时泪 如泉涌,迷糊间……隐约见到那宝剑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过了那道身 影,径自又飞入了身后的墙壁上,咄的一声钉在了墙壁上,剑柄兀自还随风上下 乱颤。

直到此刻……梅淑芸才是信心尽失,她虽然没有接触过鬼神之说,但是道听 途说总是有的,世人尝道,人死后若是遭逢冤屈,便会化作厉鬼前来索命,眼下 这头顶的身影不但活灵活现,甚至……无形无质的摸不着,只看得见,再加上她 亲眼目睹杨宗志跌下高高的悬崖,那眼前这个身影,不是传说中的鬼神还能是什 么?

梅淑芸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惊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声音低沉嘶哑,显然连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没有了。

「嘿嘿嘿嘿……」

杨宗志阴测测的笑了几声,低声道:「师娘,为何……你在我死了之后,还 要这么百般的羞辱我,让我死也不得安生?」

梅淑芸悄悄侧靠在岳静的身旁,隐约觉得这大弟子似乎也是娇躯颤动,可是 比起自己来到是轻的多,而且一双眸子痴痴的看向头顶,口中低低哭唤道:「情 ……情郎啊。」

梅淑芸怒生胆气,喝问道:「我怎么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 错,又怎会毫不还手的被人给打下了山崖?」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错,行差踏错……好罢,就算我行为不端,可 你又为何要骂我师父,他老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梅淑芸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杀孽,手中染满了沥沥鲜血,我 骂他又有什么不对?」

杨宗志怒道:「你根本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便在这里妄加猜测,然后将一切 罪过都推到我师父的头上,我看你才是武断专横,罪过最大之人。」

梅淑芸听得即想破口喝骂,只是眼前阴气森森,她强行按捺住,只哼了一声, 却不答话,杨宗志咬牙道:「难道不是么,你自以为过去曾经跟在师父的时候, 眼见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内杀人放火,便以为他是个强匪,实则大谬!」

他终于有机会在师娘面前为师父辩解一番,哪里还愿意放过这个好时机,他 高高挂在金像之后,将过往从卓天凡口中听到的前因后果一一对梅淑芸解说了一 遍。

梅淑芸听得半信半疑,仰头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是死灵,恶鬼投胎转世,阳间的种种又怎么能不知 晓,师娘……我对天起誓此事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 天凡老前辈就在那里作了个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问他……便再也清楚不过。」

梅淑芸呆住道:「难道……难道我果真错怪了他了?」

抬头又道:「哼,那我便去点苍山找他对质一番就是,你今日若是虚言诓骗 我,你……你即便是个厉鬼,我也毫不怕你!」

杨宗志叹息道:「师娘好走,我师父他现下住在洛都城里的鸿运客栈中,你 去那里问问便知,我……我也要走啦!」

他说话间……灯烛渐渐湮灭,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仿佛就要羽化而 去。

梅淑芸闪身而出,岳静忽然惊叫道:「你别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 看静儿一眼,再走好么?」

杨宗志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来……岳静只是带着个青帽在头顶,将盈 盈的秀发整个都包在了里面,帽子下沿海露出一截青丝,此刻她穿着一身长长的 尼姑青衣,将窈窕丰挺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却掩饰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线, 鹅蛋般的小脑袋轻轻的扬起,脸上俱都是痴迷的不舍之情,两行清泪早已挂在了 腮边。

岳静哭道:「情郎……你果真显灵了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 日思夜想的呼唤于你,便还能再见你一面,你不晓得,静儿这些日来想的你…… 好苦啊,我既想从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阴曹地府里走一遭,又想……万万不能因 为静儿一人,让武当派和峨嵋派之间生了嫌隙,心头好生的为难呀。」

她说到这里,挥手抹了抹满盈的泪滴,顿觉心如绞痛,又道:「我只恨我自 己的性子,胆小盘桓,就是不敢早些对你都表露出来,若是……静儿早些放开自 己的心思,说不定缠着你也可以多了些难忘的念想,可我就是作不到,现在后悔 已是晚了太多啊。」

香案上的烛火燃到近处,已是孜孜作响,灯芯幽幽的又小了一些,头顶的身 影也逐渐的淡去,岳静尖声叫道:「你别走……你别走,我……我还有好多话要 对你说的……」

火烛嗤的一声,终于完全灭去,头顶的身影也随之湮灭,「你难道一句话也 不想对我说,便这么走了么?」

岳静绝望的瘫坐在青石板上,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             正文第420章冬雷之五

耳听着这至情至性的肺腑呢喃之语,印荷伏在黑暗的香案旁,伸手抹了抹自 己脸颊旁的珠泪,抬头看看,公子爷挂在半空中的虚影已是蓦然不可见。若不是 自己眼见着公子爷爬到了金像之后,又若不是自己明明知道佛像面前哪里容得下 妖魔鬼怪横行无忌,便是自己都会觉得那虚虚浮浮飘荡在半空中的魅影,就是一 个前来索魂的恶灵。

印荷心头微微一转,下意识想起那夜公子爷陪着自己去惩罚景村吴老爷的事 情,他也是假借了关老爷的名声和行头,才能让他笃信关公的吴老爷吓得魂不附 体,才会对他的吩咐五一不从。

「哎……公子爷他要做一件事情,总是有他自己的办法,而且千奇百怪的, 人家万万猜不到。」

低头看岳静拢身可怜的垂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哀婉凄切,印荷心头耐不 住又一酸,「自己过去得知公子爷抱着病危的月姐姐走了之后,岂不正是和这位 姑娘一样,伤心难过的差点就要死去了。」

印荷轻轻的站起身来,正要走过去劝说几句,就见到金像后飞快的跳出一个 人影子,茫茫然落下地来,此刻空寂的古刹内灯烛已灭,那人影子轻飘飘的落了 地,不带起一丝风声。

杨宗志垂头看下去,此刻宛如才是下定决心,他方才躲在金像后,将自己的 影子投射在金像边的墙壁上,学的正是冥王教主的做法,那冥王教主依靠这个法 子在北方四国骗了蛮子们几十年,也没有被人识破过,上一次若不是玉笛在险要 时刻相助,便是杨宗志自身也险些着了道。

他眼见梅淑芸走了之后,岳极静终是放开心扉,缠绵悱恻的对着自己的「亡 灵」诉说衷肠,心头已是软了大半,再加上火烛灭去,自己的影子也随之消逝, 岳静仿佛被剜去心头之肉般放声大哭,杨宗志心头一疼,念想起天丰说道:「九 弟,你若是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可……不会放过你。」

杨宗志轻轻的蹲下身子去,扶住岳静道:「岳师姐……你看看我是谁?」

岳静娇躯猛地一颤,抬头泪眼迷离的看了几眼,还兀自不敢相信,便又倒退 着在地面上蹬了几步,才是大叫一声,讷讷恍惚道:「你……你……」

北风从大门口汹涌的灌注进来,吹得庵堂内的幕布呼呼作响,岳静一时不知 到底是幻是真,探手向前一握,握住杨宗志的半截衣袖,衣袖真实无比,而且那 衣袖裹住的胳膊也是活生生,热乎乎的无比真切。

岳静不禁目瞪口呆,呀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杨宗志走过去将虚弱的岳静半抱在怀中,不由得啼笑皆非,他来时还在想到 底要怎么面对岳静,此刻当真见到这幅清丽无匹的面容和那温婉多情的眸子,他 便知道自己难以放下岳静置之不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抱起岳静酥软的小身子,掀开幕布来到了后间,左右看 看,原来这是个庵堂后的小小禅房,里面布置的甚为简陋甚至破旧,栖霞庵败落 已久,这里早已没有女尼出家修行,现下岳静一个人住在这里,将这里稍稍收拾 了一番,但是用具物什都很少,看来过的颇为贫苦。

杨宗志心头一拧,将岳静柔软的娇躯放置在房中唯一的一张木榻上,伸手捏 了捏她的人中,低头见岳静长而翘的睫毛一阵颤抖,接着吁了一口香气缓缓的睁 开秀眸,他笑道:「岳师姐,你醒了么?」

这次岳静倒是镇静下来了,视线定定的看着杨宗志的脸颊,禅房内犹有灯火, 灯火照在他的侧面上,发出淡淡的柔光,她犹豫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梦里盘 萦不去的俊脸,却又好生不敢,生怕……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幻象,真的摸了上 去,便会触影成空。

杨宗志笑着牵起她冰凉的小手儿,放在自己的面颊上,自上而下的摸了一遍, 一遍过后,岳静的面色便好像鲜活了起来,团身直起腰来,又朝那面颊上再摸了 一回。这面颊上体温十足,更是挂着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可恶微笑,比起方才 用指尖微微触碰到的胳膊,不知又清晰了多少分,岳静小嘴一瘪,忽而猛扑到他 的怀中,呀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杨宗志伸手抚弄岳静的后背,笑道:「哭什么呢,我这不是没事的么?」

岳静挤在他的脖颈下,哽咽道:「情郎,你……原来没死哩。」

杨宗志哈哈一笑,打趣道:「托你的福,每日里给我念经诵佛,阎君见我说 道:你小子有这么好的福气,不好好的在世间享受了,却来我这里作甚么。这么 着,他就把我给放回来了。」

岳静伸手抹了抹自己腮边的清泪,又道:「那方才……在我的头顶的影子, 又是怎么回事,静儿只以为是你显灵了呀。」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过去在蛮子凤凰城的冥王教中,见到个老道士如此将 自己挂在半空中,用虚影欺骗世人,便忍不住学了他的样子,骗骗我那倔强的师 娘。」

岳静抿嘴嗔道:「那……那你连我也一道骗了,你这狠心的家伙。」

杨宗志低头一看,岳静素淡的脸颊上清泪兀自残留,却又宜嗔宜喜的对着自 己撒娇般说话,这万般的风情与过去那举止端庄有礼的大师姐,不吝于换了个人, 他不禁看得也是一呆。

他火热的目光看过来,岳静登时羞得双颊通红,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 正浑不知羞的痴缠在他的怀抱里,便是自己的两只小手儿,也死死的搂住了他的 脖子,仿佛生怕他又从手心中脱走一般。岳静一阵羞晕,继而大吃一惊,忙不迭 的跳出他的怀抱中,瑟缩在木榻的角落里,背身慌张道:「我……我不能这么抱 着你的。」

杨宗志咦的一声,慢慢爬过去,来到岳静的身后,伸手一碰,她那双肩颤抖 如同筛糠,他奇怪道:「你怎么不能抱着我了?」

岳静哭道:「你若死了,我为你作甚么都是心甘情愿,便是一个人终老在这 栖霞山上,静儿也无怨无尤,但是……但是你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静儿便不能 害你。」

杨宗志柔声道:「你与我在一起,怎么会是害我?」

岳静抽泣道:「你是天下闻名的大少侠,又是朝廷中位高权重的少将军,前 途无量,静儿却是……却是武当派未过门的媳妇。」

她说到这里,面色痛苦的转回头来,婉求道:「情郎啊,静儿若是这么出家 了,那便怪不得任何人,也于你无碍,你在洛都想静儿的时候,便来这里上上香, 敬敬佛,与我说几句话,静儿便什么都知足了,但是你若是要了静儿,那便…… 那便将武当派上下都得罪了,万万不值得。」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想:「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还是一心为我考虑,却从未 为自己作过一丝打算。」

他伸手轻轻抚摸岳静腮边帽檐下的一截青丝,笑道:「那你这样活着,不觉 得辛苦的么?」

岳静痴迷的抬起螓首来,任由他深情的抚摸在自己的腮边耳角,坚定的摇头 道:「我不辛苦,静儿不能害你被你师父责骂,也不能害你被武当派的人上门寻 仇。」

杨宗志哈哈一笑,故意道:「那若是天丰师兄也同意我来找你呢?」

岳静听得一呆,迷茫的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离开武当山的时候,那… …那青松道长的面色便很不好看,而且……天丰他……也没有出来见我。」

杨宗志索性将她盘在头顶上的青帽脱下,放出那一头皓洁明亮的秀发,叹气 道:「我好些日子前,便知道你在栖霞庵出家的事情了,若红师妹将你的事情都 告诉了我,但是……我一直不敢来见你,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前几天, 天丰师兄从武当山赶了过来,他对我说到,他对你本甚为钟爱,但是却不会勉强 于你,临走前更是谆谆嘱托我,日后定要好好善待于你,不然的话,他半点也不 会放过我去。静儿……你我自从点苍山下相识后,都怪我为人迟钝,一点也没有 体察到你的心思,说起来我对你……我对你才是负疚良多。」

岳静听得痴痴呆呆,心头不断激荡,咬住淳淳的唇皮,期期艾艾的犹豫道: 「你说的可是……可是真的?」

杨宗志嗅着她体内无比媚人的晕香,心中一时豪气涌集,索性低头在她吹弹 可破的脸颊上嗜了一口,方才咂舌道:「千真万确。」

岳静小脑袋中晕乎乎的,竟不知此刻到底是真是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他 亲吻过的脸颊,脸颊上滚烫一片,再抬起头时,便连她清丽的秀目中都荡起了晕 红的秋水,岳静缠绵的低声唤道:「情郎……好情郎。」

便又抱着他的胸膛留下了缠绵喜悦的开心泪珠。

佳人投怀送抱,更兼两人经过了如许重重波折,杨宗志心底不由感慨万千, 却又心升柔意,他低头见岳静清丽的素淡小脸靠在胸口上,一副如云的娇躯却是 团身笼罩在宽宽的青色缁衣下,岳静的身材修长,比例协调,小腰柔细凸显出双 臀的豪耸,这般侧身躺着,不亚于山区丘陵般层叠起伏,杨宗志伸了一只大手出 去,用力的抚摸在那高高耸起的雪臀背面,隔着缁衣上下攀爬。

岳静的哭声不由越来越低,越来越媚,断断续续的连成了似水的呻吟之语, 听在人的耳中又不吝于春气媚药加身,杨宗志呼吸一沉,大手从缁衣的下方钻了 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裤肆意挑弄,将自己调情的手段不禁都施展了出来。

岳静尚是个无比清纯的处子,虽然年纪不小,又险些嫁人,但是这般被人肆 意亵玩自己的身子,她过去何曾有过,再加上……现下用大手在自己身上无赖作 怪的男子,便是自己死心相许的情郎,失而复得,她紧紧的闭住自己修直的双腿, 将那大手死死的夹在股下腿间,心儿却是飘啊飘的落不下地。

那可恶的大手却是半点也不老实,甚至激越的穿过重重叠嶂,伸出一根中指 直达她腿心的羞秘地,岳静心慌意乱的娇吟一声,抬头推拒道:「情郎……不要 ……不要,你……你还没说过你喜欢静儿呢!」

杨宗志哈的一声,促狭的回头道:「乖乖的小印荷,你还不进来么?」

岳静心头一惊,顿时坐起身来,抬头看过去,见到那幕帘被人期期艾艾的掀 了起来,不一会,便垂头钻进来一个面红耳赤的小姑娘,仔细一看,这小姑娘瞧 着面生的紧,但是秀娥如山,粉面桃腮的甚为可人。

岳静慌张的离开杨宗志的怀抱,低声道:「她是……她是……」

杨宗志笑道:「这印荷是我身边最最贴心的小丫鬟,她过去听说过我和你的 事情,便要跟着我来一道见见你。」

他说到这里,又转回头去,道:「印荷啊,你来说说,我过去跟你是怎么说 静儿的?」

印荷在外面将庵堂的大门闭住,便乖巧的站在幕帘外候着,耳听着里面不时 传来些羞人的娇吟声,再听到公子爷叫自己进去。印荷一呆,本以为今夜又是月 姐姐献身给公子爷那次一样,自己……只能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春戏连连,她进 来后听到公子爷说什么「这是我现下最最贴心的小丫鬟」印荷心头一痴,继而又 骄傲无比的抬起头来,笑吟吟的道:「岳姐姐你好,公子爷他时常对我说起你哩, 他说……嗯,他说你在大婚的前一晚找到他,对他做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后 来公子爷以为你嫁给了别人,又说……又说他自己后悔的要命,甚至为了你想要 去借酒浇愁呢,这还不是他喜欢你么?」

岳静听得小脸通红,她自然听得出印荷口中的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便是指 的自己在婚前的一夜约见杨宗志,并狠狠的亲了他一口的事情,只不过……这是 自己和杨宗志内心底的隐秘,此刻却由一个外人的口中道了出来,虽说这外人是 他跟在身边的亲密丫鬟,却也羞得岳静着火般的俏脸滚烫。

杨宗志没好气的瞪了小丫鬟一眼,这小丫鬟和自己来时,还说什么「公子爷 你说有些后悔」没想到在这里就变成了自己要借酒浇愁了,他抬头见到印荷乖巧 柔腻的朝自己白了一眼,那眼神中尽都是促狭和得意涌起,便也明白,这是小丫 鬟在暗地里帮自己啊,她将自己说的愈发难过不堪,岳静的心里头便会更加安心, 不会惴惴不安,以为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

杨宗志哈哈一笑,低头凑近岳静的耳垂边嗜咬着,柔声道:「你可听清楚了 么,还要我……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不成?」

岳静心中明明甜蜜的要死,面上却是羞怯的缩着小脑袋,声音娇媚的嗔怨道: 「别……别……印荷妹妹还在呢。」

杨宗志回头笑道:「乖印荷,你在外面已冻了一宿了,不如……不如也上来 这木榻上,今天公子给你暖暖床。」

印荷听得小脑袋低垂,两只小手儿在身前使劲搓弄,却是惴惴不前,杨宗志 又道:「你若不上来,难道又要在外面冷风中站上一宿,哎……那我可要心疼坏 了,罢了……那我也下来陪你。」

印荷听得小脸一羞,却是用劲的咬了咬自己红馥馥的香唇,脚下步子慢慢的 挪了过来,待得到了木榻前,杨宗志右手向后一伸,便将她拉扯得躺倒了自己身 后,印荷缩着脑袋抱紧他的后背,将火热的小脸都贴在那让自己心动难敌的背腰 上,而听着公子爷笑嘻嘻的道:「今日赶了一夜的路,我们都疲乏的紧了,便在 这木榻上歇息一晚,待得明早,静儿你便跟着我一起回洛都好么?」

岳静不依的扭动细细的蛮腰,颤声道:「不行的,不行的,这里是修佛的地 方,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是对神佛的大不敬,你……你既然这么累,便在 这里睡着,我去外面给你守着。」

杨宗志哈哈大笑,心知这位岳师姐从小都中规中矩,哪里敢放开心思,行为 不端,只不过越是看到她这欲拒还迎的羞怯模样,他越是心头觉得快意无限,他 索性无赖的将下巴搁在岳静高耸的胸脯儿上,低头找到一颗小葡萄咬了一下,才 眯眼笑道:「我怎么舍得,静儿……你和我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做,还不行么?」

岳静被他这般作弄一下,已是全身上下乏力的酥软了下来,浑身热热潮潮的 仿佛蕴藉了火气,她抬头迷离的扫了他一眼,却又赶紧垂下头去,口中娇媚的喃 喃道:「你……你果真答应什么都……都不做?」

杨宗志笑道:「那……那让我抱着你就成,这些日子来,我一想到你已经嫁 作他人妇,总觉得空落落的好生难受,你便当是慰藉我一下好了。」

岳静心底一柔,暗叹:「罢了……他……他这么说,便是将静儿放在了心上, 总是……总是让自己开心的。」

如此一想,她才是悄悄的闭住涟水般的双眸,翦瞳摇曳,从瑶挺的鼻中微微 嗯了一声出来,这声音细小,便连印荷躲在杨宗志身后,扯住小耳朵偷听,也没 有听清楚。

杨宗志探手搂住岳静细细的腰肢,低叹一声:「静儿……你清减的多了。」

这手中的小腰之细之柔,不亚于狂风中的醉柳,仿佛可以肆意弯折。岳静回 眸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刻骨相思,再看看现下如梦如幻的情景,不禁心头又喜又悲, 便将自己在他怀中更靠得紧了一紧。

过了一会,一只火热的大手在自己的细腰上慢慢的游走,时而向下滑到香臀 儿的臀瓣上抚弄一番,时而……又向上攀爬到细腰上的玉峰上捏捏揉揉,岳静局 促的扭着腰身,痴迷的娇嗔道:「你……你怎能说话不算,你说过只是抱着静儿 的。」

嗓音细细,低媚如水,与其说是嗔怨,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杨宗志笑吟吟的道:「小腰细细不盈一握,何以慰藉相思之苦。」

印荷在他身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背腰,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噗嗤一下娇笑了 出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这静夜中显得如此突兀,她方自一笑,便又死死的伸出 一只小手儿捂紧自己的小嘴,生怕自己惹祸耽误了公子爷的好事。

只不过她心念间还未放下,却又感到身前一只幽幽的大手从前面爬了过来, 拢身一下便捉到了自己的胸前,捉住那鼓蓬蓬的花间蓓蕾中的一个,然后隔着丝 衣促狭的揉搓起来,仿佛现下公子爷生了气,正在惩罚自己这没有眼色,不听话 的小丫鬟。

印荷面红耳赤的垂头看看,那坏坏的大手亵玩的正是起劲,带起自己的胸前 酥麻酥痒不断,印荷心头一痴,娇吟道:「公……公子爷……」

忽然听到隔着公子爷的身子,木榻里面一个更加娇媚的嗓音也是细细的娇喘 起来,轻叫道:「你……你轻一点,情郎啊!」

这声音方一响起,便又被什么给堵住,仿佛瓮声瓮气的甚是压抑,啾啾的不 断暧昧传来,印荷却是心头一跳,顿时明白……「看来公子爷正在吃岳姐姐的小 舌头呢。」

前次在江南的茅屋外,印荷曾经隔着倒影看到杨宗志与秀凤交换媾合时的场 面,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躺在了他的身边,亲眼目睹了他轻薄另一位岳姐姐的 全程,印荷心头忍不住一荡,想起那墙壁上的倒影,月姐姐伸出自己甜甜的小舌 头给公子爷肆意品尝,公子爷还夸赞道:「好甜的小嘴啊。」

现下再听到这相似的声音传来,印荷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涌起,娇躯喷 火轻颤,仿佛霎时便被勾起了自己心底所有的崇拜,痴爱,甜蜜满足和不甘心, 她幽幽的伸出自己一截猩红的小丁香,痴迷的在心底丝丝串串的唤道:「公子爷 ……公子爷……你也亲亲人家,印荷这身子上下……全都是你一个人的,人家每 日里都会给你准备着,小舌头,身子骨,臀儿肉……都……都给你吃的。」

许是感受到印荷心底的呼唤,杨宗志一边急切的吸吮着岳静的香唇,搅动她 那从未被人触碰过的丁香妙舌,一边又伸出那在印荷娇躯上不断做坏的大手,向 后快速的一掳,将小丫鬟的脑袋也拉到了自己和岳静的侧边,耳听着身边小丫鬟 的鼻息中发出渐渐难耐的呻吟低语,将她的小嘴一齐凑上来,三人的嘴角靠在一 处,混乱不堪的鼻息喷得三人都心头火起,三个人的舌头却是死死的搅在了一起, 舌尖上不断打着转摩挲,粘稠稠的春水丝液顺着三人的口角不断滴落在木榻床头 的素枕上。……

再回到鸿运客栈时,已是第二日的黎明了,天色渐渐透亮,启明星却还没有 散去,杨宗志抬头看看天色,又低头看着怀中并蒂般娇依的两个佳人,心头不禁 又是满足,又是好笑。

昨夜这般荒唐的要了两个小佳人的处子第* 一* 文* 学* 首* 发之身,一觉 睡到黎明天还未亮,就被岳静给生生的唤了起来,她只说自己已然做了对不起神 佛的事情,便万万不能还赖在那里陪着他睡觉,不然……不然一辈子良心不安。

杨宗志明白她心头的矛盾,她昨夜那般任由着自己轻薄抚弄,挑起她暗藏心 底的情思已是极限,便不忍心拂逆她的想法,而是顺着她的心意,带着她们一道 回程,来到鸿运客栈的门口,天还未大亮,街上人烟稀少,此刻更是每日最冷之 时,印荷缩着小身子从他怀中站起来便要去叫门。

杨宗志忽然眉头一跳,想起可儿那鬼丫头现在说不定也住在这里面,若是这 么大张旗鼓的去叫人,难免便要吵醒她,到时候……自己可又头疼的紧。他伸手 拉住印荷,对她眨眼笑道:「咱们回来的太早,还是不要惊醒了里面的人,我带 你们翻墙进去。」

岳静慵懒无限的倚在他的怀中养神,听了这话只是稍稍抬了抬眼,杨宗志将 步履蹒跚的印荷也拉回自己的怀中,然后走到大门的侧面,嘿的一声腾身翻了进 去,岳静本就身怀武功,所以处变不惊,而印荷更是跟着他翻过一起吴老爷的豪 宅,倒是能够见怪不怪的面不改色。

杨宗志拥着两个娇躯香喷喷,软绵绵的小佳人走进院中,院中兀自还飘荡着 冷冷的湿气,湿气聚在一起便成了凝雾,笼罩在树藤石道边上,他缩着脑袋走了 一会,岳静忽然打了个娇媚的哈欠,低声道:「情郎啊,静儿怎么觉得咱们这不 是回家,而是……而是在做贼一般啊。」

杨宗志尴尬的呵呵一笑,印荷却噗哧一声掩嘴娇笑了起来,正轻笑间,忽然 ……雾气笼罩的树藤之下传来一个「嗯哼」的怒气冲冲的娇哼声,杨宗志一听到 这个声音,面色更是难看的僵住。

转头看过去,清风吹过,将雾气渐渐吹散,头顶亮光更盛,便能依稀看到一 个娇小的身影,叉着小腰背靠着桐树站着,那身影上身穿的是一件古褐色的第* 一* 文* 学* 首* 发俏盈小裙,裙边绣了金丝边,两旁各有一截水袖垂落腰际, 细腰上盘了一根宽宽的玉带,此刻正有两只翠白的小手儿叉在上面。

再看下面……裙角很短,露出下面半截白生生的紧致玉腿,又细又直,好看 倒是好看的紧,但是现下这般寒冻,这玉腿的主人不由也冻得哆哆嗦搜的,再抬 头看上去,便见到一头不算很长的黝黑秀发,只稍稍垂落耳后,遮蔽住了耳角和 半面香腮,秀发头顶被一根银圈给捆住,看着更多了些许少女的活泼可爱。

只不过那少女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铁青,眼神要咬人吃人的怒瞪着偷鸡摸狗 一般溜进来的三个人,牙关紧咬,将本该红艳艳的嘴唇咬成了青紫色。

杨宗志呵呵干笑一声,道:「可……可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人家根本就没睡……」

史艾可等了一通宵,只是想要让他看看自己这般精心打扮后的模样,可看着 他到了此刻方才回转,腋下又亲密腻人依偎着的两个女子,再看那两个女子一脸 的春情妩媚,盈盈的秋水荡人,史艾可却是双眼喷火,哑着嗓音娇喝道:「你… …你这个无耻无信的大骗子,可儿……可儿信错你啦,哇……」

她一边哭喊不已,一边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抓住杨宗志的衣襟便是好一顿 老拳猛捶,杨宗志左右尴尬看看,见到岳静和印荷两个丫头的眼中都有揶揄的同 情之色,他低头正要说话,史艾可又猛地停手,伸手一抹香腮哭道:「拿出来!」

杨宗志听得一呆,茫然道:「拿……拿什么?」

史艾可却是不管不顾的身手探进他的怀中,摸索了一会摸出个金光灿灿的发 环来,大哭道:「你……你骗我,这个东西我也不给你啦,我……我恨死你哩!」

她大哭了几声,接着又咬紧第* 一* 文* 学* 首* 发编贝,右手撮指如刀, 向那发环狠狠的打了过去,杨宗志大吃一惊,史艾可是丐帮史敬的唯一传人,更 是他唯一的孙女,因此史敬将自己的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她现下虽然还比不过自 己和天丰等人,那是因为……她年纪尚且幼小,又少有与高手比斗磨砺的经验而 已,她一身的功夫实则早就不凡。

眼见着史艾可要出手毁去这个发环,杨宗志想要发声喝止已是来不及,只能 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细细的发环叮的一声弹出她的手去,然后在墙壁上猛力一撞, 发环顿时断为两截,在空中分成两处落下,接着一个轻飘飘的类似于绸缎般的洁 白布卷,从那断面中荡了出来,迎风招展,摇摇晃晃的落下了地。

正文第421章冬雷之六

昼夜眨眼即过,华灯初上,日子飞快渡过,转眼后已经事浓墨铺天,此刻柯 府内的灯火犹为明亮,从窗几边看出去,整个洛都不觉都是繁灯似火。

柯若红手抚鬓边的发髻,看着眼前一盏盏明灯高挂,仿佛天幕边的星星,她 却是小牙关紧咬,「自从那日偷偷溜进宫里之后,爹爹……便将我关在家中哪里 也不准出去一步。」

灯光反射在她的眸子中,透射出忧急,担心和怯怯的不甘之色。

她一时想:「不知道岳师姐她……她到底最后是出家了没有,我这么些日子 不在她身边伴着,她可不会当真犯了傻,要去作个尼姑了罢?」

岳静和她一道同门长大,又对她素来甚是关怀,因此在她小小的心眼里,不 禁将岳静当做了亦姐亦母的角色,从小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岳静说,也对岳静 的将来甚为着紧。

说来说去,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那坏坏的师哥,自从在点苍山下的 茅屋中遇见他后,这坏师哥便好像梦里的魔星一般驻在心间,怎么挥手,怎么撵 都是撵不走的,不但将自己的小心思占了个满,甚至……甚至他连待嫁的岳师姐 也未放过,弄得现在岳师姐好好的人家嫁不了,却是要孤零零的去作个可怜之极 的女尼。

柯若红眼神幽幽的瞟着灯光,嫩嫩的鼻中娇气无比的哼了一声出来,正在这 时……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顿时惊得她飘渺的神思回了魂,她娇躯一颤,将小 手儿摊开伸出窗外……「要下雨了么?」

手心中只有冰凉的微风划过,哪有一丝雨滴落下来的样子。

身处的这间闺房乃是她幽居代独处的地方,现下黑乎乎的没有起灯,方才雷 声过去没有看到闪电,柯若红忽然一愣,心头恍惚的想起一句:「山无棱,江水 为之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这些都写的是极端异常的状况下,才会有的天气变迁,人都说六月飞雪…… 乃是有极大冤情就要发生的先兆,那么现在早已迈入初冬,怎么……还会有雷声 响起,莫非方才自己想着心事,却是听错了么?

柯若红刚想到这里,天空中又是一阵咚咚的闷响传来,透过耳鼓震得轰鸣乱 起,柯若红心头一跳:「坏了,难道……难道是要出事了?那是谁要出事了?是 ……是岳师姐吗?不会,师叔一直在身边陪伴着她,想来以那栖霞庵偏僻的位置, 和师叔师姐的身手,自当应付有余,那……那是我那师哥不成?」

想起杨宗志的音容笑貌,柯若红的心头不禁为之一甜,却又酸楚的甘之如饴, 虽然每每念起他,便会心底里好生难受,可是……又有哪一日能够不想起他呢, 想起他在江湖上对待自己还好的紧,可每次回到洛都,他却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尽顾着去摆他大将军的谱,将自己怠慢漠视的不轻。

任由柯若红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他为何转变的这么快,回忆起自己 过去还答应过他,欠了他好几下屁股要给他打,她一时倒不知究竟是喜是悲,就 算是上次去宫中寻他,他好像也没有半点要算这笔旧账的意思,他是……忘记了 么?

楼下传来缓缓的脚步声,柯若红心头一跳,暗自对自己鼓劲道:「我要去见 见师哥,不管他对我好也成,对我坏也罢,总也要见过他的面,当面问个清楚才 行,好过自己整日里在这胡思乱想,他……他的心总是软的,大不了人家到时候 吃点亏,自己投怀送抱的任他打骂,他便板不起这个脸子哩。」

脚步声越来越近,柯若红一时拿定了主意,便猫着腰悄悄的潜到房门边上候 着,一俟来人进门,便举手敲晕他,然后换下他的衣服溜出去,她屏住呼吸,大 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房门,心头默默数着……「三,二,一。」

房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柯若红拿准时机,小身子如同狸猫一般窜过 去,呀的一声便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那人比她高过一头,柯若红高举的小拳头正好落在他的面庞上,只是她下手 间晃眼看了一下,只见到一袭长长的美髯落在面前,她又娇呼一声,霎时停下了 手,尴尬的抬起头,挤出一丝牵强的媚笑,对着来人努了努小鼻头。

门内黑暗,门外却是传来灯火,将来人的面孔照的清清楚楚,只见到那人面 相清癯,长长的脸庞下留着抚胸的长须,双眼怒瞪下来,好一幅正气威严的派头。

柯若红幽幽的吐了吐自己的小红舌,陪笑着唤道:「爹……爹爹。」

柯宴手扶美髯,瞪着柯若红讷讷的收回举在自己眼前的小拳头,粉拳可爱, 带着少女细腻肌肤的嫩红色,柯宴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般,低头道:「若儿,你怎 么不点灯?」

柯若红没好气的转回身去,哼哼道:「点灯作甚么,反正……你哪里也不让 我去,也不许我做这做那,点灯直如不点。」

她说到这里,语气软绵绵的一酸,又娇声哽咽道:「爹爹一点都不疼若儿, 若儿小时候没有娘,可爹爹还狠心的将若儿送到遥远的峨眉山上,现在……若儿 好不容易回了家,爹爹还将若儿看得比贼都紧,哼。」

柯宴听得面色一柔,轻轻走到柯若红的背后,微笑道:「怎么了,生气了不 成?」

他稍稍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道:「爹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哥 哥好么,爹爹一生只有你们这对儿女,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你们打算,还能是为了 什么?」

柯若红快速的转回身来,咬住唇皮道:「爹爹如果为了若儿好,便让……便 让若儿出门去走走,若儿在峨嵋派,在江湖上闯荡惯了,每日里这么傻呆着,都 快要闷死了哩。」

柯宴板下脸来,沉声道:「不行。」

柯若红听得面色一窒,便又转回方才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抹着干涩的腮边, 跺足道:「方才说对我好,都是……都是哄我的呢。」

柯宴语重心长的道:「若儿,这里是五朝古都,可不是下三滥的江湖门派, 更不是任由你爬高蹿低的峨嵋派,在这洛都里,你说话做事稍稍不注意些,就可 能瞬间遭遇满门横祸,况且……现下洛都内并不平静,危机潜伏可以说是一触即 发,前些日子,爹爹已经将你哥哥都送到了北方去了,本想着将你一道送走,可 你说什么都不答应,爹爹没有法子,才将你关在家中不让你出去惹祸。」

柯若红忧急的道:「谁说我就是个只会惹事的小祸精了,若儿答应爹爹,这 次出门……一定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不给你闯祸还不成么?」

柯宴咳嗽一声,摇头道:「不成,若儿,你安下心来,也许……也许再过一 两日功夫,咱们也要离开洛都了,到时候不在洛都,你想怎么玩,怎么闹都行, 可就是这一两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呆着,哪里都去不得。」

柯若红听得一惊,几乎跳起身来,睁大秀眸娇声道:「什么……咱们……咱 们要离开洛都了?为什么呀?」

柯宴闭目摇头道:「小孩子家,知道这么些为什么作甚,爹爹的这些打算, 自然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一些便心知肚明了。」

柯若红不依退了几步,急道:「我不……我不走,我不想离开洛都!」

柯宴微怒道:「若儿,你小时候在外面野惯了,爹爹对你管的也少,可这次 说什么都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乖乖的在家里听话便是,爹爹在外面已经打点 好一切,待得时机成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柯若红一想到自己离开洛都,便可能再也见不到可人的岳师姐,更是见不到 那……那坏坏的师哥,小心思里不禁又悲又急,她慌乱的摇着小脑袋,正要抢话, 再见到爹爹一脸威严,仿佛主意已定的模样,分毫不听自己的话儿,正在这时, 楼下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咚咚的跑上楼来,有人开口唤道:「老爷……老爷 ……」

柯宴和柯若红一道看过去,见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手忙脚乱的跑上楼来,正是 那府上的宋维,柯宴皱眉道:「有什么事?」

宋维本想说话,一见老爷身后的小姐,顿时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拿着眼 色焦急的看着柯宴,柯宴移步过去,凑近脑袋,宋维才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柯 若红本伤心难过的紧,瞧见那面目可憎的宋维更是没有半点好气,再见到他避讳 过自己,对爹爹偷偷说话,柯若红心头一哼,跺脚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 面说,爹爹对若儿难道还要瞒着哄着么?」

柯宴和宋维分开身子,回头一道看过来,见到柯若红叉着小蛮腰,气冲冲的 正轻嗔薄怒,这小丫头今日穿着淡红色的长衣,身材娇小,面上却是杏眼圆瞪, 薄薄的嫣红小唇鼓起,却是好一幅小女儿家情态,柯宴呵呵一笑,宠溺道:「都 是些下人们的小事,若儿,总之爹爹答应你,等咱们走了之后,你想要作甚么爹 爹都不会拦着你,不过这几日你乖乖的呆在家里,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么?」

他说过话,用手拉着宋维一道出门而去,房门又被他从外掩上,柯若红憋了 满肚子的怨怒无处可发,一时想:「师哥啊,若儿要走了哩,以后……以后可怎 么相见?」

一时又想:「但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好,若儿走便走了,以后……也不想理他!」

转瞬间,她面上的神色仿佛换了好几幅,一会是悠悠缠绵悱恻的醉人,一会 又是伤心怨怼的自哀,喃喃的道:「可……可若儿毕竟是欠了他的打哩,我…… 我要还给他,不能走了还欠人的情,我……我再去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便 快快的回来。」

她自言自语的几句,顿时给自己拿定了主意,便轻手轻脚的掀开木门,抬着 长衣下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拾阶而下,走了几步,隐约听见楼下男子的声音小声 说话道:「老爷,那……那杨宗志在府外面求见,您见他……还是不见他?」

柯宴惊疑的哦了一声,细声道:「他来作甚么,明日便是朝堂大婚之期了, 这种时候……他不去好好自己的准备婚事,养精蓄锐,却跑到我府上来干甚?」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跳,险些从木栏台阶上跌了下去,她两只小手儿死死的 牵住裙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力抑制住头晕脑胀,可心头砰砰的小鹿乱撞, 面色却是瞬间红透,小身子也软了一截,暗自旖旎:「难道……难道师哥他是来 找我的么?」

师哥与爹爹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们虽然同朝为官,但是来往极少,而 且过去还有着一些积怨,柯若红自然想他不会是来找爹爹,而是来找自己的缘故。

如此一想,柯若红的心跳不禁又快了不少,婴儿般的嫩面上尽是嫣红的血色, 便是方才还怒冲冲的眼角,也微微弯了下来,蹙成了一道月牙眉。宋维道:「老 爷若不想见他,小人便去将他赶走,只说老爷您早已歇下了便成。」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怒,暗骂:「你这没眼色的家伙,师哥好不容易放下脸 子来找人家,你却要赶走他,哼,你若是敢去这么做,我便将你的脑袋打成肿猪 头。」

柯宴沉吟道:「他……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带了随从跟着?」

他说到这里,不等宋维答话,又继续道:「罢了,他来意虽不明,可咱们却 不能示弱,吩咐下去,在前庭的院子里摆下酒席,我去亲自会会他。」

宋维躬身道:「是。」

便径自出门迎人。

柯若红眉开眼笑的看着爹爹负手进了后门,不一会,换了一身正式的儒服出 来,头戴方帽,腰上悬了扣环,柯若红猫在院外的海棠花下,一时神思迷惘: 「师哥他明日要迎娶什么公主了,今夜却是找到了我家中来,他……他要来说什 么事,难道……难道是要拜求爹爹么……呸呸呸!」

柯若红手扶花茎,不由羞得面红耳赤,暗啐了自己好几口,才晕淘淘的又道: 「他若不是为了人家,又有什么事情好讲,而且……偏偏要挑着这个时刻,师哥 呀,其实你不用这么郑重行事的,只要你……只要你对若儿好好的笑一笑,再说 一声:」若儿……你留下来罢!『若儿便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愿只身留下来陪着 你哩,哼,若儿才不管你娶不娶什么公主呢,那公主若是看得顺眼,对你也要, 人家便不去理会她,她若是横眉冷对的,对你也骄纵呵斥,人家便给你出头,帮 你找回脸子来!「

海棠花开在秋后,到这时节兀自还未凋零,花瓣上涎涎的漫出迷人的清香, 柯若红嗅着这馥迷的香味,嘴角甜甜的勾起,一颗小心思忍不住却是飞到了遥遥 的天际,正神游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她一听到这大笑声,顿 时小身子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将海棠花的夜露都震到了自己的脖颈中,夜露冰凉, 可她的娇躯却是喷火般的潮红,她心头甜腻无匹,便死死的闭住了呼吸,生怕自 己一个不小心露馅出来,害的师哥有话说不出口,只得又矮了矮小脑袋,放眼就 着花丛的缝隙朝前庭中看过去。

不过一会,杨宗志挺拔的身子果然从石门外走了进来,柯若红一见,险些娇 呼出口,忙不迭的身手盖住自己的唇角,耳听见杨宗志笑道:「深夜造访,还请 柯大人原宥则个。」

柯若红听得一乐,暗想:「这坏师哥还文绉绉的道这些虚礼,他叫我爹爹柯 大人,若是日后人家跟了他,他……他又该怎么叫?」

柯宴拱手道:「原来是驸马爷来了,不知道夤夜前来有何贵干,老朽已经命 人备下了水酒,便算是给驸马爷提前贺个礼罢了。」

杨宗志哈的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

不一会,下人们流水价的上了酒菜,大多都是生鲜熟食,酒是宁安府的女儿 红,下人们布置一过,柯宴便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这里不 必伺候。」

待得下人们都出了石门,柯宴扶起面前的酒杯道:「前次饮酒,还是在妙玉 坊的花船上,驸马爷风流不羁,不但是那姿色出众的唐姑娘对你甚为属意,甚至 我看那阅尽世人的婷姑姑也对你有些不同,现下驸马爷洪福齐天,娶了我朝唯一 的公主千金,日后更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老朽敬你一杯,希望驸马爷不要推辞。」

杨宗志笑道:「好!」

便举杯与他痛饮,他一饮而过,啊的一声放下酒杯,四顾看看,这前庭布置 的甚为雅致,柯宴是个文官,想来总有些文人骚客的雅兴,所以这前庭带些仿古 的意味,树荫花丛伴着石桌石凳,此刻头顶若有月色,那更是明月当空,花前树 下甚为宜人。

杨宗志道:「在下是个军中的粗人,自然不懂得花前月下,举杯邀诗,也不 认为自己攀附上皇族血亲便是飞黄腾达,柯大人,你是朝中的御史大夫,向来学 识渊博,那以你之见,何谓为官之道。」

柯若红心跳的都快蹦出嗓子眼,眼见着两人客套一过,师哥正要说话,却没 料到出来的是这么一句,柯若红呆住暗想:「为……为官之道,师哥呀,你这话 题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些么?」

柯宴显然也有些发愣,沉吟道:「为官之道……为官之道自然是,上忠于君 主,下不愧对黎民,进一分本职,而不羞见天地父母也。」

杨宗志鼓掌道:「说得好!」

他举杯再饮一口,叹道:「柯大人,那若是有一朝中大官,他……上不忠于 君,下不良于民,阴狠算计,甚至……联通外族,设谋残害朝中同僚,引狼入室, 这样的官,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官?」

柯宴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宗志笑道:「柯大人何必发怒,你是朝中的御史言官,本就是负责监察百 官的品行德性,庙堂百官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你的眼睛之下,若有一个大官的品行, 如我所说一样,你……没有道理一点也不知道才是。」

柯若红在花丛中听的悻悻然,「难道……师哥今夜找上门来,便是……便是 要与爹爹商讨官场的道德么?那……那人家可怎么办?」

她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洛都,忍不住都快要堕下泪珠儿来,耐住小性子继 续听下去。

柯宴独饮一杯,面色不定的道:「不知……不知驸马爷说的这个官,到底… …到底是指的谁?」

杨宗志哈哈一笑,再道:「柯大人,难道你还要装傻的么?我若不是拿到了 切实的线索,又岂会夤夜前来私会于你,罢了……你既然抵死不认,那我就一条 一条说出来,看你这御史大人怎么辩解?」

柯若红听得小身子一抖,恍惚的透过花丛看见杨宗志大声说完话,接着举起 一个酒杯仰头喝下去,此时头顶一个炸雷响起,带起前庭屋檐下的气死风灯都颤 了一颤,灯火闪过,柯若红定眼看过去,见到爹爹脸色震惊的苍白,右手下意识 扶着美髯,将那额下平整的美髯都捏成了皱皱的好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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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正文第422章盛世之一

杨宗志咳嗽一声,沉着脸道:「柯大人,我尝听闻忠贤之臣,上古是微子、 箕子、比干之流,今有宰辅卢圭,郎大夫之辈,无一不是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 人,但柯大人你久居高位,却是上瞒圣主,下骗同僚,避过天下人的耳目,行那 苟且之事,岂不让人齿为之冷?」

柯宴强自支起身子,拂袖怒道:「你今夜来找我,便是要说这些无聊话?那 恕本官就不便奉陪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摇头道:「其实我早就想来找柯大人议个清楚,但是苦无 一个好时机罢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着喝口女儿红,再咂舌道:「前几日……柯大人在城 外不起眼的客栈,会了一个来自北方四国的商人,此事被我手下无意正好撞见, 我一时心底里好奇,便……便使人一道跟了上去。」

柯宴瞳孔骤然收缩起来,他只听到「北方四国的商人」几个字,心头便叫: 「坏了,莫非是那事情败露了?」

转眼慌乱的四处瞟过去,下人们早已被他吩咐着出了前庭,眼下这前庭内空 寂的紧,他不着痕迹的将酒杯放置在石桌边,耳听着杨宗志继续道:「后来…… 我们追上那个商人,他初始镇定自若,自称名叫禄德泗,乃是北郡的望月城人氏, 哈哈,那禄德泗生得好一幅蛮子的面孔,偏偏说话里漏洞百出,柯大人,你说这 人可疑不可疑?」

柯宴唔的一声,回过魂来道:「你……将那人怎么样了?」

杨宗志嘿的一笑,淡笑道:呼「柯大人何必着急,好戏还在后头,那禄德泗 虽是个蛮子不假,但是生性狡猾多疑,口风又甚紧,我的手下从他口中根本得不 到任何的讯息,无奈之下只能搜身,那禄德泗一身打扮普普通通,身上面,怀里 衣兜中没有任何出格的事物,倒是好生可惜。」

柯宴听得明显松了口气,又将右手从桌面上抬起扶着美髯,沉吟不语,杨宗 志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接着又眯眼笑道:「不过么……后来我手下无意从禄 德泗的发间找到个少见的女式金发环,那禄德泗开始百般狡辩,可一见那金发环 落入我手中,竟是吭也不吭一声的咬舌自了尽,这事情可又变得更加有趣了些。」

柯宴悚然一惊,险些跳起身来,颤着嗓音脱口道:「你……你……你竟然将 那东西拿到了?」

柯若红静悄悄的躲在花丛之下,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听出些不对劲来,堂 上的杨宗志虽然一直笑嘻嘻的说话,但是……他每说多一句,爹爹的脸色便难看 几分,直到他说出金发环的事情,一向沉稳有余的爹爹竟然忍不住轰的站起身, 差点将面前的石桌都给掀了出去。

柯若红小心思里不懂得朝廷庙堂之争,也不明白什么里通外番,乃是怎么样 的天大罪名,可依然能品味出师哥他口中所说的话,正是爹爹心头的忌讳,爹爹 显然是被师哥拿住了什么把柄在手。

杨宗志饮一口酒,叹息着笑道:「拿是拿到了,可那小小的发环既不能吃, 也不能用,一个死物拿在手中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我每日里拿着这发环在手,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刻,却是……却是碰到一件怪事。」

柯宴呼吸稍稍平顺,待得听到后半句,却又是提心吊胆的怒喝道:「你若要 开口说话,便一气说完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半藏半露?」

杨宗志哈的一笑,心想:「果然渐渐沉不住气了。」

便笑吟吟的道:「今日清晨,我身边有位小姑娘看这金发环不顺眼,出手便 要毁去它,她手劲用的大了些,没料到竟然将这发环折为了两截,原来……秘密 全藏在发环的空心中,里面飘出来一块布卷,上面用蛮子语写道:」朝中乱象已 成,速速发兵南进!『几个大字,柯大人,你又作何解释?「

柯宴听到这里,脸色已是死灰一般的沉寂,他心头一狠,右手手腕不经意的 一抖,将端放在手边的一个酒杯便被震落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若是在闹 市中,这一声响也不过如同蚊虫的哼哼声眨眼即过,但此刻却是静夜,柯府中万 籁俱寂,这一声杯落地面听得是如此突兀。

这一响方过,前庭外的各个角落里一齐涌出几十个汉子,俱都是家丁家将模 样打扮,手持着亮晃晃的钢刀蹿了出来,杨宗志却是早有所峙,身子好像一个飘 忽忽的影子一般,身随影动,径直飘到了柯宴的面前,右手间一阵闪亮挥起,那 些家将们还未凑到近前,再看清楚时,便一个个呆若木鸡,顿时停下了身子。

他们只见到杨宗志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却是好整以暇的持着一根明晃 晃的玉白笛子,笛尖此刻正无巧不巧的顶住了柯宴的咽喉,微微力透而出,将柯 宴挤得满面通红,呼吸困难。

眼前景象变幻极快,快得柯若红险些惊叫出声来,她想不到爹爹请师哥喝酒, 却是早已埋伏下了刀斧手,而她更是知道,自己心仪的师哥乃是天下少年英侠的 魁首,一身功夫早已臻于化境,眼下他显然也早有准备,一瞬间便将爹爹拿在了 手里,府中的家将们投鼠忌器,只是半圆的围住了他们俩,却不敢再踏前一步。

柯若红霎时如被雷火击中,死死的捏紧自己的小拳头,将轻唇咬破,此刻她 年幼的心里好一番痛楚的犹豫不定,她自然不忍心见到爹爹被人所害,但是…… 却也更不情愿师哥他折损在爹爹的手里,这眼下剑拔弩张的二人,其中一个是自 己最最尊敬的爹爹,另一个……却是自己芳心早许的师哥爱郎,这二人在她心头 一般重要,也一般贴心,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都能让她瞬时崩溃。

杨宗志将手中的玉笛收回来些,不禁哈哈大笑道:「柯大人,你也恁的沉不 住气了罢,漫说我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我身份如此 特殊,你道不怕在自己府里害了我,消息泄露出去,难对天下悠悠众口么……嘿 嘿,实话与你说了,我来之前早已交代过从人,若我今夜稍有意外,他们也自然 知道该怎么做,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坐下喝酒才是正经。」

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恃无恐的将手中的玉笛横放在石桌边,然后取过桌上的 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放在唇边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啊的一声,浑然不将 身边围聚的二三十人放在眼底,那些家将手中持着钢刀,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摆, 灯光照射在钢刀上,发出森冷的寒芒。

柯宴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左右打量好整以暇的杨宗志几眼,才迟疑的挥手 道:「你们……先下去。」

待得那群家将一一退出院门口,柯宴回过头来,轻吼道:「你……你到底想 怎么样?」

杨宗志抿嘴浅笑道:「我可不是御史言官,朝中的官员们品行如何,这些自 有别人来评断,我都管不着……」

话说到这,他的脸色蓦地一冷,转颜道:「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想要请柯大人给解解惑。」

柯宴咬牙道:「你……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杨宗志回过头来,瞪着柯宴那贯为端庄宝相的国字脸,一字一顿的道:「柯 大人能否告诉我……我爹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柯宴听得一愣,继而嘿嘿狞笑道:「你爹娘自缢身亡,这事朝中天下人人都 知,怎么会来问我?」

「胡说!」

杨宗志怒吼一声,握拳道:「我爹娘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 从来都教导我说对事对人不可轻言放弃,要说他们自缢寻死,我是第一个不会相 信!」

柯宴深吸一口气,慢吐出来嘿嘿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半点法 子了。」

杨宗志怒瞪双眸,忽然缓缓道:「你说说……我爹娘……是不是你下手害死 的?」

这几个字虽然说得不重,但是听在柯若红的耳朵里不吝于方才的雷鸣之声, 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头晕目眩的只是想:「我爹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我爹 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这……这怎么可能?」

柯宴悠闲的抚须道:「驸马爷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的,可莫要血 口喷人。」

杨宗志冷笑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几个月前我一回朝,便一直在怀疑你, 所以……我前次故意对你露出口风,说我家中有一个宝藏埋在院内,埋了一些想 不到的秘密,没料到……你果然闻风而动,没几日便派人出发去了吕梁山,嘿嘿 ……我一路命人紧跟不辍,将那吕梁山的猎户荣三给捉了回来,他亲口承认,正 是你的家将唆使他去我家中放火,你若是心中没鬼,为何……要命人去我家里放 火,又为何要去捉拿荣三,寻他问话?」

柯宴听得一愣,惊怒道:「原来是你派人捉走了荣三,哼!看来我倒一直小 瞧了你,我一心以为你是个贪香好色的纨绔子弟,在外带兵也不过仗着父母的余 荫而已,得到军中将官们的爱戴罢了,我却是走了眼,不过……你爹娘之死,可 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杨宗志气恨的一拍石桌,桌面上酒水溅起满地都是,他呵斥道:「还不承认? 自从捉了荣三之后,我便笃定你心中有鬼,但是却想不明白……我爹娘到底有何 地方得罪过你,致使你要这么千方百计的陷害他们,此次……我从吐蕃国返程之 时,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往事,说的是十多年前朝廷二王争霸,北郡幽州城内 有一户姓柯的望族大阀,因为牵扯在这件事情,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前几日 ……我又听见那宫中的李尚英无意间叫了声表姑父,这事情在我心中便慢慢的串 成了一根线。」

他说到这里,垂头见柯宴的脸色变的又黑又紫,抬手饮酒,酒水却是顺着衣 袖滴落下来还不自觉,杨宗志硒然道:「柯大人也姓柯,祖籍是北郡幽州城,也 许……柯大人便是当年被灭门那柯家的后裔吧,柯家被灭全是因为朝廷王位之争 而起,我若事那家的后人,难免也会心怀怨怼,耿耿于怀,继而……开始仇视整 个皇族,如此一来,柯大人这番里通外族的事情便说的过去了,只不过柯大人你 虽与北方四国互通消息,可惜……奈何朝中有我爹爹坐镇,北方蛮子们依然是半 分讨不到好去,因此……他们便趁前次和谈之机,暗命你下手除掉我爹娘,是不 是这样?」

杨宗志说到最后,几乎是厉喝出口,此刻正好空中一个炸雷响起,惊得一旁 呆若木鸡的柯若红倏地回了魂,她急切的转头看去,见到杨宗志已不知何时站起 身来,整个身影都将爹爹笼罩住,头颅微微俯下去,近近的逼视住了爹爹,双拳 紧握与胸前,显然是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柯若红来不及细想,娇呼一声:「别伤我爹爹。」

顿时从花丛下跳出小身子,没命的冲到杨宗志与柯宴的中间,两只小手儿死 死的抱住杨宗志的胳膊,娇躯轻颤的轻泣道:「你放过我爹爹,你放过我爹爹, 好不好?」

杨宗志不曾想这幽静的前庭中还躲着其他人,待得反应过来时,柯若红已经 伸手将自己环抱在怀中,她今日穿着淡红色的长裙,头梳清香四溢的三环素髻, 小脸看着甚为清丽照人,低头一见,就着幽幽的灯笼,便可以看到此时的柯若红 泪眼婆娑的怯怯睨视自己,大大的柔和星眸中俱都是哀求哀怨的神色。

杨宗志心头不禁一软,霎时却又咬牙道:「若红师妹,你且让开。」

柯若红死命的摇头道:「我不放手,我不放手,师哥啊,你别杀我爹爹,他 ……他老人家若是对不住你,你……你便拿若儿来抵命!」

这小丫头年纪尚幼,可是这些时日却是出落的香媚诱人的紧,她的脸蛋圆圆 小小的,身子也是娇小的紧,可一身酥骨媚肉却又十足丰满柔腻,此刻她惊慌之 下忘却娇羞的抱住杨宗志,杨宗志甚至都能感到透过那不算太厚的长裙下,一对 浑圆充满弹性的肉球紧紧的顶在了胸前,柯宴忽然惊怒道:「若儿,你……你怎 么出来了,还不快快回去?」

柯若红背对柯宴,哭道:「爹爹,你快快走罢,师哥他不是坏人,他不会害 了若儿,你去北方找到我哥哥后,从此便……隐姓埋名的躲起来,再也不要出来。」

柯宴喝道:「我躲起来作甚么,难道你也以为我害死了他爹娘不成?」

柯若红听得一呆,忍不住回头讷讷唤道:「爹……爹爹你……」

柯宴气极而笑,指着杨宗志道:「好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没错,我听到你 说出当年柯家的血案,的确是有些震惊,这事情过去多年,历经者大多死的死散 的散,我本名不姓柯,而是姓梁,当年……我不过是个落魄潦倒的穷书生,正是 柯家的柯桓柯老爷,一眼看中了我的人品,他不但不嫌弃我出身贫寒,将我接到 府上住下,供我四处游学,甚至……甚至还将她最大的女儿许配给了我。」

他说到这里,眼神忽然慈爱的转向柯若红彷徨的小脸,柔声道:「若儿,那 一年……我和你娘生下了你哥哥,你娘又怀上了你,我自觉学识阅历都大为长进, 便拜别了柯老爷到洛都来赶考,你娘亲心疼我孤身在外,身边无人照料,便不辞 辛劳的跟我到了洛都,我们在洛都住了五个月,期间你也呱呱坠地,我日日用功 苦读,而你娘既要带你哥哥,又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你,还要为我亲手洗衣做饭, 她出身名门,平日里哪里做过这些下作的琐碎事,我本想寻个佣人帮忙,可你娘 她偏偏放不下心来,就这样……我倒是有朝一日真的中了状元,我们大喜之下, 便相邀着赶回北郡去给你外公报喜,可就在那一次,我们回家一看,见到往昔繁 盛的柯家大院,居然一夜之间被人烧成了残垣断壁,府上老少数百人,竟是一个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柯宴说到这里,整个国字脸痛苦的皱成了一团,无力的瘫坐在石凳上,喃喃 的落泪道:「你娘在洛都本就操劳劳累的紧了,这一路奔波颠沛下来,再见到眼 前的惨景,她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仰天吐了几口鲜血,就这么倒下了再也 没有起来,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洛都,人家金榜题名时都是满堂喜气洋洋, 只有我……回到家中看着哇哇大哭的翎儿和你,痛苦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记 住你外公的大恩大德,缅怀你娘亲的海般深情,我这才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柯姓, 哎……」

杨宗志被柯若红死死的抱在怀中,直到听到此刻,才是软软的坐在了石凳之 上,这柯宴口中所说之话,与卓天凡过去所讲隐隐暗合,没想到……原来这柯宴 正是那幽州城内柯家的女婿,说不定……他与秀儿和赛凤也有些干系,再听到他 说起家道败落,只剩下残垣断壁,杨宗志心头不由一酸,记忆起自己回到洛都时, 岂不正与这柯氏夫妇一般,失魂落魄的险些丢了魂。

他忆及这里,忍不住想要抬手饮酒,才发现双手被柯若红死死的捆住,低头 看去,见到柯若红目满含清泪,眼神无比哀怨难过的看看她爹爹,又看看自己, 似乎是想要放开自己去抚慰爹爹,但是却又害怕自己对他爹爹猝然发难,心中甚 为不敢。

杨宗志垂头低声苦笑道:「你先放开我,我想……喝口酒。」

柯若红乖乖的哎了一声,赶紧松开两只小手儿,牵起两个酒杯,给爹爹和他 一人斟了满满一杯,然后递到他们面前,接着又死死的将杨宗志的胳膊抱在怀里, 丰挺的柔胸尽数缠在上面,转头用小肩膀蹭着腮边的清泪,哭道:「爹爹……这 些事情,你过去怎么从不与我说起,便是哥哥他……似乎也不知情。」

柯宴饮酒叹息道:「过去你们还小,这些惨事与你们说了,又有什么益处? 后来你四岁那年,朝中的阁老,宰辅董近昌过世,那时候我整日浑浑噩噩,没心 思攀附权贵,也没心思封官进爵,还是个初级候补学士之位,只能依照朝礼去祭 奠,夜里我在董府中喝醉了酒,起身去如厕,居然在董府内迷了路,我迷迷糊糊 的穿堂过巷,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府内一个暗房中传来哭泣的声音,这声音 好生熟悉,惊得我酒意霎时便醒了一半,我蹑手蹑脚的凑近前去,躲在门房外看 见个老者盘坐在董老的灵牌前放声痛哭,那老者穿着一身龙袍,头戴金冠,竟然 是……竟然是先皇在此哭灵,我吓了一大跳,冷汗从额头迸出来,正想悄悄离开, 此时先皇在里面哭着说:」董大哥,你还是比朕走的早了一步啊,想起我们都还 年轻的时候,早已相交莫逆,后来朕当上了皇子,你便一直辅佐朕,前几年朕与 赵敬夺位时,你还不惜冒着性命危险到民间募集勇士,前往北郡幽州城的柯家刺 杀赵敬,赵敬虽然没被刺死,但是却逼得他失心疯般反了父皇,如此……朕才能 如愿坐上皇位……『我当时正在往外走,忽然听到这里,却是大吃一惊,原来… …原来我丈人一家覆灭俱都是这董近昌一手害死的,就连我那可怜的夫人香消玉 殒,也是拜他所赐,我隐约听到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吼叫:「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就这样,为了不连累家人,我回家后便将翎儿送去外地求学,再将 若儿这四岁的小孩儿送到了峨嵋派去学艺,便是希望你们各有文武之才,就算不 能艺冠天下,至少日后也可自保有余。」

柯若红听得杏眸通红,瘪嘴嗫嚅娇唤道:「爹爹……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柯宴摇头叹息道:「爹爹心中只有你娘亲和外公的血仇,自幼对你照顾的不 多,所以爹爹才想弥补一番。」

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柯大人,你若要对董近昌寻仇,可他人已死,灰 飞烟灭,难道你要迁怒他的子女不成,你若是不对董近昌报仇,只能追根朔源去 寻惠宗先皇,他是皇上你是臣子,你更加没有半分机会,我只想知道我爹娘到底 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干系在其中?」

柯宴哼的一声,硒笑道:「若非先皇他为谋夺皇位,我丈人一家怎么会横遭 满门惨祸,他是皇上,却不分是非曲直,指使董近昌杀了我一家无辜妇孺老少几 百口,却毫无悔意,我虽不能直接痛快淋漓的血刃仇人,却是……却是可以害他 江山,自那以后,我一改心中颓丧,想尽办法的升官进爵,从候补学士,大学士, 户部侍郎做到了御史大夫,我与先皇也多了一些接触的机会,我便暗暗的留意打 听他的嗜好,以便投其所好,原来这惠宗皇帝虽是带兵出身,却是……却是性好 渔色,我打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便千方百计的找了些民间丽质女子,敬献给他享 用,他龙颜大悦之下,也对我越发的器重。」

杨宗志冷笑道:「你却又一直暗中私通蛮子,授意他们进犯我南朝的疆土, 原来我南朝国力强于北蛮,可战场之上却一直是败得多,胜得少,俱都是因为朝 中有你通风报信,我还记得一年前北郡十三城之战,我去收复十三城之前,听说 这十三城都败得甚为冤枉离谱,蛮子出兵神出鬼没,没下什么力气,便将十三城 尽数纳入版图,甚至……甚至我后来出兵之后,闪电般收回十三城,再打到蛮子 的凤凰城,也都是你一手安排也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情绪瞬时激动起来,怒道:「你有一家血仇这是不假,但是… …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所害之人,大多都是冤枉无辜之人,远的不说,就说跟 我一道讨伐凤凰城的七万将士,他们哪一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哪一个不是一腔 热血报效朝廷,到头来却被自己人出卖,便连我自己,也险些在凤凰城中丢了脑 袋。」

柯宴听得默然不语,柯若红却是死命的将杨宗志拉了下来,杨宗志又喘息道: 「还有……自我走后,你便开始千方百计的陷害我爹娘,你首先定是不知从何处 得知皇上青睐一位佳人之事,所以找了酷似那位佳人的李尚英进宫侍寝,从而获 得皇上的宠信,接着……便诬陷我爹爹与蛮子使者间私通,害的我爹娘有口莫辨, 是不是?」

柯宴嘿嘿笑道:「你这小子聪明的紧,却也自以为是的很,不错,我确实是 看见皇上他日日对着一个画卷叹息摇头,仿佛睹物思人,皇上登基以来,我也曾 托人献了些秀女入宫,可皇上却连一眼都不看,好像是只对那位画中的姑娘情有 独钟,无奈下我托人将那画卷偷出来看了一夜,暗暗记在心底,后来我返乡之时, 无意间在幽州城遇到了柯家的一些乡下穷亲戚,那些人中有一个小伙子,却是… …与那画卷中的女子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杨宗志点头心想:「是了,看来……秀儿和赛凤果然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柯家 的后人了,不然怎会和柯家的乡下亲戚长得如此酷似?」

柯宴道:「这时候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才是浮上心头,那小伙子既然与画卷 中女子长得如此相像,我便花下重金将他买回了洛都,命人将他作了一番改造, 再送到妙玉坊去学习女儿家的仪德,让他以太监的身份进宫侍候皇上,皇上乍一 见到他,果然触景生情,大为欢喜,忙不迭将他纳入了后宫中,从此……后宫里 大乱,满堂百官人人都知道皇上宠爱男鸾,冷落妃嫔,让他威德尽失。」

他说到这里,微微颔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你爹爹,他亲自去见蛮子的 使者,正好被我碰见,这事情千真万确,不但我见着了,而且丞相卢圭也一齐见 到了,回来之后我想,这事终有间隙可用,便让人捏造了一封蛮子使者给你爹爹 的信件,在他们走后交给皇上的手里,我本意是要让皇上对你爹爹起疑,从此不 敢再多启用他,却没料到你爹娘却是忽然自缢身亡,你说你爹娘生性坚定,百折 不屈,但他们的死的确与我没有直接关系……」

杨宗志霎时怒起道:「你说与你没有干系,那为何事后又要暗中命人去烧我 家宅?」

柯宴摇头道:「你爹娘虽死,但是……那封伪造的密信却被他抢了回去,终 是留了个破绽在外面,我只想让人去偷回密信罢了,至于烧府之事,却是那荣三 自己见财起意所为。」

杨宗志一跳而起,喝骂道:「就算我爹娘是自缢身亡,难道不是因你密谋陷 害,才会受冤不住寻了短见,我身为爹娘的儿子,只恨不得手刃你才算甘心。」

柯若红死死的攀住他的胳膊,哭道:「你别杀我爹爹,我爹爹也可怜的紧。」

杨宗志红着眼眶,垂头道:「你爹爹身世可怜,便能祸害全天下了?那我爹 娘,和被他害死的数万南朝将士,岂不是个个冤屈无比?」

柯若红被他大声一骂,顿时可怜兮兮的低下了小脑袋,小手儿却是毫不松开, 杨宗志又咳嗽道:「柯大人,你今日所说之事,我只是将信将疑,现下没有凭据 证明你说的全是真的,不过么……你私通蛮子的事情,却是有书信为谋,我自会 一一禀告皇上,让我爹娘沉冤得雪,方才若红师妹脱口说,让你去北方找她的哥 哥,然后归隐起来,哼,看来你是早已准备好后路了,所以方才见事情败落,竟 敢对我动武,你定是打定主意杀了我后连夜逃走罢!说不得……我只好先拿住了 你。」

柯若红惊恐道:「师哥啊,你……你别抓我爹爹。」

杨宗志冷着脸运气道:「我不捉他,万一他跑了怎办,你快放开我,不然休 怪我出手了。」

柯若红死命的摇着小脑袋,哭泣的婉求道:「不会的,我爹爹他……师哥啊, 你抓住若儿便是了,我爹爹年纪大了,受不住刑罚,你捉住我呀,爹爹他素来最 是疼爱若儿了,自然也不会丢下若儿独自跑了的,好么?」……

出差在外,只能两章合成一章发,见谅!

正文第423章盛世之二

深夜清冷的街道上,杨宗志一边背着手踱步,看着地上浅浅的两个倒影,一 边心头砰砰乱跳:「难道……爹娘竟然真的是因为受不住冤屈,而双双寻了短见 不成?」

联想到方才柯宴口中所说,看来事情基本对得上号,转念又想:「若是柯宴 所说句句属实,那爹爹私下去见过蛮子使者,这又是为了什么?爹爹他……向来 嫉恶如仇,定然不会是去通风报信,却又为何要在和谈之前去会蛮子?」

柯宴说到,此事不是他一人亲见,而是卢圭伯伯也一道看见过,说不得到时 候只有找个机会问问卢圭伯伯,才能证实,可是……为何卢圭伯伯过去从来没有 跟自己提起过,难道是怕爹娘死去之后,面子上还抹不开么?

杨宗志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头一时不禁郁积,说到底……今夜所见所闻,与 自己最初的设想偏差不少,若爹娘当真是自缢轻生,那自己除了将这柯宴的事情 告知给皇上,还能……做些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楚楚可怜的垂着小脑袋,紧跟在侧的小丫头,见到她恰好 抬头看上来,圆圆的杏眼一亮,似乎是想要讨好的朝自己露齿一笑,却是凄婉之 下,荡出了一缕比哭还要难看的轻媚娇颜,这小丫头不过十五岁大的年纪,却已 经孤身在外闯荡了十一年了,想起她不过四岁年纪,便被柯宴送到了遥远的峨嵋 派中,杨宗志的心底不禁又是一软。

转念暗骂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你是不是太过心软了些,为何这若红师 妹哭着抱住你,不住价的求你,你便不忍心将她爹爹拿回去,而是依着她,将她 给捆在了身边?」

若红师妹不是柯宴,她自幼在峨嵋派练武,虽说功夫并不绝顶,却也大不同 于寻常普通人,看着一个柯宴便是这般的难了,再看着这样一个精灵古怪,却又 有着可怜身世的小姑娘,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她若想要逃走,可多的是主意和办 法。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幽幽的入再叹了口气,柯若红恍惚已长大了几岁,听到 头顶他的叹息,忍不住抬头娇声柔弱的道:「师哥啊,你……你可是对若儿不放 心的么,你尽管放心,你爹娘的死因一日没有水落石出,若儿便发誓一日都不离 开你身边,你如果实在还会担心,便……便找一副手镣脚铐将人家锁起来好了。」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阵苦笑,柯若红又死命的垂下小脑袋,将下巴都抵住了高 耸入云的胸脯儿中,悄声哽咽道:「人家过去还在想,答应过你让你好好的打人 家一顿小屁股,算作欠下给你的债哩,却没想到……原来我爹爹这么得罪过你家, 现在……就算是将若儿的小屁股都打烂了,恐怕也解不了你心头的痛恨呢,呜呜 ……若儿实在是担心害怕的很呀!」

她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今夜里……她经历过缠绵的思念, 接着又遭逢大喜大悲,一颗小心思里早已浑然没了半点主意,此时夜深人静,独 自走在杨宗志的身边,冷风吹起发角,她才是放开心思恸哭出声。

杨宗志左右看看,这里虽是洛都街头,但是深夜过后街上早已没了行人,灯 火冥灭幽静一片,她这般大哭起来,听在耳中如同夜枭甚是突兀刺耳,杨宗志叹 息一声,牵起她的小手儿,将她拉扯到屋角下,低声道:「别哭了,深更半夜的 要吵醒了人家不成。」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柯若红更是哇哇哭的凄切哀怨,杨宗志想起那日 淮南八仙曾说过:自己身后随时跟了好几波来历不明之人,显然都是些眼线。

他心头不禁烦闷,今日出门便是悄悄出门,没有惊动任何人,此刻回转自然 也不想惹人嫌疑,他不得已开口轻喝道:「不要哭了!」柯若红听得娇躯一颤, 登时哑口般止住了口中的呜呜猫吟,抬头可怜巴巴的用泪眼睨视住他,杨宗志低 头一见,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这年幼的若红师妹似乎是做了些打扮,不但扑了水 粉,甚至还抹了胭脂和唇线在面上,此刻大哭一过,红的胭脂和绯色的唇线都乱 糟糟的涂满了娇颜。

这小丫头本有一幅童真娇痴的素颜,此刻怪异的抹满了红色和绯色,看着便 如同可怜的小花猫般惹人发笑,杨宗志方自想笑,却又霎时皱起眉角,只是轻轻 伸出手去,将她脸上的嫣红都抹在自己手心里。柯若红柔和的扬起小脸,任由他 的大手抚弄在自己火热的俏脸上,胭脂虽然抹去,却又霎时荡起了红晕,红色兀 自未退。

柯若红的眼眸一阵心醉的迷离,既在心中柔柔的呼唤:「师哥啊,好……师 哥!」

又凄切的想:「万一你爹娘真的因为我爹爹而死,若儿可……可怎么活啊, 若儿只能把自己的命抵给你了。」

只是这么一番想法涌出,她顿时眉头一跳,「既然若儿活不下去,倒不如… …将自己的小身子也献给了你,只望你能就这么放过我爹爹,哎……不知道你愿 不愿意要!」

柯若红的眼眉渐渐溢出了惑人的秋水,呼吸一时也急促了不少,两人站在幽 静的屋角下,彼此对视,呼吸间喷出道道白雾,杨宗志都能清楚的闻到她小嘴一 鼓一鼓,弥出大量的甜腻香味到自己的鼻中,这丫头年纪虽小,可气质却出落得 熟媚的紧,再加上她呼吸之余,高挺的两团胸脯腻肉随之一起一伏,乳肉似乎要 顶破那并不太厚的淡红长裙,却被紧紧的捆束在胸前衣襟下,迸出两个催人的圆 球,圆球间又深深的折出一道沟壑,随着起伏仿佛在眼前朝自己深情召唤。

杨宗志垂眉叹道:「咱们走罢。」

柯若红忽然伸手盘住他的胳膊,将那丰满弹性惊人的一对玉乳磨在上面,腻 声道:「师哥啊,你讨厌人家了么?」

杨宗志摇头淡然道:「讨厌倒是说不上,但是我们结识已久,而今夜你也听 到了我们两家间的恩怨嫌隙,我……我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而已。」

柯若红晕着小脸,娇声细细的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爹爹不喜,所以…… 连带着也有些厌烦人家,但是……但是我爹爹说过他没有害死你爹娘,若儿相信 他不会对若儿撒谎,我跟在你身边……便是要将这件事情搞得水落石出。」

杨宗志忍不住回头,皱眉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他害死了那么多南朝将士, 便就这么算了么,即便是我不追究,可是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他又岂会放过?」

柯若红听的小脸一呆,撇住红嫩嫩的小嘴道:「这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 晓么,你……你放过我爹爹,让他走了成不,师哥啊,我爹爹害了天下人,我都 不害怕,我只害怕……他害死过你的爹娘,只要我弄清楚这件事情,不是我爹爹 作的,其他你要打要骂,找我来就是了。」

「你……」

杨宗志一时无言以对,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不再理她,而是抽出她香艳胸口 中的胳膊,沿着屋角下的暗影向前走去,柯若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头一动, 「爹爹说过没有害死他爹娘,若儿呀……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爹爹么?事情一定 另有原因的,只要都弄清楚了,师哥便不会这么讨厌你,也不会连你的小屁股都 不愿意打了。」

柯若红毕竟尚自年幼,心思活络,喜怒都形于面上,这般想清楚事情的经过, 不由得一时又喜上眉梢,抬头见着杨宗志的背影已经逐渐隐入屋檐下,看着淡淡 的若有若无,她的眼眸不禁微微一痴,继而死死的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一脸俱 都是振奋之色,向着墙根下拿到黑影青烟般的跟了过去。

两人一道回了鸿运客栈,方一敲开院门,迎面便碰上一身女装的可儿候在门 口,史艾可看见杨宗志回转,也不搭话,而是那细细的眼眸不断瞟着他的身后, 待得见到他身后期期艾艾的跟着个束手束脚的小丫头,垂着小脑袋走了进来。

史艾可怒气冲冲的指着杨宗志,脆声道:「你……你又去领了个女孩子回家, 昨夜一个,今夜……又是一个,你到底要带回来多少个才算知足啊。」

杨宗志心头甚为烦闷,转头对柯若红道:「那左进厢房的最后一间,是岳师 姐现下住的客房,你若是不想自己单独呆着,便去和她住在一起。」

柯若红本来可怜兮兮的垂着小脑袋,听到这话却是跳起小身子来,惊喜交集 的道:「岳师姐,你……你也把她接过来了?」

她忍不住嘻嘻一笑,又促狭道:「师哥啊,我还以为你要放过岳师姐哩,没 料到……你早就对她觊觎的紧了罢。」

柯若红一边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洁白的小手儿,然后笑吟吟的道:「好了好了,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就去找岳师姐说说话,问问她是怎么愿意住到你这里来 的,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跑了呢。」

说话间,她已经穿花蝴蝶般的跑了开去,肥翘的玉臀儿在夜色下兀自扭摆不 止。

史艾可一时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与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一般大,可是……她 那对浑圆无比的胸脯儿和身后的圆臀到底是怎么长成的呀,竟能生得这么的大, 不但又圆又大,而且瞧着弹性十足,一跑将起来,乳波肉浪的端得惊人。

史艾可咂舌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女子的裙装,自己的裙摆甚至……比她 的还要短上一截,露出了一段白生生的玉腿,可自己身段瘦弱多了,无论胸脯儿 还是小屁股都无法与其比拟,若不是这两条玉腿又细又直,如同新剥的莲藕,当 真会显得无地自容。

史艾可委屈的转过头来,见到杨宗志仿佛老僧一般垂眉敛目着,心头才稍稍 好受了些,便要放缓声调与杨宗志说会话,杨宗志兀自道了一声:「夜了,早些 休息罢。」

就垂头入了自己的客房。史艾可悻悻的站在房外等了一会,见到房中的灯火 一亮,接着又快速的灭了下去,她却是好生难眠。……

夜已深,天地宁静,慈宁宫中同样也是个不眠之夜,此刻堂皇的锦床边点着 一盏亮晃晃的明灯,将整个慈宁宫的内寝都照的透亮无比,坐在温暖舒适的床头, 便让人升起一股温馨甜蜜之意。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了呀!」

虞凤呆呆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灯芯,秀丽无双的眸子中也燃起了充满憧憬,期 待和兴奋快慰的滔滔烈焰。只是转瞬之下,眼角却又漫出一股惴惴不安的自怨自 艾来,「可这样的大喜之日,皇兄他为何要……为何要拿住倩儿妹妹不放出宫呢?」

杨倩儿与她一道,已经在慈宁宫内呆了好几个日子了,按照习俗惯例,公主 大婚之前不得与自己的夫婿见面,这倒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倩儿妹妹只是相 公的妹子,为何皇兄也要让她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哪怕她哭着闹着要出宫去, 皇兄也是避而不见。

这些日子来,虞凤不知多少次的前去拜求仁宗,可是仁宗都推说事忙,对她 不予理睬,她眼见着自己就快要是杨家人了,日后可能要与这小姑子相处很长的 时间,现下大婚之前,哪里又敢对倩儿多有得罪。

虞凤低低的媚叹了口气,恍惚着扫眼瞧过去,正见到自己锦床内的一角,杨 倩儿正紧闭着秀眸,冷着小脸,小手儿攀在被角外,睡得好不恬静,对着这比自 己尚且还小了两岁的小姑娘,虞凤心里却是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意,前几日,这小 姑娘哭过闹过之后,见到并不凑效,但也渐渐安分下来了,每日里该吃的吃,该 睡的睡,倒不愧她是杨老将军的爱女,相公他唯一的亲妹子了,从她细弱的小身 子和倔强的表情上,分明可以看出将门之后的大气度来。

虞凤也曾经轻言轻语的安慰劝解她说:「倩儿妹妹,你不用害怕的,皇兄留 你下来,也许是觉得我闷了,所以让你来与我解解闷,顺道里也能在我们之间接 下一些感情才是。」

杨倩儿却是淡淡的回话道「害怕?我可不害怕,我要等着志哥哥来救下我, 接我出去,在此之前,他入不了宫,我便该乖乖的等着他,能吃能睡,不要让他 为**心。」

虞凤不禁听得好生羡艳:「看来倩儿妹妹对相公他的崇信,已经到了万事万 物都无法动摇的地步了,她相信相公,甚至……超过了相信她自己啊。」相比较 于自己来说,这娇躯纤细的小姑娘,或许才是个真正心性坚定,毫不摇摆的巾帼 英雄。

她甚至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对自己说:「其实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 志哥哥,而是因为……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想着要一辈子要跟他长 相厮守了,当年……他满身鲜血的被爹爹从战场上救下来,我从小到大没有任何 一个时刻,好像那时般的心疼过一个男孩子,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疼惜 他,陪着他,给他做最最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想到这里,虞凤的小心思里竟又是酸楚,又是羡慕不已:「倩儿妹妹她…… 好大的胆子啊,她是相公名义上的亲妹子,却自小便爱恋着相公,与他相依为命 长大,比起自己这千金尊贵的孤单公主来,她倒是不知幸福了多少而不自知呢。」

继而又痴痴的心念:「相公啊,到底你……到底你还有多少个女子,对你死 心塌地的呢?她们难道……个个都好像婕儿姐姐和倩儿妹妹这般出众的么?凤儿 ……也爱你爱得发痴发狂,可即便是如此,抛开凤儿的独特身份来说,凤儿却是 半点信心都没有了呀!」

宫内灯盏明灭的闪了一下,虞凤的眼前仿佛也是一闪一闪的,幻化出一个笑 嘻嘻没有半点正经的俊逸面孔,那面孔咧嘴一笑,仿佛逗弄自己说了几句轻薄话, 然后再眨了眨眼,却是淡淡的烟消云散而去。

虞凤飞快的伸出一只小手儿,想要捕捉到自己眼前的那副笑颜,可是小手儿 在冷冷的空气中一搅,那笑颜好像轻雾一般消散的更快,她口中吟的一声娇叹, 倒是缓缓的滴下一颗缠绵的相思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银牙一咬,又拢身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之中,暗自对自己 道:「明日一早,我便悄悄的将倩儿妹妹交到相公的手中,我既然答应过不让倩 儿妹妹受到半点委屈,便不能对相公他食言,凤儿呀凤儿,明日你便心愿得偿, 真的嫁给坏相公了,以后无论他身边到底会有多少个妻妾,你也要好像倩儿妹妹 这样,不惊慌,不害怕,用最美丽自信的自己……去讨得相公他的欢心来。」

如此一番想法下来,虞凤才算是止住了心头的失落和惴惴不宁,而是给自己 又鼓了鼓劲,一时之间,她的心底里充满了不屈的斗志和满怀的甜蜜期望。她躺 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忽然嗤的一声娇笑了出来,然后转过轻媚的小脸去,对那独 自燃烧的灯盏噗的一吹,灯火顿时灭去,整个慈宁宫不由都陷入了深深的静谧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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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蒙蒙亮,院外便有人来唤,杨宗志起了早,让印荷将所有的小丫头 们都叫到了主客堂中,再将前些日子定下的细节对她们一一说了遍,这些话过去 和岳静,柯若红和史艾可,都未曾说过,她们听了后,岳静只是淡淡的一笑,倒 不多接话,史艾可却是惊讶兴奋的跳起小身子来,踌躇满志的道:「怎么了…… 要……要出大事了么,不然你怎会这般慎重,哥哥,你说说,可儿……能够为你 做些什么?」

柯若红牵着岳静的小手儿道:「师哥啊,听你话的意思,难道你和我爹爹一 样,也是安排着要离开洛都了不成?」

杨宗志听得一呆,犹豫半晌,才点头道:「不错!」

柯若红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次跟在了他身边,不然爹爹和他 一道都走了,我们之间日后岂不是天涯相隔,下次再见又到何时哩?」

筠儿柔声道:「大哥你尽管放心进宫去就是,你先前吩咐的事情,我和姐姐 都已经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了,只不过……我们就是有些担心你,你一个人孤身 呆在宫哩,与外面不通消息,我们始终是放心不下。」

杨宗志嗯的一声,正待搭话话,柯若红忽然抢着道:「这怕什么,我进宫去 陪着师哥就是了,他是当朝的大将军,身边难道还不能跟着几个侍从手下不成?」

杨宗志楞道:「你跟去要作甚么,你和静儿一起,也先离开洛都城了再说。」

柯若红娇声羞笑道:「师哥啊,你不怕……我不在你身边呆着,就这么独自 跑了呀,今日你是大婚之人,周遭事忙,我跟在你身边的话,既能在你脱不开身 的时候帮你办些事情,又能让你看的死死的,岂不是最好?」

史艾可一听,顿时跃跃欲试的脆声道:「就是了,我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儿 家,寻常宫中侍卫我还不看在眼里呢,哥哥,我也跟你进宫。」

她们两人话音一落,众女顿时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杨宗志听得头大无比, 外人来人又高声呼叫起来,他转身听了听,摇头道:「不用了,我在宫中只需要 觅得一个合适的时机,偷偷出来便可,根本没有半点凶险,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照 应。」

他一边说话,一边想要跨步出门。

索紫儿却是笑嘻嘻的跳出来拉住他道:「哥哥啊,紫儿也有些担心你周转不 开,你……你就让她们跟着一起去嘛,紫儿是不会你们南朝的武艺,不然呀…… 人家也好想跟着去看看热闹哩。」

杨宗志听得几乎要翻白眼,不过一会,史艾可与柯若红便一道跑进去换了男 装出来,只见她们二人身材一般高矮,却是一个清瘦窈窕,一个丰满姣丽,可儿 惯常身着男装,梳着短髻,看起来倒还罢了,但柯若红却是第一次穿着这紧绷绷 的侍卫服,她的脸蛋带些婴儿肥,脑后两个鼓鼓的发团用侍卫帽包着,娇躯却是 猛凸怒翘,虽然也用了布条在里面缠绕了好几圈,可即便如此,依然还是让那前 后各自两团酥嫩的媚肉,几乎要喷将出来,端得好不滑稽,她们两人出房对视一 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眸中的兴奋喜悦之色,却又不好意思的相视一笑,便一起 推着杨宗志出门而去。

杨宗志回头轻声吩咐道:「淼儿……你记得过一会去叫醒婉儿,然后让她带 着师父师娘早些一道出城,记清楚了吗?」

何淼儿柔声一笑,点头应是,他才被两个小丫头半拉半抱的出了大门。门外 等了一顶霸气十足的鸾轿,洛都虽是高官巨纣聚集之地,但是好像眼前这顶鸾轿 一般气派的轿子却也是少见的紧,仰面看上去,只能看到鸾轿很高,足有三四个 人上下,轿上是金顶的龙凤銮驾,自上披下好几道薄薄的彩色轻纱,将整个轿身 都覆盖在内。

光这副鸾轿旁便等候着数十个轿夫,他们有的用手托着木栏,还有些却是半 伏在地上,用腰背顶起前驱,正前方甚至还有九匹健马拉住辕门,足见这鸾轿之 重。随行的侍卫太监们催促杨宗志赶紧上轿,免得误了吉时,杨宗志被数人扯住 手脚,踉踉跄跄的爬上鸾顶,方自还未坐定,史艾可和柯若红却也嘻嘻哈哈的跳 了上来,用手摸摸这,又瞧瞧那,满脸都是惊讶羡艳的神色。

出了府门前的小巷子,从高高的鸾轿中看下去,才是让人叹为观止,今日出 宫迎娶的队伍仪仗,前有龙武卫校官三百六十名,个个跨坐在高头骏马上,手中 持着威风凛凛的龙凤宝旗,中有随行的下品官员七百二十人,却是人人官服在身, 佩戴喜孝的双虞帽,仪仗的最后才是一些姿色出众的宫女们,手中捏着从鸾轿上 飘散而下的金撵子,列队摇曳生姿。

此情此景,即便是在整个南朝开元一百四十年中,也是少见的很,因此长街 两旁的道路边,早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到处人头攒动,从鸾顶上看下去, 便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帽子,俱都看不清面孔。

仪仗走得很慢,两道边跟随着吹鼓奏乐的队伍,鼓声和唢呐合在一起,将整 个洛都城都渲染的一派喜气,队伍走几步,又有太监们扯着嗓门大喊道:「公主 出嫁……普天同庆,皇上大赦天下啦!」

百姓们听到这些喊话声,顿时一齐拍手叫好,消息灵通一些的,更在人群中 四处散布:「当今天下唯一的鸾凤公主,终于要嫁人了,听说……这有幸能娶到 她的人物,正是御前钦封护国大将军的杨大人,他们俩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 岂不羡煞我等?」

其余人听了一道哈哈大笑:「杨大人娶鸾凤公主,这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便 已经定下了,现在只不过是完婚而已,再说了,鸾凤公主是怎样丽质天成的绝代 佳人啊,除了杨大人……天下间又有哪一个能够真正的配得上她?」

柯若红和史艾可攀着小手儿,将小脑袋从鸾轿边悄悄凑了出去,眼望着两道 旁高楼林立,奇树在列,此刻不但是高楼上,奇树下,就算是洛河两道边,都挤 满了闻讯赶来的人群,人群凑在一起唧唧咋咋的,将欢腾喜庆的锣鼓声都压下去 了一些。

两个小丫头好笑无比的听了一会,又一道转回头来盯着杨宗志,似笑非笑的 前后打量,杨宗志垂首斜靠在鸾座上,耳听着纷纷扰扰的声音窜进轿中,心头却 是不住价的叹气:「皇上这般大费周章,大肆排场,真真是想逼得自己没了退路 不成?」

再又想到:「这人山人海的情形若被凤儿看见,以她年少富于幻想的心思, 指不定会有多高兴,但是……自己却是要负她而去,让她在全天下人面前丢尽脸 子……哎!」

一想到这儿,他心头不禁隐隐作痛,说来说去,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们和高贵 的虞凤之间就好像两道大山中间隔了深深的鸿沟,自己跳到这边……就不得不负 了另一面,自己选了另一面,这边却又交代不过去,也许唯有自己跳进滚滚鸿沟 之中,才能……一拍两散。

柯若红自懂事起便在峨眉山上长大,虽然她出身洛都,可眼前这般盛世光景 却也从未见过,她脑袋里不免既是新奇,又是雀跃,晃眼向下打量,鸾轿在大队 的娶亲仪仗护送下缓缓驰过繁华街头,两侧边不时还有些虔诚的子民归伏在地面 上,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柯若红心头一动,想起昨夜里听到爹爹口中说起的往事,皇亲国戚看着自是 尊崇神秘无比,可谁又知道,这些光鲜的表现下,却是龌龊不断,祸害丛生,正 想到这里,柯若红忽然身后一酥,忙不迭的跳起身来,娇昵的嗔道:「哎呀…… 你……你干嘛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却是红了小脸,转头看过去,见到……原来是史艾可那小 丫头一脸好奇模样,贼头贼脑的打量着自己的腰后,甚至……还悄悄的探出一只 小手儿,在那两团丰满的腻肉上捏了一把。

柯若红凑近过去,低声羞涩道:「你……你作甚么?」

史艾可一脸委屈的抬起小脸来,龇着碎白的玉齿,讷讷道:「你这家伙怎么 能生成这样?」

柯若红晕红着圆嘟嘟的小脸,飞快的将那只还在自己肥臀儿上肆虐的小手扯 了下来,咬牙道:「什么长成这样,你……你快放手!」

史艾可满脸都是羡艳的神色,手指间隔空还捏了一捏,回味无穷的道:「你 这小丫头跟我差不多大呀,可为何……为何你的小屁股能长得这么丰满的,不但 丰腴,而且还很有弹性……唔……」

柯若红听得满脸绯红,忙不迭的伸出手将史艾可的后半句捂在了口中,然后 ……羞怯的瞟了身后不远处靠坐着,神思不属的杨宗志一眼,才凑低声娇羞道: 「你……你小声点,你要做死呀,这种……这种轻薄话你也说得出口哩。」

史艾可挣扎了几下,从她的手心中逃脱出来,眨眼咯咯笑道:「我……不该 说出口,那我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对你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呢?」

「唔……」

柯若红听得媚眼飞跳,岂不……岂不正是么,那家伙呀,不但敢这么说,甚 至……甚至他还打过这肥颤颤的小屁股好几次呢,只是不知道……他心里面…… 是不是也会有些喜欢?这个想法一旦跳出心头,柯若红顿时感到那香臀儿也热乎 了起来,更是带起一丝奇怪的痒意,她怪异的扭了扭小蛮腰,拉过瘦弱的史艾可, 与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起了话。

杨宗志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皱着眉头坐在大位上,微风从南吹起,将宽宽的 五彩轻纱捻子吹向了北边,他心头不由好生失落,爹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去 了?自己作子女的,在爹娘临走之前都没有尽过孝道,服侍在身边,现下想要见 他们两位老人家一面,已是阴阳两隔。

眼前柯若红与史艾可不知是说起了什么事情,仿佛甚为投缘,一齐咯咯咯咯 的掩嘴娇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珠落玉盘,叮叮叮的清脆无比,他心头倒是升起一 丝怜悯,这两个小丫头外表看着又顽皮,又爱捣乱,可是……她们一个自小父母 双亡,另一个却是母亲早逝,又被父亲给送到了遥远的川蜀学艺,此刻两个身世 相近的小家伙凑在一起,说起了女儿家的私密话,言笑间,红唇白齿,轻言媚语 的,端的是一幅活色生香的香媚图,他的心思一阵飘渺,隐约回到了一年前的北 方战场上,那手中展开的一道锦囊,锦囊上刻骨铭心的画着一位远眉轻黛的俏佳 人,随着锦囊上燃起的烈火,容颜缓缓坠地而不见。

走了不知多久,轿下传来高高的呼声:「落轿!」

史艾可与柯若红一道爬到前面,就着小脑袋看下去,却又傻了眼,轿下此刻 并列着跪倒了黑压压一片人,恍惚数过去,不下千人之多,整整齐齐的跪在皇宫 大宝门前。只有一人……负手站立在人群前,穿着的却是一身便服和长带子的靴 子,史艾可奇怪的问道:「这人不来行礼,他就是……他就是当今皇上了么?」

柯若红见那人五十多岁年纪,扎着头巾,额下却是长须齐胸,她嗔着圆圆的 媚眼道:「好像……好像不对呀,我听爹爹说,当今皇上恰好年少长成,好像… …可没这么老!」

杨宗志慢条斯理的爬过来,从两个小丫头香喷喷的肩头上看下去,只看一眼, 又赶紧跳下鸾轿,跑上前恭谨行礼道:「卢圭伯伯,您怎么也赶来了?」

卢圭微微一笑道:「杨贤侄,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皇上怕还显得不够隆重, 所以让我也来做个媒,他来亲自给你们主婚。」

杨宗志见他穿着一身便服,那是用的朝上最最尊崇之礼,不禁汗颜道:「这 不是折煞小侄了。」

卢圭把过他的胳膊,笑道:「你是居正公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子侄一般, 我给你做这个大媒,那是最最合适不过了。」

杨宗志笑着抬起头来,与他一道入宫而去,走了没几步,想起昨夜的见闻, 轻声道:「卢伯伯,小侄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不知……是否唐突的紧。」

卢圭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何必拘礼?」

杨宗志重重的点了点头,与他入了宫门,转头看四周从人站得比较远,才低 声凑近道:「小侄听说,我爹爹在去年和谈之前,曾经去私下会过一次蛮子的使 者,这事情乃是伯伯亲眼所见,可确有其事?」

「哦……」

卢圭重重的拖了一个长音,沉吟道:「你……你这是听谁说起的?」

杨宗志道:「这说起之人只说您当时也在现场,却是不愿提及自己的姓名。」

他现下还未想好到底怎么处置柯宴,因此也不方便透漏出柯宴的名字来。

卢圭捏着胡须踌躇道:「这个嘛……这个嘛……」

杨宗志恭敬道:「卢伯伯,我爹娘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跟志儿说起到,卢 伯伯您是当今天下第一清官,一心只为社稷江山,从未徇私枉法,小侄与您交往 亲近的少,却也对您好生敬佩,常想着为官便要学习卢伯伯那样清廉自省,您可 是真的看到有这回事,却又念着为我爹爹清誉着想,所以才不告诉我?」

卢圭听得面色一窒,咳嗽一声犹豫道:「杨贤侄,自从你带兵北征之后,这 洛都和谈之事本是我和你爹爹二人主事,这些你都知道,我们和蛮子使者会过一 面后,有天夜里……我从皇宫中出来,途径蛮子使节的会馆旁,竟然见到……竟 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看的大吃一惊,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发现果真是居正公,当夜我便前去找你爹爹问话,你爹爹只是苦着眉头饮酒,却 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我回府后想想,更加不得安省,那时正是我们大军在北郡 传来捷报,可谓紧要关头,你爹爹此举却是难以捉摸,无奈下……哎,我只得去 面见圣上,将这事情源源本本的都禀告给皇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叹气道:「杨贤侄,你可莫要怪我,我对你爹爹 的生平为人自是信得过,但是……难保他不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踏错一步,兹 事体大,我一人根本拿不了主意,所以……所以才会向上禀报。」

杨宗志听得心底一沉,喃喃道:「如此说来,我爹爹……真的去会过蛮子使 者了?」

爹爹一身傲骨,领兵数十载而胜多败少,他一生最最痛恨蛮子,怎么会…… 怎么会与蛮子之间扯上关系?这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再说……皇上知道这件事 情后,以他年少气盛的性子,又会怎么论处?

他们说话间,穿过门廊,来到五彩缤纷的御花园,身前一个尖尖的嗓音高喊 道:「圣旨到!」

杨宗志和卢圭一听,不由得一齐跪下来接旨,刘公公宣道:「今大喜之日, 朕特赐大将军玉制黄腰带一菱,靴子、尘笏、马鞍各一件,红罗一百匹,银器一 百对、衣料一百身、聘礼银子一万两。望大将军日后善待鸾凤公主,和谐美满, 钦赐!」

杨宗志跪在地上苦笑:「朝下百官送来贺礼无数,皇上又赏赐这么些金银玉 器作甚,摆在家中好看么?」

口中却是虔诚十足的道:「臣领旨谢恩!」

刘公公将手中的圣旨交到他的手心里,右手向后一扬,便有几列宫廷侍卫手 捧锦盒走上前来,刘公公呵呵笑道:「大将军,皇上一片好意,你都收下罢,眼 下吉时快到,你速去前卿院更衣涮洗,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摆好了酒席酒宴,正 等着你呢!」……

上一章的ps是谁给我加上去的,那本书我都没看过,呵呵,看来是网站的 主意!

正文第425章盛世之四

隔着厚厚的珠花窗壁,依然可以听到外面震天的锣鼓喧嚣之声,只不过声音 稍稍悠远,传到慈宁宫内已是小了许多,尽管如此……虞凤依然可以想象得出整 个洛都城会是怎样一幅沸腾的场景,听下面不断进出的来人小声议论,今日皇兄 不但在皇宫内摆下了喜宴,甚至……沿着长长的洛水之滨也布下了酒席无数,皇 宫毕竟是森严之地,只有少数身份地位独特的人才能入内,还有甚多前来朝贺的 大小官员,以及番族的使节都被安置在了洛水旁下。

虞凤的心头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今日是自己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大日子, 今夜一过,自己……便要作那坏相公的小妻子了,虽然前次宫中私会,坏相公对 自己态度不好,甚至……事后还留下生冷的话语独自去了,但是……不论如何, 自己总要嫁给他了,这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今日之前,虞凤有时候都会觉得自 己仿佛如处梦端,现下这结果,实在无法不令她激动难禁。

慈宁宫中不断涌进涌出一些下人宫女,手中收拾的大多是她的随身之物,这 些镜台,书卷,摇扇无一不是在皇宫内陪伴自己十多年的旧物,此刻都被皇兄当 做自己的嫁妆赐到了坏相公的家中,虞凤缅怀的看着这些多年熟悉之极的东西, 左手摸摸,右手拿起又放下,再过不久……自己便好像这些嫁妆一样,也会被送 到大将军府去了罢,想起今夜便是自己与他的洞房花烛夜,郎情妾意下,自己一 定要死死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将这些日子来憋在心头的,却又苦无机会对他说起 的话儿,尽数宣泄给他听,也好让他知晓,自己对他的那一幅相思眷念之情,实 在是已经到了明知面前就是万丈悬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身下去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虞凤顿时稍稍清醒过来了,暗自回思起昨夜的主意,嗯,下面… …就是要将倩儿妹妹送到他的身边去了,但是自己又千万不能露面出来,故老都 说,大婚之时,掀开红盖头前,新郎官与新娘子切忌不可提前会面,否则便会大 大的不吉利,也给这二人幸福美满的婚姻带来不可控制的祸端,虞凤明明万分想 要见杨宗志一眼,可偏偏又要苦忍住自己的心事,中规中矩的按照习俗来办,自 然是害怕自己无法与杨宗志白头终老。

虞凤大大的杏眼左右瞄瞄,见到下人们各自忙的紧,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才 是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她今日起得极早,更是早就梳妆打扮将自己修饰得活色生 香,只见她此刻挽着雍容华贵的长髻,额角上贴下来几许刘海,将媚气无比的小 脸衬托的好似春海芙蓉,窈窕的身子上穿着大红的喜服,脖子和手腕上挂满了珍 珠翡翠,金光闪闪的甚为耀眼,右手的指尖还带着翠白的玉石戒子。

虞凤的右手稍稍一动,便牵书到了身边一个紫裙小衣,面色清冷如常的小姑 娘手边,相比于虞凤此刻国色天香的贵气打扮,杨倩儿却依然是一幅民家丽质女 子的模样,神色冷漠的坐在她的身边,仿佛这身边万千的喜气一点也与她沾不上 边,她的小眉头微微蹙着,嘴角呢喃的蠕动了几下,忙碌的下人们自然是什么也 听不到,只有一直关切着这未来小姑子又或者是小姐妹的虞凤才能隐约听清楚, 她呼唤的是:「志哥哥……志哥哥……」

虞凤心思一柔,忍不住拿起她羊脂白玉一般的小手儿,亲切的凑过去道: 「倩儿妹妹,前些日子让你一直在宫中陪伴着我,可是苦了你哩,这些天我一直 无法出宫,所以也不能把你护送出去,不过今日便又不同了,我皇兄禁锢着你, 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他坐上皇位也不太久,对你志哥哥看得极重,所以对你绝 不会有半点恶意,我们一会……便偷偷的溜出去,让你和志哥……和相公呆在一 起,到时候皇兄就算是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她温柔的话儿说到这里,隐约感到面前近在咫尺的倩儿神色一动,接着却又 淡淡的沉寂下去,虞凤急道:「怎的,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哎……倩儿妹子, 你千万不要生气呀,我日后若是见到皇兄,一定大大的骂他一顿,替你出头,好 不好?」

虞凤此刻眼波流转,目中尽是讨好十足的意味。

杨倩儿狐疑的抬起螓首来,犹豫道:「你……你真要送我去见志哥哥?」

虞凤重重的一点小脑袋,娇笑道:「若是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我还怎么 好意思嫁给你哥哥?」

她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便亲昵的牵起倩儿的小手,然后拉着她一道与自己出 门,两人联袂方自走到宫门前,虞凤忽然又转回身来小声道:「坏了,那几个… …那几个面孔生厌的龙武卫怎么还站在宫门前不走?」

前些日子,无论倩儿要去哪里,这些面无表情的龙武卫便会站出来阻止,即 便是虞凤出头应付,他们也只说是仁宗的旨意,半点也不退却,虞凤气恨的早已 牙根痒痒,却是拿这些油盐不进的龙武卫校官没有半点法子,她悻悻的拉着倩儿 又走回到宫内坐下,为难的蹙着小眉头道:「这可怎么办,没想到……今天这样 的日子,这些人还是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我又怎么带你出门?」

倩儿神色冷漠的看着虞凤在自己面前,一时欢愉,一时小心翼翼,一时又愁 眉不展,心想:「哎……这位千金公主,便是那次我和志哥哥在北郡出征时,说 起的那位公主大小姐了罢,没想到……没想到就连身份这般尊贵的她,也为了讨 好志哥哥想破了脑袋,足见……她对志哥哥倒是真情真意一片。」

回想起那个风雪飘零的夜晚在望月酒楼上,志哥哥还在自己身边笑嘻嘻的打 趣:「什么什么公主千金啊,在我眼里,只有倩儿公主,其他的……我一概都不 识得!」

当时志哥哥那句话,真真是说到自己的心坎里,让自己兀自甜蜜了好几个晚 上,便是夜里睡着了,耳边还不断的回荡起这句话来,现下一年刚过,志哥哥却 是要当真娶她了,而自己……却被他好生忽视。

倩儿心头一痛,脑子却是更加清醒,她忍不住凑近虞凤香气扑鼻的小脑袋边, 低声道:「你……你果真是要送我去见志哥哥,不后悔么?」

虞凤苦苦的皱着眉头,闻言抬头道:「我怎会骗你?」

倩儿道:「其实咱们若要出宫,前些日子极难,但是今日么……却又极为简 单。」

她说着话,眼神斜斜的睨视住虞凤姣丽的眼角,眼见着虞凤顿时雀跃道: 「你有什么法子,何不快说出来。」

倩儿回头望着忙碌的宫女和下人们道:「平日的时候,你这寝宫哪敢有这么 多人进进出出,清静的好似一潭湖水,湖水生不起波澜,怎能浑水摸鱼?」

虞凤迷茫道:「这……这话怎说?」

倩儿斜睨了她一眼,暗想:「志哥哥为人最是聪明机智,便是自己也赶不上 他,可……可他要娶的这位公主,看着……却不那么灵光了呀。」

她压住细碎的嗓音,娇声抵住虞凤绒绒的小耳线,悄悄的说起话来。……

前卿院乃是平时宫中为了接待外臣使节送设的驿馆,天子龙威,素来不见外 客,只有些身份特别的臣子觐见,又或者是周